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凤驰没离开,继续出言奚落,“郡主落花有意,可惜人家流水无情,真可怜。”
她嘴硬的否认被他一针见血点破的心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给我闪远一点!”这家伙为何会知道她对苏大哥有意,还特地跑来嘲笑她?太可恶了!“堂堂将军放着正事不办,有空跑来这儿闲晃,怎么不去多抓几个坏人,也好替百姓除害。”她怒目指责。
“郡主怎么老把将军跟捕快给混为一谈,抓贼是捕快的事,末将可不便逾越。打从两年前我将来犯的蛮兵杀个片甲不留,这两年来他们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所以末将确实很闲。”
“那你可以去练兵呀。”
“末将麾下青州军兵强马壮,每日练兵三个时辰已足够,再多若是累坏他们可就不好了。”他悠哉答道。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总之你以后不要再在我眼前晃。”
“如郡主所愿。”他脸上那对张扬的浓眉微微一抬。
见他没反驳,还罕见的顺着她的话说,她感到奇怪的看着他。
“不过郡主可别太想念末将哟。”
丢下这句话,他扬笑旋身而去,留下牧颂晴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替午睡醒来的娘亲梳着头,发觉她的头发这一年来白了不少,牧颂晴有些担心。
“娘亲,今日很温暖,不如咱们出门踏踏青吧。”娘亲每日闷在别苑里,镇日愁眉不展,带她出去走走透透气,也许心情会舒畅些。
祈如春摇头,“不了,我有些累,你想出去就带着兰儿去吧。”说完,她掩唇咳了数声。
“郡主、郡主——”兰儿脚步匆匆从外面进来。
“什么事?”
“夫人。”看见祈如春醒了,兰儿赶紧福了个身,这才望向牧颂晴,“郡主,我知道上官将军这阵子没再出现,是上哪去了!”
“他上哪去了?”打那日在书肆外见过面,她约莫有半个月没再见到上官凤驰,不再有人老是对她冷嘲热讽,虽然舒心不少,却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兰儿连忙将听来的消息告诉她,“上官将军表态支持八皇子。”
闻言,祈如春诧问:“兰儿,你说上官凤驰表态支持八皇子?”
“是,这是奴婢方才将腌桃子送去客栈时听来的消息。据说两年前陛下于出巡途中猝然驾崩,因未立太子,也未立下遗诏,众皇子开始争夺皇位,朝中局势一片混乱,不少皇子指挥自己的兵马打了起来,听说先前占领都城的是五皇子的兵马,但不到一个月,便被二、三和六皇子联军打败。”
“那么王爷现下的情况如何?”心系夫婿,祈如春急问。
“据说王爷目前与三皇子、六皇子一起控制了都城,但对由谁继位之事三人争论不休,有人说他们三人占了地利之便,日后必定是由他们其中一人继承大统。”
听见夫君可能有望成为皇帝,祈如春面上忍不住露出喜色。
牧颂晴则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上官将军为何会选择支持八皇子?而不是父王或是其他两位皇子其中一人呢?”八皇子势力单薄,支持他对上官凤驰能有什么好处?
闻言,祈如春脸上喜色敛去,蹙眉忖道:“这上官凤驰骁勇善战,自他十五岁从军以来,每战皆捷,听闻先帝曾在大殿上夸赞他有一人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因此他在十七岁时便被提拔为青州将军,镇守青州期间,连连击溃来犯蛮军,使得这些年来蛮军未敢再犯境。八皇子若得他扶助,可谓如虎添翼,只怕足以力抗三位皇子的兵马。”
青州与达伦大草原接壤,蛮族各部世居在达伦大草原,以游牧为生,天生体型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觊觎日耀皇朝肥沃土壤,时常兴兵犯境,侵扰边境一带居民,在上官凤驰镇守青州前,皇朝的守军常吃败仗,迫使皇朝须以大量的银两和丝绸布疋、粮食求和,成为日耀皇朝很大的隐患。
见娘亲眉头紧锁,牧颂晴问道:“娘是在担心父王吗?”
“你父王不仅要对付另位两位皇子,还要应付有上官凤驰帮助的八皇子,这一仗只怕很难打,若是一不小心可能连命都不保。”想到其中的凶险,祈如春忧心忡忡。
牧颂晴摇着头,“我不明白这皇位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这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甚至连上官凤驰都跑去凑热闹,怪不得那日他会对她说出那么奇怪的话。
哼,他不在她清静多了,她才不会想他呢……
见女儿不懂,祈如春解释,“只要得到皇位,就能拥有整个日耀皇朝,所有的人见到皇帝都须俯首跪拜,握有至高权力,那是人人都想得到的位置,若是日后你父王登基,你便是公主了。”
“是公主又如何?会比我现在还快活吗?”她望着母亲。
被女儿这么一问,祈如春一时语塞。没错,纵使丈夫得到帝位,怕是也不会再眷宠于她,那么和现下又有什差别?
他虽然没休了她,但这些年来她早被他遗弃在别苑里,不闻不问。
“可那是你父王的愿望。”这是他想要的,所以她希望他能得到。
“以父王的才能,他若登基,只怕当不了一个好皇帝。”牧颂晴脱口说。父王为人薄情寡义,才智平庸又贪好女色,她不认为这样的人能成为英明的君王。
听见女儿的话,祈如春美艳的脸孔一沉,喝斥,“颂晴,他是你父王,你身为女儿,怎可如此议论他!”
见母亲生气,牧颂晴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心里却不认为自个儿有说错。
这场远在都城的夺位之争一时还影响不到在青州的她们,但随着争斗越来越惨烈,青州也渐渐不再平静,祈如春更是时时关注局势的发展,日日祈求丈夫能在这场夺位之战中胜出。
这期间牧颂晴常常听见上官凤驰的消息,例如某场战事中,他率三千兵马击溃三皇子的两万精兵,或是他单枪匹马斩杀了康王旗下三员大将,抑或是他只领着少数精锐的手下,闯入六皇子大本营,烧毁了所有的粮草等等,这些消息为他的骁勇善战添加了传奇色彩。
第2章(1)
两年后
春天,李花盛开,一阵风来,枝头花瓣纷飞,犹如飘雪。
“咳咳咳咳……”坐在李树下的祈如春掩着唇一阵剧咳。
牧颂晴连忙轻抚着她的胸口为她顺气,回头吩咐侍婢,“兰儿,快去端药过来。”
“是。”兰儿应了声快步离开,不久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
牧颂晴端着碗服侍娘亲慢慢饮下后,劝道:“娘,外头冷,咱们回屋里吧。”
祈如春摇摇头,“我想再坐一会儿。”她脸上带着病容,面色憔悴苍白,已不复见年轻时的美艳风姿。
望着枝头上雪白的李花,她陷入昔日她以侧妃的身分,被迎进康王府时备受恩宠的回忆里。
那时王爷的万千宠爱全都集于她一身,是她最快乐的日子,但好景不常,王爷迎进了另一名侧妃后,就把先前对她的呵宠全转向那名侧妃,对她不仅呵宠不再,还将她连同女儿一块遣送来别苑。
“红颜未老恩先断。”喃喃吟了句诗,望着女儿这两年来益发清丽脱俗的脸庞,祈如春拉着她的手叮咛,“颂晴,你要记住,不要相信男人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那些话都当不得真的。”
心知母亲必然又想起了父亲,牧颂晴心头无奈又怜惜。
见女儿似是不甚在意她说的话,她扬高了嗓音,“你别不相信娘说的话,你看看娘便知道了,当年你父王是如何宠爱着我,可一旦有了新人,他眼里再也没有我,咱们在别苑这些年来,他甚至连只字片语的关心都没有。”
牧颂晴好言劝哄着,“娘亲,我知道了,您就别想那些事,咱们这些年住在这儿无须再理会王府里那些纠葛,不也过得很清静吗?当年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惦记了。”
这些年在青州的生活她很满意,虽然别苑这儿的一切用度比在王府简陋太多,可娘亲用不着再跟府里的王妃和那些宠妾、侧妃们勾心斗角,日子过得舒心多了。
“女儿,你不怨你父王这么对你吗?”
“怨过,但现下已不怨了。”她早已想通,不再去惦记那个薄情的父王。父王没将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她又何必记着他。
只有娘亲日也盼夜也盼,就盼着父王有朝一日能来看看她,甚至接她回去,可来到这里几年,父王从来不曾出现,也无意接回她。
娘亲从期待到后来的失望,她全都看在眼里,但她怎么安慰也无法抚平娘的伤心。
“娘,别再想那些烦心的事了,不如我跳支舞给娘看?”
祈如春点点头,“好,娘也好久没看你跳舞了。”
穿着一袭淡黄色春衫,牧颂晴口中随意哼唱着一首曲子当伴奏,抬起两臂,踮起足尖,翩然起舞。
她摆动着身子,时而如风中纤柳似的摇曳生姿,时而如精灵般欢快轻盈的舞动跳跃着,随着她口中的旋律越来越快,她旋动着的舞姿也越来越快。
春风吹落一树李花,飘落在她发上、身上,犹如绝世仙子般飘逸出尘。
祈如春和兰儿都被她的舞姿给吸引住了。
突然间,数名穿着皂色长袍的衙役闯了进来。
“哟,都大祸临头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唱歌跳舞啊。”有人出言讪笑。
牧颂晴停下脚步,目光惊疑地望向他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进来?”
别苑年事已高的老管家,从后方气喘吁吁追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夫人、郡主,小、小的拦不住这几位官爷,他们说有事要见夫人,便直闯了进来。”
祈如春站起身,沉声道:“几位官爷为何擅闯敝宅?难道你们不知这里是康王府别苑吗?”
一名衙役瞄了瞄她,再瞅了瞅牧颂晴,语气里半分尊敬都没有,还透着抹幸灾乐祸,“咱们就是知道这是康王府别苑才进来的。”
他那猥琐的眼神让牧颂晴见了有些厌恶,不禁皱眉,“你们方才说什么大祸临头,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名师爷打扮,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一揖之后说:“夫人、郡主,咱们是奉州府大人之命前来捉拿两位。”
“你们凭什么说要捉拿我和娘,我们犯了何事?”牧颂晴惊愕质问。
“康王兵败被诛,八皇子已在都城登基为帝,陛下有令,所有皇子的家眷皆须押往都城听候发落。”
闻言,祈如春心头一震,脸色愀变,“你说什么……康王被诛 ”
“没错。”
“咳咳咳咳……”祈如春震惊地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激动得掩着唇,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
牧颂晴担忧地轻拍抚她的背,“娘亲您别激动,当心身子。”
那名师爷神色有些不耐烦,“请夫人和郡主随我们回去覆命。”他使了个眼神,命两名衙役上前带走她们。
兰儿焦急地护在她们身前,“你们想对夫人和郡主做什么?”
一名衙役粗鲁地一把推开兰儿。“走开,不干你的事,再挡着咱们,连你一块抓。”他与另一名衙役分别拽住牧颂晴与祈如春,要将两人带走。
牧颂晴奋力挣脱后,奔上前用力推开抓着母亲的衙役,将母亲护在怀中,怒目瞪着他们,“不许你们碰我娘亲,她有病在身,要走我跟你们走。”
“康王已兵败被诛,你以为你们还有本钱讨价还价不成!”那名衙役咒骂一声,随即抬起手便要朝她打下,这时猛然传来一道喝斥声。
“住手!”
衙役回头一看,瞥见三名身穿铠甲的军人走进来,为首的那名男子一袭玄色铠甲,俊挺伟岸,英姿勃发,腰间系着一把黑鞘长刀。
师爷见到他,急忙恭敬地上前行礼。“见过上官将军。”
看见他,牧颂晴眸里闪过一丝连自个儿都没察觉的欣喜,“上官凤驰!”
上官凤驰朝她扬了扬眉,薄唇微扬一笑,接着看向祈如春,拱手道:“末将来迟,让夫人和郡主受惊了。”
“上官将军,王爷当真死了?”祈如春不敢相信的再次求证。
“是的,夫人。”上官凤驰颔首道。
祈如春身子一晃,摇摇欲坠。
“娘亲!”牧颂晴急忙扶住她。
上官凤驰瞪向师爷,“这儿交给我,你们先回去。”
师爷微一犹豫,但心忖上官凤驰是辅佐陛下登基的大功臣,是当今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不好得罪,遂应了声,便率人离开。
祈如春忍着丧夫的悲恸之情,心中明白康王争夺皇位失败,新帝登基必然饶不了他们这些家眷,不是被流放到边陲,便是沦为奴婢。她这病弱的身躯再活也没多少时日,会有何下场她不在意,但她必须为女儿谋一条生路。
这么想着,她扑到上官凤驰面前,双膝跪地央求,“妾身愿返回都城听候发落,但求将军网开一面,放了颂晴。”
牧颂晴着急地想扶起母亲,“娘亲,我绝不会独自逃走,让您自个儿前往都城,要去我们一起去。”
“娘在说话不准插嘴。”祈如春朝女儿厉斥。
被母亲这一喝斥,牧颂晴委屈地抿着唇不再出声。
上官凤驰扶起祈如春,“夫人请起。”瞥了牧颂晴一眼。
见他神态平和,似是有商量的余地,祈如春心念电闪,如今唯有一个方法能保住女儿,“将军,颂晴今年十八岁,未曾婚配,她能歌善舞,模样生得也不差,求将军收了她吧。”八皇子能登基称帝,上官凤驰可说功不可没,以他如今的威名,必能庇护女儿。
“你要我娶她?”他瞥向牧颂晴,打量货品般的将她从头看到脚,那放肆的眼神带着一抹兴味的笑意。
没想到娘亲竟想将她许配给他,牧颂晴连忙出声反对,“娘,我不嫁,我怎么能在这时候嫁人!”
“你给我闭嘴!”祈如春怒斥一声,回头再望向上官凤驰,“将军娶妻了吗?”
“末将尚未娶妻。”他随手摘了朵李花在手中把玩,眼神不时玩味地瞟向牧颂晴。
“不是妾身自夸,放眼青州,只怕找不出几个生得比颂晴更美的姑娘了,颂晴绝不会辱没了将军。”祈如春神色急切地道。
他上前两步,握着牧颂晴的下颔,左右打量着。
拍开他的手,牧颂晴愤怒的瞪着他,用眼神传达不想嫁给他的心意。
上官凤驰仿佛看不懂她眸里的拒绝之色,噙着笑回头询问两名随行下属,“依你们看,她可配得起本将军?”
两人惊讶地面面相觑,听将军的话似是有意答应这门亲事,交换了个眼神后,两人说道:“将军与郡主可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十分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