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兆城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用不上。”说完就离开了。
苏妙安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是知道了麦兆城话中的意思,但没去细想,她侧身把宝宝放进婴儿床,然后扶着婴儿床看着他。
她知道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走的,但现在才发现全部都是误会。
如果不是那天当晚就发现有了宝宝,或许她不会那么冲动,或许第二天就会解开误会。因为她的任性,麦兆城有十个月没联络上她,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心里确实有那么点愧疚。
她不声不响地走了将近一年,回来后收留她的还是麦兆城,而且他还为宝宝准备了婴儿床,而且这个床还好漂亮……所以即使他有事瞒着自己,她也不予追究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做了母亲的缘故,她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苏妙安多愁善感的时候还在后面。
麦兆城对她是一如往常的好,对苏晓杰也是疼爱有加,他把卧室让给了他们母子,自己天天睡在客厅,平时还帮他们做三餐,偶尔还会加上宵夜。
苏妙安因为生产而圆润了不少,又因为在哺乳期而食量增加,所以麦兆城帮她做的三餐也都是按照所需营养搭配,不到一个月就把苏妙安喂得长了几公斤的肉。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在国外孤单了一年,回国后又被老爸扫地出门,这个时候的苏妙安是最脆弱的。
而一直为她工作,又被她不声不响就丢在一边的麦兆城,却还是对她这么好。
苏妙安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把宝宝放进婴儿床,准备自己去洗个澡。
脱掉衣服之后无意间瞥了眼镜子,然后心情又变得抑郁起来,她真是胖太多,原先四十出头的体重,现在恐怕都要过五十了。
苏妙安转过头去,决定在宝宝断奶后就好好减肥,在变回原来那样前,她绝对不出去见人!
毕竟对于一向在意形象的苏妙安来说,增重简直是致命的,但为了宝宝她也只能忍了,反正别人也看不到,至于麦兆城,她还有什么样子是他没见过的吗?
一这么想,苏妙安就舒服多了。
就这样安逸地又过了一个多月,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那天苏妙安刚把宝宝哄睡,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想去弄点水喝,可是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麦兆城叫住了。
他正坐在餐桌前,抬头看着她笑,“晓杰睡了吗?”
见苏妙安点了点头后就又说“有空吗?想和你说件事。”
苏妙安上上下下地看了看他,满脸怀疑地坐下,手臂一环,“说吧,什么事?”
麦兆城轻轻拿起了眼前的一叠东西,好像是照片,不过他并没有立刻交给苏妙安,而是把手边的水杯推给苏妙安,浅笑着说“准确地说,我是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苏妙安恍悟,露出一个“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的表情。
麦兆城垂眸笑缓声说“其实对于你十一个月前一声不吭就离开的行为,我很气愤。”
苏妙安表情一变。
麦兆城却是含着笑继续说“我觉得你只是把我当成生育工具。”
苏妙安的表情变得更诡异,张了张口。
麦兆城抢言,“虽然已经过去十一个月,但现在说出来还是觉得很生气。”
他拿过苏妙安面前的杯子,然后猛地掷到了地上,玻璃杯应声而碎,苏妙安惊得尖叫了一声,然后瞪大了眼睛看向麦兆城,却见他仍旧笑咪咪的,“好了,我们继续……所以我觉得应该教训你一下。”
苏妙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怒极反笑,“教训?你要教训我?”
她急急地喘了几口气,然后突然站起来,走到麦兆城的眼前,插着腰居高临下的瞪着他,“教训啊,你教训看看,我看你怎么教训我,有本事了是吧,还敢教训我,还敢摔杯子,我现在就站在这,你教训看看!”
她见麦兆城只笑不说话,气得伸手戳他的肩膀,“教啊、训啊!”
麦兆城也站起来,俯视着苏妙安,把手里拿着的相片反过来给她看。
照片中的主人公就是苏妙安,只不过她完全不同于平时的光鲜形象,披头散发、脸颊浮肿、体态丰腴,或是在吃饭,或是在喂奶,总之都是很家常、很真实的一面。
苏妙安瞬间把照片夺过来,一眼都不敢再多看,只怕自己再看下去恐怕连屁都凉了。她小脸惨白,瞪着麦兆城,唇瓣颤抖地说“你……什么意思?”
“我在威胁你。”麦兆城笑意更深,“只要你住在这里一天就得听我的,否则这些照片……”
苏妙安狠狠地抽了口冷气,“你!”
他微微蹙眉,笑容里带着些抱歉,“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卑鄙,我也觉得是,不过之前的二十八年里我都没做过这种事,一般遇到让我愤怒的人,我都会……”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脖颈,在苏妙安吓得浑身一僵后,又转而划上去勾住她的下巴,浅浅一笑,“你知道,我从不会怜香惜玉,男女在我眼里都一视同仁,可是你不一样,所以我不得不换种方法来对付你。”
苏妙安忽然觉得浑身一冷,麦兆城明明在笑,但却令她害怕。
苏妙安之前怎么都不会想到,谁都没怕过的她,居然会怕麦兆城。
她颤抖着吐了一口气出来,紧绷着下巴看着麦兆城,“为什么要对付我?”
麦兆城的笑容瞬间变得温柔起来,用拇指摸了摸她的下巴,“以后你就懂了。”
说完留给苏妙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就轻轻从她面前走开,然后走到卧室门口时又停住,转身对着苏妙安说“从今天起,你就住在客厅吧。”
卧室门关上后,苏妙安忽然觉得腿一软。
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到底是什么清况?原来之前一个月他对自己的优待,都是为了找机会照下自己的丑态?麦兆城,真没想到他这么卑鄙!
那之前的四年呢?苏妙安忽然感觉背脊一冷。
巨大的待遇落差令苏妙安的情绪产生了很大的波动,她才不是那种乖乖待宰的人,让她对麦兆城俯首贴耳?作梦!
苏妙安在客厅里频做深呼吸,然后开始在客厅里翻箱倒柜,查遍了麦兆城所有的口袋、钱包和背包,没找到之后就开始到冰箱、橱柜、电视柜里找,最终她在冰箱底层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袋子,取出来时因为遇热而覆上了一层白雾,她一喜,打开袋子一看,果然是一叠照片。
她把照片捏在手里,冷冷一笑。
第8章(2)
正窃喜时,就听到身后传来阴恻恻的一句,“你找到它的时间比我预计的晚了些。”
苏妙安嗖的一下转过身,诧异地看着麦兆城。
对方斜倚着门框,悠哉地环着手臂,像极了以前的她,只是苏妙安不知道自己当初是不是也像他这样可气。
麦兆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照片,“你再仔细找找,应该还可以再找到两份同样的照片。”
苏妙安咬牙点了点头。
麦兆城勾出抹笑,唇瓣微扬的样子像一只猫,“你以为我会只留一份照片吗?”
在他出现的一瞬间,苏妙安就觉得她真是被愤怒给冲昏头了,她用力地把手里的照片揉在一起,咬牙切齿指着麦兆城,忍无可忍地大叫“你到底要怎样!”
苏妙安从没有这样愤怒、这样失态过,麦兆城也从没有激怒过她,可是他一出手就有本事把苏妙安逼疯。
麦兆城却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我要你去给孩子喂奶。”
苏妙安一愣。
麦兆城伸手,指了指空无一物的手腕,“到时间了。”
苏妙安这才想到自家宝宝有个怪癖,凌晨三四点总要醒来喝几口奶。
她噎住,不知道现在是该继续和麦兆城吵架,还是去给苏晓杰喂奶,这口火气憋在她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麦兆城看她一眼,转身走开,只有声音飘过来,“晓杰刚才就开始哼了,你再不进去可就要哭了,不想一夜不睡最好快点进去。”
他凭什么指挥自己?
苏妙安一怒,大步离开厨房,出来后发现客厅的灯被关了。
麦兆城躺上沙发,轻拉薄被盖着,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而这时房里宝宝的声音也更明显,苏妙安狼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回房喂奶了,看在他自觉地睡客厅的份上,今晚先不找他算帐。
她深呼吸,硬扯出一抹笑容,蹑手蹑脚走进房,小声地说“宝贝不哭,妈咪来了哦,不哭了不哭了。”
苏晓杰渐渐安静下来。
看着安静吃奶的宝贝,苏妙安才稍微散了火气。
她用手指摸摸苏晓杰的脸蛋,本想说几句咒骂麦兆城的话,但又怕宝贝听见不好,虽然麦兆城很混蛋,但他好歹是苏晓杰的爸爸。
就在前几天,她竟然还傻兮兮地想着,或许以后会给苏晓杰改姓麦,苏妙安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不想说自己动心了。
她不想说自己发现并不想独立带大苏晓杰。
她发现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也很美妙,可是今天发生的事却狠狠地给了苏妙安一个耳光。
她安静地低头看着苏晓杰,然后看到一滴泪落到他粉嫩的脸颊上,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落下泪珠了,之前她顶多是湿了眼眶,然后把眼泪憋回去。
苏妙安伸手抹了抹脸,但之后又有泪落下来,她伸手又抹抹苏晓杰的脸,“对不起,宝贝,妈咪都把你的脸弄湿了。”
苏妙安越哭越凶,到后来连苏晓杰都抬起头,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她一开口才发觉自己有些抽噎,“你也觉得妈咪很奇怪是不是?”
在没进卧室之前,苏妙安满腔都是怒火,但见到苏晓杰之后又是满心的委屈,她现在不仅是弄不明白麦兆城想干什么,就连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了。
在此之前,她心安理得地接受麦兆城所有的温柔与善待,但今天他忽然把这一切都收走了,然后告诉她一直以来都是个阴谋,苏妙安这才发觉自己根本接受不了。
麦兆城为什么要骗她?
到了第二天,苏妙安当昨晚的难过不存在。
她决定奋起抗争,绝不能让麦兆城的奸计得逞,可是苏妙安来没来得及作任何措施,就被麦兆城扼杀了所有的苗头。
他坐在沙发上,先是把几张纸放在桌上,然后将一支手机放在纸旁边,接着轻轻往后一倚,双手松松地收拢着,面带笑意看着她,“这几张纸是你通讯录的影本,上面包括了你所有的社交关系,另外这个是我的手机,里面也存储了一份照片。”
苏妙安又是狠抽了一口冷气。
麦兆城对她挤了挤眼睛,“你懂的。”
苏妙安吼说“麦兆城你还敢再卑鄙点吗!”
麦兆城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你是问我对你,还是对别人?”
苏妙安忍无可忍,“你说呢!”
麦兆城勾了勾唇,“如果是对别人,我肯定说不会,因为我根本不会对别人用这种手段,如果是对你,我卑鄙的底线完全取决于你的配合程度。”
说完他就站起身,整了整衬衫的钮扣,吩咐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午饭你来做。”
他从脸色发白的苏妙安身边走过,走出几步后又说“那份影本和手机你都可以拿走,反正我还有。”
说完就潇洒地扬长而去,只留下苏妙安一个人在公寓里气得跳脚。
她气得开始摔东西,能砸就砸、能撕就撕,直把客厅破坏得面目全非之后才停止,虽然在此之前她关好了卧室的门,但还是吵醒了苏晓杰。
听到他的哭声,苏妙安才回过神,冲回卧室把孩子抱在怀里,然后顺势又蹲了下来,开始嘤嘤地哭,这下好了,她不仅开始落泪,还哭出声来了,苏妙安你怎么就这么没用?不,不能怪她没用,是麦兆城太可气了!
还让自己做饭?好,做饭是吧,他敢吃她就敢做!
苏妙安喂好了苏晓杰之后,也不顾一片狼藉的客厅,直奔厨房开始忙起来。
她将冰箱里所有的事物都倒出来,试图像电视剧里那样,做出几道难吃至极的菜来恶心恶心他,但折腾了几个小时之后,她才发现做一道难吃的菜居然都这么难。
在她的手指被划了三道伤口,浏海被烧了几缕,袖口也脏了之后,她终于是发飙了。
“混蛋、混蛋,都是混蛋!”
苏妙安把手里的盘子一扔,然后把流理台上的东西都挥下去,这个时候浑身伤痕累累的苏妙安已经筋疲力竭了。
她泄气般一甩手,然后蹲在地上开始号啕大哭,想着他凭什么欺负她。
一直闷头哭的她并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麦兆城悄无声息地走进屋,换了鞋之后站到厨房门口,沉默地看着她无助地蹲在地上大哭,一分钟后,他把手中的塑胶袋放到餐桌上。
苏妙安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抽抽搭搭地抬起头,看了一圈没人,她站起来,但因为膝盖蹲很酸了,又差点跌回去,磨蹭了一会走出厨房,就见到了麦兆城。
她的抽噎一下子就憋回去了。
麦兆城转过身,淡定地看着眼睛像核桃的她,“来吃饭吧。”
苏妙安憋不住地骂了一声“吃什么,吃一屋子的垃圾吗?”
麦兆城拨弄了一下桌上的塑胶袋,然后转身回卧室了,苏妙安探头看了一眼,见他正在抱着苏晓杰玩。
苏妙安冷笑了一声,勉强睁开哭肿的眼睛,走过去翻看了一下袋子,发现麦兆城居然带了外卖回来,还是她最爱的披萨,还有炸洋葱圈和别的食物,全都是热的。
苏妙安一样样看完,然后忍不住又啪嗒啪嗒开始落泪。
“你是打算把这二十年没流的眼泪都流出来?”麦兆城抱着孩子走出来,抬脚踢走眼的的障碍物,姿态熟稔地诱哄箸苏晓杰。
苏妙安狠狠抹了抹眼睛,然后把袋子往那一扔,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麦兆城慢悠悠地摇晃着苏晓杰,不痛不痒地说“晓杰,看看你妈咪的倔样,也不乖乖吃饭,你说我该怎么惩罚她好呢?欸,那几张照片我放哪里了?”
苏妙安浑身的毛一炸,猛地抬眼瞪向麦兆城,但到底是形势比人强,而且经过刚才的歇斯底里,她也确实饿了。
她用力扒开袋子,泄愤似的扯开了披萨盒子,然后用手拿起一片就吃,第一口披萨下肚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饿,于是接下来不禁开始狼吞虎咽。
抱着儿子的麦兆城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很快就敛去笑对苏晓杰说“看你妈咪饿成这样,还逞强不肯吃。”
苏妙安想装作没听到,却忍不住咬着披萨侧头瞪他一眼。
麦兆城转而看了看一室的狼藉,叹口气又打了个电话给清洁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