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
“呵一一”郑仁凯拨拨头发,坐下,跷起二郎腿,强撑住快崩渍的自尊。“我喜欢你这种大婶?不要搞笑了,我什么咖?我不喜欢丑女。”
“我没那么丑好吗?只是长得普通。”
“要不要看看我交往过的女人照片?”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品味很下……咳,很风流。”一直被骂土跟丑,她也不爽了。“我实在是忍不住想讲,诸葛亮,你知道是谁吧?”
“我不知道,可能吗?!”不要当他笨蛋。OK?
“请问诸葛亮又是什么咖?当年多少名门世家的千金想嫁他,他不屑一顾,他喜欢而且娶进门的女人是谁你知道吗?”
“我知道这个干么?!”
当,历史课到了,戴岩静化身历史老师,悠悠道来,给他上课。
“诸葛亮最后婴了一个丑女,黄硕,黄硕身体壮,皮肤黑,皮肤上还有疙痞,她是河南名士黄承彦的女儿,诸葛亮去黄府时,被突然窜出的大狗吓到,结果丫褽跑来拍了一下狗,两只狗就停止动作,再拧它们耳朵,狗竟然蹲下,诸葛亮仔细看,发现原来两只狗都是木头做的机械狗。”
“木头做的?!”
“对啊,正是黄硕做的,厉害吧?”
“卩差。”
“诸葛亮又看到墙上的画,也是黄硕画的;又看到屋外茂盛美丽的花草,也是黄硕种植的,于是他知道黄硕是个才德兼备有智慧的女人,虽然丑,他去卩非常喜欢,还把她娶进家门。”戴岩静推了推眼镜,又说:“诸葛亮六出祁山,发明了一种运输工具叫‘木牛流马’,解决几十万大军粮草运送问题。你知道这个点子怎么来的吗?”
“呃……”不知道,她在背书吗?!
“在范成大的《桂海虡衡志》有记载‘汝南入相传,诸葛亮居隆中时,友人毕至,有喜食米者,有喜食面者,顷之,饭、面俱备,客怪其速,潜往厨间窥之,见数木人春米,一木驴运磨如飞,孔明遂拜其妻,求传是术,后变其制为木牛流马。’懂吗?”他说:“你讲一大串是在讲哪国的语言?”不懂文言文啦!
不懂很正常,他四肢发达脑子简单嘛!她翻译:“就是诸葛亮有朋友来家里玩,吃饭时,有人想吃面、有人想吃米,诸葛亮的老婆一下子就准备好两种,有面又有米,朋友们奇怪他老婆怎么动作那么迅速,大家偷偷跑到厨房看,发现有木驴在运磨,有木人在春米,诸葛亮看了大惊,请老婆传他这套器械的做法,才有后来的‘木牛流马’。”
“是这样吗?!”郑仁凯没听过这些典故。
“就是这样,所以不要只知道欣赏美女,诸葛亮这么帅这么聪明这么有才华的男人会输你吗?诸葛亮就知道美女不可靠,婴丑女才是王道。”
“喔。”郑仁凯点点头。
“你能理解我很高兴。”他也不是不能沟通的嘛。
他了解了,他真的了解了。他说:“‘眼镜’,你学生的时候,一定是那种书呆子对不对?考试很厉害,背书也很强,但是恋爱零分。”
“……可以点东西了吗?”跟这种人谈话,果然是浪费时间。
虽然如此,戴岩静心里是有点惊讶的,她很少在外人前真实的表达个人意见,她懒得和人争论,总是阳奉阴违,反正出来做事,大家也不是真的想深入了解彼此,常常谈论的都是场面话。
可是,面对郑仁凯,她竟然会有这么多情绪,还真心的表达她的想法。干么啊,难道还希望这个四肢发达的男人理解她吗?嗟,乱好笑的。
“唉。”现在,郑仁凯叹息了,挥挥手。“我们点菜吧。”他很失落,来之前,他是喜孜孜的很得意,认为戴岩静迷恋他,还很白痴地想着当岩静告白时,他要怎么委婉地拒绝。
“对不起,你是个好女孩,像我这样的坏男人不适合你一一”
“岩静,你太好了,是我配不上你。”
巴拉巴拉诸如此类。就是拒绝得很爽很虚荣又不伤感情,但万万没想到,戴岩静根本没那个意思!唉,已经够倒胃口了,偏偏,来点菜的是上次那个喜欢戴岩静还揍他的少年。
少年不爽地瞪着郑仁凯,用饱含杀气的目光呈上菜单。
郑仁凯看到少年眼中燃烧的妒火,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神经不正常,突然很兴奋,竟一阵莫名虚荣,他故意搭着戴岩静肩膀,挨着她身子,研究菜单,一副跟她两小无猜,是她男人的样子,在少年喷火的目光下暗爽,可惜爽度撑不久。
啪咂!戴岩静手一挥,很有个性地把他的手扫落。“不要这样,我不希望被误会,坐远一点。”噗,少年表情扭曲,忍着笑,问:“这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戴岩静急切的否认,怕和他沾上关系。
这世道反了,郑仁凯撑着额,在少年揶揄的目光下,很想毙了自己。
他深呼吸,安慰自己,跟这只“眼镜”在一起,要有世界不正常的领悟,在她的世界里,他过去感受到的风光跟荣耀全被打破,在她的面前,他过去引以为傲的优势都被贬低,在她面前,他不明白自己怎会变得像小丑,一直表错情,他陷入一种慌乱陌生的情境里,在这女人面前。
当他们开始吃烧肉时,他没胃口,戴岩静倒是食欲旺盛,一直吃,吃得滓滓有味,满嘴油腻,终于,她吃饱了,表明跟他晚餐的目的。
“……你是开运动餐厅的嘛,对运动很懂喔,我问你,目前NBA赛事大概是怎样的,因为我很久没在看了,最好是有那种会让人很兴啻的赛事,有没有哪一队特别激励人心,可以跟我说吗?”
“请我吃饭就为了打听这种事?!”
“嗯,上网查资料太慢了,我眼晴不好,看电脑很慢。”
“你不是只对烧肉有兴趣?”
“不要记仇,烧肉的事让它过去,”
“它过去了,但现在新增很多别的,比如鞋子啊,”
“不要这样,你都拿了三千块餐券,甜心卡也给你了,好了,不要浪费时间,这样耗下去要很久,我们赶快边吃边说,早点回家,我来做笔记。”
“做笔记?!”郑仁凯看戴岩静搬出笔记本,拿出笔,果真左手挟烧肉吃,右手握笔,等他陈述NBA赛事精华,她绝对是书呆子没错,这么认真干么?“你了解这些干么?女人打篮球没前途啦!”
“我没有要打篮球,快跟我说,你开运动餐厅的对赛事应该很了吧?还是你根本不看篮球?”
“什么!我看的好吗,现在NBA最疯的就是尼克队,只要有尼克队的赛事,餐厅就爆满,一位难求,现在全都在迷林书豪,Jeremy Lin板凳球员的奇迹,因为他……”郑仁凯为了证明自己很了不起,开始生龙活虎,比手划脚,活灵活现的将林书豪辉煌事迹讲给戴岩静听。
戴岩静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最近新闻热播的林书豪这么神?听完林的战绩,她很生火,马上要求,“下次尼克队出战是什么时候?”
“两天后,台湾时间,凌晨两点。”
“跟你订两个位子。”
“没有,不要说两个,一个位子都没有,订光了。”
“太夸张了吧?”
“就这么夸张,你以为我那里是什么随便的餐厅吗?去Google-下,寂迷运动餐厅是充满着时尚男女,很夯的好吗?”
“不能帮我乔两个位子吗?看在今天请你吃烧肉的分上。”以郑仁凯大方豪迈又慷慨的个性,差点就脱口答应,可是,且慢,他可以在戴岩静面前更没个性一点!哼,他拒绝让自己落得好像在讨好她,好像是他在喜欢她,这感觉太不舒服了。
因为心里越来越在意戴岩静,于是心虚,故意表现得不CARE她。
他说:“你想带谁来看球赛?如果是辣妹,我可以考虑,我对美女来者不拒,你懂辣妹的定义吧?像你这种层级的,o”t!不是我的菜。”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辣妹,我找辣妹来,很美的辣妹,OK?”
“外加烧肉一顿。”
“又要请?好,烧肉就烧肉。”
“成交。”
第7章(1)
结束晚餐,婉拒郑仁凯送她返家,戴岩静买了一些寿司,到附近的电视台给录影的妹妹探班。
她成功要到运动餐厅的位子,可以在那里欣赏NBA赛事,她打算带吴志远一起去。是,他不是郑仁凯要的辣妹,届时可能会令郑仁凯不爽,但她不管了,她真正在意的只有吴志远。
想到下午,见到吴志远的状况,她的心很痛。
在见过那样的吴志远后,她再也不能袖手旁观,晋之不理了,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爱情失败,可以让人堕落到怎样的地步?当吴志远跟黄圣雅在一起时,戴岩静曾以为那就是世界末日,毕竟她当时已经默默地爱了吴志远很久,甚至认为,自己很有希望,胜券在握,因为她跟吴志远当时交情已经好到她可以拿着他家钥匙,自由出入的地步。
吴志远人前风光,志得意满,但是,他沮丧烦恼时,只会跟她诉苦,他曾温柔的看着她说:“只有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不用当那个被崇拜的吴志远,跟你相处的时候,我没有压力。”现在,岩静知道,那可能是因为她看起来很平凡吧。
现在,吴志远糟糕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房子昏暗,堆满垃圾,家具布着一层灰,门窗紧闭,空气弥漫腐酸味,还有酒味,各种泡面跟零食的垃圾扔在地上,蟑螂爬行,她一进房子,就头痛欲呕,房东婆婆开了门就跑了,一刻也待不住。
门。
听见声音,他把身子蜷得更弯曲,排斥上门的人,以为来的又是催房租的婆婆,根本不知道站在身后的是戴岩静。
戴岩静怔怔呆立着,眼眶红透,他好惨啊!
“学长?”她轻喊,看见他抽了一下身子,转过身,很缓慢的坐起来,空洞而呆滞的目光,刺痛她的心,她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落下。
吴志远发长及肩,纠结脏污,双颊凹陷,眼晴无神,异常惨白;他胡子没刮,沾满灰尘,一身健美的运动家身型如今瘦可见骨,身上是破烂的油腻肮脏的T恤和短裤,他像是住在山里与世隔绝的原始人,脱离现实,眼色浑沌。
他静静看了戴岩静一会儿,才虚弱地说:“来做什么?”没有欢迎,口气倒有些厌烦。“走开。”说着,又躺下,又背对她,顽固的背影像在拒绝整个世界。
戴岩静注意到茶几上堆满催款帐单,地上散罝喝光的酒瓶,一室的肮脏凌乱,这是她曾爱过的地方,是她曾经迷恋过的男人?
太可怕了。
“你……还好吗?”许久,她只说得出这句话。
“来看笑话的?是她叫你来的?看我被抛弃后有多惨?”他笑了。“看够了就回去。”他拉高毯子,蒙住头,不理她。
戴岩静从破烂的报纸堆下挖出篮球,篮球上有吴志远的签名跟一行小字,阿静珍藏,给最支持我的学妹,生日快乐……志远。
戴岩静抹着不断落下的泪珠,这篮球,是吴志远送她的,她大四时,他已经在“台北御龙”球队,常上场参与SBL(超级篮球联赛),同时,跟黄圣雅正式交往,戴岩静知道后,鼓起一气,向他表明长久以来对他的爱慕,可是,吴志远拒绝她。
戴岩静在伤心下,决定和他断绝来往,把篮球退还给他,她清楚记得吴志远拒绝她时,她有多心痛。
“对不起,我爱圣雅,我也很重视你,我们一定要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我没辩法,看到你们在一起我不舒服。”
当时,戴岩静是这么说的。
她从此不理吴志远,也不上他家,路上见了面也不打招呼,她说到做到,她一旦决定某件事就贯彻到底,可是,表面上的强硬顽固,是为了掩盖内心的软弱,她在心中始终没跟他绝交,但是她很受伤,因为跟吴志远感情极好,使她认定自己是很有机会成为他女朋友的,想不到……现在,看他落魄至此,她忘了那些嫉妒吃醋受伤害的情绪,只有对他的心疼跟不舍。
“这个……我可以带走吗?”戴岩静拿着那个篮球,回到他旁边。
他回身看了一眼,点点头,又转回去,继续睡。
“我会再来。”
“……来做什么?”他冷冷地问。“看不出来我已经废了?”戴岩静坐在沙发边缘,温柔而感伤的看着他。
“记得我陪你搭火车去参加高雄研习营吗?”岩静微笑,回忆道:“那时我们买了自强号坐票,上车后,你的座位被一个大叔占据,可是你没拿出票叫他起来,因为你发现他一只脚是残障的,我坐在位子上,看你默默的站到高雄,一句抱怨都没有一一我想起身换你坐,让你休息一会儿,你却坚持不要。”戴岩静哽咽。“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我最喜欢最欣赏的人。”她伸手,轻轻放在毯子上。“这几年,我很想你。”戴岩静说完,默默离开。
回去“珍奇艺社”的路上,她有了决定。
现在是吴志远生死交关的时期,他需要人扶他一把,让他走出黑暗,她会想办法协助他振作起来,当全世界放弃他时,她愿意当那个唯一支持他相信他的盘石,守护他。
戴岩静走进电视台,打电话给妹妹,到二号摄影棚化妆室,戴守礼在化妆间等录影,看到寿司,立刻狠吞虎咽吃起来。
“真好吃。”她饥肠辘辘,大嚼寿司,吃得不顾形象,跟她一样都是爱吃一族。
“你到底有没有吃晚餐啊?”戴岩静心疼妹妹。
“有啊,之前录游戏,我负责跳绳,热量咻地消耗光光,饿死了。”
“等一下几点录影?”
“等他们叫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可能要到半夜吧,上一组的来宾迟到。”
“喔。”戴岩静支支吾吾。“我跟你说喔,我今天看到吴志远了。”
“你看到他?他约你吗?”
“我是去他家……”声音小下去,看妹妹怒火飙上来。
“干么去他家?我不是要你不要傻吗?他和黄圣雅分手你马上就跑去倒贴吗?有没有自尊心啊?”
“不是这样,你没看到他,要是看到他你就不会这样说了。”戴岩静很难过地把吴志远的现况跟妹妹说。“……他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掉。”
“死就死。”
“你怎么这样说?”
“关你什么事啊姊?你又不是他的谁,连他家人都不管了你管什么?”
“虽然没交往,但我们曾经是好朋友。”
“好个头啦,像这种失恋就自暴自弃的男人,幸好当初没和他交往,逊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