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荷缓缓侧过身,神色忧伤地看向儿子,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轻掀,气若游丝地道:“我说的话,你信吗?”
不待他回答,她又神情黯然道:“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眨低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是选择自己所爱的,我可以得到相对的爱,很幸福、很知足……
“只是,没想到在你心中,也跟外人、跟这大宅邸的多数人一样,认为我是卖身求荣……没想到被自己的儿子轻视会这么痛苦……你一句话,比这数十年来旁人的背后辱骂,更令我承受不住……”她说着,声音哽咽,心口紧扯,再度泪涟涟。
“对不起、对不起……”一旁听着的刘乐璇也跟着眼眶泛红,她一把将严世爵推开,坐在床侧,安慰道:“伯母,严世爵是笨蛋,以前的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他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相信你跟严伯伯是真爱。”
年已六十多岁的柳书荷,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尽管脸色苍白,却不掩雍容华贵气质,可见年轻时是很有涵养的美女,也难怪严世爵生得如此俊美,俨然遗传母亲的好基因。
而像她这样内外兼具的美女、才女,怎么可能为了钱财出卖自己的一生幸福?严世爵连这点都不懂,真是柱为人子。
“伯母,我相信真爱没有年龄差距,像我爸妈也相差了十岁,可是我爸爸对我妈妈专情又忠贞,甚至在我妈妈过世后,他发誓这辈子不会再续弦,他的爱只给了两个女人,就是妈妈和我。”刘乐璇用自己当范例,继续安慰柳书荷。“虽说严伯伯己娶了两房才又娶你,但我相信你才是严伯伯心中最最珍贵的真爱,你们只是比较晚相遇罢了。”
柳书荷诧异初见且年纪轻轻的刘乐璇,竟会对她道出这番安慰话语,顿时一阵感动。
“嗯,你怎么把我说得像个白痴似的。”严世爵脸色难看,拉扯她的手臂。
“我没说错啊!要不你问问你妈,谁才是好色之徒?”刘乐璇不讳言地又指责道:“你竟然有脸说你父亲贪图女色,至今跟你上过床的女人,恐怕比皇帝还多。”
“你干么又针对我放箭?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严世爵没好气地瞪着她。
她简直爬到他头顶上了,竟一再对他出言不逊!这世上除了他老爸,也只有她胆敢这样教训他。
“你对伯母大逆不道让我不高兴,不是说要我陪你来探望她,你要好好向伯母道歉认错,怎么进来这么久,还没听到你一句道歉?”刘乐璇站起身,抬高下巴,双手叉腰,瞪了回去。
“我要说的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严世爵撇撇嘴,内心忍不住腹诽,他竟拿颐指气使的她没辙,他还真的遇到天敌了。
“哪里说完了?你想说什么自己说,又不是哑巴,还要我代你发言不成?”刘乐璇吐槽。
原本伤心欲绝的柳书荷,见刘乐璇跟儿子唇枪舌战,不禁讶然,她没想到儿子会跟女孩子斗嘴?
严世爵转向母亲,往床侧另一边坐下,低声道:“妈,对不起……”
柳书荷怔怔地看着儿子。
“对不起,我说错话,伤害了你……”他再度向母亲道歉,诚心认错。“我相信你跟老爸是真爱。”他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爱的真义,也能感同身受。
柳书荷闻言,心房一揪,肩膀轻颤,忍不住又掉泪了,不过这次她不是伤心、痛心,而是非常宽慰,只要儿子相信她就好。
“妈,别哭了,否则我真的会被老爸抽打。”严世爵伸手,轻拍母亲哭得颤抖的肩头。
他倒不是担心被父亲责罚,而是见母亲被他几句话重伤,伤心到卧病在床,才短短时间就消瘦憔悴,令他内疚懊悔不已。
如果说刘乐璇的眼泪是第一个令他招架不住,那母亲就是这世上第二个令他害怕掉泪的女人。
“妈,别哭了。跟你说件会让你高兴的事。”他不知该怎么安抚母亲,只能转移话题,他转身,拉起站在一旁的刘乐璇的手,向母亲正式介绍,“这个女人,刘乐璇,我特地带来让你监定的。”
刘乐漩一愣,他带她来给他母亲监定什么?
“她是我打算娶回家的女人,但你刚才亲眼见识过她的泼辣,我怀疑这个决定太过冒险,你儿子日后应该会被欺负,你用你的智慧和远见帮我好好判断,她适不适合当你媳妇和你儿子的老婆?”严世爵一脸认真地向母亲请教。
柳书荷和刘乐璇皆是一阵惊愕。
儿子要结婚了?!
他终于找到想定下来的对象,而且看样子不是出于利益考虑,而是真心爱上对方。
刘乐璇先是错愕,在重新消化他那串问题后,更是惊吓骇住,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说什么?你想娶、娶我?!”他在开玩笑吧?
“如果我妈同意我这个冒险的选择的话。”严世爵弯起嘴角,把答案丢给母亲。
“什么叫娶我是冒险决定?要我嫁给你才是真正的冒险好吗!”刘乐璇大声辩驳,“还有,你竟敢骂我是泼妇!”
“我是说泼辣,但你这表情是泼妇没错。”严世爵不怕死,故意挑衅她。
“敢骂我是泼妇,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泼妇!”刘乐璇忿忿地抡起粉拳,朝他身上捶打。
柳书荷见两人竟动起手来,无比惊愕。
不,严格来说,动手的只有刘乐璇,儿子只是边闪躲边伸手抵挡。
她见小俩口相处得这么热闹,不免发噱,内心哪里还有什么悲伤忧郁情绪。
严世爵挡了她几下不痛不痒的绣花拳,双手捉住她一双手腕,制住她胡乱挥拳继续攻击。
“你——放开我!”轻易就被他挟制,敌不过他的力气,刘乐璇心有不甘。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把我打伤了,你舍得吗?”严世爵一双眼刻意朝她放电,低凝她一张气呼呼的粉脸,一阵莞尔。“我想娶你不是开玩笑,我发现我爱上你了。”他坦然向她诉爱,他对她的感情再没有疑虑和迷惘。
他渴望得到她,却不愿随随便便要了她。
他要名正言顺拥有她。
他要娶她,给她幸福。
一如她的心愿,羡慕母亲能得到父亲完全的爱,也希望将来能遇到可以全心爱她的另一半。
他会专一地爱她、宠她、疼她,长长久久。
“其实你才是小偷,把我的心偷走了。”他甜言蜜语地打趣道。
她因他赤裸裸的告白,因他道出的爱语,心口撼动不已。
“你……才是小偷,更早之前就把我的心偷走了。”她羞赧地轻斥他。“所以我们得为对方负责才行。”他唇角一扬,俯下身,吻住她的蜜唇。
床铺这方——
半坐起身的柳书荷,因眼前上演的爱情喜剧,看得呆住了。
儿子是忘了这里是她的房间吗?还是故意要晒恩爱给她看?
不过不管是哪个理由她都不介意,她很高兴儿子总算觅到真爱。
严世爵带着刘乐璇回到上海刘宅。
刘乐璇一看见父亲,一把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感动得泪涟涟。
刘巨泰也紧紧搂着女儿,感动得哽咽。
严世爵看着分别又重逢的父女,相互安慰关怀良久,内心对这结果非常宽慰。
刘巨泰在他的协助下,不动声色地回到上海,带着尚未痊愈的伤,立刻重返大钜集团,令集团内部和商界人士大感惊愕。
他不仅不是遭遇不测亡故,更未卷款逃亡海外,他借着伪装失踪期间,只与少数几名亲信取得联络,之后又靠严世爵大力协助,捉到真正的集团背叛者。
大钜集团的内奸竟是总经理!
总经理与一名股东大老联手,并假借总裁名义,盗用公司高达五亿美金的现金转出海外,意图制造是身为总裁的他又独断拿去投资迦纳的海上石油开采,导致集团资金运转出现大洞,造成一连串跳票,内外部营运出现大问题。
在这亏损事件曝光之前,总经理趁着刘巨泰私自前往西非巡视跨投资事业,买通人袭击他,造成他重伤,一度昏迷,幸而被一名暗中跟行的亲信所救,被送到偏乡小医院接受治疗,顺势隐瞒行踪,让外界猜疑他可能亡故或蓄意逃亡,他再趁敌人松心,予以反击。
而这中间,他非常感谢有严世爵出手大力相助,否则即使他找出真正陷害他的内奸,在他返回大钜集团时,恐怕集团也已崩毁、四分五裂。
他想重振事业,怕得耗上数年心力,而非如现在,轻易就又夺回大权。
与此同时,迦纳的海上石油探勘也传来好消息,再又往下挖掘三百多英尺,在水深三千三百四十二英尺处,挖出原油。
初步估算,这座海底油田,将可生产高达三十亿桶石油和十七兆四千亿立方英尺天然气,而大钜集团在此投资中占有高达百分之二十五的所有权。
一夕间,大钜集团股价迅速攀升,日日开红盘,不仅轻易回到原先的般价,未来还可望持续攀升上去。
这全因严世爵在两方投入资金纡困的大功劳。
他对严世爵除了无限感激,还真不知怎么还他这个大恩情。
第12章(2)
“那就杷巨泰叔最宝贝的东西送我吧!”严世爵趁机提出要求。
“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巨泰叔有的,全都大方送你。”刘巨泰以为他是想向他拿什么古董收藏,阿沙力允诺。
“我想要的,是这个宝贝。”严世爵搂住刘乐璇的肩头,唇角高扬。
刘巨泰一愣,面容倏地一绷。“不行!除了乐璇,我什么都能答应相送,乐璇也不是东西,她是我的心头肉。”他一把将女儿又拉回身侧,万万没料到严世爵会对女儿动邪念。
他怎么可能把宝贝女儿送给风流花心、换女人像换衣服的超级花花公子!
“我当然清楚乐璇是巨泰叔的心头肉,她现在也是我的心头肉。”严世爵笑着强调。
刘巨泰对他的话一阵纳闷,他再看看女儿,女儿面带一抹娇羞,令他感觉不寻常。
“你该不会……趁我不在,好意收留有家归不得的乐璇暂住你宅邸,却趁机对她……”刘巨泰惴想那可怕结果,脸色丕变。
严世爵要是胆敢染指他的宝贝女儿,他这个恩人就立刻变成他的仇人!
“巨泰叔别误会,我跟乐璇是关系不同了,但我跟她可是名正言顺、循序渐进地在交往。”严世爵立即澄清两人还没生米煮成熟饭。
他不免庆幸那日刘乐璇醉酒,无意识诱惑他之下,他没有真的将她吃干抹净,否则这会面对刘巨泰,他肯定要被未来岳父先追着打。
“你跟他在交往?!”刘巨泰听到这真相,仍大受打击。
他才不在多久,女儿少了他的保护,竟就轻易被情场高手严世爵给骗去了!
“爸爸,世爵对我是真心的,他已经结束跟一堆女人混乱的关系,是专一跟我交往。”刘乐璇也替转性的严世爵说话。
“巨泰叔,我在来上海之前,已经带乐璇去香港见过我父母了,也向他们正式宣告要娶乐璇为妻。”
刘巨泰一听更为惊骇。“宝贝女儿,咱们父女俩好不容易才重逢,你一回家就想丢下爸爸跟别的男人跑了?!”
他顿时眼眶泛红,这个消息比起他被公司亲信背叛的打击还要大。
“爸爸,我又不是明天就嫁人,就算嫁出去,我也不可能丢下爸爸,一定会比以前更常回家陷爸爸。”刘乐璇再度拥抱父亲,安抚他的情绪。
她还以为爸爸听到她要结婚会很高兴,没想到他先因不舍而难过了。
“巨泰叔,我是希望能尽快娶乐璇为妻,但该有的程序仪式都不会少,这婚礼一定要办的隆重,让你很有面子。当然,我也会证明给你看,我会疼爱包容乐璇,如你一般。等你认同接纳我,再将乐璇交给我。”
严世爵向刘巨泰诚恳表示。
他有信心很快就能得到刘巨泰的认同,相信他对刘乐璇是绝对认真的真情。
蒙古,距离首都乌兰巴托以南约三百公里的戈壁区。
火红的夕阳挂在天际,一台直升机如大鹰般自天际一方盘旋而来。
不多久,直升机降落,扬起大片沙尘。
片刻,舱门开启,俊美的男人先下直升机,再将娇美女子抱下来。
男人牵着她的小手,朝不玩处的墓室遗迹走去。
在严世爵将返回纽约之前,刘乐璇央求他,希望能再来这处古墓看看,正巧他也有这样的打算,便与她同行。
古墓内所有出土古物皆已运走,考古研究人员也改到别处继续研究那些古文物,这里只剩空荡荡的墓室。
“为什么想来这里?”严世爵问道。
“我怕我说出来的答案会吓到你。”刘乐璇走下几阶石阶,进入完全开挖、已没有墓顶的第一层墓室,打算直接朝第二层墓室入口而下。
她想好好参观第二层墓室,那里才算是真正的墓室。
“有什么事能吓到我?”他不禁莞尔。
“喂……”她转头看他一眼,故作神秘。
“咦?下雪了!”她一惊,仰头穿着自天空缓缓飘下的雪花。
“这里十月底,下雪不稀奇。”严世爵不以为然。她因下雪就大惊小怪,那她想吓他的事,肯定不会让他有半点吃惊。
他脱了身上的长大衣,披覆在她身上,尽管她一身冬袍,也穿了件及膝毛料大衣,他还是担心她会受不了这样的天气。
“我不冷。”她笑咪咪地道,双手仍紧捉他披覆的长大衣,不仅衣料温暧,还有属于他的好闻气息。
她随即又朝前方入口走去,因入口处狭窄,两人一前一后步下阶梯。
砰!无预警的一道声响窜出,一颗子弹从上往向擦过她身侧。
她吓了一大跳,踩空阶梯,翻滚而下。
“乐璇!”严世爵惊骇不已,倏地朝她奔去,一把拥住她,两人跌下墓室,在地板滚了两滚。
“乐璇,你有没有受伤?”他担心地问着被他护在胸前的她。
刘乐璇摇摇头,一颗心一阵狂跳。“刚才那是……”
那是子弹吗?怎么会有人朝他们开枪?!
还没能确认状况,又一道枪声落下,子弹朝置身幽暗中的两人飞来,打在跌倒在地的两人脚边。
他们是真的被攻击!
严世爵一把将她拉起,连忙朝漆黑墓室里奔去,找地方掩藏。
敌人是谁?若是盗墓贼应该清楚这里出土的贵重古物早被移往他处,目标不会是这个。
那是针对他?他在商场树敌,招来杀身之祸?
他确信以他在商场的行事作风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也令一堆被他打压、被剥夺利益的商界大老,对年轻气盛、平步青云且自负的他,妒忌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