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轻轻推了推她,但她一直抱着他,哭得心都要碎了。
“夫人,池爷只是昏倒了!”
她还是哭个不停,根本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众人无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狗官!老子先揍你一顿再说。”阿虎把莫少连踩在脚下,接着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到眼前,一只铁拳毫不客气地直接招呼过去。
“你……你竟敢打朝廷命官?”莫少连捂着眼睛,痛得在地上像条虫一样蠕动。
阿虎不屑地冷笑一声,“你的大靠山早倒了,你岳父想背着小气皇上乱来,就等着抄家吧!”
“什么?”莫少连吓得瞠圆了眼,从头彻底凉到脚。
“给我打!”阿虎一脸嗜血地笑,招呼兄弟们狂扁这个欺负池爷的狗官。
“不要啊!饶命啊!各位大爷饶命啊!”无法反抗的莫少连,像杀猪一般不停惨叫着。
“爹爹,吃药药!”囡囡煞有介事地跪坐在床头,手举着瓷勺,要求爹爹吃药。
池青瀚翻了翻白眼,口中自动泛起苦味。
“乖女儿,大夫病人的游戏可不可以不要玩了?”他这几天吃药吃到怕,无奈宝贝女儿却爱上“照顾病人”的游戏,他只能舍命陪女儿,她玩得不亦乐乎,但他的胃袋却快要受不了了。
“哼!爹爹不听话,我要跟娘说!”囡囡一手叉腰,粉嫩小嘴翘得可以吊三斤肉了。
眼见小丫头气呼呼地把勺子扔回药碗里,把碗放在床儿上,翘着小屁股打算爬下床去找娘,池青瀚投降了,一把把女儿抓回身边,“好好好,小姑奶奶,我错了,我吃了还不成?”
“哼!”囡囡假装生气不搭理他。
池青瀚挑起浓眉,把左手放到嘴上吹两口气。
“啊!爹爹耍赖!”囡囡尖叫一声,声音惊喜却又害怕,她最怕人家搔痒痒了,爹爹好坏喔!
他抱起女儿,她咯咯笑着,拚命在他怀里扭动,他也跟着笑开来,亲了亲小丫头粉嫩的额头,“你这小东西,跟你娘学了个十成十,把爹的弱点全抓住了,是吧?”
“咕噜……嘎嘎……”宝宝醒来了,咕哝着翻了个身,要爬上爹爹的大腿。
池青瀚另一手抱起自己的胖儿子,两个臂弯,─边一个,带着他们向后躺回柔软的大床。
“喀喀,囡囡也要亲爹爹。”
眼见姐姐亲爹爹的大脸,小宝宝也有样学样,馎出刚长出来没多久的两颗小牙,亳不留情地直接往他的脸上咬去。
“你这调皮小子!”池青瀚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肥屁股,把两个宝贝抱得紧紧的。
“娘为什么还不来?囡囡困了。”娘说她是小姐姐,所以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她,要她监视爹爹吃药,也可以照顾胖弟弟,可是她现在好困,好想睡觉,娘什么时候才要来接手啦?
她张开粉嫩小嘴,打了个很大的呵欠。
“乖宝贝儿,睡吧,爹会陪着你们。”
囡囡忍不住困意,慢慢把眼睛闭上,但想到爹爹还没吃药,她便勉强睁开一下眼睛,提醒道:“爹爹一定不能忘了吃药喔!”
池青瀚面有难色,眼睛瞪向那碗黄色液体,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很乖地把药喝厂,省得等等那个更难缠的娘子大人回来,他可就真的要倒霉了。
女儿睡着了,他和儿子玩了一会,小家伙也睡了,本来想闭起眼睛也跟着休息一下的,凌飞嫣却在此时回房了。
她轻手轻脚地把女儿和儿子抱到小房间,再回到床边。
“药吃了?”
“你说呢?”池青瀚没好气地看着她,“你派了个小牢头监视,我敢不吃吗?”
凌飞嫣一听,忍不住开心地笑了出来。
他抓住她的手,手背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怀里,“还敢笑我,当初是谁一边大喊‘不要死、我爱你’,一边哭得死去活来的?”
“你再说!”她用力掐了他厚实的胸膛一下,恼得小脸红透,当时她可丢人了,以为他死了,还很不要脸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示爱。
“我也爱你!我这么爱你,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
“我真的以为你喝了毒酒嘛!”
“本来是打算喝的,可是被你撞翻了,又拚命挖我的喉咙,可怜我被过度虐待的身体,受不了折磨,才会昏过去的。”他轻捏她的俏鼻,逗她,“那么爱我就早说嘛,非要等到快失去我了才说
她啃咬他的手指,“是!我的池爷,都是我的错,你就大人不计小女子的过,原谅我吧!”
“嗯,看你诚心道歉的分上,大人我就不追究了。”
“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啦!”她娇瞪着他。
“不敢不敢,我这条小命可是娘子救回来的,这辈子,池青瀚生是凌飞嫣的人,死是凌飞嫣的鬼!”
“油嘴滑舌,没个正经。”她啐他,一个大男人,学那种滑稽样子,丑死了!
她想推开他,他却偏不放开,她捶了他一拳,便窝在他胸口。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她感到好安心,真好,他又回到她身边了,她忍不住将小脸整个埋进他温暖强壮的怀抱。
“为了救我,烧掉你心爱的茶园,后悔吗?”
他低声问。
“不后悔!茶树没了,还可以再种,不管要花多久的时间,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知道一切还有希望。”
听到她这么说,他为之动容,更拥紧了她。
“何况……烧茶园之前,我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是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我早就知道茶叶经过高温蒸压后,能够做成砖茶,这种茶长年不坏,越陈越香,而且极其珍贵,以前主要以湖南的黑毛茶为原料,后来我发现,我们茶园里的老清茶也可以这么做,所以在烧茶园前,我就先让钱先生下令采摘茶叶,压制成砖茶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重建茶园的期间,也不会断货了。”他愣了,没想到聪明的娘子背后还有这么一手。
“是,我们的货源很充足,而且由于茶园被烧,外面放出消息,肯定会让茶商担心货源紧缩,砖茶反而能卖到好价钱。”
“嫣儿,你太聪明了!”他一激动,抱着她猛亲,“我以后绝对不惹你,什么都听你的!”
“没出息!”她纤纤细指,习惯性地点上他的额头。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我只对你一个人没出息,出门在外,我还不是个爷儿,谁敢瞧不起我!”池青瀚的霸名可不是虚的,一帮兄弟也不是混假的,那绝对是登高一呼,万人共应!
不知怎的,他莫名想起莫少连那个混球,他气愤地咬着牙骂道:“蠢皇帝只抄他的家,将他和曹太师流放,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这还不是利益交换?”她向来不屑当朝的国政,“雷二公子果然是个人才,不过二十出头,就有如此手腕,日后定成大器!”
“咱们山西商会的势力也不小,这一联名,皇帝老子也傻眼了,就是把国库翻个底朝天,恐怕也抵不过晋商财富的千分之一。”
“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皇上再贪,也要顾虑社稷,边关还有与东北那边对峙的数十万官兵,都要靠山西商人运粮过去才能生活,若在这个时候选择与山西商人为敌,他这江山也甭想要了。”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就好了!”他突然紧紧抱住疼到骨子里的亲亲娘子。
他现在说起甜言蜜语,是越来越顺口了,反倒是她,脸蛋红透了。
他凑上前,猛亲她,“我这辈子爱的只有你,自始至终,从来没变过。”
这句话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对!顺儿曾经说过,她当时就觉得怪怪的,现在再从池青瀚口中说出来,她就知道了。
“停!”她推开他亲个不停的大嘴。
“你这辈子只爱我一人?”她满脸疑惑地问。
“是啊!”他点点头,又想要凑过去继续亲,可是又被她挡住。
“可顺儿以前跟你在一起过。”而且他说“自始至终”,怎么感觉他好像从很久前就开始爱她了“看来你还是不记得我!”他故意摇头叹气,一副很失望的表情。
“记得你?”那是什么意思?
“不说了,好伤心,睡觉。”他把她的小脑袋往胸口压,假装就要呼呼大睡。
“不准!”她从他的怀里爬起来,双手捏住他的大脸,往两旁扯开,“给我起来说清楚啦!”
她的撒娇,让他大笑着把她重新拉回怀中,吻上她眼角那颗他最爱的红痣,百般怜爱。
“快说啦!”她很乖地让他亲,就指望他能告诉她。
但他就是笑得一脸神秘,却什么都不肯说!
那是在他最穷困惨淡的岁月里,唯一最美好珍藏的回忆……
番外篇:真正的第一次相遇
池青瀚还是个青年时,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为了挣钱,他跟着几个大人去了山东,据说那里遍地都是金矿,但等真正找到金矿时,工头却想私吞,趁着月黑风高,派了杀手来取他们的性命。
当时老钱可怜他年纪轻,临死前扑到他身上,为他挡下一剑,只不过杀手又再补了一剑,幸亏刺得不深,池青瀚只是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身裹一条破席子,被扔在乱葬岗,他忍着伤痛,慢慢往外爬。
后来伤是怎么好的,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只记得那种疼痛跟了他好久好久,让他心中充满愤恨,只想报复,而为了能活下去,于是他学会偷窃。
他从山东回到家乡榆次,一路上靠偷窃活命。
正巧那年山东闹旱灾,庄稼无收,大批难民往山西迁移,他半途加人了流民的队伍,也算有吃有睡。
本来一切都很平静,突然有一天,他们的队伍中出现了一队官家车轿,主人很好心,不时会施舍点东西给流民。
流民食髓知味,便拚命跟着人家的车轿后面跑,他也不是傻瓜,有好处不知道要捞,他年轻、体力又好,通常都跑在第一个,渐渐的,能跟上的流民越来越少,车队仿佛也知道好心施舍反而会招来麻烦,马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但跟不上的人里,不包括池青瀚。
中午,马车在荒郊停下来歇息,他也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落脚,其它还有几个汉子,分别找好自己的地盘,虎视眈眈地彼此对视。
官家生火做饭,没过多久,一个婆子便扛来一桶稀粥。
“来吧,你们这群饿狗!”婆子厌恶地将粥桶放到地上,退后两步。
吃人嘴软,几人虽不甘被人侮辱,但为了那口饭,也只能忍了。
池青瀚是当中年纪最小的,他很识时务,等其它人拿完后,他才慢吞吞地走过去,只不过往桶里一看,什么都不剩了。
“哈哈哈!”几个大男人大口地吃着粥,一边嘲笑他,“龟儿子,想吃是不?想吃就过来给老子跪着,老子吐几口给你吃吃,哈哈!”
池青瀚握紧双拳,牙关咬得死紧。
“这是你们的最后一顿饭。”一道清冷的女声陡然插进来。
几人一愣,纷纷看向来人,呦!一个娇俏的女娃儿,虽然只有十来岁,但那张粉嫩小脸长得可不含糊,尤其是眼角下那颗朱砂痣,怎么看怎
么诱人,要是再长个一两岁,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几个汉子眼中冒出邪佞的淫光。
“小姐!”婆子恭敬地行礼。
原来她是官家的小姐。
“我们不是做慈善生意的,自己的干粮也有限,再几日就会到山西,帮到这已算仁至义尽了。”小女娃口齿清晰,说话有条有理。“你们有手有脚,到了山西,应该就能找份工作养活自己,我们就此别过,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她说完便转身要走,眼角余光却看到呆愣在─旁的池青瀚,她看了看粥桶,细眉聚拢,表情有点挣扎,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你,跟我来吧!”她的小手指了指池青瀚,便昂头先行。
池青瀚有如着魔般,也不想想自己比那小女娃大多少,便傻愣愣地跟了过去。
“把那半块咸肉切给他,再去准备一些馒头。”女娃儿吩咐婆子。
“可是肉就只剩下那么多了……”给这小子吃了,他们以后岂不是连肉渣子都沾不到?
“叫你去你就去!”她板起脸,还真颇有点威严。
婆子撇撇嘴,不甘不愿地去了。
因为不想让家人看见,所以她带他来到一处灌木丛后,“你坐下。”她高傲地昂着下巴命令。
他乖乖地依言坐下。
“把衣服撩起来。”
“这……”就算再傻,他也觉得这么做不太妥当。
“你受伤了吧?我这里有些药,可以先应付一下,但不保证一定能治好。”她刚才发现他的站姿非常不自然,手臂还有意无意地遮住腹部,就猜到他身上带伤,想视而不见,但又觉得他可怜。
爹爹赴任山西榆次的县令,在山东看到了流民,他们都想多做善事,但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跟了上来,爹娘心软,一路上还是能帮则帮,只不过他们的粮食也快吃光了,她只能狠下心来撵人。
他莫名其妙红了脸,她却丝毫没有尴尬之意,见他只顾着发愣,雪白的小手主动向前,随即翻开他的衣裳。
“啊!”她的小嘴张大,被他身上的伤吓到了。
“没关系,我好得很快。”见她被吓到,他赶紧拉下衣服。
“翻起来!”她定定地看着他,“我藏着一些好药,是爷爷那辈传下来的。”
她走回马车,取来些东西,还有咸肉和馒头。
他看着咸肉和馒头,猛吞口水,脏手就要伸过去拿,却被她雪白的小手打落,“等下再吃!”
她将他的衣服再次翻起,用爹爹喝剩下的茶叶为他擦洗伤口。
“茶叶可以清洗伤口,让你的伤口不溃烂。”
她红红的小嘴,开合着解释。
他直直盯着那张小嘴,喉头吞咽了一下。
“嗯——”他闷哼一声,她在他伤口洒下白色药粉,顿时一阵抽痛,但药效很明显,伤口很快吸收了药粉,他感到伤处渐渐变得清凉,不再疼痛。
她为他绑好药布,“好了,可以吃东西了。”
他开始还能装一下,但肚子实在太饿了,到后来根本三两口就直接吞掉一颗馒头。
“扑哧!”她笑他吃得那么急,“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被她脸上甜美的表情所吸引,眼角的那颗小红痣,实在是太可爱了。
那一晚,他躺在草丛里,肚子饱饱的,手里始终抓着她送给他的药,望着天上的月亮,竟然整夜无法人眠。
没睡着是对的,刚好可以让他听到那几个男人的密谋。
那些人竟对小姐起了歹意,想抢了这官家,把小姐抓来玩弄一番,然后卖到妓院去。
池青瀚在草丛里不敢轻举妄动,把一切都听进耳里。
他的双眼闪过一抹坚定的光芒,他屏住呼吸,等那群汉子睡着,手探到口袋里始终揣着的短刀,虽然刀刃有点钝,但足够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