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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当年是乌鸦(上)  第8页    作者:阳光晴子

  不介意他的恶言恶语,李雪还是嫣然一笑,“殿下这是怎么了?不理妾身跟几位姐妹,只窝在房里生闷气。”

  “出去!”他索性又躺回床上,来个相应不理。

  “殿下,妾身特来求见可不是为了给殿下添堵,是想来告诉殿下,右丞相府里有个琴艺颇佳的大美人呢,您这还要妾身出去吗?”李雪的声音里多有埋怨。

  陈嘉葆的眼睛陡然一亮,再次坐起身,“你说真的?”

  她笑盈盈的在他身边坐下,“当然是真的,妾身知道殿下心里闷,殿下不开心,妾身就不开心,妾身不会像太子妃跟其他才人选侍们一样被嫉妒冲昏头,说什么不希望有别的女人来分走殿下的爱,殿下未来是要坐拥天下的啊,哪是我们这几个女人能独享。”

  被人这么一捧,陈嘉葆随即眉开眼笑,将她拥入怀里,“还是雪儿对本太子最好,对了,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她甜甜一笑,“巩棋华,琴棋书画的棋,风华绝代的华,是右丞相府巩老夫人收养的远房亲戚遗孤。”

  “巩棋华,好名字。”他兴奋的放开她,随即下了床,也不管是什么时辰了,大声喊人,“来人,去把右丞相给本太子找来。”

  没多久,才刚在定远侯府谈妥婚事的褚临安匆匆进了东宫。

  “殿下,怎么不见司容与太师等人?”褚临安疑惑道。

  “呋!别提扫兴的事,本太子现在的心情可是好极了。”陈嘉葆笑得闿不拢嘴。双方谈了半个时辰,褚临安随即返回府中,且脚步未歇的直接前往澄园。

  巩氏刚用完晚膳,正准备沐浴梳洗,便要上床安置,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月想见上一次面都难的褚临安竟然在此刻过来了。

  “怎么会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巩氏在外屋见儿子,刚落坐便担忧的问。

  褚临安微微一笑,也跟着坐下,“家里有喜事了,还是无独有偶的两桩,都在这一天决定了,儿子便等不及要来跟母亲说。”

  “两桩?!”巩氏不由得一愣。

  他主动为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是啊,今天太子殿下特来找儿子相谈,说有意纳棋华为妾,还说一开始就会封棋华为才人,绝不委屈棋华,儿子已经答应了。”当然他也表示会在皇上面前说是他主动牵线,毕竟皇上并不希望太子放太多心思在女人身上。

  脸色一变,巩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儿子知道,当妾听来是委屈了点,但怎么说也有才人位分,再说了,太子是储君,将来继承大统便是皇帝,棋华以后在宫中可要享尽荣华富贵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送一个跟他不相干的女人就能讨好太子,何乐而不为。

  “怎么会这么突然?太子殿下根本没见过棋华啊。”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前些日子,太子侍妾雪才人来到家里与芳瑢小叙,棋华弹奏了首曲子助兴,雪才人相当欣赏她,回去就跟太子提了,殿下听其才貌双全,便动了心。”他简单转述太子跟他说的话。

  巩氏其实不愿意,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近年虽鲜少外出,但太子的名声还是有听过的,都说他养尊处优、暴躁易怒,不是好相与的主,她实在不想棋华嫁给这样的人,可对方是太子、是皇家人,这能拒绝的吗?

  “棋华的事就这么定了,另一桩婚事是司容,定远侯嫡女再两个月便满十五,年纪家世都相当,今日我已备礼先跟定远侯谈妥,接续的一应事宜便让媳妇接手,母亲也不必烦心。”

  巩氏点点头,司容原本就该娶了,她担心的是棋华。

  虽然那孩子什么都没说,但前阵子的落寞,这阵子的神采飞扬,都让她暗自猜想那孩子心里是有人的,只是不知对象是谁。

  她蹙眉开了口,“我在想,这件事可否等问过棋华那孩子再做决定?”

  褚临安的脸色一沉,“母亲,儿女婚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须问过儿女意见,再者能伺候太子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棋华岂会不愿意。”

  她也明白富贵荣华多吸引人,可棋华心思单纯,不懂争宠,怎么能在那么复杂的环境生存。“可否再考虑考虑,棋华的个性并不适合……”

  “母亲!”褚临安冷冷的打断她,“这件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一且择定良辰吉日,棋华一定得嫁。毕竟是女儿家婚事,还是由母亲开口跟棋华说吧,那母亲安置吧,儿子先走了。

  巩氏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改变儿子的任何决定。

  蓦地,门口传来声响,巩氏抬头一看,便见巩棋华脸色发青的僵立在门边。

  “棋华。”她语带怜惜。

  巩棋华脸色苍白,眼含惊恐的走到她面前,哽咽道:“祖母……”

  巩氏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你都听到了?”

  她点点头。稍早听荷芯说祖母这几日依旧担心着她,人都削瘦了,她左思右想、辗转难眠,实在不忍,便想过来跟祖母坦白,不料却在屋外听到褚伯伯的话。

  思及此,热泪顿时落下,她低泣跪下,“祖母,棋华不想嫁给太子……我不要!请您帮帮我,我真的不要嫁太子,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巩氏心疼的低头看她,“这可怎么办?那个人是谁?”

  “……是、是司容表哥,但褚伯伯也替他安排婚事了,呜呜呜,我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她心痛得无以复加,泪如雨下。

  巩氏无言也无力了,若是外人,或许她还能靠这张老脸去求个机会,但对象是司容,牵扯上另一段被安排好的婚事,这根本是死棋!

  看着趴在她膝上呜咽的女孩,她只能爱怜地拍抚她的头,跟着落泪,“对不起孩子,祖母这个老太婆也无能为力。”

  巩棋华知道这样哭也没用,但她克制不了自己。她如何能带着对司容的爱去嫁给另一个人呢。

  月明星稀,心情欠佳的褚司容早早就在桃花林等待着,但时间缓缓流逝,迟迟未见到巩棋华,一直等到二更天,才见她姗姗来迟。

  树影交错,月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将她像是痛哭过的脸照得清晰,尤其一双明眸都哭肿了。

  他担忧的走近她,连忙将她拥入怀里,“发生什么事了?”

  巩棋华紧紧的贴靠这温烫的胸膛,但没有用,再怎么样也温热不了已然冰冷的心。她以为自己的泪已流光,但此刻依旧忍不住潸然而下。

  “你怎么哭了?到底怎么了?”褚司容忙拉开她急问。

  其实他心情也不好,本想跟她提及父子间的冲突,两人的婚事可能得再往后延,直到父亲气消,没想到会见她哭成这样。

  巩棋华深吸了口气,一脸哀伤的看着他,“你还记得我们曾在这里吟诗作词无数次,而你吟过的诗词中,我最讨厌的是哪一首?”

  他浓眉微蹙,“当然,是那首“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怎么了?”

  她摇摇头,又突然哭了出来,“它成真了!成真了,我要离开这里了,明年此时,这里的桃花依然会开,但我不在了,我不会在了……呜呜呜……”

  难得见她这般歇斯底里,他焦急将她拥入怀里安抚,“到底怎么回事?你让我的心更慌了,你要去哪里?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褚伯伯答应了!他答应太子让我去当太子姬妾。”

  他倒抽口气,“你说什么?!我爹答应让你成为太子的妾?!”

  她只是点头、只是哭,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他怔怔的看着伏在他怀里痛哭的女人,怒极。

  这是青天霹雳!为什么会这样?她是他的情人,更是他的亲人,打小便是他人生中唯一支撑他的力量,是他孤寂人生中唯一的亮点、唯一的阳光,爹怎么可以硬生生将她从他的生命中拔除,他独独钟情于她啊。

  褚司容的脸色转为阴鸷,定定看着她,“你放心,我找我爹说去!”

  “等等!等等……”她还有话没说啊,他的婚事也决定了,两人只能各自婚嫁。

  褚司容像疯了似的直奔褚临安的书房,且不管小厮阻拦或者褚临安是否睡下,但他倒没想到,时间已晚,书房里竟还有贵客,门外甚至有两名小厮及一名眼生的高大男子等着。

  “大少爷客人啊。”

  两名小厮急忙上前阻挡,但失了冷静的褚司容哪顾得了这些,大手一挥硬是挤身走到书房前,推门而入,才发现厅堂里的客人他也识得——一品官伍得天,外头那名眼生男子大概就是他的随侍了。

  不意外的,褚临安见到他时脸色一沉,“你这是在做什么!没规没矩,没看见有客人吗?”

  褚司容紧抿了薄唇,不肯认错,但在看向伍得天时,仍是道了歉,“伍大人请见谅,下官是有要事与右丞相大人相谈,这才着急冒犯了。”

  “不要紧,时间晚了,那么老夫就先行告退吧。”都是在朝为官,伍得天也是头一回看到褚司容的脸色如此难看,遂站起身。

  “不必!临安当伍大人是自家人,不必离开也不必回避。”许是猜到褚司容要说什么,褚临安冷冷的看着儿子,“说啊!”

  一定要他这么难堪?!褚司容的脸色更为难看,但想想他爹对他向来没有宽容过。

  看了眼重新坐下的伍得天,再看向褚临安,褚司容躬身道:“儿子从未求过爹何事,就这一次,恳请爹去婉谢太子欲纳棋华表妹为妾一事。”

  褚临安慢条斯理的瞅他一眼,“就这样?你要是跪下来,我可能会考虑。”

  褚司容看着褚临安阵子里的冷光,突然间明白了,爹早就知晓他跟棋华的情事,甚至猜到他会夜闯书房必是知道太子要纳棋华为妾一事。

  他深深吸了一口,毫不犹豫的双膝跪下,“请爹成全。”

  褚临安冷峻一笑,“不可能!”

  闻言,伍得天脸露尴尬神色。

  褚司容怒视着父亲,双手握拳,更觉父亲的面目可憎,但他得忍,为了棋华,再多不甘与怒气都得忍,“求求你了,爹,弱水三千,儿子只取一瓢饮。”

  褚临安勃然大怒,“没志气。”

  “爹为何不能成全?爹在外面不是也有个在意的女人?”褚司容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件事从来就不曾被证实过,没人看过那个女人,没人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只是大娘跟姨娘都曾脱口怀疑父亲在外有女人,导致父亲跟家里妻妾的相处极为冷淡。

  褚临安火冒三丈的站起身,狠狠踢了他一脚。

  褚司容闷哼一声倒地,忍着痛楚,他再次跪好,抿紧了唇。

  “我在外面有女人,与你何干?就算有,一个有志气的男人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下跪,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忤逆父亲,这是哪个该死的夫子教你的?告诉我,我马上叫人摘了他的脑袋。”

  第五章  一桩婚事两样情(2)

  褚司容脸色铁青,沉声道:“没有人,是司容自己,难道父亲也要摘了儿子的脑袋?”

  “你以为我会舍不得?哼,如果你是个无用之人,不要也罢。”他无情的回答。

  见褚司容脸色一白,气氛闹得这么僵,伍得天连忙起身打圆场,“司容,儿女婚事自古便是由父母作主,哪有你置喙的余地,更何况不就是个女人,何必伤了父子情。”

  褚司容绷紧了悛颜,仍没说话,但直视着褚临安的双眸充满了怨恨。

  伍得天又开口相劝,“老夫与你爹同朝为官多年,你要相信老夫,你爹的决定都是为了你好,你……”

  听到这,褚司容冰冷的视线射向伍得天,吓了伍得天一跳。他好歹是一品官,竟被这眼神震慑住,只觉浑身发凉,似是连骨血都凝结成冰,也就忘了未竟之语。

  褚临安也看到褚司容的眼神了,他对这样的气势充满了厌恶。

  “我现在就跟你把话说清楚,这桩婚事定了,谁也改变不了。”

  褚司容的视线缓缓移向父亲,那双冷硬的黑眸说明了,父亲不可能为了他这个儿子改变心意。

  思及此,他的心一阵阵绞痛着,是太子太傅如何?是参知政事如何?是右丞相府的大少爷又如何?他连想给棋华幸福都做不到!他还是个男人吗!

  “你的婚事也订下了,定远侯嫡女阮芝瑶,择期完婚。”

  他的脸色一变,双拳紧握,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原来他如此无能,一个连自己一的婚事都不能主宰的人,凭什么说要保护棋华、给棋华幸福?

  “从今晚开始我会派人盯着棋华直至出阁,这段日子我也不允许你去找她,免得有不好的流言传到太子耳中,那对你、对棋华都不好。”

  在褚临安的指示下,巩棋华与囚犯无异,连房门也不被允许踏出去一步。

  辇氏颇感无奈,明知她心有所属,却也帮不了忙,“这个家虽然祖母最年长,但作主的是你褚伯伯啊。”

  巩棋华吃不下、睡不着,原本就瘦弱的身子在短短几天变得更纤瘦了。

  褚司容不得其门而入,只好求助巩氏。

  巩氏依旧只能摇头,“你爹生性霸气,头几年敬我为母,可这些年官愈做愈大,便也愈来愈没有我说话的余地,就算安他一个不孝之名又如何?现在权势滔天的右丞相大人可介意?唉,没人能拂逆他的意思,你跟棋华认命吧。”

  “至少让我跟她再见上一面。”他央求道。

  巩氏深深叹了口气,“不是祖母不肯,你也看到了,这里里外外都是你爹的人。”

  的确,澄园里外至少多了二十名奴仆,全都是褚临安安排的。

  褚司容心痛的转身离去。这一生他从没有这么恨过自己!他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他的无能,现在他只能握紧拳头狠狠地捶墙,一拳又一拳,直到关节见血。

  府里的下人们虽不明白主子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察觉得出府里的气氛不同,几个主子的脸色更是不同。过去,褚司容本就难亲近,可这几日更是冷峻到了生人勿近的地步,就像现在——

  褚司容脚步沉重的踏上马车,那张俊美面容除了吓人的寒冰外,全身更散发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凝重感,让人不禁慌张害怕,只想离他远远的。

  马车哒哒而行,车内的褚司容依旧面无表情。

  他觉得可悲,明明他心痛不已,依旧得进宫上朝,更得去东宫辅佐那个抢走他心爱之人的放荡太子。

  下了朝,一进到往常指导太子读书的厅堂,褚司容就能感觉到陈嘉葆的好心情。陈嘉葆将愉悦全写在脸上,也难得的会关心人,“你的右手怎么包扎上了?”

  “没事,多谢太子关心,只是不小心伤到。”他仍得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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