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图怔然凝视着他鞭痕累累,血痕斑斑的胸膛,轻柔地抬起双臂环住他的颈项,温柔地把身子紧贴在他的肌肤上。
“这是你的‘谢礼’,我要收得开心才是。”
她伸出舌尖,缓缓舔吻他颈肩上的鞭痕。
莲官气恼得扳高她的脸,粗野地侵入她的双唇狠咬吻噬,让两人唇齿间充满了血腥气息。
她水光盈盈的大眼迷眩而柔顺地望着他,更激起了他体内奇异炽烈的欲火。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为什么会这样?!
欲望如脱缰野马般控制不住,他猛然抬高她过于娇小的身躯,分开她的腿跨在他的腰上,如脱闸的野兽般侵入她的体内,狂野地掠夺、冲击她的生命。
天上的明月照着一双激狂欢爱的人影。
静寂的暗巷中,只有炙热难耐的喘息……
耿耿星河欲曙天,激情过后的两个人紧抱在一起,莲官气息紊乱,雅图的脸红得像桃花。
他是她的了,而她,也是他的了。雅图把脸颊轻贴在他的胸膛上,倾听着他又快又急的心跳声。
莲官蓦地松开她的身子,气恼又悔恨地推开她,随意从包袱内取出一件衣袍穿上,不再看她一眼。
“我……我想……”
雅图要说的是“我想跟你走”,但她犹豫了,没有干脆地说出口。
莲官转身就走。
“等一下,这些东西……”她心急地去捡拾地上的包袱。
“我不会拿你任何一件东西,尤其是来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庆郡王府。”
他走得头也不回,因为已无回头路,所以走得更坚决。
雅图心口一阵刺痛,她拿起那个鸽蛋般大的翠玉戒指,奔向莲官,迅速地塞进他的手中。
“你拿着,也许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莲官回眸瞥视她,冷冷一笑。
“好,这枚戒指就当是见证。总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地回来,我不会被打倒的,你等着瞧!”
他孤身一人离去。
雅图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渐渐走远,慢慢从她眼中消失。
她痴痴地望着天的尽头。
仿佛听见了童稚般的小调,缥缥缈缈,似乎自天际传来,又像来自梦境,在她耳畔空灵回响,轻唱着百年间的故事——
大清皇朝底,民间霸主起。
天下船运一统漕行,
大观戏班艺盖四方,
江南织造重现锦绣,
如意酒坊醺染群眸。
各界翘楚,一展雄风,掳获佳人芳心。
商事卓绝,绽放风华,享尽繁荣胜景。
百年基业,盛极一时,尽入红妆掌中。
峰回路转,去弊振兴,风云再起即荣……
第六章
莲官已经很久没有挨饿受冻了,他站在一个卖馄饨的摊子前,看着热腾腾的馄饨被一颗颗地舀起来装进碗里,他的胃就紧缩得发痛。
“想吃是吗?”卖馄饨的老妇人瞅着他问。
“想,但我没钱。”他实话实说。
“你可真会说笑,手上戴那么大颗的玉戒指,都可以买下十个馄饨摊子了,这叫没钱?”
老妇人指着戴在他尾指上的翠玉戒指,疑惑地笑道。
莲官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喂,小子,你不是饿了吗?”老妇人高声喊着。
莲官回过头,默默地看着老妇人。
“我给你馄饨吃,你呢,就替我磨几斤面粉抵帐,要不要?”
“我吃很多喔。”莲官眼中透出淡淡的笑意。
“那你就多磨几斤面粉,这还不容易?!”老妇人莞尔一笑。
莲官不客气地坐下来,两碗馄饨一上桌,他风卷残云似的,两、三下就解决掉。
老妇人再续上两碗,他依然眨眼功夫就吃个精光。
“我家的馄饨有这么好吃吗?”
看他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模样,好像碗中的馄饨是人间多么美味的东西似的,老妇人看得傻眼。
“好吃,非常好吃。”
莲官埋头猛吃,他已经饿了一整天了,现在只要能填饱肚子,再难吃的东西他都可以吃得进去。
“你是哪里人?”
老妇人好奇地看着身材高大,容貌清俊的他。
“我……自小在京城长大,算京城人氏吧。”他边吃边答。
“京城怎么会到咱们这种小镇来?”老妇人吃惊地问。
“被赶出来的。”他含糊地说。
“你惹爹娘生气了,是吗?所以才会被赶出来了。”
“不是,我从小没有爹娘,在破庙里跟着一群乞丐混大的。”
老妇人惊讶地看看他,顿生怜惜之情。
“孩子,你多大年纪了?”
“大概十九、二十岁了吧!”他耸耸肩。“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的,老乞丐说我几岁,我就是几岁了。”
“你这孩子长得细皮嫩肉,不像吃苦受罪大的呀!”老妇人狐疑地看着他。
“那你怎么会戴着这枚贵重的戒指,却说没钱吃饭呢?”
“这戒指是有人送的。”
他一心一意吃着馄饨,好像世上再也没有比吃东西更重要的事了。
“能送你这么贵重戒指的人,应该非富即贵了。”老妇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宁愿饿肚子也舍不得当掉这个戒指,我想送你戒指的人对你来说一定十分重要吧?”
莲官淡淡一笑。“大娘,再来一碗。”
“你这孩子长那么大的个子,要多少碗馄饨才喂得饱呀!”
老妇人惊异不已,忍不住笑道。
莲官一连吃了六碗馄饨,终于有了饱足感后.他放下碗,站起身微微笑问:“大娘,我吃饱了,磨坊在哪里?”
当他一笑,深深的酒窝和小小的虎牙就露了山水,比不笑时冷然淡漠的表情顿时可爱了许多。
“磨坊就在后面。”
老妇人笑了笑,朝自己身后一指。
莲官直接走进磨坊,开始认真推起石磨磨面粉。
“你这孩子,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呐!”老妇人问道。
“我叫……小天。”他平淡地说。
那是他童年的小名,他从来没有姓,名字也是老乞丐随便取的。
莲官,是他最意气风发时的名字,现在沦落了、蛰伏了,将来,莲官这个名字还能在哪里出现?
他绝不会往下堕落,只要抓紧另一个机会,他就要往上爬。
无论如何,他都要让自己再赢一次。
几个时辰之后,莲官已经磨好了二十斤面粉,老妇人笑咪咪地轻拍他的背赞许他。
“还是年轻人力气大,二十斤面粉这么快就磨好了,当真不错呀!”
“大娘,这个镇上有戏园子吗?”
莲官轻轻拍掉手中的面粉,认真问道。
“戏园子?”老妇人呵呵笑起来。“我们这小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戏园子?顶多有庙会时才会请些小戏班来演酬神戏而已。”
莲官眼中闪过失望。
“我知道了。多谢大娘,我要走了。”
“你有地方去吗?你身上不是没钱吗?”老妇人关心地问。
“我总会找到一个安身之处,多谢大娘的馄饨。”
莲官感激地笑了笑,转身走出磨坊。
老妇人追出来,拿出一串铜钱塞进他手中。
“大娘只有这么点钱可以给你了,好歹可以让你几餐不必饿肚子。”
“大娘……”一阵暖意缓缓流淌过他的心。
“你替我磨了二十斤面粉,这是我给你的工钱,你只管收下吧!”
老妇人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鼓励。
“小天,早日找到容身之处,你还年轻,是刚出巢的鹰,振翅就能飞上天去的,千万别丧气。”
莲官感动地点点头,收下那一串仅能饱餐几顿的铜钱。
低下头,他看见右手尾指上的翠玉戒指,想起了雅图格格,想起她热切真挚的眸光,还有她柔顺接纳他的柔软娇躯。
只要想起那一场狂烈的激情,他的身心就烧灼疼痛不已。
庆郡王府毁了他,他便想毁了雅图格格,明明知道她对自己的情意,他却仍然恶意卑鄙地羞辱她。
“这是你的‘谢礼’,我要收得开心才是。”
她用无限深情、无比温柔的声音,从容不迫地对他说。他的心彻底被征服,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不应该爱的人。
不知道雅图格格现在怎么样了……
这段感情的纠缠,他让她付出了代价,而他自己也付出了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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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莲官漫无目的地飘荡,更多时候像无主孤魂般在寂寞而空旷的野地里徘徊。
当看到有人盖房子时,他就去搬砖瓦,领微薄的工酬填饱肚子,夜里随处找地方睡。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巧遇一场热闹的迎神庙会,他看到茶馆里有个小戏班在演着《龙凤呈样》,台前用红底黑字写着“祥庆部”。
这是个闹哄哄的茶馆,烟熏火燎、小贩云集,茶客喝茶、嗑着瓜子,一边说笑打闹,台上的优伶声腔火候不够,根本压不过台底下茶客吵嚷的声音。
就这样,台上自个儿唱自个儿的,台下的茶客自个儿聊自个儿的,没人认真看戏,也没人认真唱戏。
莲官知道“祥庆部”是个专跑茶馆的小戏班,没有技艺超群的优伶,也没有漂亮精致的衣箱行头。
跑小茶馆能赚到的酬金少得可怜,根本没办法和他以前所待的四大徽班之一的“四喜班”相比,但他知道自己如今别无选择,只要有戏班肯收他,他就绝对有翻身的机会。
他走到后台,找到了“祥庆部”的班主,直接表明要进这个戏班。
“祥庆部”的班主王禄村惊讶地打量着他。
“你学的是什么?”
“文武生。”莲官答道。
“你模样生得俊,身材又高大,倒是一块好料,可惜我这个戏班不缺文武生。”王禄村打了回票。
“你不听听我的嗓子?不看看我的戏?”莲官冷傲地看着他。
“就算听了、看了,又如何?我这个‘祥庆部’每台戏只能拿到十两银子,我养不起那么多人,你还是走吧!”
每台戏才十两银子,莲官在心中苦笑。
他以前只需唱一个压轴,他一个人就至少有两百两以上的酬金,比起来整整短少了二十倍。
“你先收下我,我不拿你的银子。”莲官看到后台那些寒酸的戏衣行头,就知道这个班子支撑得很艰难。“头一个月你只要让我有饭吃就行了,等你酬金拿多了以后,我再跟你谈。”
“我这个班子已经有十二口人要吃饭了,再多你一个我可吃不消。你还是走吧,别在这儿穷蘑菇了!”王禄村挥手赶着。
“别这么轻易就把摇钱树赶走,我要是真的走了,你才会后悔。”
莲官傲然浅笑,那一份红遍京师的名伶气势在这一刻全显现了出来。
“你是谁?”王禄村惊疑了。
“听过‘四喜班’吗?”他轻轻挑眉。
“京城的四大徽班之一,‘四喜班’?”王禄村瞪大了眼。
“没错。”
“你待过‘四喜班’?”王禄村不可思议地喊。
“是。”他颔首。
身在梨园,王禄村不会不知道四大徽班之一的“四喜班”。
““四喜班”在京师名声极响,收进班里的伶人少说也有百人以上。由于常有机会出席王公贵族的堂会,因此对伶人格外要求色艺双全,不但要技艺惊人,容貌更要俊美。
看他的俊美模样,王禄村至少就相信了一半。
“你既然待过‘四喜班’,为什么还会想来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戏班?”王禄村皱眉疑问。
“因为惹到了桃花,所以我无法再继续待在‘四喜班’里。”他避重就轻。
“原来如此。”
梨园优伶是最容易惹出桃花风波的,王禄村已司空见惯,看他模样长得过分俊俏,也就不感到奇怪。
“你是‘四喜班’的文武生,可曾听过一丈青?”王禄村忽然问道。“他以前是‘四喜班’的台柱,有‘活公瑾’的美誉,在我小的时候曾经看过他的戏,对他十分仰慕,可惜后来听说被打残了腿,从此再也不能上台。”
“是,一丈青正是我师父。”莲官浅笑。
“一丈青是你师父?”王禄村大为惊愕。“那你……你是……”
“莲官。”他淡淡一笑。
“你是莲官?!”王禄村彻底惊呆了。
听说他待过“四喜班”,就已经够令王禄村惊讶了,没想到他竟还是这几年赫赫有名的文武生莲官!
“班主愿意收我了吗?”莲官笑问。
“我当然愿意!”王禄村喜出望外,心头的狂喜难以描述,但他心中又有些疑虑。“只是……我付不起酬金,又不能委屈了你……”
“一开始我不会收你的钱。”莲官含笑说道。“但是等你赚到了钱以后,我就不会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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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你的身子好些了吧?早上还有没有喘?”
雅图轻轻扶起庆郡王嫡福晋,亲自端着参汤,一匙一匙地喂着她喝。
“今天有好一些了。一年之中,也只有夏天,我的身子才会舒服些。”
喝完了参汤,福晋缓缓躺在靠枕上。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额娘的身子如果好点了,就可以起来多多走动走动。”
辰兰拿着团扇轻轻替母亲扬着。
“对了。怎么好几日没见绣馨过来请安?”
福晋忽然想起,疑惑地问。
“大嫂她……病了。”
雅图和辰兰对望一眼,找了个理由搪塞。
“病了?怎么又病了?”福晋惊讶。
雅图苦笑了笑。事实上,自从两个月前发生了“偷情”事件以后,绵恒对绣馨就时不时动手殴打。
这次就是因为绣馨又被打伤了头,怕过来请安要被福晋盘问,所以干脆躲在房里不敢出来。
“绣馨最近怎么时常在生病?那天看到她,她实在是瘦得不像话了,你们平常也要多关心关心你们的嫂子。”福晋轻声说道。
“该关心的人不关心,我们这些人的关心哪里会有什么效果。”雅图幽幽低叹。
“怎么,你的意思是绵恒不关心她吗?”福晋敏感地问。
雅图无奈地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额娘,我觉得应该让大嫂回娘家小住一段时间,有亲人陪伴散散心,对她的病比较有帮助。”辰兰提议。
“最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福晋愈来愈狐疑了。“绣馨到底怎么了老是病着,你们现在又要她回娘家散心,究竟出了什么事?”
“额娘,您别担心,没什么事。”雅图悄悄给辰兰使了个眼色。“大哥和大嫂夫妻俩常拌嘴,大姊要大嫂回去散心也是希望她心情开朗些罢了。”
“对了,你大嫂不是快过寿了吗?”福晋忽然想了起来,笑说:“你们去安排,让绣馨给‘四喜班’点几出她爱看的戏,然后再备几桌寿酒,咱们来给她过寿,热闹热闹。”
雅图和辰兰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自从庆郡王把“四喜班”赶出王府、把莲官撵出京城后,就严厉地叮嘱她们,绝对不许让嫡福晋知道。那日莲官在书房揭穿绵恒和绵怡的事,更是声色俱厉地警告她们不许传出去,所以雅图和辰兰在母亲面前总是隐瞒得很辛苦,但是现在提及了,她们想瞒也瞒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