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要走也行,告诉我,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接近我,又轻易的要离开?”
她灵动的大眼睇着他,憋着笑说:“我这人古道热肠,听闻洛阳的冬阳公子是绝世奇才,我只是不希望浪费人才,期望你入朝帮百姓做点事罢了。”
“别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了,说出你真正希望我入朝的理由吧?”他嗤笑,这阵子他也多少看清了这丫头,虽年轻,却有很深的城府,他收回那句涉世未深的评语,压根不相信她说的话。
她皱了皱小鼻子,瞥向他。“我以为你这家伙的才干适合与我一同上长安寻欢作乐,这才会找上你的。”这次她真的说出实话了,不过看上他的才干是一半啦,对于他能吸引来的人她更感兴趣。
“寻欢作乐?”
“是啊,你可以成为爹爹第二的。”她一脸惋惜,寻别人的欢做她的乐子,多美妙的未来啊。
这家伙聪颖过人,一旦入朝,定可以与爹爹当年在朝中兴风作浪一般,说不定机会来了,连那皇帝堂兄的龙位都有机会摇晃一下,想必安逸已久的王朝,天摇地动一下应该很有趣吧?
可惜,这人闲云野鹤的生活过惯了,胸无大志,无趣至极,她只好找上蠢材太子,这会她赶着上长安看热闹呢!
他暗自心惊。“成为公孙言某第二?”
“可我发现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我该走了。”
月光下,他瞧着她那透着顽黠的雪亮双眸,心神微震,一股被魅惑的情绪莫名翻腾。
“不许!”
“你凭什么拦我?”她也发火了,收起了玩笑的口吻。
“我不会任你胡作非为的。”他脸色有些紧绷,似乎正在忍耐,而这怒气又不真的为她想玩弄别人,而是为了她想离开他。
“你莫名其妙!”她甩下他要走人。
一把将她娇小的身子揽进臂膀里,他知道自己这是逾矩了,但在理智要他镇定前,双手已经不听使唤的抱紧她。
她受惊,倏地脸红心跳起来。“你、你快放开我啦!”她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
他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因为靠得很近,她身上的清新淡味也钻入他鼻中,那明明陌生却又熟悉的味道,竟令他有些心悸。“除非你告诉我上长安想做什么。”
也许他不是真想知道答案,是给自己一个抱紧她的理由。
“就找乐子还能做什么?”她气恼的挣扎。
他却文风不动。“这是你离家的目的?”
“没错,我爹爹还等着我时时对他报告我所发生的新鲜事呢。”
这丫头所谓的“新鲜事”,听进他耳里,自然明了绝对不会是善事。
“倘若我同意与你一起上京,你可愿意等我安顿好再出发?”他有意拖延她离去的脚步,为此他甚至愿意牺牲安宁日子。
“嗄?你愿意入朝了?”她满脸惊喜。
“没有。”
她小脸又沉了下来。“白搭!”
“至少我愿意与你走一趟长安。”
她看了看他,胸口竟然卜通卜通地跳个不停。真要命,这声音会不会教人听见啊,她赶紧按着胸,好似这么做声音就传不出来。“奇怪了,你为什么突然缠上我?”她讷讷的问,不会吧,她好像有点期待答案?
“防你搞怪。”
杏眸黯下,有些失望。“原来如此,你想拯救苍生啊?”敢情这家伙自诩为正义之士,容不得她胡作非为?
原来她为自己找了个麻烦了!“你以为看着我就作不了怪?”未免太小看她了。
他绷起脸。“我只是在尽人事。”
“我还听天命咧!你真当我是恶魔转世啦?”
他蓦地非常严肃地望着她。“你爹爹就是公孙谋,我没说错吧?”多亏她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提点了他。
“你知道了?”
“公孙言某指的不就是公孙谋,你的性格源自你乖戾的爹,不是吗?”这份魔魅之气,除了遗自闇帝公孙谋之外,还有谁能有这种既尊且邪的气质?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对我放肆!”她瞪着依旧紧扣着她身子的手臂。
“没办法,我得导正你,不能让你步上你爹的乱世之路。”他还是没有放手之意。
她不禁咯咯发笑。“导正我?”
“没错,我要消掉你身上的魔气。”
“你在说笑吗?”
“你说呢?”他正色的睨着她。
他是认真的!公孙谨眨着机伶贼乎的大眼,东转转,西绕绕,忽地朝他抿嘴笑了起来,似乎有了新主意。“好吧,咱们就来玩玩。”
“玩玩?”
“嗯,看你是先导正我,还是我同化你!”她这邪气可是与生俱来加上后天调教的。
他眉眼一挑,唇角微抿。
“同化”啊……意外的,他还挺喜欢这词。
第三章
一道闷火正在蔓延!
公孙谨用力吞下桌上的枣子糕,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受辱。
这司马娇好大的胆子,竟敢奚落她!
可恶!可恶!太可恶!
冶冬阳不解的瞧着那吃着满桌子食物的人儿,挑了挑眉。“谨儿。”
“嗯?”她一口接一口的继续塞。
他倒了杯水给她备着,这枣子糕可是很容易噎口的。
“你肚子很饿吗?”他问。
“嗄?”
“不然为什么要吃这么多东西?”他盯着她吞这满桌子食物已有一个时辰了,她平时很少这么……呃……“肆无忌惮”。
“我在泄恨!”她气呼呼的说,嘴里还不忘再塞进一颗芝麻果子。
“泄恨?”
“没错,就是泄恨!”这该死的司马娇!
“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不是因为那臭女人污辱人——哼!没事!”她破口大骂,忽地又气闷的闭上嘴,满脸恼上加恼。
冶冬阳这才望向身旁正掩嘴偷笑的侍童。
暮春立即憋住笑,凑上前附耳低声说:“今早她嫌无聊,拉着我上市集闲晃,结果与司马姑娘遇着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司马姑娘瞄了瞄她,立即讥讽她身上没几斤肉,引不起男人兴趣,还说要她在街上看看,每个女人都是白白胖胖的,丰腴诱人,哪像她干扁,想必这会这两个字轰进她脑门里,嗡嗡作响了!”
暮春故意说得详细,越想越好笑,终于忍不住笑岔了气。
公孙谨闻声瞪了他一眼。“死暮春,你嚼什么舌根呢!”她更火了。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捂着嘴,暮春边笑边否认。
“哼,别想讥笑我,我天生就是吃不胖的体质,况且胖女人有什么好,我的身段虽苗条,但性感绝对不输人!”她双手扠着腰,挺起腰杆,气恼的吼。
暮春刻意将视线落在她胸前,摇头。“没料!”
“没料?!”她尖叫。“你竟敢说我没料?!”她两耳瞬间轰然作响,污辱,天大的污辱!“死暮春,我宰了你!”
“你——”暮春不知死活,露着门牙还想说什么。
“暮春,还不闭嘴下去!”本来冶冬阳还沉浸在“情敌”那两字带来的喜悦,不料一回神,正好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只得灭火的将找死的侍童赶出去。
瞧见连公子都发火了,暮春这才收敛,连忙退下。
“你赶他走做啥?我要剥了他的皮!”她气呼呼的冲上前要将暮春捉回来修理。
冶冬阳一把捞住要冲出去的人儿。小丫头确实轻盈,在他的怀里扭来撞去,却像没重量似的挂在他的臂弯上。
公孙谨人小力气小,死命的挣扎,双臂伸不出去,索性一只脚往前踢,这一踢却勾着了椅子,整个身子向前倾,连带让抱着她的人也跟着倾倒。
为了护她,他一个翻身,让自己先着地的垫在她身下。
安稳跌在他怀里,公孙谨起先还扭动了几下,后来突然静止不动了。
他担心的赶紧低首望向她。“受伤了吗?”却撞见她正奇怪的呆看着他。
“没有……呃……你这是在抱我吗?”发现她整个身子密密的被他裹住,她为这份亲密蓦然感到心跳加速,就跟上回他扣住她,阻止她离去时那份心悸的感觉是一样的。
怎么这家伙一碰她,就教她起了异样呢?
他一愣。“抱?”她身上甜甜的淡味瞬间袭上他的鼻。
“你误会了,我是在救你。”他没有立即松开扶起她的意思,心房兀自起伏着,知道自己是有些地方不对劲了。
对她是特别的,但在搞清楚自己思绪前,他不想妄下定论伤了人。
“不是抱啊……”她虽聪明,毕竟年轻,尚不解男女之事,只是觉得这份亲昵有点脸红心跳。
“不是……”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心虚的感觉,双颊微染深色。
“不是就不是,呃……我问你,我很难看吗?”她脸色一转,又问。
“嗯?”他蹙眉,对于她突然转了方向的话题有些不解。
“我是说我瘦得很丑吗?”在山上时没人嫌过她轻盈的体态,虽说她也知道这世道正流行圆滚滚姑娘,但就她所知,娘生前也是这么个纤细体形,爹爹还不是爱得很,她以为自己至少不算太差,谁知这会下了山,遇着油腻的司马娇,竟被嘲笑,这股气闷得她恼火。
“不……丑。”他清清嗓子后说。
她倏地眯起眼。“哼,你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司马娇你也说她美!”
“你们各有风情,各有各的美。”他斟酌着应对。
“你从不得罪人吗?”她不满的问。
“非必要的话。”
她赏了他两个字。“小人!”
小人?他愣住了。“你说我?”
“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是小人是什么?”她不屑的冷哼。
他不禁失笑。“我只是不想伤害别人,所以礼貌行事——”
“左右逢源,还是小人!”
“我无欲无求,既不害人也不占人便宜,这也叫小人?”他为自己叫屈。
“喔?不占人便宜?那这是?”她低首瞧着他扣住她腰际的手掌,。“不是抱,是救,但也未免救得太久了吧?”她讥讽。两人就这么亲昵地抱躺在地上说话,这时要有人进来,谁会说他是仗义相“救”?
哼,这个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这话像记闷雷打在冶冬阳心坎上,面孔霎时涨红,快速起身脱离她的体温,他尴尬的差点忘了回身“救”她起来。
公孙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儿偷偷瞥向他。这家伙脸红了?为什么?
“你答应要带我上京的,咱们什么时候到长安去?”鼓起腮帮子,她转头问。
他整了整气息才说:“等爹回来就走。”
“那还要多久?”
“快了。”
“多快?”她可急了,再晚戏都落幕了,李嗣谦那蠢材再笨也不可能拖太久不下手。
“再过两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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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暗道,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背着月光走着,不时还传来低声细语。
“你可曾有极力想得到的东西?”
“……没有。”
这么淡泊?“没有欲望?”
“欲望?”
“比方说财富。”
“冶家的财富够我一生吃喝不尽了。”
无欲,那么……“权力、名利?”
“都是一些虚幻的东西,难换我清心寡欲的无忧生活。”冶冬阳摇了摇头。
无趣!“美女?”
“我并不好女色。”
“所以你没有想得到的东西?”
“……嗯,我想应该是。”
唉。“你跟我实在天差地别。”她下了结论。
虽说她也不需要财富、权力、名利,但她欲望更大,她要天地同忧!
“我知道。”他脸上噙着笑。正因这样,所以才要导正她。
“你真以为改变得了我?”眯起盈盈水眸,公孙谨嗓音危险的反问。“你当知道,天底下谁阴得过闇帝,而我的阴血正得自于他——”
他不疾不徐的回应,“幼年我也曾经见过公孙夫人一眼,她是温柔善良的女人,你的血里有一半是她的。”
她斜睨他。“我爹爹说我像他多一点。”
“目前为止是这样没错。”这点无庸置疑。
她露齿一笑。“你真的很有把握去掉我的邪性?”
“没把握。”
“那——”
“我只能看着你,让你少作恶。”自从确定她是公孙谋的女儿后,他更加明白,只要她有心,破坏力会是无远弗届的,甚至足以为朝堂掀起惊涛骇浪,为此,他非得看紧她不可,就怕眨眼间她已扰得天地变色。
但百密还是有一疏,因为这丫头半夜也能溜出来闯祸,唉,虽说他随后追出,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她已将赌场搞得鸡犬不宁。
只因她小姑娘赌钱只进不出,赢得诡异,让赌场上下当她诈赌,对她亮出家伙,谁知她不惊也不怕,还数落起赌场的设备差,让她赌得不舒爽。
这不知死活的挑衅,差一步可就能让她命丧在赌场保镳的手里了,她却像存心找死似的,还扬言要将赌场给拆了,让随后追来的他头痛出面,付了千两赎金才将人带走。
这也就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会在这秋夜冷风里,出现在这暗无人烟的小道上了。
“谁要你出手相救的!”她换个话题,不满的抗议。
“我救的又不是你。”
“这才让我气啊!”
他眉眼含笑,不自觉的多了丝宠溺。“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得罪你,好让你逮到名目找对方麻烦,然后拆了人家的场?”
“你明知我的意图,还扫我的兴!”她生气的质问。真是活见鬼了,这无趣的家伙真来碍她的事!
“扫了你的兴,我也付出了巨额的代价。”他数着自己的损失。
“你是活该,谁要你多事!”
他苦笑。是啊,他是活该,淡然无波的日子不过,偏要惹上这丫头,自己是自我作践没错。
“好吧,都是我的错,夜深了,咱们回去吧。”他深感无奈的催促。
“哼!我不回去了!”公孙谨任性的别过脸。都怪他老跟着人,让她连挑了赌场这么小的事都做了,还失败,她该怎么跟爹爹回信?不管啦,她要找新乐子,直觉告诉她今晚有事。
这可让冶冬阳紧蹙浓眉。“如果你真不想随我走,我并不想强迫你,那——”我跟着你就是了。
“你想跟我分道扬镳?”他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忍不住发火。
他不是很爱跟吗?想到他要弃自己不顾的回府,她就莫名感到生气。
他沉默的瞧着她突来的怒气。她怎么了?
“战败了?认输了?这么快!”忽然火上心头,飙得公孙谨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但就是住不了口。
他淡觑她一记,还是不语。
“哼!”她一跺脚,旋身背对他,贝齿咬咬粉唇。“人家是说暂时不回去,又没说都不回去了,我想……想你陪我散步,晚点再回去!”她赌气说。
这家伙真像木头一板一眼得教人讨厌!
偏偏这么讨厌的人,就是她的克星!连日来的相处,她也不得不承认,只有他的话会教她听进心里,但她就是搞不清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