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华思思只觉脸上传来一阵热辣辣的痛楚,让她的泪水一滴滴涌出眼眶。
“小思,爸爸不是有意的,爸爸是急了。”华守义跟着淌泪,哀求道:“你听爸爸说,爸爸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如果不能还清的话就会没命的。”
“爸,你欠的债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比起脸颊的辣痛,华思思的心更痛。
“你听我说,就这一次,你只要帮我这一次就好,等我度过难关,我一定会好好做人,你也不忍心看爸被债主追杀对吧,你帮帮我好吗?爸求你了。”华守义拉着女儿的手央求。
华思思泪流满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无理的要求。
此时,彭婶跟戴妍婷的话在脑海交替响起——
“姓华的没有一个是好人。”
“你不要跟你爸一样又害了他。”
高挂在蓝天上的太阳赤焰焰的兜头射下光线,华思思眼前突然一黑,就跟她的世界一样,又陷入了黑暗的地狱之中。
第9章(1)
“思思、思思?”
急切的叫唤声在耳边响起,华思思扇了扇长睫,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我怎么了?”华思思茫然的望向身旁一双盈满焦虑担忧的黑色瞳仁。
“你昏倒在路边,是彭婶发现后扶你回家的。”奚怀谷解释。
“我昏倒了?”华思思一凛,手不自觉往肚子探去,好险没什么不对劲。
“嗯,我一收到消息马上就赶回来,幸好你醒了。”奚怀谷低柔的噪音让华思思听了眼眶一红,差点忍不住落泪。
“怎么了?很不舒服吗?”见她神色有异,他忧心仲仲,眉头紧撑。
她赶紧摇头,挤出抹虚弱的笑道:“没事,我这只是贫血,你不用担心。”
“不行,还是去看一下医生我才放心。”奚怀谷坚持。
“不要!”
她慌乱拒绝的模样让奚怀谷不由得困惑。“为什么?”
“呃,我真的没事,而且我现在只想躺着休息一下,不想再动来动去了。”华思思眼珠子一转,随口说了个理由。
奚怀谷考虑半晌才缓缓点头,“好吧,不过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们马上去医院,懂吗?”
“知道了。”华思思轻吁口气,双手始终轻放在肚子上,好像这样就可以安抚腹中的孩子似的。
“以后你要去哪里都要告诉我,我若没空,会叫司机接送。”奚怀谷不放心的道。
“不用了,我也很少出门,顶多只是跟若亚聚聚。”华思思连忙反对。
“照我说的做,别让我担心。”奚怀谷坚持。
华思思怔怔的看着奚怀谷,而后豆大的泪水突然如断线珍珠般滑落脸庞。
“思思?”奚怀谷的心猛地一揪,伸手拭去她的泪水,神色严肃的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很不舒服?我们马上去医院。”
华思思拉住奚怀谷的衣袖,摇摇头,哽咽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你如此对待。”
“傻瓜。”他在她身边坐下,弯起手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新再来一次,怎么会不值得?
“如果我爸他……”在看到奚怀谷骤地冷硬的神色时,她住了嘴。
“你身体不适就先睡一下,我还有点工作要做,先去书房忙了。”奚怀谷好像没听到她刚刚讲的话似的,轻轻扯唇,站起了身。
“你永远不会原谅我爸,对吗?”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她忍不住问。
那背影有瞬间的僵硬,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有抹让华思思都不忍再看的悲哀与憎恶,“我们可以不要谈他吗?”
“他是我爸,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华思思像在说给他听,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奚怀谷的下颗紧了紧,他没有再答腔,直接转身离开。
一等奚怀谷消失,华思思再也无法压抑的将脸埋入枕头低泣着。
其实她也知道那是白问的,连她都无法接受父亲的阴险狡诈,又怎能奢望受害者原谅?
一边是血缘至亲,一边是深爱的男人,她谁都不想伤害,唯一的方式就是离开了。
但是轻抚着尚未凸起的小腹,华思思在心中悲叹着,孩子,妈妈对不起你,要让你当个单亲的孩子了……
奚怀谷很烦恼。
看着华思思好不容易才丰腴些的脸,最近不知为何又开始消瘦苍白起来,让他很不安。
那双晶亮的瞳眸也像泛了一层雾似的,总是灰蒙蒙的,让他无法将她的情绪瞧个真切,而每当他想多了解她的想法时,她却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摇头说没在想什么,就连他尝试跟她讨论她父亲时,反而是她避开不谈了。
“唉。”奚怀谷不自觉的逸出轻叹。
“怎么又开始叹气了?前阵子不是跟她和好了?”蔚绍华打趣的看着他。
“别提了,我真的不懂女人在想什么。”奚怀谷自嘲的苦笑。
“所以孔子才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蔚绍华感慨。
“你好像心有戚戚焉?”奚怀谷胜了眼好友。
蔚绍华耸耸肩,不置可否,将话题拉回奚怀谷身上,“别说你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你又搞懂自己在想什么了吗?”
“上次你已经问过了。”奚怀谷淡淡的道:“我的答案还是不知道。”
“人家说当居者迷,旁观者清,你要是不爱她的话,就犯不着在乎她想什么了,而且你还眼巴巴的跑来外带我的麻辣锅,想要回去讨好她,你还能说不爱她吗?”蔚绍华很佩服自己这么会分析别人的事情,但自己那堆烂帐……还是算了。
“我跟她之间的问题若只牵扯到情爱,那要解决就简单多了。”奚怀谷眉问染上抹凝重,“她开始怪里怪气的那一天,我跟她曾为了她爸的事情有点不愉快。”
“这个症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看你对她的感情有没有比仇恨还深了。”蔚绍华安慰的拍了拍奚怀谷的肩膀。
他轻叹口气,黑眸微微黯了下来。
“你说什么?你要我帮你什么?”容若亚错愕的看着华思思,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所以好友的脑袋才会烧坏了。
“你也知道我平常是个宅女,没有什么朋友可以帮我……”华思思一脸苍白。
“帮你当然没问题,但是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等等!难道是奚怀谷不认这个孩子?”容若亚气愤填膺的卷起衣袖,“我帮你找他理论去。”
“不是,我没跟他提起孩子的事情。”华思思摇摇头,一脸黯然憔悴。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还莫名其妙的要我帮你这个忙?”安若亚困惑了。
“若亚,我爸又出现了。”华思思眼眶微微泛红。
“你爸?!”该死,这个折磨人的怎么又出现了,“他想怎样?”肯定没好事。
“他要我帮他偷奚怀谷公司的机密文件。”华思思的声音轻如蚊呐,跟心中厚重的郁塞之气截然不同。
“这个死老头……”安若亚发现自己口误,但实在气不过也就不管了,直接开骂道:“他是怎样当人家爸爸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把你害得多惨吗?现在你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过着安稳的生活,他竟然又跑出来乱……人家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我要说他就不是个好爸爸。”
好友的责骂虽然是针对父亲,却好像鞭在她的心上似的,让她替父亲难受极了,“若亚,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爸。”
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过火,安若亚平复了情绪,长叹了口气道:“所以你这傻丫头又打算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我绝对不会替我爸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走投无路,而我留在奚怀谷身边也只会带给他噩运,一点好处都没有。”华思思茫然的眼神穿过安若亚,看着远方。
“所以你想离开?”安若亚又叹了口气,“那孩子怎么办?”
“孩子我自己会抚养成人。”她虚弱苍白的脸上闪过抹坚定。
“你想清楚了吗?”安若亚不放心的问。
华思思沉默了几秒,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吧,反正孩子还有我这个干妈,怕什么?”安若亚拍拍胸脯道。
“谢谢你。”华思思眸底盛满感激。
“只是,偷偷走掉就算了,真的要这样做吗?”安若亚迟疑的道。
“不这样做,我怕他不会放我走,我也不会死心。”只有让他不只恨他爸爸也恨她,他们之间才有可能完全断绝关系。
“不后悔?”安若亚轻声问。
华思思摇摇头,瞳眸突然亮了起来,“只要是为他好,我永远不会后悔。”
或许是这阵子劳神伤心,华思思发现自己有些微不正常的出血状况,担心的回医院找医生询问,得到的结果是头三个月本来就属于不稳定期,加上超音波显示她的子宫突然长出了个大大的肌瘤,虽然目前对胎儿没有太大的影响,但还是要密切追踪观察,开了安胎药并要她回去多休息。
怎么什么事情全都挤在一起发生?华思思多希望能像那些有老公陪着待产看诊的孕妇一样,全部心力只需要放在肚里不断成长孕育的新生命上就好。
不像她,只能自己偷偷摸摸回诊产检,还要想办法推掉奚怀谷硬要派司机接送她的命令。
“小思。”
才走进庭院雕花铁门,华思思又听到了父亲的叫唤声,她顿了顿,无奈的转向躲在角落的父亲,慢慢走过去。
“爸交代你办的事情怎样了?”华守义急切的问。
华思思低垂下头,没有回答。
“还没有进展是吗?”华守义的脸色倏地沉下,“怎么会这么慢?你们到底有没有睡在一起,应该可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下手啊。”
华思思的脸涨红,忍不住道:“爸,我以为你不会愿意看到我成为奚怀谷的情妇。”怎么现在好像巴不得她每天都跟奚怀谷在床上打滚似的?
华守义脸上闪过抹尴尬,随即解释道:“爸也不忍心啊,但是为了达到目的只能暂时忍耐,所以只要你越快把东西偷到手,就可以越早脱离这种难堪的境地,懂吗?”
华思思心寒的苦笑道:“那要是我偷不到呢?”
“偷不到?”华守义楞了楞,“不可以,非偷到不可,否则……”
“否则什么?”
“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华守义虽然脸上闪过抹不忍,但跟利益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他还是只能如此。
“爸,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她记得小时候爸爸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爸不可怕,只是为了求生存。”华守义又放软声音道:“爸只有你这个女儿,你不帮爸谁帮?等事成之后,爸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爸……”华思思深深的看着父亲,轻声道:“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你、你……”华守义瞠大了眼,错愕的看着女儿。
“我肚子里有奚怀谷的孩子,也是你的外孙。”华思思的眸中漾起一丝丝的期盼,“你可以看在孩子的分上,不要再逼我了吗?”
华守义的脸上闪过某种柔软的神色,但想起逼得自己快跳楼的债务,又硬起心肠道:“这样更好,他一定会对你更松懈,说不定以后还可以用孩子威胁他来得到好处。”
“爸!”华思思真的对父亲绝望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他是你的外孙,不是让你拿来利用的工具。”
“爸知道,这只是假设。”华守义安抚女儿,“好了,快进屋吧,记得一定要赶快完成爸交代的事情。”
第9章(2)
一点关心她怀孕状况的温馨话语都没有,只是一径的要她赶快帮他办妥事情?
华思思难过得好像心口被剐了一个大洞,正痛得流着血。
她黯然的低垂着头,还来不及回应父亲的话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朝他们这
边奔来,伴随着彭婶带着得逞的兴奋大叫声——
“终于被我抓到了吧?你还有什么话说?”
“彭婶?”华思思错愕的看着彭婶跟着戴妍婷出现在眼前。
“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别叫我,我就知道你们姓华的一定又在想办法设计少爷,只有少爷才会相信你装出的那副楚楚可怜却虚备的假象。”彭婶愤怒的骂红了眼。
“不是的……”华思思想解释,却又被戴妍婷给打断。
“果然是个令人作呕的女人,谢谢你喔彭婶,要不是你通知我,我还看不到这场好戏。”戴妍婷不屑的看着华思思。
“戴小姐,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少爷只是一时被蒙蔽没看清楚,等我们告诉少爷之后,他就会认清华思思的真面目,转而发现你有多好了。”她一听到他们密谋的事情就赶紧回屋内打电话给戴妍婷,刚好她正在来奚家的路上,所以很快就赶来。
“随你们吧。”华思思只觉得她们的目光刺得她好疼,她开始冒汗,眼前只见白花花的一片,连腰腹都隐隐作痛起来。
“哼,你现在也只能这样说了……等等,华守义,你想逃去哪?”彭婶突然指着在华思思身后正想悄悄溜走的身影,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他。
“你这疯婆子,抓住我干么?”华守义怒道。
“你别走,你这个杀人凶手给我去老爷的灵前下跪道歉。”彭婶死抓着他不放。
“放开我!”华守义挣扎着想甩开。
“彭婶,请你放了我爸吧。”华思思不忍见父亲被为难,拉着彭婶求情。
“你们狼狈为奸,你也跑不掉。”彭婶狠狠瞪着她。
“不是这样的,你先让我爸走,我再跟你解释。”华思思道。
“你还想解释?又想迷惑怀谷了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戴妍婷一个跨步上前,用力的推了华思思一下,让她失去重心,一个踉跄下,整个人往后倒在地上。
霎时,一阵剧痛自小腹传遍全身,华思思痛苦的抱着肚子,额际被冷汗给浸湿。
孩子……她的孩子……
“装什么死?难不成才轻轻推你一下,你的腿就断了吗?”戴妍婷见华思思瘫坐在地上不动,冷嘲热讽着。
“她本来就最会装……”彭婶嫌恶的目光瞥了华思思一眼,声音却骤地顿住,双眼圆瞪,颤巍巍的道:“呃……你、你没事吧?”
“怎么搞的?”戴妍婷不解彭婶语气怎会有如此转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整个人也楞住了。
只见华思思一脸痛苦,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按住肚腹,而腿间逐渐渲染出点点嫣红,触目惊心。
“这、这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弄伤的。”戴妍婷连忙撇清关系。
“这怎么办?该怎么办?”彭婶也慌了。
慌乱之中,华思思只记得瞄到了华守义趁乱开溜的背影,然后就再也无法支撑,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