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恨那种感觉,咬牙切齿的望着她,“你太多管闲事了!”
在他面前胡说八道,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小姐呀!”多寿又催促了一次,“走吧。”
这时墙头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头,焦急的往她们这里喊了过来。
“哎唷,我的好小姐,你怎么还没出来,夫人找你呢!”
多寿看把风的小厮架了梯子喊她们,不由得叫苦连天。夫人一定是发现她们没上观音寺去,这下她可惨了!
她连忙拉了主子就走,“小姐,不能再留啦!”
“再见了。”一听到娘亲在找,她也不能多逗留,免得耳根子受罪。
袁长生跟男子挥了挥手,“你也快出园吧,记住别再来啦,被发现可不得了。”
看着她天真而稚气的笑容,韩斐开始感到忿忿不平。
他痛恨她的无忧无虑和天真无邪。
他知道要怎么做,他要她……代替他心上的遗憾,弥补那个缺口。
“你明天还会来吗?”他非常清楚怎么摧毁单纯和无邪。
正要跨过那道缺口,袁长生一听到他这么问,回眸一笑,“当然了。”
“明天见。”
她点点头,笑着跟他挥手,“明天见。”
这算是一个约定吗?
这个眉头深锁的陌生人,他有一双好悲伤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伤心?
也许他有很多、很多故事可以告诉她,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多寿看着两人彼此注视,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她的小姐纯洁无邪,善良而美好,对人丝毫无防备之心。
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陌生男子,眼神却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他的企图,她得保护她的小姐,绝不能让她受一丁点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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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映照出一张艳丽无双的俏脸。
轻轻的含过胭脂片,红滟滟的双唇勾抹出一个微笑,“你真是个出色的美女。”
这艳冠群芳的容颜,总令月名雪百看不厌,越看越是沉醉。
连她自己都如此沉迷了,更何况那些狂蜂浪蝶呢?
“金月楼”红牌名妓月名雪,以她的美貌和一手好琴摘下京师花魁的头衔,让本来就已经高得吓人的陪客金更是水涨船高。
“姊姊是新出炉的花魁,当然是美得不得了啦!我不是男人,光瞧你都要把我给迷死了,更何况那些男人?”
身为金月楼红牌,当然会有还没开苞的小姑娘伺候着,心采向来就在月名雪身边跟着凑趣。
现在月名雪得了个花魁头衔,过好日子的时间指日可待,她当然得好好巴着,届时才能凭她的福气,离开这出卖皮肉的地方。
月名雪嗤的一声,轻笑出来。“我嘛,也不要那些不相干的人神魂颠倒,只要有一个人为我昏头转向就够了。”
“姊姊说的是庄莘将军吧?庄将军一表人才,又对姊姊死心塌地的,姊姊真是好福气,心采羡慕的紧。”
自从被选上花魁之后,月名雪就不再接待其它客人,无论赏金多丰厚她都不动心,唯独对庄莘将军大开房门,也难怪心采会这么笃定她的心上人是他了。
“呵,那个粗鲁鬼哪配呀!”她轻蔑的冷哼。“他呀,不过是我的跳板而已,他对我既没有那个心,我对他也没那个情。”
将军夫人她还看不上眼,王妃这位置坐起来倒是挺不赖的。
“姊姊,你说什么跳板,我不懂耶。”
“你怎么会懂,呵呵。”
月名雪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二章
“第七桩了。”
袁立秋坐在四面敞开的荷花厅里,为拒绝了国丈的求亲而闷闷不乐。
女儿已经十七岁,跟她同龄的少女早就已经嫁作人妻,为人之母了。
从她十五岁开始,就不断有人上门说亲,虽然夫人强制不让她出府,但生性活泼好动的长生,却很厌恶单调无聊的闺阁生活。
她不做针线活、不学填词吟诗,只喜欢满山遍野的乱跑,成天跟花草树木为伍。
因为怜她病弱,所以他对她的要求没有夫人来的严,总不忍心拒绝她想出门的要求。纵着她的结果,就是不断有人上门提亲。
人家都说他袁立秋有女貌美如花,只是眼高于顶,年届十七,对任何人的求亲都瞧不上眼,后来闲言闲语越说越难听,说她心高气傲、自恃貌美不可一世,有人还讽刺的说,她是想当皇后娘娘,所以谁都看不上眼。
袁立秋却是有苦说不出。
他之所以不曾答允任何人,完全是因为女儿身体羸弱,别说是嫁与人妻操持家务,连能不能够多活几年都还说不准,叫他怎么放心嫁女儿?
袁夫人在旁边劝慰着,“老爷,别老是为这种事烦心,反正咱们就是没嫁女儿的打算,回绝就成了。””
“你不知道,七次了,再多来个几次,我都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来拒绝了。”
“就说不就好了,咱们就是不嫁女儿,谁能强逼?”袁夫人笑着说,一点都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唉。”袁立秋又叹了一口长气,“有那么容易就好了,我看今天国丈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这么小人,一定不会善罢罢休。”
“国丈又怎么样?难道他还想强行下聘不成?”
袁立秋摇摇头,“我就是怕呀。”
国丈谢清的女儿是当今受宠的贵妃,他又身居高官,不少人都得仰仗他的鼻息,看他的脸色,今天他绝对得罪他了,往后的日子可得提心吊胆的过。
可是谁都知道谢国丈的独生子从小就得了失心疾,是个暴虐不堪、疑神疑鬼的浪荡子,怎么能把长生嫁给他呢?
正惴惴不安时,总管脸色发青的奔了进来。“老爷!老爷!事情不好啦!谢家送聘来了,这该怎么办?”他一手指着厅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什么”袁立秋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颤。“怎能如此下流,竟然强行下聘来了!”
“老爷,这可怎么办才好?”袁夫人也慌了,拉着他的衣袖问。
“我出去回绝!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把长生嫁到那种龌龊的府里!”
袁夫人看着丈夫气冲冲的出去,心里慌到没了主意,回头问了问侍女,“小姐呢?”
侍女支吾了半天才说:“好像……好像是去观音庙。”
“好像?”袁夫人柳眉一竖,“到底去哪了?你们这些奴才,净会帮着小姐瞒我,哪天要是出了纰漏,打断你们的腿都来不及了!”
“小姐……小姐到隔壁的废园子去了。”
“还不快点把她给找回来!”
袁夫人急得大喊,完全失去平日里镇定的模样。
她不喜欢长生到那里去,那是个不祥的地方,偏偏她又爱去,她早已三申五令不许她接近涵月园,没想到这丫头竟然阳奉阴违,偷空就往那跑。
涵月园闹鬼众所皆知,阴气之重连青天白日都没什么人敢接近,长生是中了什么邪呀,居然爱那种废园
回来后得好好的训训她,每次从涵月园惹回来的病都又凶又危险,这样她还不怕吗?
迟早有一天小命就断送在那,跟那冤死的王妃作伴去了!
“不行,我得变个法儿,让长生不再到那里去才成……”
袁夫人紧紧皱着眉,陷入烦躁的不安和深深的愁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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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斐渡海远征金龙,打得这个藩属不敢再有异心、轻起战端,凯旋回来自然受到热烈的英雄式欢迎。
但除了皇帝的庆功宴之外,其它人的邀约都被他冷酷回绝了。
他没有笙歌彻夜,饮酒作乐的心情。
回朝之后,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晚上能够安稳入眠。
他知道得让自己保持忙碌,才能够成功的压抑那些往事,才禁得起回忆的耗损和侵袭。
但是今天不同了,因为他在涵月园里遇到了那个少女。
当她笑着跟他挥手说明天见时,突然之间,他好像从梦里醒过来了。
他可以从伤害别人里得到快乐,而且,就从那个自以为悲天悯人的少女开始。
这一天是他回朝之后,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因为他找到了生活的新目标。
隔天,他又回到涵月园,这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心碎。
只是少女并没有出现。
“好一个明天见。”很想笑,但却是笑自己的一相情愿。
“女人都是不能信任的!”
不管是他深深爱过的,或者是偶然相遇的,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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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女儿,袁立秋心中又是不舍,又是心酸。
他轻轻的拿下她额上降温用的湿巾,在脸盆里浸湿扭干。
多寿不安的说:“老爷,我来就好。”
“不要紧,你下去休息,我陪着小姐就好。”
虽然有点不愿,多寿还是点点头离开内房,她知道老爷一定是因为王大夫老是摇头,每次来都叫大家要有准备而难过。
袁立秋温柔的将湿布放回女儿额上,袁长生睁开眼睛,虚弱的喊了一声,“爹。”
“嘘,别说话,好好歇着。”
她柔顺的点点头,看见慈爱的父亲眼眶,泛红泪光微闪,忍不住心下歉疚。
“爹,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哪的话?生这病也不是你愿意的呀。”
要不是当年他不知轻重,在妻子有孕时跟她争吵,一怒之下动了手,宝贝女儿也不会在胎中就带伤,注定落个年少早夭的命运。
“娘一定很气吧?我又不听她的话在外面乱跑了。”她轻叹一口气,“爹爹,我好想听话,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她清楚知道自己时间比别人短,怎么能够浪费时间关在房里数日子呢?
“别乱想了,你娘哪会生你的气,她疼爱你都来不及了,是我硬要她回房休息,免得你好了她却病了。”
袁立秋卖力安抚女儿,心里却是一阵凄然。
王大夫每次出诊,给得都是坏消息,袁夫人没有他坚强,早已哭得无法自己,却又不愿让女儿担心,早就避到别处去了。
“爹,你帮我劝劝娘嘛,我在家里躺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如就顺着我,好不好?”
王大夫那句话又在袁立秋耳边响起。
怕是熬不到来春了。
他心酸的回答,“就依你,只要你开心就好,你娘不会再阻止你,你爱到哪玩都没关系。”
袁长生双眼发亮,“真的吗?那涵月园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他勉强笑笑,“但是你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呀?别说那里没有问题,就算有古怪,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
他拍拍她的手,赞许的说:“好孩子。”
“爹爹,横竖我病着,哪都不能去,不如你说故事给我听好吗?”
看着女儿充满期盼的双眼,袁立秋哪里忍心拒绝,只是笑着揶揄,“不是小姑娘啦,还吵着要听故事,也不怕人家笑话你?”
袁长生说了一会话,有些偏喘,看得袁立秋心疼不已,几次想让她休息,但一想到女儿期待的眼神,那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顺了几口气,袁长生微笑着说:“爹爹,我想听涵月园的故事,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哪有什么涵月园的故事?”
“有的啦!大家都说九王杀了他的新婚妻子,放火烧园是要毁尸灭迹,我不相信是这样的,你当过皇子们的老师,一定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长生,不管涵月园发生什么事,那都不是我们的事,你明白吗?”
“可是如果事实不是这样,大家却这样误会九王,那不是很过份、很不公平吗?”
“就算所有人都冤枉九王好了,也不需要你替他澄清嘛!”真希望女儿多关心自己的身体,不要理会那些无聊的传言。
“不行,九王是好人,好人怎么能被冤枉!”她轻声道:“那么善良的好人是不会杀害自己妻子的。”
这下袁立秋感到奇怪了,“你跟九王素不相识,怎么能这么肯定他是好人?”
她微笑着说:“爹爹,你还记得我六岁那一年,太后很疼爱我,特别允许你带我进宫去陪伴她的事吗?”
“我怎么会忘记呢?”太后没过世之前,对长生是疼爱有加,知道她孱弱,什么进贡的补品都大批大批的赏下来呢。
“所以我知道九王是好人。爹爹,皇子们第一次出猎时如果没捕获猎物,不是很不吉利的事吗?”
“你怎么突然提这件事?”
先皇尚武,对皇子的要求是文武并重,而且很重视第一次打猎的成绩,他要皇子满十一岁那年出猎,以他所获得的猎物来判断他未来的成就。
想当然尔,空手而归的九王跟其它没有收获的皇子,很难得到重视和栽培。
“因为我看见他把他的猎物放走,是一只白色的狐狸,那很少见对不对?如果他不放走它,拿去献给皇上,一定可以得到很多夸奖和赏赐的。”
她到今天都还记得那个少年看见她,把食指放在唇上,叫她保持秘密的模样。
袁立秋不觉惊讶,“是吗?”
“嗯,他能因为善良和怜悯,放走已经猎中的猎物,又怎么会杀害自己的妻子呢?”
“长生。”他微笑着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我想你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
“那么我猜的没错喽?涵月园真的有故事,不是像大家传的那样,是不是?”
“乖女儿,你累了,该休息了,别让我担心好吗?”
听见父亲这么说,她也就不再坚持,“爹爹,我听你的话,可是你得答应我,有一天一定会告诉我涵月园发生什么。”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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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长生轻轻推开了窗,就在窗边托着腮坐着,呆呆的对着银色的圆月发愣。
“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再到涵月园去。”
对自己那日的失约,一直到现在她依然耿耿于怀。
或许那个人是除了她和多寿之外,也受涵月园吸引的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老是梦见他,梦见那冷漠的眼睛里充满悲伤的黯淡光芒。
他就像涵月园一样,充满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对一切未知充满兴趣的她。
“唉,想这些真是太无聊了。”
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她又何必挂在心上念念不忘呢?
只是……好想再见他一面。
不由自主的,她又叹了一口气。
“小姐呀,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就算是在高兴老爷明儿个要带你和夫人到西山去玩,也不是这么愁眉苦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