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计划着,靠在高及腰部的横柱上,想休息一下。
不料她才靠过去,那根横柱就往后移开,害她收身不及,仰天倒下。
随即胸口被某个沉重的东西猛地砸了一下,让她忍不住哀号起来。
“秦姑娘!”熟悉的呼喊从那些明明暗暗的格子外传来。
啸月一惊,立刻忍住呻吟,她可不想在这个狼狈的时刻再见到他!
她悄悄地往胸口一摸,摸到个冰冷的石块。抓住石块的同时,她也被人拉起,哦,不,是抱了起来。
“秦姑娘?”抱着她的罗宏擎再次急喊。
“走开,不要碰我,就是石头都比你有温度。”她用力推他,可是没有成功。
“你没事吧?”听到她说话,罗宏擎放了心,但仍关心地间。
当他进来没有看到她,听到呻吟才发现她倒在这里时,真让他吓了一跳。
“有事,当然有事!还好意思问?都是你们害我跌倒又被打的!”
“被打?被谁打?”罗宏擎扶她站好后放开了她,并上下查看着。
不用问,她确实是跌倒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可是被打?他糊涂了。
啸月将石块往他怀里一塞。“就是这个打了我,还差点儿让我喘不上气!”
“这是什么?从哪里来的?怎么会打到你呢?”他举起石块翻看。
他的问题提醒了啸月,她顾不上生气,回头指着横柱。“就是这里……咦,这是怎么回事?”她好奇地推推那个横柱,可这次它丝毫没动。
见鬼了!
一向不信邪的她突然觉得身上的汗毛仿佛全都竖了起来。
她四下看看,周围依然是明明暗暗的格子,四周依然宁静,可是她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快走,这里有鬼!”她推推罗宏擎想往外走。
“不要瞎说。”
“不是瞎说,真的有鬼!”
罗宏擎看她不像在说笑,忙拉住她。“告诉我,怎么回事?”
“先出去,这里好可怕。”啸月用力拽他,并不时地看看那个横柱。
“别怕,有我在,没事的。”他鼓励她。
“是喔,我为什么要害怕?”啸月笑了,可笑声一点都不自然,而她的面色还是很苍白。“也许鬼都害怕提举大人呢!”
她的恐惧是那么明显,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罗宏擎将她揽进怀里,轻声笑着说:“没错,就是鬼也害怕我,所以快说发生了什么?”
他的怀抱和笑声果真给了啸月极大的勇气,她仰头看着他,被他不再冰冷的笑容和温柔的眼眸打动,一时竟不能转开视线。
他现在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冷漠的人,难道以前是她看错了吗?啸月纳闷地想,也或许是恐惧感暂时改变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说吧,是什么吓坏了你?”
不管事实是什么,也不管她是如何想的,罗宏擎温柔的声音再次让她脸红心跳。
而见她一直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罗宏擎以为她被吓坏了,忙低头看着她,并轻轻摇摇她紧偎着自己的身子。
“哦,就是这个。”啸月稳稳神,指着横柱,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真的吗?你说刚才这个横柱会动,现在又不动了?”罗宏擎没有放开她,因为她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
他伸出没被她抓住的手试了试,那根横柱果真没有动。
“没错,不然我怎么会摔倒?而且那块石头也是在它移动时打到我的。”啸月说着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罗宏擎看着她单纯无邪的动作,心口一热,随即放开她,不料被她一把拉住。
“别怕,我不会扔下你,我只想让你像刚才那样做一遍。”罗宏擎安慰她。
“你是说再靠着它?”啸月指着横柱。
罗宏擎点点头,并鼓励地对她笑笑,那神情就像在告诉她:我在这里。
得到鼓励的啸月像刚才那样靠到横柱上,她的手始终被握在罗宏擎的大手中。
可是石柱还是没有动,啸月生气地往后一顶,骂道:“该死的东西……”
不料这下那木柱移动了,幸好有罗宏擎拉着,不然她又得仰天跌倒。
“吓,它动了!”她吁了口气,但也十分谨慎地靠近罗宏擎,随他一道小心翼翼地往移开的木柱看去。
让他们惊讶的是,就在石柱移开后,右边石鼓的斜面上露出一个六边形的洞,而那横柱很快又自动移回来,显然是要恢复原状。
罗宏擎用手挡住横柱,往那个洞里看,发现里面有张色彩黯淡、似羊皮又像纸张的东西。
“这是什么?”啸月探头看看那个洞,不解地问。
罗宏擎没说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放开啸月的手,取出洞里的东西。
“上面是什么?”啸月紧偎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观看那张似皮似纸的东西。“嗯,这是大海,那是礁石……还有船。大人,这好象是张海图。”
“没错,是海图。”罗宏擎将那张皮革放回远处,再仔细察看这非比寻常的石雕。
原来,横柱只有一边能够移开,另外一侧则起到枢纽的作用。而那个转动横柱的机关设置得十分巧妙,必须在特定的角度推动它,它才会移动。而且从枢纽转动的灵活性来看,这里应该是常有人使用才对。
“这个是从哪里落下来的呢?”啸月想不通地指指那个石块。
“好问题。”罗宏擎赞赏地对她笑笑,将手中的石块颠来倒去看了一阵后,把它放在洞口上,果真契合。
“哦,原来是这个洞的盖子!”啸月明白了。
“没错。我想是你靠得太猛,又因为跌倒增强了对横柱的冲击力,这才让它落下打到你身上。”罗宏擎松开横柱让它自动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没错,在我跌倒后,它又滑了回来。”啸月看着横柱判断道:“这里肯定是有人传送消息的地方,而且说不定就是海盗的眼线,不然谁会这么遮遮掩掩地把海图藏在这种地方,还设置机关?”
“你很聪明。”罗宏擎满意地看着她。
他的笑容和称赞让啸月更加得意。
“当然,我姐夫曾经是海盗头,又做了八年的镇海指挥使同知,我可是听说过不少海盗故事呢,大人可不能小看了我。”
“如果你不要再叫我大人,赶快嫁给我的话,我会再也不敢小看你的!”罗宏擎心情很好地说。
可是听他提起亲事,啸月的好心情被破坏了。
“我不要嫁,大人还是……”
“叫我什么?”罗宏擎温柔地捏捏她一直插在自己胳膊弯的手。
啸月抽回了手,急切地说:“罗大哥,你是好人,就做我的大哥不好吗?”
“不好,我不想只做你的大哥。”
“可是……”啸月情急地说:“你今天也看到了,我差点儿就摔下屋顶了,这样不守规矩的女人只会让你丢脸!”
“我说过,我会为你改变,而且我已经在努力了。如今你也得为我有点改变,我要你现在就开始……”
“不要!我才不要改变,我就是我!”啸月大声说着跑出了这个光线越来越暗的地方。
当然,她是不可能跑得掉的,除非罗宏擎主动放过她。
于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是在他的“陪伴”下往天妃宫正殿走去的,这真让她懊恼得想大叫,难道这个男人听不懂人话吗?
“你不去送长风号,怎么又跑回来了?”甩不掉他,她没好气地问。
“不放心你,就先来了。”他简单地回答。
啸月一噘嘴,气恼地说:“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是喜欢独自到处乱跑,你别想让我改变!”
“那刚才在殿里是谁被吓傻了?”怀着少有的愉快心情,罗宏擎逗她。
“刚才那是特殊情况,而且我也没有被吓傻。”啸月辩解。
罗宏擎笑着看她一眼。
“好吧,我承认有点被吓到了,但没有太严重。”
罗宏擎依然淡笑,并不理会她气恼的神情,坚持将她送回了秦府。
由于在天妃宫发现的秘密,他婉拒了秦老爷夫妇的挽留,匆匆赶回了市舶司。
他得派人监视翼殿,还得将今天看到的那张羊皮纸上的海图“复制”出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不能将那张图带走,但他相信,啸月说的是对的,那里是海寇的联络地点,他得以此为线索去查清此事。
当夜,他将事情安排妥当后,就在灯下绘图。他有很好的记忆力,所以没有用多少时间就画好了。
可是当他将凭借记忆画成的海图拿到正规地图前去比对,想找出正确位置时,却发觉找不到。
黄茳、陈生也帮着他找,可直到深夜也没能找出。
怎么会这样呢?
他确信这是海盗集团在陆地上的内线为他们提供的商船出海图,那么这就应该是位于附近的某一处海域,可他为什么找不到呢?
而就在他为无法确定方位苦恼时,也有一个人在做着同样的事,但是效果比他的好了很多,那人就是啸月。
当她回到家后,满脑袋依然是在天妃宫翼殿里看到的那个“鲤鱼化龙门”,和那个透着蹊跷的暗洞。
尽管罗宏擎没有肯定她的猜测,也没有跟她说他的想法,但她肯定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他不会夸她聪明。
可是她不明白既然他知道那是海图,为何还表现得那么不慌不忙呢?
难道他看不出来这可能潜伏着什么危险吗?或许是他没有认出那张海图标志的地方,所以没有当回事?如果是这样,她得帮帮他!
心里想着,晚饭后,她立刻在房间里细心地回忆着自己看到的海图,把一切都描绘出来,然后拿着自己描绘的图跑到书房里对着大海图寻找。可是她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认不出方位。
不过她可不用愁,因为她有两位好师傅可以请教,一个是她爹爹秦大刚,一个是她哥哥秦啸阳。
“这是什么?”当秦大刚接过女儿手中的草图时,开始也没看出来,但当他稍微转动那张纸片后,就明白了。“嗯,月儿干嘛画张倒图为难爹爹呢?”
“倒图?我画的可不是倒图。”啸月闻言大惊,夺过自己画的草图看了看,没错啊,她下午在天妃宫里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图啊!
秦大刚见她不像闹着玩,虽不明白她的目的,但还是指着她的画说:“怎么不是?倒过来看,那黑影就应该是八仙湾,不信问你哥,他熟悉。”
听到他们对话的秦啸阳走过来,接过妹妹手中的图看了看。“啸月,爹说的没错,这图就是八仙湾,只不过你把画图颠倒了。”
说着他拉她到大海图前,指着东南方的一个点说:“这里是青蛇礁,是大明朝海域和琉球海域的分界线,比对着这点,你把你的图倒个方向看看就明白了。”
“哦,真是颠倒了!”啸月了然地笑了,顿时兴奋地给爹爹和哥哥一人一个快乐的拥抱,让他们在高兴之余也十分惊讶。
自从替她定亲以后,她在家里就像一只头上长角、身上带刺的怪兽,还总是摆出一副“谁都别惹我”的蛮横样,今天突然恢复了正常,让他们都很高兴。
“月儿,为什么要画海图?”秦大刚笑呵呵地问:“这地方离我们可不近。”
“好玩。”
秦啸阳道:“好玩什么?那里是去琉球、日本的必经之地,也是有名的暗礁与旋风区,近年来那里经常出现翻船事故,出事的船多半人船难寻。”
“是吗?”啸月把哥哥的话记住了,随即转移话题道:“爹爹和哥哥去过好多地方,就连大姊也去过,只有我好可怜,连大船都没上过,现在只能画图玩玩。”
听她说得可怜兮号的,秦家父子都笑了。
秦大刚疼爱地拍拍她的头。“以后让你的夫婿带你上大船出海吧,那样爹爹和哥哥就管不了了。”
“真的吗?”啸月问,可一想到罗宏擎的古板,立刻嘴一瘪。“那就重新替我定亲吧,我不要嫁给罗大哥,他连上大街都不许,怎么可能让我上船呢?”
她充满不平的指控,只换来父兄开心的大笑。
“那是因为他太急于保护你,怕你惹麻烦。只要你温顺点,他会带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秦啸阳笑着说。
“会吗?”啸月可没有那样的信心,何况还有个前提是她得“温顺点”!
“当然会,不信你试试。”
面对他们的笑声,啸月无奈地想,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服从!
然而,前半生她服从了爹娘,服从了哥哥,因为他们是她的长辈,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因此如果她一定得嫁人的话,她的后半生绝对不会服从任何人,尤其是她的夫君!
这点,她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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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她兴冲冲地来到戒然居。
在警告多次无效后,如今,就连最刻板守礼的罗宏擎也无法阻止她如入无人之境地擅闯戒然居的任何一个地方了。
而因为知道她很快会是这院的“夫人”,守卫们自然都不禁止她的通行,所以她能直接奔进罗宏擎的书房。
“嘿,罗大哥,我知道了,那里是八仙湾!”
一见到罗宏擎,啸月就喜孜孜的宣布,也不管对方是否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只顾着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他。
看着她快乐的笑脸和轻盈的脚步,此刻罗宏擎的心好比初升的朝阳般明亮而温暖。
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哭丧着脸或者大呼小叫、言行粗鲁地上门。
多希望以后的每个早晨都能看到这样的她!
“你看。”对罗宏擎的想法毫无所知的啸月从兜里掏出自己画的那张图,得意地说:“这就是昨天我们看到的那张图,对吧?”
“你怎么会有这张图?”一看到她拿出和自己昨晚画的那张一模一样的海图,罗宏擎心头一震。
“是我画的。”啸月匆匆回答他,再追间道:“昨天我们看到的那张图就是这个样子的,对不对?”
“对。”罗宏擎接过她的图,再让黄茳取出自己昨晚画的那张。
“哦,原来你也画了一张呀?”看到他的图,啸月笑得更动人了,为自己与他想到一样的事而开心。“那你一定也没有认出这是哪里,对吗?”
“没错,我没认出来。”见她一语中的地说出了他的困惑,罗宏擎坦然承认,并期待地看着她。
啸月没让他久等,立刻兴奋地说出了谜底。“那个画图的人怕图纸遗失走漏消息,故意用了障眼法,把海图画颠倒了,所以我们找不到它。
可是只要倒过来,你就能发现这里正是青蛇礁的八仙湾。我哥说这里是有名的旋风区,最近常有船难发生,而且失事的船总是连人带货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