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露讶异地问:“难道莫归林也是猎妖师?”
“差不多吧。他和我祖上是同门师兄弟。”
她更惊异了,“啊?那这么说来,我们两个岂不是也算同门?”
“虽非同门,可师出同源,也算是有缘在先。”
说到这里,她益发不解,“我们既然都是同门,莫归林的后人为何要袭击我?还有,他身上怎么会有妖气?”
“这你就要去问他了。”凤疏桐伸手抹去她唇角的一滴油渍,问道:“吃饱了吗?”
“嗯。啊?”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她一对忧神,差点反应不过来。
“该去找你的仇人了。”他丢下该付的食钱,拉起她走出流云居。
可去到吏宫后,他们却找不到莫随园,而且不仅是吏宫,这两日都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他就像是突然从凤朝消失了一样。
尹清露回忆道:“你说过,我的金铃只能感应到功才千年以内的小妖,可金铃在见到他时却响了……莫非他是只法术不高的小妖?”
“未必。”凤疏桐点燃一支蜡烛,默默地看着烛油缓缓触化,他伸出一指将烛油点落在桌面,烛油赫然化开,闪出一行字迹——故人已随云影杳,金铃犹带月光寒。
他深吸一口气,“金铃响起,也许只是因它遇到敌人,甚至……是真正的主人。”
闻言,她心里一沉。
深夜,凤朝的皇宫中,凤栖殿里夜风飘舞,帷帐之内,凤鹏举蓦然坐起身来,右手轻挥,妙帘自动卷开。
在他面前的方砖地上,不知何时起跪着一人,面带微笑,正是失踪的莫随园。
“微臣参见陛下。”
凤鹏举摸然看着他,良久方说:“朕不明白你为何有胆子来见朕?是为了打伤尹清露一事而来向朕恳求赦免吗?”
“微臣与尹清露和凤疏桐都有世仇,正如陛下您一样。”
他冷笑一声,“不要把九灵和凤陵君当年的私仇算到我身上,我无意替九灵报仇。若真的要报,你祖上可也是有份,你焉能有命在这里?”
“是,微臣感恩陛下的宽宏大量,漏夜来见,只是想求教陛下一事。”
“何事?”他百无聊赖地问,打了个哈欠。
“微臣近日与凤疏桐可能有场大战要打,听闻今日陛下竟出手救他……微臣不想得罪陛下,所以想问明陛下的意思,是否从今日起就要与凤疏桐修好?”
凤鹏举冷笑道:“我救他是我的事,你要杀他是你的事。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我的私事?”
莫随园微笑,“陛下请不要震怒,微臣知道陛下的心思。凤疏桐这人.实在很碍眼,却偏偏又与宫中某位“贵人”私交甚密……您救他,也是不想令那位‘贵人’伤心。”
灰眸冷凝,殿内温度骤降。“你说这些是何用意?想威胁我?”
“不敢,微臣有多大的能耐?怎敢对陛下起异心?微臣只是想要夺回祖上的东西,又怕凤疏桐碍手碍脚不好力事,也不想无端惹怒陛下,所以——”
凤鹏举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脸罩寒霜,杀机四伙,“你的事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若要管到我头上来,纵使你有几年的道行修为,顷刻间我一样让它灰飞烟天。你也不用妄想到天庭去告我的状,妖界向来不受天管,我敢坐在这里,便不怕天欺!”
“是、是,微臣明白陛下的心意了,微臣告退。”莫随园陪着笑,躬身倒退着一步步向门口退离。
那面破了一条裂缝的铜镜,静静地摆在桌上。
尹清露望着铜镜,又看看凤疏桐,“这面铜镜真的能照出过去和未来?”
“梅树精曾经照过,镜中预示她将遭到雷电袭击而亡。”
“雷电?”回忆起自己收妖的一幕,她不禁笑道:“这铜镜是把我的剑光当作电闪雷鸣了?”
“它已有残,照出的幻象难免有误。”凤疏桐还未使用过这铜镜,对于自已的过去他已知道,而对于未来……他本无期待,却因为身边这个丫头,向来自以为无惧的他竞被忧虑和焦躁充斥了心头。
如果……铜镜中例映出的幻象是他们不能长相厮守呢?
他还在犹豫,尹清露却已将铜镜举起来,面对着自己说道:“就算是残了,总能照出点什么线索吧?镜子啊镜子,你最好告诉我,能不能找到那个该死的莫随园?”
镜中浓雾升腾,突然间一幅画面闪现出来,他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她就惊呼一声,气得将镜子重重摔出去。
他急忙伸手一招,将铜镜收回掌中,使它免遭粉身碎骨之灾。
“怎么了?”他见她脸颊涨得通红,似是,一恼羞成怒?
她没回答,只还要来抢这镜子,嘴中愤愤不平地叫道:“妖镜!妖镜!你还当是宝呢!快砸碎了它才好,免得再去害人。我就说嘛,妖的东西哪有好的?”
凤疏桐将铜镜摆在面前,镜中的烟雾消散而过,他看到的是自己正站在一个地方,那地方何其眼熟……是地府?可接下来,他的身影竞在转瞬间又变成莫随园?!
这到底预示着什么?
“之前你和那些妖怪做买卖,就为了换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问。
“我在找一件东西。”
“什么?”
“妖王的妖灵藏身之处。”
尹清露恍然大悟,“你是想找到他的妖灵,然后就可以诛杀他了?”
“我先祖诛杀九灵对便是借助了这个办法。”他点头,神色冷唆,“可惜他的妖灵一直藏得很隐密,很难找到。”
她沉吟片刻,“他……毕竟救了你一命,你还要杀他吗?”
凤疏桐沉默不语,将她拉到墙边,手掌一抹,墙上赫然幻化出凤朝的疆域田。
下一刻,地图上峰火连绵,甚至有嘶喊声从围影中穿透出来,浓重的血腥之气让她不禁不寒而栗。
“这……这是……”她震惊地看着那片场景,“这是凤朝的将来?几时?”
“很快,也许就在明日,也许就在顷刻之间。”他的眼神更加幽暗,“你知道,我们祖上当年降世于凤朝,就是为了解救凤朝与九灵的那场旷世劫难,后来先祖因为娶了一名蛇妖,不想留在朝内受人约束、落人口舌,便出海云游去了。但是一百年前,凤朝的新劫再度出现,我父亲才奉命重新回到凤朝,等待迎接大劫。只是父亲的血脉中,不知为何没有神迹或妖力,而上天又预示能解救凤朝的人是他的后代,他便……娶了一名妖女。”
她万分震动,“原来你娘也是妖?”
“她是一株昙花,生命于她,最灿烂的对候只在夜间,而且昙花一现之后,便是败落的消亡。她与父王相识于山野间,生下我便去世了,父王就单独将我带回凤朝。”
尹清露突然拉住他的手,翻检着他掌心曾有的伤痕,惊喜地叫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受不得伤了!因为你娘是昙花。昙花最是娇弱,只要盛放便是死亡,你的血脉中流淌着属于她的血,所以你必须要保护自己,不能受伤。”
“这是最可悲可笑的缺点。”怎知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悲感,“谁能保证自己绝不受伤?其实,死亡并不可怕,但我有未竟的事没有完成,所以我不能死,只能努力活着。”
她呆呆地听着,他声音中的忧伤如冰凉的河水,流淌过她的心底。她忽然上前将他一把抱住,把脸埋在他的怀中,凶巴巴地说:“谁说你可以死了?你就是把大事做完了也不许死!你给我努”地活着,我才不管你是妖是仙是人,都要好好地活着!”
整个身子被一股巨大的热力包裹,即使他是冰山,此刻也要被融化成春水。心底泪泪流过的柔情似绵延不断的小溪,将他荒芜多年的心野滋润得绿草如笛。
“知道了……”他柔声应允,从没想过能为另一个人活着,会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尹清露古怪地又嘀咭一句,“凤疏桐,如果我给你生个孩子,他会不会像你这么苦命?”
他没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忍俊不禁,“怎么?你急着嫁人?”
她扁扁嘴,“你……会娶我吗?”
他犹豫一下,“如果这一战我死了,就不会。”
“呸呸呸。我说了你不会死,就是死了也得姿我!”她气得抬头用才一口咬住他下巴,狠狠地咬出几个牙印。
凤疏桐负痛地揉了揉被她咬痛的地方,皱着眉说:“你该不会也是什么妖精转世吧?野蛮起来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她眯着眼冷笑,“你想要看我做姑娘家的样子?那就是玉真公主那个样子婆?她多温柔、多婉约、多淑女呀,你有没有暗地里喜欢她?”
“有……我当然喜欢她。她那么美丽,哪个男人不动心?”他故意说着气她的话,看她火冒三丈,结果却被她扑例在地,两人从打闹变成热吻。
到最后,彼此吻得几乎丧失了理奢,连衣衫都扛散了,露出大片肌肤。
可他忽然又回过神,一把按住她不规矩的小手,笑院着她,“要当采花女侠,现在还不是时机。”
她有些失望地站起来,整理好衣服,突然又变得沉默。看他正在专泣地想事情,知道眼下的大事是抓住莫随园,她也不好再和他闹下去。
但是,她刚刚的失态,其实是起因自铜镜里那尴尬得让她愤怒的景象——因为里头竟然倒映出她和莫随园携手走进巨大红帐的一幕……
天啊。这到底是怎样的预言?就算是铜镜破了预书有误,也不能错得这样离谱吧?
她还有些留恋地不愿放开凤疏桐,悄悄拉着他衣袖,将头靠在他的肩膝上。
他为她九死一生,而她为他做的却微不足道。亏她先前还拍着胸睛保证绝不让他遇险,说自己会以命相救,结果现在倒成厚颜无耻的吹牛之语了。
正陷入惭愧的情绪中,她突然觉得手晚颤了一下,似是金铃在震动。她直起身,而他也在同时感应到了,盯着她的手腕。
她急忙报开袖子,金铃再度震颤起来,而且响声越来越大。
“莫随园一定就在这咐近。”她低呼道。
第8章(1)
凤疏桐神色凝重地看向窗外,那里有烟影摇摆、有异风吹过……是的,莫随园就在这里!
陡然间,尹清露的金铃从她手晚上自行脱落,不待她反应,一道金光就接着破窗而出。
凤疏桐按住她。“待在这儿别动!”
可她却拔剑在手,断然拒绝,“不!我才不做藏在你背后的女人。”
她是猎妖师,如果莫随园是只想作恶的妖,她势必要将他诛天。况且她还要保护他,怎能让他一次次涉险?
“他抢我的金铃,涉及师门恩怨,我必须去和他私了,你待着不许动。”她反手推开他,一脚瑞开房门,纵身跃了出去。
凤疏桐刚要追过去,远然一阵天旋地转,只觉自已似是从干百丈高的地方直直坠下,再一睁眼,四周竞是无数的乱石岗野,阴风嚎啸,鬼影重重……
他掉入了迷魂阵!
尹清露全然不知身后的变化,跃出房门后,她只见莫随园正笑吟吟地抚摸着她的金铃,喃喃自语道:“我莫家的宝贝,今天总算是归还了。”
她盯着他,“你是莫归林的后人?”
莫随园幽幽笑了,“你也听说过莫归林?”
“听说过又怎样?不管这夺魂铃原来属于谁,它现在是我尹门的传门宝物,你休想抢去。”
他望着她,“傻丫头,你被我打散元神时可没有现在这么自信,是不是还想再尝一次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尹清露心头凛然,猛一回头,却不见凤疏桐走出来。
莫随园笑道:“指望你的王爷救你啊?这回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了,他现在被我的迷魂阵困住,自身难保。”
“不可能!”她反身去拉房门,发现自己竞无论怎样迈步都停留在距离房门还差三、四步的位置。
她征在那里,忽然想到师父曾经提过这阵法据说要用极强的妖术才能摆,且失传已久。连师父都没有教过她,这人怎么会没?
“现下他没办法出来救你,你也救不了他,不如我们俩来谈笔买卖?”他笑味味的样子,让尹清露不寒而栗。
买卖?他的买卖是要拿命换的吧?
“你知道你师父为何会选你做尹氏掌门吗?”他突然问道:“那么多的师兄弟们,难道你就真的这样幽类拔苹?呵,当然不是,而是因为你生来就有猎妖师的血脉,这血脉极为罕见。你师父应该和你说过吧?若遇到妖法无法破除时,当以自身鲜血破之。”
尹清露盯着他,手掌紧紧握着碎邪剑,脚跟悄悄地向后移。
但即使是这么细微的举动,也让莫随园发现了。
“不要以为你用鲜血破了妖王的阵,就一定能破我的阵。”他笑道:“你看这夺魂铃,是我家传之物,也是猎妖法器,它都奈何不了我,何况是你?”
她沉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一说来话长了。”他诡笑着,“我和你那位王爷其实有几分相似,我的祖先也是猎妖师,但最终娶了一个妖女为妻,所以我体内也有一半的妖精血脉。而你的诸多猎妖术在我身上都不会奏效,因为所有的化解之法我都知道。”
她在心底转着念头想,就算他也是猎妖师,但毕竞有妖精的血脉,没人会没有弱点,更何况是妖……
“你到底想和我做什么买卖?”她盯着他的手脚,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他有妄动,她最坏的打算就是和他拚个玉石俱焚。
“你的身体内有一颗灵丹,对吧?”
“我不知道。”她故作不知,实则心中凛然。难道他要开肠钊肚把那颗灵丹从她体内拿走吗?
“原来你竞不知道?”他半信半疑地笑问,“凤硫桐待你真是不错,那灵丹历经猫妖五百年修炼才得戍,他却为了救你,随随便便就给你吃了,可惜你不懂得它的效力,白白暴珍天物。也好,今日我和你讲明白,我本来是想要你体内这颗灵丹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她依旧警惕地盯着他,一语不发。
他身子微微前倾,笑容更加猖狂诡话,“我要你,一给我生个孩子。他的血脉里将融合妖、人、猎妖师的血,以及这颗五百年的灵丹,必然会成为三界五行中独一无二的绝顶人物,即便是妖王,也终固他向我们莫蒙俯首称臣。”
尹清露看着他的嘴一张一闻,愣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待过了半晌,看清他眼中那阴郁的笑意,她忽然一下子清醒,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要让我给你生儿子?你没发疯吧?你想我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