他带着笑意回忆道:“听说我应该叫娘的那个女人是金陵城的某个富家千金,爱上了一名来自西域的商贾,那男人有双比翡翠还美的眼,后来,商人走了再也没回来,千金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等不着情郎,只好死了心,几次打胎不成,最后只好将腹中的胎儿生下,让婢女拿出城外丢弃。”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他的笑是那么的无邪,她的心却因故事而一阵阵抽疼,柔荑有着自己的意识,抚上他带笑的俊脸。
浮光笑嘻嘻地捉住她的纤手,放在唇畔亲吻。“婢女弃婴之处是城外的破庙,她将孩子放好后,喃喃的说了这段经过,有个老乞丐不巧听个一清二楚。而那老乞丐养了我几年,故事就是从他那儿听来的。”
“为什么……”
“嗯?”他含情地望着她不小心泄漏的不舍——因他而起的不舍,令他十分开心。
“你为何还笑得出来?”常常见他笑得无忧也无愁,不正经的笑、顽皮的笑、爽朗的笑,虽也瞧过他阴沉的一面,但仍不掩他阳光的特质,他虽说得轻松,但其中的艰辛绝非三言两语足以道尽。
浮光耸耸肩,“你认为我必须很忧郁气闷,必须很愤世嫉俗,抱怨上天的不公吗?”见她不语,他长指轻柔地抚平她眉心的皱折,笑道:“这有好处吗?这能改变已成的事实吗?不能的。乐天知命,随遇而安的过不也挺好?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寒暑,不快乐些,岂不蚀本?”还是别补充他还有个爱玩他的命的主子好了,弄个不好让她难受,他可罪过。
“你很豁达。”她的指恋恋地抚上他的眉、他的眼,最后停在他爱笑的唇上。
“爱上我了?”他不正经的抛媚眼。
阙掠影一愣,是吗?她对他真有情愫吗?在幻狐洞中才会情不自禁地回应?是吗?爱?以为早已将所有的感情埋葬在骤变的那一日,但胸口因他而起的怜惜……是爱吗?
见她没如以往的反驳,瞧他的神情带着愣然和疑惑,浮光心底一跳,收起笑意,将她安置好后,纵身下树。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了吗?”
他突然的拉开距离,除了让她困惑外,骤失热源的身子也有些冷,她定定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美丽的翠眸中瞧出端倪,却失望地发现她什么也瞧不出,当他刻意隐住自己的喜乐时,竟是如此的令她陌生。
她不言,他也有耐心的不语,静静的等着,等着那两瓣如花的樱色唇瓣吐露出他亟欲珍藏的记忆。
望着他深沉的翠眸,她缓缓开口,“璎珞,阙璎珞。”
“璎珞……”他静静地咀嚼她的神情、音色,和那个对他而言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芳名,而后一点一滴的,吞入腹、藏入心,深深地刻在记忆之中,再也不放手。
“很美的名字。”浮光扬起笑,抛个飞吻给她。“天快亮了,歇会儿吧。”他摆摆手,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望着东方微微露出的鱼肚白,眺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阙掠影理不清脑海中因他而起的疑惑,犹有他气息的指抚上心口,她的心有些疼、有些——
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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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无相山庄来请人之前下山,避免不必要的追逐,三人以上乘轻功赶路,途中偶尔稍做休息,三日后,在栖云山下的小村内借宿一晚。
苍玄在用过晚膳后即称累早做休息,在小厅中对坐却无话题亦无睡意的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
“明日,就要分道扬镳。”她与苍往东,他往西,两个方向,两条道路,两种不同的人生。
“你真要回师门?”既然他提了,她这么问也不算腧矩。
“是啊。”他咧开笑容。
他笑得好虚假,阙掠影在心中评道。
“在‘魈一门’,你过得好吗?”
“不赖。”有任务时砍砍人头,没任务时连睡三天三夜窝着当废柴也没人管,收入颇丰,挺惬意的。
“不想笑时就别笑。”那张笑脸,明明灿烂得可以,但在她眼里却比哭还难看。
浮光一愣。“没啊。”太久了,笑已成了他的保护色,他忘了不笑时该有什么反应,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看穿的竟会是她。
“连在我面前也不能放松吗?”口中吐露的直接话语令她一惊。太超过了,这已超过医者与病患的隋分。
他抚着下巴,不正经地回道:“不觉得我笑起来俊帅十倍不止吗?怎么样,有没有稍微心动?”
“没有。”她会对他虚假的笑感到不悦,为什么?她不愿深思其中的含意,干脆起身。“累了,早些歇息。”
他突然擒住她的皓腕。“每当牡丹花开时,我会在芙蓉城中的悦来楼留信,但何时找着人我无法预知。”
“我明白。”她颔首。这些年来随着苍四处云游的她打听不到任何消息,浮光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轻易的找到。看着他仍不放的大掌,她挑眉问:“这有事?”
没事,只是他还不想放,他想拐走她,他想独占她,他想让她属于他,他想……带着她远走天涯,但,这样的日子不会是她要的。
浮光起身,翠眸醉人地锁着她的,倾身在她耳畔低道:“在我离开之前,可以开开心心地笑一个给我看吗?”
“为什么?”他低醇的声音带有晓力,她的身子从被擒住的皓腕开始微微发热。
“我从未见你开怀笑过。”上回的笑太短暂了,不够他回味,他需要更多的记忆,能让他度过下一个十年。
她想也没想的驳回。“没事乱笑岂不像个呆子?”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不会啊,我就常这样。”
“……办不到。”强人所难。
浮光一脸的失望,学小九尾狐的绝招,双眸染上湿润,哀哀切切地直瞅着她。
赖皮!阙掠影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明明知道他是装的,她就是没办法对这样的一张脸疾言厉色,深吸口气,硬声道:“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浮光嘟嘴轻嚷:“小气!”随即翠眸一转,高高兴兴地拉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那么,当作练习,下回见到我时一定要笑给我看喔。”
她双手开始发烫,却抽也抽不回,只好回了句:“再说。”
“好无情喔。”他泫然欲泣。
“我可以进房休息了吗?”熟悉的火气又被他惹起来,他现在已不算是她的病人,足以让她大展拳脚个尽兴。
浮光迅如闪电地各在她左右手心烙下一吻,在她发作前赶紧松开,一溜烟走进房,再探首好心情地和她道晚安。“珞儿,早些睡。”见她两颊袭上两朵罕见的红云,他笑得像只偷吃腥的猫儿,缓缓关上房门。
望着他合上的房门,他明明印在掌心的吻,却好似烙在她心头,让她的胸口有丝甜意,他唤她名字时的神情、他佻达的笑意、他拂在她耳畔的气息……明白自己蓦然的心动后,他的一举一动让她心头没来由的柔软,心跳不已。明明是个无法留住的人,这道醉人的阳光,虽然照进她的生命,却也只是留下一道深深的影子罢了。
阙掠影收回目光,明媚动人的水眸黯下,吹熄小厅的烛火,步入为她预留的房中。
躺在床上将两人的互动听得仔细的苍玄,低低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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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险地闪过一道疾影,就见一片被贯注内力的青叶嵌在头侧的树干之中,入木三分。
乖乖!君上昂怪叫:“浮光,你是这么招待老相好的?好歹咱们半年多不见,礼数真不周到!”
“喔,是吗?”浮光随手抓下一把树叶,非常有诚意的从善如流,打算好好尽一下礼数满足他。
“慢、慢、慢!”眼见苗头不对的君上昂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掌问:“你心情不好?”
心情恶劣到极点的浮光扯出阳光般的朗笑,一字一顿的道:“很、不、好。”
很懂得见风转舵的君上昂大大地点头,挥挥手。“行,改日再找你。”他才不沾晦气。
“找我何事?”浮光慢条斯理地跟在他身后。
君上昂小心打量他的神色。“心情好了?”
他笑着摇首,答得很直接:“不。”是更恶劣。
和浮光交手几年的君上昂,凭着老道的经验,继续往前疾行。“不说。”
“说嘛,说嘛。”浮光轻松自在的神态就像在散步。
“谁惹你了?”甩不掉人的君上昂干脆停下脚步,坐在大石上歇歇腿。
冷笑几声,脑中不断浮现的倩影搔动他的心绪;浮光半真半假地答道:“女人。”明明才分别几日,他想念她,非常、非常想。
“女人?”君上昂啧啧有声地瞧着眼前的老相好兼死对头。“你发春?”
“好说。”讲得真难听。
“哪家的女人?”君上昂两眼贼兮兮地朝他身上溜啊溜。“不会是……无相家的吧。”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你跟了我多久?”
“不久。”君上昂摊摊手。“接到消息才刚要上栖云山就遇上你……”他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仔细地打量眼前的笑脸大猫。“你拐走的是无相家二小姐?还是三小姐?或者是两个都拐了?据说两位小姐都是只应天上有的美人儿,借一个瞧瞧如何?”
浮光抛了个媚眼,“你说呢?”
“我说……”瞧他的反应,心中有底的君上昂丧气地低下头。“两个都不是。”
“聪明。”不愧当了多年的跟屁虫。
君上昂抓头低喃:“真不是你?那还有谁能无声无息地自无相山庄拐人?”
“无相山庄有人失踪?”会是白曦月做的?浮光直觉摇首,那小子连点人味也没,像个完美的杀人傀儡,毫无感情,何况他没理由做此等拐人的行径。
“老庄主挂了,两位小姐失踪,却都算到我六扇门的差事上。”君上昂一个头两个大地抱着头在原地蹦蹦跳跳。“找麻烦嘛。”
“无相老头的事归我‘魈一门’。”浮光好心地拍拍他的肩,“那两个女人,你自个儿慢慢找吧。”
“那女人究竟是谁?”君上昂狡黠地绕回原来话题,邪恶地瞄着浮光,嘿嘿,他不会是看上栖云山上哪个道观修行中的小道姑吧?
“你想和红袖姑娘抢生意吗?”小道消息探得那么清楚,改行和未婚妻妇唱夫随,当个武林探子不也挺好。
“好端端的,提她做啥?”君上昂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小心地东看西看。
“还在躲她?”他跑不累啊。
“不问就不问嘛。”君上昂嘟囔。“别再提那个名字了。”免得他头疼。
瞥了眼陷入自怨自艾情绪的君上昂,浮光心情大好,以指戳戳他,“找我贵干?”
他们俩的情谊挺诡异的,一个是京兆六扇门走路有风的总捕头,一个是“魈一门”旗下神出鬼没的顶尖杀手,明明是正邪不两立的死对头,但只要彼此不碍谁的事,见面倒还能聊上个两句。
“关于‘魈一门’门主交替之事……”君上昂期期艾艾地开口。
“消息真快!”浮光吹了声口哨。“红袖姑娘为了你,当真是连命都不要了。”连他这个门中之人都才知道不久,斐红袖为了心上人竟连这种消息都弄得上手。
“不是叫你别提那个名字了吗?”君上昂脸红的咕哝。“继任‘隐岚堂’的是谁?”
浮光绕高两眉,“红袖姑娘没告诉你?”
“唯有这个她不肯说。”君上昂脸上的热度持续上升。
瞧他的脸这么红,肯定是要付出额外的代价吧。“想知道本门内务?你要付出的代价是?”
“你要坑我?”君上昂猛然抬头,看向笑得一脸欠扁的浮光。
“明明都猜出答案了却还要问。”这种笨蛋不坑坑谁啊。
“是吗……”君上昂苦笑。“真是他啊。”
“我说你啊,”瞄到不远处小心地追着两人来的纤影,浮光拍拍他的肩。“到手的幸福不掌握,会飞走喔。”
“不是说别提她了吗?”他的脸又红了。
“好,那说别的。十年前的京兆阙家血案是否有什么民间不知的消息?”
君上昂回复正常,目光闪了闪。“你为什么想知道?”
“好奇。”在他再问之前,浮光不疾不徐地堵住他的问题。“这是你刚才问题的代价。”
礼尚往来的默契让君上昂发作不得,撇撇唇道;“犯下当年血案的百锥寨全员和阙家庄的前任管事,在案发三日后被发现死在寨中,根据仵作的验尸报告,他们全是饮下毒酒被毒死的,且劫来的财物全数失踪。”
浮光沉吟了一会儿。“那些死者中是否有一名唤左清逑?”
“左清逑?”谁啊?将整个案情相关资料皆记在脑中的君上昂完全没这名人物的记忆。
“没有吗……”全寨皆亡、财物失踪,摆明就是黑吃黑,而关键的左清逑就如烟雾般在人间蒸发……“还有其他消息吗?”
“三年前京城第一善人沐天云买下阙家废墟,仿阙家庄的规模原址重建。”瞧浮光深思的目光,这左清逑,有追查的价值。君上昂心里暗忖。
“沐天云是吗……”有人敢买那座荒废已久的庄园?他是觉得血宅不够凶?还是压根不信邪?抑或是……
君上昂忍不住碎啐念:“你究竟知道什么?交流一下也好啊……”
浮光突然叫道:“啊!那不是红袖姑娘吗?真是好久不见,愈发标致了。”
“在哪?红袖在哪?”君上昂紧张的左望右瞧,没见到总是追在他身后的火红身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是说好不提她吗?”
“昂君。”才说着,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伴随着一道纤影出现在他面前,大红色的锦绸,紧束的腰身强调不盈一握的腰肢,长长的一双水袖整齐地收在袖腹,宛如一只美丽的红蝶。如画的眉,欲语还休的水眸,潋滟的唇,明艳动人的细致丽容,在见到心上人时更美上三分。
“你、你、你……”君上昂略显阴柔的俊脸爆红,手指微颤的直指眼前的女人——他的未婚妻。
“我如何?”斐红袖趁他还来不及反应,柔荑拉下他,红唇印上那个脸色通红的男人。
“哇!”君上昂压根不敢反抗,在她红唇稍离,赶忙躲到浮光身后。
见斐红袖水眸危险的眯起,浮光示好地举起两手示诚,将背后那个男人抓到身前当供品。“不用在意我,不必客气,请继续。”
“什么不必客气?”君上昂揪住他的衣襟,哀号道:“我会被吃掉啊。”
“我同意。”浮光认同的颔首,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相信我,全天下的男人都非常羡慕你有此等好运道。”真是不知足,小心被雷劈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