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种家务事,我们也不方便插手,可是那位小姐报警,我们不能不管,你和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只要她不提告,你就没事了。”
“当然,给各位添麻烦,很抱歉。”他表情非常内疚,转头望向窗外时,嘴角轻扬。
上警车前,他看见她懊恼自责的表情,他知道她心软了,下次再见面,会给他好脸色吧?
但她似乎极不愿和他再有交集,是因为过了四年还不原谅他?或者她的心已另有所属,她爱那个外籍男人吗?
在她心里,还有他的位置吗?
傅聿恒凝视夜色,夜色沉默,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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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瑷琳良心不安。
他怎么会那么傻?他大可当场反驳,却宁可让自己委屈,也不让女儿受惊,她很感动也很内疚。唉,她果然不是威胁人的料,要不是他出面扛下,真的下不了台。
警察不会为难他吧?
她先安顿女儿上床睡觉,想去警局关心,又不能丢下女儿单独在家,隔壁毛秀忻和梁芝旗都不在,找不到人照看女儿,最后她只能打电话去问情况。
警察说,傅先生很配合询问,正在做笔录,问她要不要对他提告。
“当然不要!”问清楚了只要她不提告,他就没事,她才安心了。
她坐在女儿床边等,打算等他做完笔录就打给他,可是等着等着,再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她和女儿吃早餐,在土司上抹梨子果酱时,女儿忽然问:“为什么昨天警察来我们家?”
“呃,因为……他们有事找那位叔叔。”
“警察会抓坏人,那个叔叔是坏人吗?”
“不是,当然不是。”
“他是谁?”
“他……”该对女儿坦言昨天来的是她母亲吗?一旦说了,父女迟早要见面,她和他的距离也势必更拉近,她准备好了吗?她不是很确定……
她还在踌躇,隔壁的纪修瑞跑进来,两个小孩吱吱喳喳地聊起来,女儿不再追问,她也暂时把问题抛诸脑后。
吃完早餐、收拾环境,花店开门营业,她忙碌着,却老是想到他。该打个电话去关心他吧?他有没有生气?打过去该怎么说?
她老是给他钉子碰,这回是她欠他,不好意思再凶他,又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
她左思右想,迟迟无法打这通电话,直到每天都来的秘书又进来买花,今天她挑了盛开的白色百合。
包装时,白瑷琳忍不住问:“你来买花,是你老板指定的,还是你挑的?”
“他要送的花,当然是他亲自挑啊!”
“嗯,他常请你订花送人吗?”
“是啊,大部分都是为了生意应酬送的,你是他第一个处于私人因素送花的对象。”
“是吗?”她暗暗欢喜,又不大相信。
“我进公司没多久,最近才派到总经理身边,据说他和我们总裁的女儿结过婚,后来离婚了,就一直单身到现在。我们同事说,他可能还爱着他前妻。”
“也许……他只是没碰到喜欢的对象。”真没用,她竟然因为这句话就心跳不已。
“大概吧,那他眼界就太高啦!喜欢他的女人不少,各种类型的美女都有,常常打来办公室找他,他都要我挡掉,只有你一通电话都没打,他反而要我来送花,他肯定对你有特别的感觉。”
秘书笑眯眯,送这么多天花,这位温婉的老板娘总算主动问起她上司,她得赶快帮忙美言几句。“我老板很不错的,他不上声色场所,也没不良嗜好,就是不爱讲话,有点难亲近……”
“说不定对他想约的女人,他直接给私人号码。”她轻声打断热情的秘书。
“不不,要是他又跟人约会,一定会有迹象……喔,这么说起来,他这几天不像平常那么爱加班,一下班就走了,我以为他和哪个客户有饭局,结果他说,他要去站卫兵。”
“站卫兵?什么意思?”
“我猜是去监视谁,或者守在谁的门口吧?对了,他是从开始送花给你那天就不加班了,他没来你这里吗?”
秘书离开了,白瑷琳迳自怔着,被搅乱的心,涟漪荡漾。
如果昨晚他不是临时起意前来,如果他天天守在外面,为什么不进来找她?是了,她一再说不想见她,他当然不会来自讨没趣。
但他没有就此远离,只是不靠近,他渴望拥有家庭,她和女儿却是他遥不可及的家人,想像他独自坐黑暗的马路边,遥望她与女儿,想像他寂寞的眼睛,他形单影只……有种温柔的酸楚,淹没她心坎,淹没曾有的怨忿。
她心软了,心疼他傻气的行为,这四年,怨也怨够,气也气够,做不成夫妻,还是能当朋友,她不原谅他,其实也是不放过自己,教自己困陷在负面情绪里头。
她想学着放下,与他和平相处,或许,也让他偶尔陪陪女儿。
还是先弄清昨晚他去警局的结果吧。
她拿来手机,拨他的号码,听着铃声持续地响,忽然想,这是四年前的旧号码,也许他换过了……
她正犹豫要不要切断,彼端已有回应——
第5章(1)
“瑷琳?”熟悉的男性嗓音响起,听来相当惊喜。
“呃,我……我刚拨号后,想说你大概换过门号,想改大公司内线,可是不知道你分机号码……”她干么慌张到语无伦次?白瑷琳懊恼地呼口气。“幸好你没换。”
“我的分机是5576。”这是离婚后她第一次打电话给他,傅聿恒心情大好。“我是另外办了个号码,现在都用新的,不过旧号码还是保留,我想,虽然我联络不到你,至少你永远都可以找到我。”
他的语气仿佛一直在等她打来……所以,这号码是为她保留?白瑷琳心弦一动。“你还好吗?昨晚我本想过去警局,不小心睡着了,警察怎么说?”
“他们问了好多问题,确认我对你没有不良企图,到凌晨才放我走,应该是没事了。不过我睡不到几小时就来上班,现在很困。”其实后来是胖警察拉着他交换离婚心得,他故意说得夸张,使苦肉计,果然让她很歉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事情变成这样,真的很抱歉,也谢谢你,为了茉茉这样做。”
“茉茉出生后,我都不在她身边,我这个不尽责的爸爸,至少不该让她感到害怕。”他自我调侃。“我这辈子第一次坐警车,感觉挺特别的。”
她轻笑。“你很累的话,就休息吧,不要勉强工作了。”
“其实还好,待会儿有会议,不能缺席的,我喝了两大杯咖啡,现在还算清醒。”尤其她的电话让他精神全来了。
“我这几天送的花,加上昨晚的表现,你觉得怎样?是不是值得嘉奖?”他们的关系能不能破冰?她愿意让他见女儿吗?
“是值得嘉奖,谢谢你送的花。”他真像个急着讨赏的小孩,她抿笑。”不过我有个问题,刚才你秘书老买花,说了一件我不太懂的事,她说你最近下班就去‘站卫兵’,那是什么意思?”
“呃……”她干么多嘴?!他脸微热,不肯承认,硬拗。“也没什么,就是……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包子店,每天傍晚开卖,他们卖的包子很好吃,我下班就赶去排队,跟一堆人站在店门口等,就像站卫兵一样。”
“原来如此,听她那样说,我还以为你昨天出现不是凑巧,其实你每天下班都来我这里,让我有点……”
“你怎样?”他屏息。
“有点感动,也觉得对你很不好意思,原来你只是去包子店,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每晚都等在门外,很有罪恶感。”他别扭的语气其实已给了她答案,她心窝暖暖的,故意假装不知。
“……”可恶,失策啊!他干么不承认?干么死要面子?傅聿恒很懊恼。“其实我……的确想去找你,但是怕你不高兴,所以不敢……但你可以想像我去过,我很想去看你和女儿……”
她柔声道:“以后,你想来就来吧。”
“你会让我进店里?”他又惊又喜。
“我想通了,离婚又不是结仇,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茉茉也是你的女儿,我无权剥夺你和她相处的权利,当然,前提是茉茉愿意见你。她完全不认识你,我得先和她沟通。”
但他不想要只是朋友——他按捺着,关系好不容易破冰,必须一步一步来。“所以我任何时间都能去?”
“花店晚上九点打样,之后茉茉就要上床睡觉了,九点之前都可以。”
“好,我今晚就去——”他迅速查一下行事历,又扼腕。“唉……今晚不行,我有个饭局。”
“那就改天吧,不急。”
“那,茉茉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喜欢什么样的衣服鞋子?”傅聿恒开始计划给女儿买礼物,一定要给她留下好印象,唉,为何今晚偏偏有重要饭局?他真希望马上见到他可爱的小女儿。
至于女儿的母亲,她的喜好他记得很清楚,到时候再给她个惊喜。
白瑷琳好笑。“你急什么?你是要见女儿,又不是要拜访大人物。”
“当然,第一次和女儿正式见面,要很慎重……”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友善的眼光,傅聿恒抬头望去,看见白升庆站在会议室门口,正盯着他看。
“要开会了,晚点聊。”他收起手机,走向会议室。
白升庆淡问:“跟谁将电话?看你心情很好的样子。”
“是之前的案子,地主打来道谢。”他不想说实话,前岳父会阻挠。
“是吗?我好想听你提到‘女儿’。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打扰瑷琳和茉茉,你没忘记吧?”
明明就听见了,干么还问他?“当然没有,但茉茉毕竟是我女儿,我至少该尽点责任,关心她——”
“不需要。当年我警告你不准骚扰瑷琳,否则就开除你,现在我也还是这句话,我是很爱惜你这个人才,但该拔掉你的时候也不会手软,想想你花了多少力气才爬到这位置,和瑷琳保持距离才是聪明的做法,不是吗?”
是啊,他这一路走来,究竟是为了谁?
傅聿恒眸光闪烁,恭谨地微笑。“是,谢谢总裁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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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瑷琳放下话筒,感觉松了口气。
她觉得做这决定是正确的,她相信他会和女儿处得很好,他们是离婚夫妻,为了女儿而重聚,如朋友般和平相处,情况听起来很完美。
可是他的语气太欢喜、太热切,仿佛他期待的不只是和女儿见面,他急促快乐的语调蕴藏过多热情,她心底起了热的骚动,怦怦跳着……
但一想起他曾外遇,所有不该有的感觉立即熄灭。
爱情曾在心里生根,就很难拔除,残余了爱的痕迹,一点撩拨,便蠢蠢欲动,不,她与他不可能了,她不会原谅他的背叛,朋友是她最后、最强硬的界限,绝不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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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白瑷琳和毛秀忻一起吃饭,毛秀忻一早听左邻右舍说了昨晚的骚动,非常好奇。
“听说昨晚有警车来,发生什么事?”
白瑷琳笑了,将昨晚状况描述一遍,毛秀忻听得吃惊又好笑。
“做个样子吓他就好啦,你干么真的打给警察?”
“他很精明,我想要是随便拨个空号,一定被他识破,没想到没吓走他,他主动说要跟警察走时,反而是我吓到了,好后悔。”
“他为了你和女儿,连警察都不怕耶,把事情都揽过来,够man!”毛秀忻竖起大拇指。“以前听你说他搞外遇,我觉得他很糟糕,现在却觉得他还不错,怎样,你要不要给他机会?”
“有啊,我给他机会了,他想见茉茉。我同意了。”
“我不是说那个。照你说的,他还在你爸公司,这几年都单身,也没跟谁交往,也许他还爱着你,你不考虑看看?”
“你不是支持菲利浦吗?”怎么倒戈,劝她和前夫复合?
“原本是啊,不过我想了想,虽然外遇很不可原谅,但假如你们依然相爱,他比任何人都爱你,而且诚信悔过,难道不值得你原谅他一次?”
换成四年前,这些花白瑷琳一定听不下去,但现在她冷静思考几秒,摇摇头。“我没办法忘记,心里会一直有疙瘩。”
“好,因为他出轨,他过去对你的好,一笔勾销,假设加上这四年的痴痴等待,再加上往后四十年,他对你和女儿都呵护体贴,他这么深爱你,还是不能抵消他对你的伤害吗?”
“这不能当作计算题来解吧?”要是有这么简单,她何必伤心离开?
“我知道,只是打比方嘛。假如他这辈子就只犯这一次错,放弃他不是很可惜吗?”
“所以要给他机会,赌他不会再犯?”
“爱情本来就是赌,跟哪个男人都一样,只差在他是由不良记录的瑕疵品,别的男人则是赌个未知数,你不放手一搏,赢不到大奖。但至少你对他很了解,赌起来风险比较小。”
“你是鼓励我跟他再续前缘吗?”光听这些话,她有点动摇,但套入自己的情况,还是难以接受,她有过切肤之痛,没办法这么看得开。
“喔不不不,我只是有感而发,你要怎么做还是你自己决定,千万别照我的话做之后,后悔了,找我算账事小,耽误你的幸福,我最过就大了啊!”
白瑷琳笑了。“还以为你给我指点迷津,我照你这盏明灯的话去做,就万事顺利了。”
“因为我是旁观者,当然可以很冷静地分析这些,换成我老公外遇的话……”毛秀忻幽幽叹息。“我砍了他,去埋在他的农场里,让他从瑕疵品直接变废弃物,还原谅他咧,才不可能。”
白瑷琳好笑。“所以你这套理论等于白说——”这时,手机,手机忽然响了,是话题男主角来电,她对毛秀忻比个谈话暂停的手势,走到窗边接听。
“你在忙吗?”傅聿恒听起来很愉快。
“还好,刚吃完午餐。你呢?”
“我也刚吃完,有事想问你。茉茉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玩具?”
又来了,他这个爸爸真是急性子。她微笑。“不是叫你别急嘛?反正你今晚又没空过来。”
“我想多了解她,提早做准备,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嗯……她喜欢浅蓝色,爱玩布偶多过洋娃娃,她不太吃零食,但很爱喝汽水,尤其是橘子口味……”她听见抄写的沙沙声。“你在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