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以刘苔目前的状况,只要是朋友都会如此做。更何况,刘苔叫张家颖“张大哥”,想必是有相当的交情。
可一想到张家颖拉着她的手夹菜的样子,他就……火冒三丈!感觉上像是……原本只属于他,只有他才能做的事被人给抢走了!
人在防心高筑的时候,就会把所有的防御建材全用上!他想起了刘莲说的话。有助于刘苔恢复视力的男人是不多,但也不只有他一个。
八字重又是什么魁星命格的……他当然不晓得学长是否具备这样的条件。不过一般当官的,八字通常不会太轻。
刘苔可能不知道,张家颖除了一流的家世外,还曾是最年轻的法官,后来在生了场重病后,才辞去官职,玩票性的投资了缘斋。
越想越有可能,池静一双有型的丹凤眼眯了起来。不会学长也是适合“侍寝”的人吧?嗯……不得不防。
“我眼睛受损后,一直到你出现前的这段时间,除了早餐外,我午、晚两餐都是到缘斋吃。因此,他大略知道我的状况。”
他这丈夫可当得真窝囊,连妻子出了事,他都还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你对他可真信任。”不自觉他的语气中有些嘲讽。
“你这只是图方便。你若真的相信自己的推测,眼疾是什么煞气所致,那就该好好待在我身边不是吗?还是如同刘莲所说,虽然能帮得上忙的人不多,却也不是非我不可?”
没察觉池静在套话,刘苔说:“张大哥他命格浩然端正,没你魁星霸气,却多少能影响阴煞形成。缘斋又坐落了地理好位,在你来之前,我常到缘斋,张大哥了解我的状况,很照顾我。”她微微的笑,不知他的脸色变得阴郁难看。“你可以上班前就送我过去,下班后再带我回来。”
看她说得一副理所当然,也就是说,他在上班期间,她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和另一个男人相处?
这女人是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嫁人,还是根本不把他这丈夫当一回事?竟然当着他的面如此稀松平常的告知他这件事?池静的脸色一整个铁青,忍住脾气的深呼吸再呼吸……
“自己的丈夫不麻烦,麻烦一个外人就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吗?”
刘苔虽然看不到池静的神情,可敏感的感觉到他的语气……有点狠劲呐。谁又惹得他不高兴了?“当然不是这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语气并没和缓,这人到底在气什么?想了半天她放弃了,有人说她心细如发。可那只在她的工作上,除此外,她并没有别人说的那样聪慧敏锐。明眼时的她尚不懂池静,此时眼盲看不见他的神情举止,对于揣测他的心思更是大打折扣。
刘苔叹了口气,“池静,一个眼盲的人只能从别人说话、语气去判断对方的情绪。我知道此刻的你是很不开心的,但为什么而不开心,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你要不要直接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
打死都说不出他在吃醋这种话!池静耳根泛红狼狈的瞪着,庆幸她看不见他的英雄气短。用力的搂紧她,语气不佳的说:“我能有什么不高兴的?该睡了!”
“等等,我们的讨论还是没有结论。”
池静看她。“什么结论?”
“明天你上班时,我是不是到缘斋去?”她张着一双不能视物却依然美丽的眸子说。
他火大了!“缘斋是地理好位,我那里难道是龙潭虎穴?你成天待在别的男人身边,置我这丈夫于何地?”刘苔,你哪儿也别想去,就待在我身边!待在我身边……我要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
被池静负气似的紧拥在怀里,刘苔想了想……好一会儿后,她开口,“池静……”
“干么?”
“那个……我好像知道你在不高兴什么了。”
池静森冷着笑说:“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这样?幸好你没有不高兴,因为我还是决定,明天我要到缘斋‘成天待在别的男人身边’。”
他一双眸子瞪得快出火。“你到底想怎样?”
“只要你大声的说三次‘我在吃醋’,我就‘不想怎样’!”刘苔坏坏的说。
“……”池静一脸无语的望着她。
第7章(1)
这不是池静公司的大楼吗?明明是上班的地方,为何会有阴风阵阵的感觉?好像从第一天跟池静来这里她就有这种感觉。但今天森冷的情形更严重了。是因为最近她的体质更阴寒了,还是真有其他问题?
池静就陪在身边,照理说,阴煞之气就算无法消弭,也不应该再恶化,但为什么她的身体始终没有好转?莫非……这阴煞之气非她所能抵挡?她不由得想到刘德化说过的证例。
那位把自己也赔进去的风水师,同样也是高估了自己吗?如果……她和那一位一样……那么她也没多少时间喽?
快别这么想,不会的!刘苔努力的把这想法踢出脑海。
池静也感觉到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刘苔,你身体不舒服吗?瞧你脸色很不好看呢。”这些日子他们俩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可为什么她的身体反而越来越虚弱?
不是说他是什么魁星命格能帮她吗?
刚开始那几天还好,但现在每一入夜,她的手脚就凉得像泡过冰水,他总要花好多时间才能让她暖和起来。看着她气色越来越不好,他心急却无计可施!
也许是心里挂念着她,他常常半夜两三点就醒来,摸摸刘苔的手脚,若是温暖的,他才敢放心再睡。有时候他会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天亮都无法入睡。
“我没事。”池静的身子暖呼呼,刘苔习惯靠着他。
两人进了电梯,门一关,池静说:“为什么我觉得你最近特别容易累?”夜里越来越早睡,连以往她最期待的念书时间,最近都缩减了。白天跟他到公司,她还是睡!
“我是个盲眼人,不睡能做什么?”池静为她做的够多了,实在不想再让他担心。
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最近一直觉得好累,明明睡眠时间够长却像睡不够?像现在……其实还是很想睡。
她到底怎么了?
“刘苔……”
“嗯?”
池静忧心看着她,又怕他的忧心造成她的困扰。不禁在心中一叹,没说什么,只是在她仰起脸的额上一吻,额抵着她的。
相处了这段时间,刘苔即使眼不能视物,却更加了解池静。这个男人不是那种满口甜言蜜语的人,他做的永远比说的多。他开口说喜欢她,可就她的感觉,他所做的事却不仅仅只是喜欢了。
他将她的食衣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尤其需要走阶梯上下楼时,他会背着她走……在户外呼吸到舒爽的空气,他会将所见的景致逐一口速成景,藉由他的,描述在她脑中成影。
她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夜半的不安和浅眠。每当她的手脚被轻触,她就知道他又醒了。她的体温成为夜半他能否再继续睡下的关键。
现在就连她的情绪好坏他也抢着分担,默默的承受。
她看不见,当然只能专注在扶持她的人身上,他呢?看得见的他呢?感觉上,他连不在她身边的时间,还是关注着她。
现在就连担心也不说出口的煎熬着。
明明是别扭又自我的人,以往的他是个标准的公子哥儿,凡事他说了算数,仿佛这世上的一切是绕着他大少爷转。可当他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时,偏偏又是这样的、专注、一心三思,眼里只有一个人,视线就绕着她转。
他的“喜欢”说得百般不甘愿,那她呢?她的心里又是如何看待池静的付出?她不是木石人又怎会没有感觉?只不过……请容许她隔段时日再回应吧?
她也有她的自尊,池静把她照顾得很好,却无法防止一些耳语流入她耳中。答应他跟着同进出时,她的条件就是……
就说两人是朋友。不是未婚妻、女友,更不是妻子。彼此的关系越亲密,一些话只会说得更难听。
池静当然不高兴,可她坚持,未了他也只有让步。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只是“朋友”都有一些少了“修饰”的话落入她耳中了,不敢想像当她的身份成了女友、未婚妻、甚至妻子时,那些话会变得多难听?
其实,郡些人说那些话她是可以理解的。世人对于权势、地位,总有些崇拜心态和期待。像池静这样的男人,即使只是他的“朋友”,也该是和他一样拥有金字塔顶端相等条件,而不是像她一样的平凡盲眼人。
当然,池静的高规格对待才是流量口的最大祸害!
这个池静,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老给自己和她惹麻烦?!在想这些事时,刘苔没发觉自己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
除了那说来可笑的骨气外,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如果可以,她想看着他说出她喜欢他,不愿放弃看到她回应时他脸上的表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人生重要的时刻,她要亲眼记下,老了也好回味……电梯突如其来的冷森气息将刘苔拉回现实。这种阴冷……不是气温陡降的冷。
“池静,这里是几楼?”之前没怎么注意,可能这几天身体更虚更敏感,异样的感觉令她不舒服。这样一想,好像每天搭着电梯要上下楼,越接近某个楼层感觉就越阴冷。“十八要往十七楼,怎么了?”刘苔低垂眼睑,摇了摇头。
电梯在十七层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风吹入。一群小孩子鱼贯的进了电梯,穿着五颜六色的小孩差不多四、五岁的年龄,该是表情最丰富的年纪却个个面无表情,脸色土灰。
刘苔好奇的看着他们。啊,公司里有什么托儿所之类的地方吗?否则哪来那么多小孩?
倒数第二个进电梯的孩子原本要站到池静身边,忽地一声“好烫!”忙离他远了些。
“怎么回事?没人要搭电梯却按了钮,真是。”池静皱着眉按了几下关门键,电梯还是敞开。
刘苔疑惑的皱了下眉。没人?有啊!那么多个,一、二、三、四、五,进来了五个小孩,怎没人进来?
“前阵子才保养,这么快又故障了?”池静又按了一下关门键,这一回门总算关上。
刘苔一时间猜不透哪里不对,直到一楼到了,池静扶她出电梯她才想起……
她的眼为煞气所伤不能视物,何以她“看”得到五个小孩?她看得到池静却看不到!而且小孩一接近池静就喊“好烫”的赶快远离。池静命格重,且带魁星,一般鬼魅敬而逮之。
那些孩子分明……分明是鬼魂!
池静回头看她皱得几乎要打结的眉。“怎么了?眉皱成这样?”
“十七楼……是做什么的?”
池静失笑。“集团的总部大楼,当然是集团其他的办公室。”想了下,他说:“我二叔的办公室在那里。”接着,他又嘲讽道:“我二叔迷信,他把一个风水师也拉近集团,还给了邱隆秘书的职称。反正只要不影响公司利益、超出他的职权范围,我一向尊重。”二叔的职位说穿了是个“闲缺”,能力不重要。
爷爷原本还打算只让他当个有名无实的挂名董事,每年有红利可领,再加上以后分给他的遗产,只要不挥霍过度,这辈子锦衣玉食也容易。
只是……他觉得这样太伤人,劝爷爷还是给他一个职称。
邱隆?刘苔心尖打了个突。他在这里“任职”?那么方才那五个小孩……啊,他养的小鬼!
她常听闻一些前辈说,邱隆会些旁门左道,以血养鬼,擅长五鬼搬运法,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只是他养的小鬼为何会出现在池静的公司?且别说邱隆的道坛就在第十七层。她脑海中略过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她目前的状况其实和阴煞并没有绝对的关联?而是……人为的?
不!不可能!邱隆要利用旁门左道整她,也得要拿得到她的头发、指甲和生辰八字。生辰八字易得,那头发和指甲呢?
她想太多了!
走出了如同五星级饭店般气派的大厅,空气间湿润的味道和沙沙雨声让刘苔知道外头正下着雨。
“早上还出大太阳,这会儿倒下起雨了。”池静看着外头的倾盆大雨。
刘苔向雨声的方向走,他微愕地问她,“去哪里?”
“接雨水。”她笑了,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淘气笑容。池静牵着她的手承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小时候我和妹妹常在雨中打水仗,每一衣都玩得全身湿透的被妈妈骂,可一到了下雨,又偷偷的出去玩。可能是因为这样,我喜欢下雨天。”
池静想起了登记结婚的那天,刘苔来公司找他,那一天正好也是下雨天,她也、是伸手去承接斜飞而入的雨丝。
那时的他就觉得……刘苔太空灵飘逸,像是不属于这凡尘俗世,不快点抓紧她就会消逝无踪似的。是不是因为这点莫名的惧怕,他才迫着她去登记结婚?
陪着刘苔接雨,池静的手工西服上沾着细细雨珠。
两人在公司大门口又等了一会儿,他接了通电话。“……这样?没关系,时间上可以往后延,请务必把质感做出来。”
结束电话后,刘苔问:“什么质感?”
“秘密!”前些日子他经过一家手染丝工作坊,里头有很多布的花色是手绘荷花,老板的手绘功力不错,里头的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做量产。他拿了刘苔的衣服去比对大小,向老板订了两套。
因为是独家设计、手工裁制、手工绘荷,所需的时间约莫要一个月。刘苔的生日要到了,当她的生日礼物,她一定很开心。
“小气!”刘苔没放在心上,继续玩着雨水。
之后接到司机说车子出了点状况的电话,池静看着她有些疲惫的样子。“你来、这边等我一下,我到停车场把另一部车开过来。”想了想不放心。“我扶你到大厅等好了。”
“不用了,就这里吧。”在外头她比较自在,进大厅……感觉上打量她的人很多。外头下着雨,她喜歌落雨声,好过一些闲言闲语。
“那……好吧。别再往前了,再两步是阶梯,小心别摔着了。”虽然只有六、七阶,真摔了还是会受伤。
“知道了。”
池静步伐渐远后,刘苔仰首看天……这种突来的大雨通常不会下太久。
身后大厅的自动门开声不断,陆陆续续传来杂畓的步伐声。不远处有人也在等车吧,她听见一老一少在对话。
“爹地,你说这位邱老师很灵啊?”悦耳的女声,声音十分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