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出锋冷然哼笑,“对你,合宜。”
他这是什么意思?暗讽她是个随便的姑娘吗?
位出锋伸手推开门,害得她急急忙忙往后退了两步,她警戒地问道:“位二爷,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看着她的头发,挑了挑眉,“簪子呢?没戴在头上?”
“都准备就寝了,还戴什么簪子?”她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他干么突然关心起她有没有戴簪子?慢着,难道……她狐疑的瞅着他,“你……”
“我的好表弟不是送了一支簪子给你吗?”位出锋又问。
严世安一怔,“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冷冷地道。
这句话用在这儿恰当吗?若要人不知的事情,都是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坏事,她是做了什么啊?
她只是跟赵人凤出去,而且是为了查证他是否就是陷害他的真凶,就算他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为何,也不必把她说得如此不堪吧?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什么?如果他真是喜欢她,怎么会用这种话来伤害她?
喔,看来他又将她跟李初雪重迭在一起了。
又不是她自己想宿在一个跟李初雪同名的女子身上,这一切都是天老爷的安排,他以为她愿意吗?如果可以,她多想继续当严世安,至少、至少她不必因为喜欢他而患得患失,也不必被他这样羞辱。
位出锋他直视着她,无法控制地嘲讽道:“口口声声念着情郎,一上了岸就对别的男人动心了?”
他说话夹枪带棒的,又这般讽剌,令严世安越发愠恼,她也不想多做解释了,负气地道:“我想跟谁好不用你同意,你凭什么羞辱我?”
闻言,位出锋一把抓住她的胳臂,像拎小猫似的把她抓了起来,恶狠狠的瞅着她,咬牙切齿地道:“就凭我帮你赎了身。”
“放……放开我!”她被他的眼神吓坏了,但为了保护自己,她还是张牙舞爪,只是显得虚张声势。
“我曾想放了你,你却奋不顾身的跟上来。”他逼近她,脸几乎要贴上她了,
“说要给我暖床,却又推三阻四,寻死寻活,一副痴情深情的样子……”
迎上他的眸光,严世安屏住了呼吸,身体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你在玩什么把戏?”他冷笑道:“一面扮演着痴情女,又一面勾搭男人,你心心念念的念祖知道你是这样的女人吗?”
她感觉受辱,忍不住抬手就想甩他一巴掌,他反应极快,一把攫住她的手腕,然后一扭。
“啊!”她疼得叫出声音,五官全揪在一起。
“你明明是我花了百两银子赎来的,却死活都不让我碰,我本以为你是什么贞节烈女,没想到只是演戏。”
他知道自己说了很重的、很伤人的话,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跟脑袋,因为妒火已烧得他头昏,烧光了他脑袋里仅剩的一点点理智及礼貌。
“位出锋,你混蛋!”她气得大骂。
他却不痛不痒。“是,我是混蛋,一个妒火中烧的混蛋!”
“妒火……中烧?”严世安难掩惊讶的看着他。
她没听错吧?他嫉妒赵人凤?他这是承认对她有感情?
“你……你嫉妒?”她直盯着他的眼睛,再次确认的问道。
位出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禁眉头深锁,一脸尴尬懊悔。
“你刚才说你妒火中烧。”严世安的眼底闪着慧黠的光,“是不是?”
他喜欢她,对她动了情,这是真的吧?如果不是,他怎会嫉妒?他说了那么多混蛋才会说的话,其实都是因为他对她用了情。
“不,”位出锋涨红了脸,不自觉放开了手,试着替自己解释,“我是说怒火中烧,你心里不是有人了吗?为了替他守住清白身子,你不惜寻死,既然如此,又为何跟人凤表弟……他是你喜欢的样子?”
看他满脸通红,一副想找地洞钻的窘样,严世安释怀了,不再因为他刚才那番话语生气或是难过。
他太傲了,傲到他无法对喜欢的女人坦白,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李初雪的关系,她好想知道李初雪当年究竟如何伤了他?
“赵公子不是我喜欢的样子。”她平静地回道。
闻言,位出锋一脸狐疑,“如果不是,你为何……”
她还未摸清赵人凤的底细,只能避重就轻地道:“我同他出游,是因为我来到长桥后,少有人对我好。”
他心头一颤,所以当赵人凤对她释出善意并热情接近她时,她就……当年的李初雪是否也是如此,因为寂寞难耐、无所依靠,才在赵人凤的柔情攻势下红杏出墙?
“在长桥,我人生地不熟,又不好自己出府,所以当赵公子热情邀约,我就答应他了。”
听见她这么说,位出锋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她不是忘了情郎,也不是个见异思迁的女人,只是因为……孤单。
当年,他是不是也让李初雪感到孤单了?位府太大,大得让她感到寂寞,位府人太多,多得让她觉得孤独……
是他一直没发现她是那么的孤单吗?如果他发现了,试着去挽救及改善,结果是不是就大不相同?他知道现在想这些于事无补,过去的已经过去,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可是……
眼前的莫初雪还没过去,还在他面前。
此时位出锋的神情及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你不是犯人,随时可以出府。”
“咦?”严世安一怔。
“日后你要出府,就让秀竹跟着,她是在长桥长大的,长桥她熟。”
“我真的可以自由出入位府?”她半信半疑。
“在位府,我说了算。”他说。
听着,严世安的唇角慢慢扬起,绽开一抹恬淡安心的微笑。
“你刚才说人凤表弟不是你喜欢的样子,那么你……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察觉到自己又问了一个蠢问题,他尴尬得想转身就逃。
他真没想到自己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腼腆又羞怯。
看着那个自相识以来总是冷得像冰,又爆得像火的他,竟然也有如此羞涩的一面,她不禁觉得有趣。
她睇着他,眼底闪着狡黠,“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他被她的问题问倒了,只能两眼发直的看着她。
“你对我坏或是对我好,都只是因为我跟你死去的妻子同名吗?”逮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严世安对他逼供。
“我……”
“秀丽姊还有凤海都说……”她眨动着大眼望着他,“你对我的态度如此反覆,是因为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位出锋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登时瞪大了眼睛,惊羞的望着她。
“她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害怕爱上另一个人?”严世安不让他逃避,又问。
他眉心一拧,没有回答。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要这个名字。”她深深的注视着他,“但我就是我,即使我名叫初雪,我还是我,绝不是她,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跟我无关。”
是的,不管李初雪做了什么或犯了什么错,都跟她无关,她是莫初雪,不是李初雪。
“抱歉。”他慎重的吐出这两个字。
严世安疑惑的望着他,“抱歉?”
“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你,对你并不公允。”他眼底满是歉意。
“我接受你的道歉,那么……”她两只灵秀大眼直勾勾地望进他眼眸深处,“你是喜欢我的吗?”
严世安也被自己的问题吓了一跳,她虽是有话直说、坦诚率真的性子,可也不曾大胆到主动对男人讨爱或示爱。
她想,这是因为她已经彻底恋上他了吧。
见他像株巨木般杵着,不说话,严世安慌了,要是他给的答案不是她所期待的,那她就真的糗大了。
突然间,她感到害怕,她怕他不回应她的情感,怕他说出让她丢脸又难过的话语,这下子换她想逃了。
“我一定是困了,脑子不清楚,当我没问过,我……我先走了。”说着,她竟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一副要夺门而出的样子。
位出锋伸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要走去哪里?”他深深注视着她,唇角竟悬着一抹温柔爱怜的笑意,“这是你的房间。”
严世安尴尬干笑,“对……对。”
就在此时,他目光一凝,深情专注地道:“我喜欢你,已经很喜欢了。”
他突如其来的表示心意,让她整个人瞬间呆住。
“在不知不觉中被你吸引,在不知不觉中你攫住了我的心,因为这样,我害怕得不断逃避,不断想把你推开……”
迎上他深邃的黑眸,严世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所以我……”
“没有别人。”她冲口而出。
他困惑地道:“没有别人?那么念祖是……”
“他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说,“我像照顾弟弟般照顾着他。”
位出锋难掩惊愕,唇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什么情郎,他更不是我的情郎。”她难为情地道:“当初顺着你的话承认他是我的心上人,只是担心你真要我暖床,后来几次想解释,却苦无良机,所以就这么一直……”
他两眼发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所以你并没有什么心上人?”
严世安娇怯地点点头,“嗯。”
“那么……我现在能当你的心上人吗?”他眼底充满着殷切。
她羞赧地睇着他,软软地问:“你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因为你花了百两银子?”
位出锋勾唇一笑,“都有。”
“都有?”严世安微微皱起秀眉,眼底有着不甚认真的薄怒。
“若不喜欢,怎舍得花百两银子?”他说:“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她想了想,倒也释怀了。“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啊!”
她话未说完,位出锋已经一把将她抱进怀中,捧起她的脸,热情吻上她的唇。严世安惊羞不已,直觉推开他。
他眼底有着微微的沮丧,“不喜欢?”
“不是,只是……跟我想的不一样……”她羞得低下头。
她那娇怯可爱的模样教位出锋的胸口热了起来,忍不住又端起她的脸,深深注视着她,“闭上眼睛。”
严世安虽一脸迷惘,却还是听话的慢慢闭上双眼。
他的唇轻轻贴着她的唇,浅浅的啄着、吻着、吮着,仿佛她的唇瓣是美味得让人不舍得一口吃下的甜品。
也许是闭上眼睛,也许是他的吻犹如雨丝般细致轻柔,她的不安及惊慌慢慢的消失了,她全身放松,沉醉在他美好而热切的吻中。
正当她的意识慢慢抽离,身子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之际,位出锋突然轻轻的拉开她,神情带着几分压抑痛苦。
严世安还搞不清楚状况,睁着迷蒙的双一,疑惑的瞅着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蹙眉笑叹,“我不一定自己还能把持得住。”
她望着他,眼神天真。
“再继续下去,我想做的就不只是这样了。”他伸出手,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头,“今晚就这样吧,祝你好眠。”说罢,他一个旋身走了出去。
严世安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他方才说的话在她耳边盘旋——
再继续下去,我想做的就不只是这样了……
天啊,好让人害羞!还祝她好眠呢!撩得她一颗心高高低低、起起伏伏,身子热得跟火盆一样,她还怎么睡?
第7章(1)
自从严世安将耳环及链子送给秀竹为她娘亲医病后,秀竹简直把严世安当成神一般的敬爱着,私底下,她也跟许多仆婢们提起此事,大家对严世安的印象也因此改观。
这日用完午膳,严世安要秀竹带她在府里四处逛逛消食,秀竹兴高采烈地一口答应。
两人离开涤尘轩,朝着主屋的方向而去。
从涤尘轩到主屋得穿过两处院落,秀竹非常热络,一路上像只小麻雀般吱吱喳喳地介绍着位府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走着走着,前方有一道连接两处高地的小桥,桥下是一个大土坳,看来从前曾经是个水池。
“这儿以前是个水池吧?”严世安问道。
秀竹点头,“是的,夫人她……就是在”一儿溺死的,夫人发生意外后,二爷为了小少爷的安全,又不想他触景伤情,便命人填了这个水池,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想起三岁的位学齐当年目睹娘亲溺毙在水池里,小小的心灵不知受了多大的创伤,严世安就忍不住揪心鼻酸。
才刚过桥,迎面来的人正是苏乐余跟几名跟前跟后的仆婢。
严世安一眼看见她身边带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那男孩正是之前在她窗外探头探脑的孩子,她不由得定定的望着他。
男孩的视线与她对上,一脸羞赧,立刻躲到苏乐余身后去。
“苏姑娘……”秀竹一见苏乐余,立刻恭敬地行礼。
苏乐余像是看不见秀竹似的,直勾勾的瞅着严世安,她不客气地问道:“去哪儿?”
“我去哪儿应该不由苏姑娘管。”严世安勾唇一笑。
“这位府上下都归我管。”苏乐余冷冷地道,“尤其是那种不检点的女人更要归我管。”
严世安没动怒,反倒气定神闲的一笑,“苏姑娘不是当家主母,派头却不小。”
“你!”苏乐余气恼的拔高了音调,“你说什么?!”
“苏姑娘,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不好吗?”
“不好!”苏乐余恨恨地道,“我见你就是不开心!”
“那好。”严世安淡淡一笑,“要么我避着你,要么你避着我,那便也无事了。”
“我避着你?你凭什么啊?”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教苏乐余更加恼火,“你不过是个下贱的妓子,要不是有几分狐媚的本事诱惑了二爷,你进得了位家大门?你可别以为自己巴住了二爷,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野鸡就是野鸡,老夫人是不可能接受你这种出身的女人!”
严世安未做反应,可一旁的秀竹却已经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怯怯地道:“苏姑娘,你别这么说话,要是二爷知道了,可……”
秀竹话未说完,苏乐余便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教训道:“这儿有你说话的分吗!”
严世安立即一个箭步上前,愤怒地道:“苏乐余,你别太过分!”
她是侠女性情,见不得别人可怜,也见不得别人被欺,苏乐余欺她可以,但欺她身边的人就是不行。
秀竹这阵子伺候她,她早已将之视如冬梅第二,她可是拿她当妹妹一样看待,现在苏乐余欺负她妹妹,她岂能忍气吞声?
“我就是这么过分,你能奈我何?”苏乐余抬起下巴,睥睨着她。
“你真可悲。”严世安神情严厉地道:“仗着父亲对位家有功,就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