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突然一拉,另一手放开她的脸,转而勾住她的纤腰,一下便将她窈窕的身子搂到胸前,只剩一寸不到就能和她身体相贴。“只要我想,我就可以!”
四目相对,两张脸之间的距离极近,秋声从没有被男人这么抱住过,纵使他的身子没有真的碰到她的,但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鼻间充满他的味道。这对一个妙龄少女而言,着实是太大的刺激,也太过份了!
气势上就先输了,加上她两腿发软,就快要站不直,益发让她体认到自己的软弱,只觉得一股委屈。“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她脚一跺,“又搂又抱的,你不能巴我当成平康坊里的姑娘!”
“我没有。”在他眼中,她是很有趣的姑娘,他知道自己对她有些另眼相待,也喜欢和也相处,但绝没有轻贱她的意思。“我只是在告诉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权威。”
“那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啊!”
“我觉得这样挺不赖的。”他并没有胡说。姑且不提手中柔软的触感,能够逗得这滑头小妮子害羞,对他而言,有种难以言喻的趣味。先前故意想找她麻烦的意图,倒是去了大半。
“可是……可是……”她嘴一扁,仿佛就要哭了一样。
这副可怜样,让储孟孙终于放开手。他发现自己似乎特别在乎她的反应,过去多少人在他面前痛哭求饶,他都没眨一下眼,但就是她,他不希望看到她真的被弄哭了。
难道……他对这小妮子动心了?
微摇了下头,他对自己这念头嗤之以鼻。秋声之于他只是新鲜有趣,所以他才会这么在意,绝没有其他的想法。
“给你一粘刺激,你才记得牢,在我这里做事,别存着想偷懒的心!”他的话声严厉起来。“这柴劈得这么利落,一看就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劈的;还有现在才辰时,你不可能劈了一大堆柴还能洗好后院那些衣服……看来你挺有本事的,还找得到人帮你?”
“那是我的本事!”望着他的眼眸出现水雾,两只玉手伸得高高的,像等着挨打。“不然你惩罚我好了。”
“你……”皱眉瞪着她细白的双手,他无法想象上头多了几条伤痕会是什么样子。有些厌恶地别过头,他往后叫道:“郑元!”
早在后头偷看老半天的管事,讪讪地走上前。“是,当家的。”
储孟孙指着秋声,“郑元,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我不希望有人阳奉阴违,秋老一天不回来,她就得工作一天!”
不再多说,他怕自己看了她委屈的眼神又心软了,转身甩头就走,郑元见他往书房去,投了个歉意的眼神给秋声,便急忙跟上。
对着储孟孙的背影,她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长吁了口气。
“呼……幸好采哀兵姿态对他有用……只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人家做那种事……”秋声心底一阵五味杂陈,刚才被他浓浓气息包围的感觉还十分清晰,光是用想的,她又感到脚软了。
突然,她看到储孟孙的随侍大饼正要举步跟上,忍不住把他叫住。
“大饼!”她确定那男人进屋了,才有些扭捏地低声问道:“你们当家的,是不是很喜欢欺负女人?”
“没有哇?我在商行工作了十几年,从没看过当家和哪个女人牵扯不清,他可是非常洁身自爱的。”大饼几乎是拍胸脯保证。
“可他明明……明明很会戏弄姑娘家!”要她自己说出这种话,实在太羞人,芳心不自禁再次跳得飞快,芙颊发起烫来。
“怎么可能?当家的那么严肃的人……我看他到目前为止话说过最多的姑娘、唯一比较亲近的姑娘,应该就是你吧,真的,甚至我还没看过当家的,对哪个姑娘笑呢!”挂记着自个儿的工作,大饼不敢再耽搁,“秋声姑娘,我得跟上去了,没人替当家的沏茶呢!”
望着大饼离去的背影,秋声兀自琢磨着他说的一番话。
储孟孙从未和姑娘有什么暧昧,那他毫不避嫌地摸她又抱她,是存着什么心呢?
该不会……
越想,越觉得不自在,甚至她几乎想为自己的猜想而尖叫起来。即使她一再告诉自己别作梦了,但心里那一股异样,却久久挥之不去。
进到屋内,储孟孙一眼便看到桌上记录到一半的账本和一个食盒。
眼神犀利的扫了下郑元,他只能苦笑一下,却无法开口解释书房里一团乱的原因。
储孟孙也不问他,径自走到桌前,先打开食盒,拣起一块松子酥在鼻间闻了闻后,又放了回去,接着目光移到账册旁的砚台,对未干的墨水若有所思。
最后,他坐了下来,慢慢翻起账册,从这个月的第一天开始审阅,一旁的郑元看得冷汗直流,不知道当家会怎么评论。
“郑元。”阅毕,储孟孙深深地望了一眼这名老管事,“这个月的帐,做得不错。”
“是啊,是啊。”郑元喘了口气。看来似乎过关了,回头得去感谢秋声那小女娃。
“但这个月的帐能做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上个月的会乱七八糟?”他心里有某个答案,却又想把它推翻。“我们应该还没聘到新账房,商行里有这么一个能人,我怎么不知道?”
“这……”原来还是露了馅。郑元无奈地垂下肩头,“当家的,这帐……是秋声姑娘做的。”
“真的是她?”他讶异地浓眉微扬,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呃,是啊,她看大伙儿对帐务很苦恼,刚好又遇到进货,所以她就帮了一下忙……”
“然后你就把她当菩萨供着,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还找人替她的工作,只求她专心致意地把帐做完,是吗?”
郑元苦笑再苦笑,当家的太精明,对这些他们底下的人来说,也不是好事一件啊!
“想不到她还有这才能,我倒是小看她了。”储孟孙沉吟着。之前确实见过她拨算盘,不过想不到她连帐也做得这么好,该说是家学渊源吗?
或许先培养她当账房,会比无止境也等待秋老回来要来得有效率,何况若是秋老真的回来了,他储孟孙是不是舍得放那有趣的小姑娘去,他自己都拿不准。
瞧当家思忖不语,郑元以为他想着要怎么惩罚他们这干胆大包天的下属,居然把帐给一个外人看,便支支吾吾地道:“当家的,秋声姑娘也是好心帮我们,是我们太没用了!您千万别……别怪罪秋声姑娘,我看您挺喜欢她的,可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言下之意,就是他硬着脖子想将这件事顶了!不过出乎他意料的,储孟孙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意外地扬起眉。“你怎么会认为,我喜欢那丫头?”
“您刚才不是抱了她吗?”郑元一愣。
“抱她就是喜欢她?那我喜欢的玩可多了。”他直觉就是嗤之以鼻。
“但我也只看过您抱她一个啊……”郑元忍不住喃喃道:“当家的,如果您喜欢秋声姑娘,那也是美事一桩,只是若有朝一日您想将椈声姑娘迎回家,老夫人她容得下秋声姑娘吗?”
第2章(2)
思及自己势利骄傲出了名的祖母,储孟孙心情便是一沉。
“我做事何须问过她?”即使是亲奶奶,但他自己的事,他说了算!
“所以当家的您对秋声姑娘真有那种心思?”郑元自以为是地推论。
话说到这个份上,储孟孙突然接不下去了。他还不晓得这位老管事原来这么会套话,三两下就能得出这种结论,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他对秋声是特别的。
难得他也有感到不自在的时候,这种被看透的感觉,与他一向给人的莫测高深印象大相径庭,让他相当地不舒服。
“算了,你去叫秋声来这里。”
“当家的,您是想……”郑元面色一喜。
“我是想和她讨论这账册,又不是想和她有什么,你少胡思乱想!”
“您别急着撇清,如果您能和她有什么,而秋声姑娘又不反对的话,属下倒是乐观其成呢……”
“郑元,你话越来越多了!叫你去找人就快去……”被说得有些恼羞成怒的储孟孙瞥见食盒,他不禁又叫住要走出门的管事。“等等!我问你,姑娘家都喜欢吃这种点心吗?”他比了比桌上的食盒。
“我不知道,不过秋声姑娘喜欢甜食,尤其是夹果馅儿糕饼,还有蜜饯类的,所以我想,姑娘家该是喜欢这类点心的吧?”郑元想了一想,这商行里除了烧菜煮饭的大婶,也只有一个姑娘,只能拿她做例子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储孟孙便有些不自然地挥挥手指示郑元出去,免得有一双利眼的老管事待下去,他过往严厉冷漠的形象全破功了。
“记得,叫了秋声之后,你再去吩咐厨房现做一盒来,这都冷了!”
“这帐……是你做的?”待秋声一进门,储孟孙便单刀直入,拿着账簿问她。
“千真万确!”小小的下巴抬了起来,她有些得意地说。
“我不哓得你还会算账?”
“你不晓得的事还多着呢!”
“那你还会什么?”
“我还会……”会什么?秋声愣了一下,琴棋书画她一窍不通,顶多只能说识字;女红裁缝她完全不行,曾试过替爹补衣服,补到最后只能拿去当抹布,要说自己还会什么,她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所以你只会算账拨算盘。”她的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储孟孙径自帮她下了结论,“在我这商行里,人人依专长各司其职,你也不能例外,若我要你以后替我管帐呢?”
“不要!”她立即反对。
“为什么?”
“你不知道,你那堆帐多麻烦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爹天天都早出晚归,累得头发都白了,工作却还做不完,难怪他要跑嘛!”说到这个,秋声气不打一处来,她指控起他,仿佛他虐待了她爹。“上个月的帐乱七八糟,还是我勉强理出一个头绪,才能继续做这个月的帐,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才不干呢!”
“如果我免了你其他的工作,让你专门管帐呢?”
“我本来就没做其他工作……”她有些心虚地嘟嚷着。
自认有些明白她心性的储孟孙,突然眉头一扬。“现在秋老行踪不明,你家里没了收入,我就算放你回去,只怕你得喝西北风。你先前说一天一百文钱,要不我加你月俸?先前秋圴是一个月五两,比照办理如何?”
秋声原本坚不妥协的脸蛋出现了一丝松动。没办法,她的死穴就是钱,价钱谈拢了,什么事都好说。可是他储氏商行的帐空了一个多月,整理起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
还在犹豫?储孟孙唇角一弯,“再加一两。”
“成文!”像是怕他后悔似的,秋声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
一个月六两,六两呢!她一个月可以吃多少只鸡、做多少件新衣、替爹打多少斤酒啊!只是做个帐,而且像之前一样吃好穿好有人服侍,那为什么不要呢?怎么想,她都觉得这是件天上掉下来的好差事。
只不过……眼前这男人笑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让人心里不太舒坦就是了。
达到了目的,储孟孙不再浪费时间,由桌前起身欲走,秋声却突然拉住他的衣袖。
“等等,你要走了?”她莫名想留住他。
“怎么,舍不得我走?”觉得她孩子气地拉住他衣袖的模样十分逗趣,他好心情的逗着她。
“才不是呢,你臭美!”脸一红,没好气地回嘴,“我荣膺本商行新任账房,你两句话就打发我了?不用跟大伙儿宣布一下?”
“你还没通过我的测试,等通过了再宣布不迟。何况,大伙儿都认识你,不用特意介绍也无妨。”
撂下这话,储孟孙一手拎开她抓着他衣袖不放的小手,潇洒地走了,留下呆住原地的秋声,愣愣地想着他的言下之意。
测试?那是什么意思?
半晌,有人推开了门,寒风灌了进来,才将她由神游中冷醒。打了个寒颤后,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过去她一样在这书房里算账,他没出现便罢,现在他出现了,又在她面前消失,这书房似乎显得特别冷清空虚。
推开门的人是大饼,他抱着一迭账册进门,笑吟吟地道:“秋声姑娘,当家的交代,这些就麻烦你了。”
秋声定睛一看,桌上那堆得小山一样高的账册,差点让她尖叫出声。
“这么多?”她瞠目结舌,眼角不停地抽动着。这就是他所谓的“测试”?
没瞧出她的异样,大饼放下账册后,笑着续道:“这是这两个月的账册,包括各分行和总行的,当家的说,请你帮忙审查一下有无出入及遗漏些的项目,三天之内交给他。”
他一说完转身即走,直到门关上了,秋声还咬牙切齿地瞪着那堆足以压垮她的账册。
储、孟、孙!
那臭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他一定看不惯她在商行里吃香喝辣,比他还受众人拥戴,所以才想出这种阴损的方式来恶整她!
正当她咬牙切齿时,门又再度被推开,大饼捧着一个食盒拎着一壶茶,一并摆到桌上。
“对了,当家的还说,你想吃什么、喝什么,随时交代厨房,都会马上替你做来。”说完,又出了门。
秋声瞪着桌上的食盒,一边打开它,一边叨念着,“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想看我出丑才是真的吧?只不过一盒食物就想收买我,门都没……”
接下来的话,她一句訑说不出来。食盒里,不仅有她先前吃到的松子酥,还多了好几样,更重要的,全都是热腾腾的。
能够这么快送过来,想必是储孟孙一到商行,就马上命人准备了吧?
在商行里,喜欢吃这些东西的也只有她,要说这不是特别为她做的,那绝对是在骗人。
但转头再看到桌上那一堆账册,一张粉脸又苦了下来,脚丫恨恨地跺了两下。这男人真是讨厌中的讨厌,让她一颗心又甜又酸又苦的,气煞人也!
三天后。
“秋声三天都没踏出门过?”
“是的。秋声姑娘除了上茅房,真的没踏出来过,连饮食和沐浴用的热水,都是叫人送进去。”
“你说,我给她的工作,真的有那么吃力吗?若是换成秋老,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当家的,这……秋老那时账目清楚,而且他做熟了,自然得心应手,但这会账目混乱,秋声姑娘又是新手,难免……”
这“难免”两字接下来的话,储孟孙不用想也知道。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刁难了她,想趁此机会说服自己,他才不心疼那小妮子。然而真看到她这么眠不休的努力,他却又不禁后悔起这种幼稚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