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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独角戏(下)  第10页    作者:楼雨晴

  “你跟妈咪,是不是吹了?”

  他已经不想浪费力气去表达讶异了。

  娅娅似乎从很早就看出他与龚云颦的事,至于有多早,他实在不晓得,这丫头太精明,又跟他与龚云颦的生活密切相连,真从哪个环节观察出破绽,也不需要太意外。

  他们分手,唯一要交代的人,居然是娅娅。

  “我跟你妈咪,不可能了。”他顿了顿,思索措词。“所以我们,暂时也先不要联络,但绝对不是嫌你烦或想甩开你,你不可以那样想,知道吗?”

  “我知道,你是怕跟我还有联络,会让妈咪抱着错误的希望,以为你们还有可能。”所以跟妈咪有关的,全部都要断得干干净净。

  这丫头……比他以为的,还要了解他,他似乎什么都不必说,她就懂了。

  他有些不舍,张手抱了抱她。“再过两年看看,好不好?如果那个时候,我跟你妈咪,都有了新的对象,我们再联络,我保证不会忘记你。”

  娅娅张了张口,流泄出一丝泣音,赶紧将脸埋向他肩窝,试图用调笑的轻松语调带过。“没想到我比妈咪还有人缘……”有人不要妈咪,但舍不得她呢。

  他笑揉她的发。“当然,你是我的小甜馨啊!”自襁褓时期带她带到大,这份情感,怎么假得了?

  “说到要做到,你真的不可以忘记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可以喔……”用力强调了很多遍,他感觉到肩窝上的湿润,也听出浓浓的鼻音。

  “我保证。”

  &&&

  他没有来……

  连续四周了,她再天真,也不会看不懂他的决心。

  龚云颦缩在沙发上,满心空茫。她知道这一次,真的要失去他……

  她说,房子是租的,那是骗他的,从一开始,她就买下来了,她没有想过要退租、要离开、要……结束。

  女人一旦下定决心,就是一辈子,他永远不会明白。

  她不能说,也不敢说,因为害怕。

  怕自己再像过去那样,守着小小的一方天地,等待着他,因为那是她为他筑的巢,她走不了。

  她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就会放心地将她摆在最后头,因为她走不了,就像以前,签下一纸婚书,便将她摆在筑缘居,有余力时,再来看看她。

  知道她深爱着、等待着,便什么都不怕。

  她只是……想要他吃醋,多在乎她一些、多放点心思在她身上,让他知道,她还是很多人追、身价好得很,她不是他的,不要太吃定她的痴心……

  说穿了,所有的小手段,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在对情人邀宠而已。

  她没有存心想折磨他,更非要他痛苦,真的不是。

  他又怎么知道,他每回转身时,被遗落在身后的她,有多凄凉,盼着他回过头,看看她。但是他没有一回,曾在离去时回头,否则就会看见,她眼底的凄伤,看见她有多想留住他。

  他说,她恨他。

  其实不是。她是怨他,怨自己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但更多的是恐惧。因为不是最重要的,所以当她与最重要的起冲突时,他还是会再一次舍掉她。

  数年前的绑架事件,她没有告诉他,她原本可以不必受那些皮肉痛,对方曾要她拨电话给他——想知道,她在他心中算是个什么咖。

  她没有,任凭对方甩她巴掌、对她动粗,她还是不肯拨出这通电话。

  如果她当时打了,对方拿她与他谈条件,他会怎么选择?保住她?还是他杨家的事业?

  她不敢去想,不敢与他的使命感争宠。

  丰禾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也是他们杨家的命脉,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如果让她再一次面对被他舍弃的悲哀,她不晓得自己该怎么面对。

  她……会活不下去。

  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属于他,不在他人生的选项里,就永远不必面对被抉择的悲哀,却……还是失去了他。

  有时候,她真的很怨恨他,她可以用生命去坚持她的爱情,一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放手,而他为什么总是放弃得太轻易?

  男人的爱情,与女人的爱情,终究是不同的。

  男人在爱情之外,还有事业、家族,总总的考量,尤其是杨仲齐这样的男人,心上有太多的东西,永远不会一心一意,只看着他的女人。

  可是她不一样,女人的爱情,是她的灵魂,她的生命,她的全部,她甚至可以为了讨好他、让他开心,帮他稳住公司的地位,被卷入男人的权力斗争里也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她可以为他牺牲一切,可他,却会为了他的一切,牺牲她。

  十年前那一夜的无助,她至今回想起来,心仍会隐隐作痛。如果不是遇上小顾,她都不确定自己现在还能不能活着。

  她没有勇气回到他身边,宁愿就这样跟他耗着,蹉跎一生青春也无妨,反正,她也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她只是没有告诉他,她也会寂寞,大多时候,她也想有人陪、有人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夜里挨靠着心爱的男人,想要他时时刻刻陪在身边,而不是每周末的幽会就够。

  她的矛盾、她的痛苦,又有谁知道?

  将脸埋在膝上,无助地落泪。

  混蛋杨仲齐……

  第20场:我们的爱情,已经沾染太多的颜色(1)

  容他再重复一遍……这圈子真的很小的。

  分手伴侣狭路相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杨仲齐还真的是经验有限,他的伴侣一直以来都只有那一个,也一共就分手过两回,而——每一回都算不上好聚好散。

  中途离席去厕所,清洗沾到酒渍的袖口,便见龚云颦站在门口瞪他。

  “你也在这儿?”刚才还真没看到。

  “那是什么局?”说是公事上的应酬,不像。傅老早就退休不管事了,傅家小姐也在,连他两位堂弟都在座,哪来的生意这么大面子,要动用到两大企业负责人,外加高阶主管全列席。

  杨仲齐倒也大方,坦然回应:“两家联谊。”

  她容色一沉。“联谁的谊。”

  “我。”如何?犯了哪条法?

  “杨仲齐,你故意的?!”

  他笑了笑。“是。又如何?”向她提过不止一次,她不屑一顾,否则今天坐在那里的人会是她。既是如此,她又有什么资格对他发飙?

  “不要以为只有你会玩!”她被他激到口不择言。信不信走出这道门,她的选择不会比他少?

  “这种事,不必跟我交代。”他从来都不是她的谁,不是吗?

  “仲齐!”她真的慌了,顿时发现,自己对他,一点筹码都没有。

  他谈天气似地,淡淡地说:“你似乎以为,我会一再把自己的话吞回去?第一次,是我们的三年之约,我没走;第二次想了断,却莫名跟你滚上床,不清不楚缠了好些年。这一次,我若是再没走成,这辈子我就认了,任凭你折磨到死。”

  折磨——她对他而言一就只剩折磨?

  他抽了两张纸巾,压压沾湿的袖口,随后从容地自她身边走过。

  龚云颦被他的淡定激到失去理智,一个冲动便扯住他手腕往厕所里去。

  倒也不是挣不开,有心要拒绝的话,一个女人的力道哪能跟他比?只是觉得拉拉扯扯很难看,有失风仪。

  门板“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他讶然失笑。“龚小姐,这里是男厕。”气昏头了吗?

  是,她是真的气昏头了。

  踮起脚尖,迎面重重吻上他,过重的力道,甚至咬痛了他的唇。

  “够了没?”杨仲齐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过度反应。

  望上他冷然无绪的眸,察觉到他态度有多淡漠,她怔怔然。

  他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冷,连眼神,都没有温度。

  他伸手扯开她。“我不是你的泄欲对象。”再也不容她,如此作贱他。

  “我……不是……”

  “不是吗?”那是什么呢?

  他动手抽纸巾擦拭,仿佛连一丁点属于她的气味,都无法忍受留在他唇心,一如……过去对每个女人那样。

  她现在,只是那些女人之一而已了吗?

  龚云颦满心惶然,一张手,牢牢攀住他颈脖,将脸埋入。

  “不要闹了……这不好玩……”她知道他不开心,但是不要这样吓她,不要把她隔离在他的生命之外,当成陌路人,她无法忍受这个。

  他电话关机、不见她,连娅娅都不要了,完全断得干干净净,好不容易见到他,却是在跟别的女人吃变相的相亲饭局……她快要被他逼疯了!

  杨仲齐静立着,背靠着冰冷的磁砖,胸前抵着她暖热的躯体。

  一直以来,他都陷在这样的局面里,冷热交替,苦乐参半,在痛苦中快乐着,矛盾不已。

  他没有伸手拥抱,只是麻木地,幽寂道:“你不也一直这样对我?”

  从不肯让他真正拥有,隔着一段距离,看他为她苦恼伤神。

  “我、只是……”想让他多在意她一点。

  “只是想折磨我?”

  “不是!”她懊恼道,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明白……

  词穷了好半天,只能低抑地、委屈无比地吐声:“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他知道。

  知道她爱着,也知道她恨着,爱恨交织,无法释怀。

  再这样纠缠下去,他们都会很痛苦。

  他叹息道:“放过我吧,我真的累了,没办法再跟你磨下去,欠你的,这十年够不够还?如果不够,让我下辈子再还,可以吗?”

  “我不要!”她本能道,说什么也不想跟他恩怨两清,他们这辈子,不可能扯得完的。

  “你不是总说,我是你老婆吗……”她记得啊,心里也一直认定,自己是他的妻,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我的妻子,是龚悦容,不是你。”不是眼前这个有太多复杂心事、太多防备与计较的龚云颦。他的妻,很纯粹,一心一意爱着他,没有那么多曲折心事。

  他……很想她。

  很想念那双圆圆亮亮的纯净双眼,仰望他时全然的爱慕光芒,想念她没有保留的拥抱与亲吻,想念她无条件给予的爱情。

  现在这个她,只让他觉得陌生,与疲惫。

  “我们的爱情,已经沾染了太多的颜色,你懂我在说什么。”

  除非时光倒流,否则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得去,过去那段纯粹的爱情、单纯的喜乐。

  她懂得,所以无言以对。

  那个像白纸一样,傻气纯真的龚悦容,她又何尝不想念?

  一倾首,抵着他胸口,无助低喃:“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他静默了良久,僵在半空中的手好半晌,终究还是没给予抚慰,选择将她推出一臂之外,转身开门。

  好死不死,杨叔魏就在这当口踏进来。

  “咦?二堂哥,你是在厕所里溺毙了喔,我们都、都、都……”声音卡住,看到他后头的龚云颦时,瞪直了眼,硬是吃螺丝半天,转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仲齐哥跟娅娅的妈,几时有这么好的交情……呃,或者说“奸情”?!会一男一女共同关在厕所里,怎么想都只有那回事……

  “我袖扣掉了,龚小姐在帮我找。”他摸摸袖口,随意抓了个一听就觉得很敷衍的借口。

  “喔。”杨叔魏只能照单全收,低头帮他找。

  “这里。”龚云颦伸出手掌心。刚刚用力过猛,被她扯下来了。

  “谢谢。”他礼貌地接过,拒绝她替他别上这类太亲密的举动,率先离开。

  杨叔魏看看他二堂哥,再看看后头表情也很耐人寻味的龚云颦。

  一男一女关在厕所里找袖扣?会不会太瞎了?

  不过两人看起来仪容端整,不像“乱来”过的样子,无凭无据也不好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你弧!要拐人也用心一点好不好?我看起来这么好骗吗?

  “那个……”场面有点干,又不是不认识,而且之前去她柜上挑首饰送晓寒,她给了他一个超杀的折扣,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不理人,便顺口说了几句应酬话。“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来?”

  “好。”

  “……”呃,他只是说说场面话耶,怎么她真答应了?

  他后来觉得,他真是挖坑给自己跳。

  好好的联谊饭局,除了男女双方与亲属外,没事乱入个路人甲做什么?

  仲齐哥一直冷眼瞪他。呜,他现在知道了,原来这两个人的交情真的既不好也不熟……

  没事自作聪明,现在好了吧,把场子搞得更尴尬,连坐他左手边的老哥,都半掩着脸偏向他这头,由齿缝间低低挤出声音。“你这个白痴……”

  自己挖的坑,只好自己填,拚命找话题暖场,幸好傅小姐很捧场,肯接他的话题,还说龚云颦店里的饰品,身边的人都挺喜欢,一直想找时间去捧个场,希望她能给她一点小小的优待之类的,然后女孩子稍微聊了一下目前流行的走向,整个场面看起来还算自然。

  最终,整个饭局在有点小走调、然后他又说不出怪在哪里的诡异氛围下结束。

  &&&

  在两家的推波助澜下,杨仲齐无可无不可地与傅家小姐往来过几回。

  就单纯吃个饭而已,他不确定能不能发展出什么来,但,至少试试。

  这一日,约好去听音乐会,下班前接到对方传来的简讯,他看完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覆:“好,那里我知道,我去接你。”

  无巧不巧,就是龚云颦店里。那天说了会找时间去她店里捧个场,还真的说到做到。

  他原想,人到了,就传个简讯,告知在外头等她,避开就好。

  谁知——

  “咦,你到啦?进来呀,想听听你的意见。”

  无可奈何,只好停妥车,举步入内。

  傅家小姐朝他招招手,晃了晃两款耳环。“哪个好看?”

  “这个吧。”她肤色白皙,不需要太华丽,简单的流线造型,就很雅致。

  第20场:我们的爱情,已经沾染太多的颜色(2)

  龚云颦静默旁观。

  原本,傅小姐在这两款耳饰间很是犹豫,他一来,随口一句话,傅小姐便连迟疑也没有,将他指的那款饰品递向她——“那就这个了。”

  典型的女为悦己者容,就像过去的她。

  傅小姐很明显是有那个意思,那,他呢?

  她望向他,想由他脸上找出一丝线索。

  他支着下颚,随意观看,目光停驻在展示柜的某一处。

  “这个……”

  她顺着他指示之处望去。“那是……对戒。”

  “我知道。”有眼睛看,很明显好吗?

  她极力稳住心绪,将他指定的对戒取出。

  他端详了好一会儿,道:“就这对。”

  “你——”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吗?如果只是单纯当情人戒,不会慎重至此,百万钻戒怎么想都只有一个方向——

  她一直知道,他有结婚的渴望,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还不到两个月……

  她吸了吸气,故作轻快地调笑。“杨总好眼光,不问问价格?”

  “不需要。”

  “戒围……”

  “这样就可以。”

  那不是她的戒围。她不会自恋到以为,那是为她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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