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从背后偷袭他,软软的将全身重量压在他宽阔的背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累了吗?”孙书云放下刻刀,改拉她的手。
她点头又摇头道:“今天差不多了,我让工人先走,剩下零碎的细节我自己弄就好了,明天我会叫玉湖和玄玄过来帮忙。”
“我帮你好了。”不忍心看她太累,孙书云拉她坐到身前,打量她因为东奔西跑而泛红的脸颊。
圣郁婕转动眼睛,随后笑着答应。
“我们先吃饭好了,吃饱了再弄?”
“早准备好了,就等你肚子饿。”孙书云宠溺的伸手搔乱她的刘海。
“早饿了!是什么?”
一双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圣郁婕跳起来就往厨房冲去。
“麻辣锅,那天没吃到的。”
她脸马上爆红。那天他们的确没吃到,因为一锅东西都煮烂了,从火锅变成菜粥。
孙书云笑着将洗好的东西丢下锅,不忘对她挤眉弄眼。“今天不许引诱我哦,否则再煮成一锅粥可不能怪我。”
“讨厌!”她抄起筷子就追着他打,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小雨,可房间却不时传出笑声及尖叫声……
“嗯……好饱!”
吃饱喝足,圣郁婕轻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说实话,这火锅真不是盖的,她辣得鼻涕眼泪乱流,却依旧吃得不亦乐乎。
“吃饱了刚好有力气干活,开始吧!”
孙书云挽起袖子,大有上战场的样子,惹得她娇笑连连,于是也加入。
他们用粉笔在地板上分隔区域,像小时侯玩跳房子一样,圣郁婕甚至玩性大发的脱了鞋,光脚在地板上沿着他画下的箭头一蹦一跳,不时被他抱起来打转,尖叫着大笑……
“呼……终于贴好了!”
窗外的天空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地板上的荧光箭头立刻像路标一样亮了起来。
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息,看他将最后一个标记贴好,弯腰用手指将贴纸仔细抚平,然后习惯性的退后一小步欣赏,圣郁婕无声轻笑,小口吞咽口水。
他的身材可真好啊!背部线条完美,腿长而笔直,腰和臀结实紧致,她甚至能隔着背心看到他腹部若隐若现的六块腹肌,看见他转身,四目接触,她咯咯笑了。
看她孩子气的笑倒在地板上,红红的脸蛋、红红的嘴唇,眼睛亮晶晶的,而那些亮起来的箭头在她身旁蔓延开,如同银河中有个小仙女,孙书云的眼神黯了,轻巧的走向她。
圣郁婕双手撑在身后,脚丫子可爱的蜷起脚指头,看他如同夜幕下非洲大草原上的黑豹般无声靠近,她轻轻拍掌,他头顶的感应灯立刻亮了,他走过,灯光又暗下来,如同他点燃了一把又一把火炬走到她身旁,她的心底暖暖的,如同激流温存。
“你好美!”
孙书云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俯身欺近她上方,伸手轻轻碰触她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发丝,盯着她如同琥珀般妖冶闪烁的眸子,温柔的勾起嘴角。
“是最美的吗?”腼觍的笑,迎着他的目光柔声撒娇。
他也笑了,凑近她可爱柔软的耳垂,坏心的开口,“童话里,只有一个人这样问魔镜——嘶!”
对于他的揶揄,她的回报是微微抬起脚,将冰凉的脚心贴在他暖暖的小腹上,刺激得他倒抽一口气。
她咯咯笑开,想逃跑却已经晚了,连另一只脚丫子也被他俘虏,一同塞进他敞开的衬衫,贴在他身上。
“不冰吗?”她笑着问,脚心传来他的体温。
孙书云摇头,拉她颠倒着并列躺在地板上,稍稍转头就可以看到一闪一闪的箭头,那些箭头此刻仿佛印在他心上一样,全都指向她的方向,幸福的方向。
“孙书云,现在的你,幸福吗?”
偏头看他,看他在夜色中依然如星辰般亮的眸子,圣郁婕的心底隐约浮动着一丝不安,是太幸福所以才害怕的吗?她不知道。
仿佛察觉到她的不安,孙书云含笑起身,凑近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缓缓说:“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幸福。”
她欣慰的笑了,伸手交握在他颈后,献上最甜蜜的吻。
夜色中的仓库,有一闪一闪的光亮穿透黑暗,如同闪电划过夜空,向一切宣告着华丽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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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展期逼近,圣郁婕终于和委托此次洛可可案的委托人敲定见面。
“是圣小姐吗?”
古朴的茶楼里,圣郁婕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两个男子,起身对说话的那位年轻男子道:“您是吴先生吧,另一位是?”
“这位就是这批展品的收藏者,我的委托人钱先生,钱先生是为了展览的事特地从英国回来的。”
她看向老人,Burberry的棕色格子西装配米色休闲裤,米黄色的衬衫,衬衫扣子扣到喉结处,今季正流行的小翻领下,一条棕色的爱马仕真丝丝巾使他看起来风度翩翩,纯正的英国绅士也不过如此。
但随着目光的定格,圣郁婕愣住了,这个人——
“圣郁婕小姐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您是——”盯着那张过份相似的脸,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男人微笑点头,“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我是书云的父亲。”
书云的父亲?!圣郁婕几乎忘了该说什么或做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其实钱先生之所以委托我将那批展览品交给贵中心展览,最终目的是为了想借圣小姐之便,请书云参展。”
圣郁婕瞪向开口的吴昊,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这个人就是书云的生父,那个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甚至伪装自己已死的男人,现在竟借她的手再一次欺骗甚至伤害书云?!
“圣小姐?”
她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胡乱将桌上的文件收好,随后看向一脸惊讶的钱世昌。“抱歉!这个展览我们不能承接,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满心被利用的愤怒,以及为男友的心痛。
“圣小姐请留步!容我说句话可以吗?”
站住身子,她僵硬的转身。
钱世昌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和照片上看起来不一样,此刻的她满脸愤怒和不满,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写满了谴责,于是他知道了。
“我想,书云已经把我们家的事情告诉圣小姐了吧。”
她微皱眉头,因为说这话时,钱世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让她犹豫该不该站在这里继续听他说。
“如果不赶时间,圣小姐可否坐下来听我把故事说完整?”
完整?难道书云说得不完整吗?她挑眉,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重新坐下来。
“圣小姐一定也认为,我是个为荣华富贵而抛妻弃子的大混蛋吧。”
钱世昌苦笑,长长叹出一口气,双手交握在身前,目光越过茶楼的竹帘望向远处,良久才道:“当年我只身前往美国,我猜也是想有番事业,给书云母子俩好日子过,没想到却发生了意外,在英国领事馆附近的巷子,我应该是遭人抢劫,反抗之后仍身中三枪。”
圣郁婕没有插话,但心里疑惑不断。他为什么要用“猜”跟“应该”这种不确定的字眼?他说的不是自己的事吗?
钱世昌摇头继续道:“算我命大,让当时英国驻美大使的女儿所救,但由于脑部受创而失去了记忆,能证明我身份的证件应该是被歹徒抢走了,为了不让我被移民官遣送到难民收容所,她替我入了英国籍,请她父亲安排我在英国大使馆工作,随后我们产生了感情,最终顺利结婚,回到英国定居。
“这期间她一直不遗余力的替我查找身份,直到五年后,终于查到我是谁,但却隐瞒了我。”
圣郁婕紧皱着眉头,她想,她可以理解那位英国小姐为什么要隐瞒。
“直到我们结婚的第十年,她不幸得了不治之症,才将一切写在遗嘱里,包括她派人回台湾和书云及他母亲见面,听说沛华是虔诚的基督徒,而宗教也是沛华最后的寄托,所以她照沛华所愿,帮他们母子找到能安身的教堂,甚至将自己名下的一半遗产留给了他们——我想那是因为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认为那是自己的罪过,甚至认为得病是上帝对她的惩罚,她要我原谅她的自私——
圣郁婕咬紧嘴唇,她已经无法辨别这个故事是否真实,但是,她深深的被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人感动了,她用短短的一生来赎罪,直到死都没有赦免自己,而唯一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爱!
她需要被原谅吗?不!因为她根本没有错,在爱的世界里,又有谁是错的呢?
“芬妮去世后,我曾回来找过书云和他母亲,可却被拒绝了,沛华是了解我的,她知道我是出于自责和歉疚想弥补她们母子,她说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仅仅是歉疚?她曾是你的妻子啊!”她不能理解,如果仅仅只有自责和歉疚,未免也太轻了。
“说实话,圣小姐,我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以前的记忆。”
她皱紧眉头。难怪他话里有太多不肯定,想必很多都是那个芬妮当初派人调查的结果。
“对他们母子,我能找回的仅仅是无法弥补的歉疚。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万幸,医生说由于中枢神经受过伤,现在我年纪大了,随时有可能因为供氧或供血不足而导致休克死亡,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在死前能得到书云的原谅!”
看着钱世昌眼中的坦然和期望,那是—种看破—切,随时准备放手人世的豁达。
她无声喟叹,分不清内心对这个老人的感觉,只怪造化弄人,在这个故事里,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书云知道这些吗?”
他难过的摇头。“沛华去世后,他写了信给我,告知我他已改从母姓,要求送他进英国最好的学院学设计,说那是我欠他的,我照做了,可从此后他便拒绝和我见面。他很优秀,除了最初的学费,之后几年他都能拿到最高额度的奖学金——”
圣郁婕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浮着温暖的欣慰和自豪,她知道他对书云是有感情的,不仅仅是自责和歉疚,骨血的牵引是任何力量都无法分割的。
“您没有尝试着把真相告诉他吗?”
“他对我避而不见,我想你也应该了解他的脾气,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哈——”她笑了,想起在酒会上书云阻止她追邵立年的样子,真的是像牛一样的蛮横固执——
“呵,这一点他很像我!”钱世昌眼睛里湿润润的,让圣郁婕心软了。
“我会试试看。”
他霍地抬头,一双悄悄红了的眼睛瞬间布满期待。
“但你也说他固执得和牛一样,所以我没有把握,只能试着让他知道事实,至于决定,最终还是要他来做的。”
“圣小姐如果能让书云答应和老爷子见面,就算是一百场展览我们也愿意赞助!”
她轻轻摇摇头。
“我之所以答应帮忙,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书云。”
第九章
“书云——”
孙书云从照片中抬头看向女友,她说要筛选参展的作品,可从开始到现在,她根本就心不在焉。
看着他,圣郁婕心中挣扎了许久,试探的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
“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孙书云好笑的说,凑近盯着她被灯光点亮的眸子。“不会——是想和我分手吧?”
她轻轻皱眉,咬咬嘴唇,盯着他发笑的眼睛。“如果你父亲当年那么做是有原因的,你会不会原谅他?”
他皱眉,无声退后,低下头藉故翻照片,但随后却又不耐烦的将照片扔在一旁起身。“肚子饿了,我去看有什么可以吃。”
“书云,”她抓住他的手,坚持得到答案。“这只是个假设,我只是想听听你的——”
“没必要。”
他的语气僵硬而冷漠,圣郁婕愣了一下。
“这么无聊的假设,亏你想得出来。好了,不说这个,我去做晚餐。”
盯着他的背影,她皱了眉心,她知道他一定会抗拒,但没想到他居然连听都不想听,仅仅只是个假设就能让他瞬间翻脸。
头好痛,她根本不该插手这件事的,但——钱世昌渴望的眼睛在她脑海中浮现,而男友冷漠的逃避更让她心疼。
孙书云煮了简单的义大利面,当他从厨房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友依旧坐在原地发呆,无意识地咬手指头,这表示她在烦恼着什么。
他挑眉,“好吧!现在告诉我你的假设,我或许会回答。”
圣郁婕回神,就见他将食物放在一旁,坐在自己对面,她怯生生的说:“你要保证不生气。”
孙书云迟疑了片刻才点头。
思量再思量,挣扎再挣扎,盯着他的眼睛,她真希望能够预知听完她陈述后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良久,久到他习惯性频频抬眉表示不耐烦时,她终于有勇气开口了,“其实这个展览的委托人,就是他。”
孙书云沉默片刻。“这是假设?”
她连忙摇头,心虚得要命,连看他的眼睛都不敢,鸵鸟的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然后呢?他想做什么?”
她惊讶,他没有生气、没有咆哮,就只有冷冷的一句问话,她抬头看向他,就见他双手环胸,目光犀利。
“他想……见你。”
“不可能!”
他拒绝得毫无余地,圣郁婕诚惶诚恐的劝道:“别拒绝得那么快!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孙书云的眉头锁得死紧,看向她身后铺了一桌的照片,握紧的手选择端起一旁的义大利面狼吞虎咽。
说到这里,就算他不想听她也得说了,何谓硬着头皮,她现在感受到了。
“他没有别的要求,因为你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他唯有想出这个办法。”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见他!”重重放下盘子,一双几乎要着火的眼犀利的瞪着她。
圣郁婕倒抽一口气。又是这种眼神,这种几乎失控的凌厉在警告她该住口,该从此闭口不谈这件事,可是——
“可是他活不了多少时间了!”
她想起钱世昌说他将不久于人世的眼神,他说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儿子……
仿佛有—秒的停滞,孙书云看着她、盯着她,瞪着她,像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当年他——”
她的当年还没开始,他转身就往外走,不给她任何说下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