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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忽然耳朵响起一句话——不是他、真的不是他、真的真的不足他……就好像神在跟我说话……”
事后,巫克行只要一想起夏颖儿说的,就忍不住发笑。他跟未婚妻王雅蓓聊起夏颖儿的事,从事服装设计的王雅蓓,觉得这女孩真夸张。
“哪有这种事……胡说八道,我看这是她脱罪的理由。都到婚礼上了才不嫁,人家当然抓狂,何况还是那么不得了的家族。以她只是幼稚园老师的条件,能嫁进刘家就该偷笑了……”
她的话教巫克行皱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比较。
窝在王雅蓓家里的大沙发,她圈住他颈项,整个人赖在他强健的身躯上。“像我呢,我非常笃定,人家要的是你……你知道我从不动摇的……”从相恋那日起,她痴心不悔,不管历经多少风波,她都陪在他左右,迁就他的一切。
巫克行调侃女友。“话可不要说太满,想想夏颖儿,她说在教堂跟牧师的注视下宣誓,感觉跟平常不一样,说不定,你也会突然发现,你要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我……”
巫克行冷冷的口气,配上夏颖儿的台词,害女友哈哈大笑。
她啃男友脸颊一口。“相信我,像她那样糊涂的女人太少了。”
三天后,换巫克行跟新娘站在教堂。
可怜的高牧师,刚刚逃离证婚失败阴影,今天,他重新振作,神清气爽,又一脸慈祥地为眼前新人证婚。
今天压力小,这对新人喜欢简约风,男方家长都在国外,没空出席,女方只有少数几位亲戚到场,没有媒体记者,气氛轻松自然,想必会进行得很顺利。
“很高兴,在这晴朗的好日子,为两位新人证婚……”高牧师以缓慢充满戚情的声音宣读誓词。“巫克行,从今尔后,不管生老病死,富贵贫穷,是不是都愿意陪着王雅蓓,不离不弃……”高牧师问巫克行:“你愿意娶王雅蓓小姐为妻吗?”
巫克行深深凝视女友的脸,看进她的双眼。
艳阳攀在她身后的彩绘玻璃,绚烂闪耀,盛装打扮的女友,出落得更美了。她颈上的璀璨珠宝,闪痛他的眼睛。忽然,他有些恍神。是日光太明亮吗?女友忽然面目模糊……
王雅蓓本来一脸笑意期待着,但迟迟听不到回答,她的笑容凝住了。
不会吧?高牧师紧张,额头流汗。“巫……巫先生?”他心中一紧,他认得这种恍惚的表情,喔,不,不,老天,千万不要再发生同样事件。“巫克行先生?”
台下,亲友窃窃私语,王雅蓓脸色渐冷。
“我……”巫克行忽然有点喘不过气,看着女友美丽眼睛,耳畔响起夏颖儿的话,脑海一直重现着夏颖儿那笃定又认真的表情,仿佛夏颖儿就贴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我看着他,忽然耳朵响起一句话——不是他,真的不是他,真的真的不走他……就好像神在跟我说话……”
现在,看着王雅蓓,巫克行竟然好像也听到同样的话,他忽然不确定了。
可恶!一定是夏颖儿给的坏影响。
“巫克行?”王雅蓓挑起一眉,询问地瞪着。
巫克行怔着,答不出“我愿意”三个字,这三个字,忽然变得好沉重。
牧师低声催促:“巫先生?巫克行……”
王雅蓓脸庞凝聚怒气。“巫克行?你在干什么?”
宾客骚动,大家都感觉到新郎的迟疑。
巫克行艰难地握紧拳头。“我……很抱歉,让我想一下……”
“什么?”王雅蓓反应超激烈,向来温柔如兔的她,瞬间变成大暴龙,她张开血盆大口,双目暴突,大吼:“你该死的要想一下?巫克行?你再说一次,你要想一下?混蛋!”
瞧着她捧着花束发抖,暴怒的表情,让巫克行震住了。
高牧师赶快缓颊,对巫克行低道:“快说愿意啊,呵呵呵,你是一时迷惘,正常正常啦,这叫婚前恐惧症……”高牧师也安抚新娘。“你先冷静,一般来说,新人总是有点焦虑,他要想,就让他想一下,毕竟是人生大事,所以……”
王雅蓓咬牙,警告男友。“我现在是有头有脸的名设计师,你不要让我丢脸,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巫克行本来只是犹豫,忽然,思虑变得异常清晰,就好像脑子闪过一道灵光,他清楚了,而且非常笃定,笃定到甚至大松口气。
“抱歉,我想,我们不能结婚。”他神情坚定。
啪!王雅蓓甩他一巴掌。
高牧师背过身,蹲下,啜泣,问苍天——
上帝,称为什么要这样整我?莫非祷告不够勤,被神诅咒,连续两次证婚失败?呜呜呜……
女方亲友冲上前,痛骂他。巫克行静静挨骂,面对他们的愤怒。
王雅蓓双目燃烧恨意。“你要想一下?真好笑。巫克行,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大明星吗?”
“巫克行!”王雅蓓的姊姊将妹妹拉到身后。“你太过分了,当初是谁在大家唾弃你的时候,挺你到现在?你有没有良心?我们王家还要接受你,你就该偷笑了,你有什么资格要想一下!”
“真的是太不要脸了,喔,天啊,怎么会这么夸张啊?”王母扫着脸,一副快晕倒的模样。“臭小子,我告诉你,你最好去想个几百年,婚礼取消我最高兴,我还舍不得让我女儿嫁给你这个败类,要不是她坚持,我是绝不会答应的,你不用想了,我们走!”
王家亲友散去,婚礼夭折,鲜花依然盛放着,嘲笑这颓败的爱情。
巫克行看着被人踏碎的红玫瑰,蹲下,拾起一朵残烂的玫瑰,在鼻间嗅闻。对于婚礼失败,他的表现异常冷静,面色平静,看不出太大的情绪。
老牧师蹲在地上,摇头叹道:“你们年轻人,都把结婚当儿戏……”
第二章
热天午后,幼稚园广场,夏颖儿甜滋滋对中班儿童嚷:“小朋友,乖喔,排成一行,我们要做运动喔,小宜,你站在小可旁,快……”
“我不要站小可旁,他流鼻涕很恶心!他没爸爸,是讨厌鬼。”小宜大叫。
“不可以这样说喔,小可感冒才会流鼻涕,我们要有同学爱啊。乖,快去。”
“我不要站小可旁!我不要站小可旁!我不要站小可旁!”小宜在跳针。
“小宜,老师要生气了喔。老师数到三,你再不过去老师要处罚你,一二——”
“啊~~”小宜尖叫。“老师要打我,我要跟妈妈说,呜呜呜……”
忍庄,忍住!夏颖儿逼自己不可生气,她抓来小宜,捣住她爱乱叫的嘴巴,继续用甜滋滋的声音劝着:“嘘,叫这么大声,很伤喉咙喔……”
“啊~~”小宜叫得更凄厉,因为被骂恶心的小男生小可冲过来了,凑过脸来,用鼻涕在她手臂抹两下,小宜瞪着沾到鼻涕的手臂,指着惨号,叫到快断气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被我沾到了,哈。”小可一溜烟跑了,哈哈大笑,还唱起歌来了。“快乐得不得了~~快乐得不得了~~真是快乐得不得了~~”
“周安可!”夏颖儿追过去。“你过来,跟小宜说对不起。”
“我不要!”小可拔腿就跑。
哗……十二个中班小朋友拍手大笑,又跳又叫,看老师追着小可满场跑。
“老师加油!”
“小可快点,跑快点!”
“老师我看到你的内裤了喔……”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颖儿一个大跳跃,飞扑,抱住小可。小可扑倒在地,砰地一声,很好,小可流鼻血了。
“糟糕。”夏颖儿手忙脚乱,赶快叫人拿卫生纸。
“快看!小可的鼻涕变红色的喔。”那边小宜大笑。
夏颖儿捣住小可鼻子。“对不起,老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喔。”
小可觑着老师,这个小男生冷酷地说:“我要跟我妈说……”
“你——”夏颖儿用力呼吸,压抑怒火。
“夏颖儿……”幼稚园的会计庄妹京奔来,她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夏颖儿面前,她瘦瘦身子激动得颤抖。“你绝不会相信的……太诡异了。”
“什么?”
“你不用内疚了,原来悔婚这种事,不是你的问题,大家都错怪你了。”
“欸?”夏颖儿一头雾水。正吵闹的小朋友,看见会计阿姨激动的模样,全跑来听。
庄妹京大声道:“原来都是高牧师的错。”
“高牧师?”
“嗯!”庄妹京用力点头。“恐怖恐怖啊,你常去的那间老巫咖啡行,你知道吧?”
“嗯。”
“本来老板不是贴了告示,休息一个礼拜去度蜜月?我刚刚看到他照常营业,在卖咖啡。隔壁药房老板跟我说,举行婚礼时,他忽然反悔不结了。还有,证婚的又是高牧师喔,大家谣传,那个高牧师被恶魔诅咒,他一定有行为不检的地方,得罪神,让他证婚的新人都会分手!”
庄妹京说得口沬横飞,超级HIGH。“据说是撒旦干扰新人的思想,控制你们的意识,害你们突然脑筋秀逗,对爱失去信心,然后悔婚……这真是太、恐、怖、了……”
“这真是太、好、笑、了!”夏颖儿又惊又气。“乱讲,什么撒旦恶魔,才不是咧,跟高牧师无关……”那个和善老人够无辜了。
“不是他的问题,那怎么会这么巧,一定是他带衰新人。”
是我带衰才对……
呜,夏颖儿很心虚。巫老板是不是被她影响了?那时他对婚事信心满满,怎会忽然变卦?她,良心不安,总觉得自己似乎有责任。
他现在心情如何?他一定很气她吧?就说会带衰他嘛,他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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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内疚,自那天起,夏颖儿刻意避开老巫咖啡行。
邮局在咖啡行前面,要寄信,她会刻意绕路,从另一端过去。原本上班都经过老巫咖啡行,现在,她刻意从另一条街到幼稚园,情愿多花个十五分钟绕远路,避开撞见巫先生的可能。她不敢见他,总觉得是她害他婚礼失败。
都已经这样小心注意了,而命运似乎硬要开她跟巫先生的玩笑。
说不定上辈子他们互相欠了对方钱,才会彼此牵累成一团,夏颖儿那宗已平息了的逃婚新闻,现在因为高牧师连着两次证婚失败,又变成新闻了。因为巫老板是平常人,媒体记者没兴趣,这回新闻的爆点是“被诅咒的教堂”,媒体追缉的主角是高牧师,还有神怪节目特地为此开专题,检讨高牧师的生平经历,还有大师信誓旦旦说高牧师背后有“阿飘”。
唉!可怜的高牧师,这一次,是她先引起的,凹呜。
“我女儿真是了不起,逃一次婚,新闻可以连爆两波,大明星都没你这种待遇喔。”夏太太苦中作乐。“我应该要跟电视台要肖像费,他们一直重播你蹲在地上哭泣的经典画面,老公……”她问夏晓山:“你觉得为什么巫老板会突然悔婚?”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常跟他买咖啡豆吗?你有没有见过他女朋友?”
“巫老板不跟我聊这些的啦,而且我的咖啡豆都是颖儿帮我去买的啊……”老爸问夏颖儿。“前几天你不是才去买过吗?老板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怪怪
的?”
“他……看起来……挺正常的。”夏颖儿低头,唏哩呼噜语意不清。
“你说谎!”夏太太忽然大吼,吓死人了,夏颖儿手中的乖乖都掉到地上去了。“妹妹,我知道你这种心虚的表情,肯定有鬼。”
“嗄?”夏颖儿掐住脸,很惊恐。“我又没说什么。”
“那天发生什么事了,巫老板是不是哪里奇怪了?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有啊。”
“你说谎!”夏太太步步逼近,夏颖儿缩向沙发深处。“你这种表情我知道,看着我的眼睛,巫老板真的没说什么?他看起来很正常吗?你说你说!你干么不敢看我,你干么心虚?你干么翻白眼?你少给我装死。”
夏晓山拉定老婆。“你吓坏女儿了啦,巫老板的事跟我们无关,你干么一直问?”
“哼哼哼……”夏太太一脸精明地觑着女儿。“我看你宝贝女儿的表情怪怪的,这里边一定有什么事。”
“妈,你不要这么FBI好不好?我会很紧张欸。”夏颖儿赶快捡起乖乖吃,可怕的老娘,什么都逃不过法眼。
被这些鸟事弄得心烦意乱,惊吓过度,乖乖的疗效大不如前,夏颖儿夜夜向咸酥鸡摊报到,每天靠吃咸酥鸡跟看日剧来放空脑袋。
这天,洗完澡,正要去咸酥鸡摊报到,老爸喊住她。
“宝贝,顺便去老巫买两磅咖啡豆回来。”
“嗄?”夏颖儿一脸惊骇地缩到墙边。
夏晓山纳闷地问:“你干么?”
“一……一定要去买吗?”
“啊你不是要出去?顺便啊。你干么一听到老巫就吓成这样?你们两个都刚刚经历婚礼失败的痛,同病相怜,说不定老板会给你打折喔,哈哈哈。”
多幽默的老爸,完全不知道他女儿内心的创伤,呜。
“好啦。”夏颖儿不甘愿地答应了。
好个头啦!夏颖儿才不去巫先生那里买,见面了多尴尬,反正只要有咖啡豆就行了,嘿嘿嘿,就去咸酥鸡摊旁的“金便宜”咖啡行买!老爸应该不会介意的。
计算好了她杀到咸酥鸡摊买一堆油腻腻炸物,再杀进价格低廉,装潢老土的金便宜咖啡行,买两磅综合咖啡豆交差。
哇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太聪明啦~~回去再把包装换咸老巫的包装袋就行了。有惊无险捏,我真是太奸巧啦!
快回家嗑咸酥鸡看电视吧!夏颖儿兴致盎然,快步走出咖啡店,有咸酥鸡的人生真灿烂,那些鸟事通通给她退散!她咧着嘴,傻笑着,走出咖啡行。咚,咸酥鸡突然掉地上。她嘴巴张大,两眼瞪直,喔不、喔不,老天不要对她这么残忍。
就这么刚刚好,刚好到签大乐透应该会中大乐透的这么刚好——
巫克行路过金便宜咖啡馆,正好撞见刚消费完走出来的夏颖儿老主顾,看见她看到他时惊恐的神色,看见她左手拽着的廉价的金便宜咖啡包,还有被他吓到,掉在地上的咸酥鸡袋。
“巫老板……”夏颖儿目瞪口呆。
巫克行瞧她一眼,点个头,表情漠然地经过。
瞧他显得漫不在乎,她却尴尬地很想找地洞钻。现在,她不但是带衰他婚事的凶手,还是背叛他的老主顾。正所谓越是用尽心机,越是会狠狠凸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