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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姬  第17页    作者:决明

  只是梦的话,可以,我答应你。你想要我做怎样的梦?

  不可以答应,负屃,不可以……

  契约成立,你给我一个梦。女人的笑容变得更加癫狂,说完“契约成立”那四字同时,幽蓝术光激起翻腾骇浪,包围在她周身,恶意的言灵,一字一字,重重吐出:我要的梦,就是你与那条鮻女,从相遇开始,迄今所有的过往记忆,每一点,每一滴,每一时,每一刻,都变成一场梦境,那种睡醒之后,半分也想不起来的虚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鱼姬惊慌失措,忘却眼前一切只是水镜呈现的往事,她探手向前,想阻止女人说出那些话,但迟了,迟了百年,手掌触碰到水凝的镜面,轻易穿透过去,平坦镜面被她弄得凌乱,镜中女人面容扭曲,仅存刺耳笑声,源源不绝——

  你会忘了她,即便还有一丝丝残余印象,也将以为一切只是梦,对,它变成了梦,一切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梦而己,她在人界陆路,回不了海底,而你,在海中,不记得昨夜偶发的淡淡梦境,你允过她哪丛些恶心的山盟海誓、狗屁倒灶的不离不弃,你自己都记不牢,哈哈哈,多有趣呀,是不?

  鱼姬疼痛未愈的鱼尾,支撑不住她的突然站立及身躯与水镜交叠错开的踉跄,她整个人扑跌倒地,负屃快速伸手护她。

  水镜乱了又静,再度聚形为圆形镜面,镜中已无任何形影。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做如此可怕的事……明明无怨无仇,明明毫不相识,为什么……”鱼姬绞紧负屃的袖,喃喃地问。

  她和负屃所遭遇的这些,就为了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女人?没有仇恨,没有嫌隙,没有芥蒂,何以拆散他们……

  负屃这回没有再追问她看见何人何事何物,他抱紧蜷在他怀中颤抖的鱼姬,策动了窥心术,它可以让他将鱼姬脑中两日内遭遇过的点点滴滴,完整灌入他的意识,她看到什么,他便同样能看到。

  以额轻贴她的鬓侧,读取她方才所见所思,看见得越多,他的双眉拢得越紧。

  那是他的记忆?

  那是他不该遗忘却遗忘得透彻的珍贵记忆?

  负屃一脸冰霜,腾空的左手掌心,以法术变化出一尊人形娃儿大小的身影,正是鱼姬在水镜中,以及他从鱼姬记忆里所见到的娇艳女人缩小模样。

  他问着几乎无所不知的狐神勾陈:

  “这女人,是谁?”

  第10章(1)

  “你们怎么会惹上这个疯子?”

  勾陈第一句话,就是充满无奈的惊叹及摇首。

  “她是延维,嘴上老说自己心肠软,见不得别人受苦,实际上她的铁石心肠有这么大一颗。”勾陈夸张地用双手比画出一张大桌子般的尺寸,代表那女人在他眼中,有多么一言难尽的冷血无情。“她生平最痛恨别人浓情蜜意,越是鹣鲽情深的爱侣,越是碍她的眼,你说水镜里最后映照出她是惹出所有事端的罪魁祸首,我不意外,真的。”

  勾陈抚摸着眼下红痣,状似沉吟,续言:

  “世上既然有我这类庇佑爱情的神兽,自然也有她那种专司捣毁爱情的家伙,一开始装出大善人嘴脸,好似她所做的一切多替人着想,最后才知道,她喂人食下的糖饴,不过是外裹一层蜜的毒药。你若问我,她为何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只能回答你,那是她的兴趣,她乐在其中,觉得爽快,觉得好玩,觉得爱侣在她眼中就是讨人厌,觉得不拆散你们两个她不过瘾,她就是这样的疯子,遇上她,算你们倒楣。”

  真的,很倒楣。

  只是因为彼此深深相爱,便成了延维的眼中钉,连要追问出一个正当理由,都得不到。

  “延维说过,她的志向,是砸掉月老姻缘厅里所有小泥人,再烧光红线,让天下有情人终不成眷属。”光听就觉得这疯家伙没救了,唉。所以她恶意破坏负屃和鱼姬这对恋人算什么?小菜一碟罢了。

  若当初负屃是为家人或兄弟朋友寻回魂魄,延维或许真的不会多加为难,归还魂魄便罢,偏偏被延维知道负屃所寻之魂,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所有,这便大大激起延维的作弄和嫌恶之心,很摆明不让他和鱼姬得以善终。

  勾陈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

  “我开导过她好几百年,没用,她还是这么玩。”他也很无力。

  “你和她很熟?”

  “她喊我一声‘勾陈哥哥’,你说呢?”很不巧,延维是他某一任干妹妹,他家干妹妹满天下,族繁不及备载,千奇百怪,样样皆有。

  负屃的表情相当冷狞。“她所居何处?”口气中,充满怒焰。

  “你想去砍死她。”勾陈不用问句,而是肯定。

  “非常想。”负屃恨不得斩她个成千上百段。

  “对于一个喊我‘哥哥’的美人儿,我不乐见她被剁成肉泥。”勾陈对雌性小生物向来宠爱有加,无论圆扁胖瘦,他都怜香惜玉,只除了……某一只。

  “就算我可以不挥剑相向,我仍是要向她讨回我遗失的东西。”她以乐趣为名夺走的珍贵记忆,他要她吐出来还!

  “确实她是玩得过火了些。”勾陈不打算护短,亦觉得延维该要受些教训,玩弄人心的把戏,将招致哪些下场,她必须好好亲身体会,才懂得收敛。

  大义灭亲,虽然这个“亲”,与血缘关系毫无相干,勾陈仍是忍着心痛——没有多剧烈的心痛——带负屃和鱼姬前往延维狡兔三窟之一的海城“情侣退散”楼,去教训坏人恋情的小疯子。

  绕过“肝肠寸断”峰,走尽“虚情假意”游廊,与“貌合神离”亭短暂交会,楼子入口匾额上镂刻着“缘”字,偏偏一道刀痕从中劈过,硬生生将“缘”字斩断,字加上刀痕,便成为“缘断”。

  石门双侧雕刻着对联一副——

  情,心青,心有情而面青,愚人自招。

  爱,心受,心有爱而受累,蠢人自找。

  “这里的一景一物全没有好名儿,不是断就是绝,再不也取个离呀分的,走进此地,都快觉得自己被洗脑。”勾陈稍稍介绍“情侣退散”楼的构筑建造,凡走过,便有不祥之词从他口中轻吐,石阶叫“渐行渐远”梯,海中小桥叫“独来独往”桥,连穿梭楼庭间的洞门,都能有个“破镜难圆”的怪名称。

  “妹子,哥哥来探望你了,拿碗‘分道扬镳’来孝敬哥哥吧。”勾陈朗声唤着,不消片刻,娇媚娉婷的美人儿,如翩翩舞蝶飞奔而来,猴急地扑进勾陈怀里。

  “勾陈哥哥,你可来了,你好久好久好久没到我这儿来,坏透了坏透了,让我想死你呐——”俏美脸蛋埋进勾陈怀中,撒娇轻蹭,双臂将他抱紧紧,一丝空隙也不留。

  “我带了个客人来拜访你。”拜访两字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客人?”延维由勾陈胸前仰首,看见负屃搂抱鱼姬的相偎身影,变脸如翻书,俏丽不再,甚至眉唇微微扭曲起来,一脸嫌恶。“恋人?”

  “你不觉得他们很眼熟?”

  “不觉得,他们是谁?”延维口气没有很好。

  啧啧……敢情是破坏过太多对爱侣,数量多到连她这只罪魁祸首也记不住那些受害者的脸孔?

  “你拆散过的一对有情人,龙子负屃及鮻女,你把她骗上人界陆路,又用言灵锁缚龙子负屃的记忆,造成他们一只在陆地,一只在海底城,百年不得相见。记起来了没?”勾陈提醒。

  延维很努力回想,想了恁久恁久,才终于迟缓地“呀”出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既然一个在陆地,一个在海底城,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他能抱着她,站在我这块不欢迎情人的净土?”

  净土?还真敢说。

  “哥哥之所以现在任由你搂紧而没推开你,是怕后头那条龙子会忍不住拔剑相向,砍你泄愤,我挡在你面前,保护你平安无恙,你还说这种激怒人的浑话?”勾陈可是拿自个儿当成盾牌,杵在延维与负屃中间,这等苦心,她不感激便罢,也甭急着找死。

  “他想砍我也不见得能砍着。”她延维不是软柿子,怕他不成?!

  负屃由左手掌深处延伸的长剑已然出鞘,当延维嗤鄙说完“不见得能砍着”六字,长剑如蛇,刷地随手腕转动而飞窜扑面,绕过勾陈的肩,扬起火红长发一缯飘舞,却无损柔细红发半根,剑气划破延维的耳壳,毫不留情地把小巧如扇贝的耳给砍成两段,血,不住地流下来,溶入海水中,如墨遇水般晕开。

  “好痛好痛——”延维捂耳叫疼,勾陈替她施法修复耳朵,并给负屃一记“请你忍忍,好吗”的苛责眼光。

  “你现在知道,他想砍你是件多简单之事?”勾陈问她。

  “你把这种野蛮人带到我家干嘛?!”延维眼中还有泪,耳壳被削成两截的疼痛,没有随伤口愈合而马上忘光光。

  “人家是来向你讨回东西,还不快些双手奉上。”勾陈收回手,白玉耳壳已不见血口。

  “我没拿他什么东西,要双手奉上啥?”

  “我的记忆。”

  “不在我这儿。”延维是龟缩在勾陈怀里顶嘴的,“我又不是吃记忆的兽,要你的记忆干嘛?!”

  回嘴的气势是不错,只是躲在别人胸膛里撂狠话,怎么看都弱人一截。

  “你不是把他的记忆变成了梦吗?别胡闹,还人家吧,今天就算你不还,他与小鮻女仍是会在一起,那段记忆,寻回来是怀念,寻不回来也不会变成阻碍,你懂吗?你拆散不了他们。”勾陈轻劝着。

  “拆散不了,我也不想成全呀。若如你所说,他和那条鮻仍会在一起,有没有记忆都没差别,那很好呀,他们继续去相亲相爱——离开我的净土,爱怎样如胶似漆全由他们去,何必非找回不可?”延维语气酸溜溜。

  “那是他们相爱过的点滴,从哪一天开始心动,到哪一天决定厮守,其中又遇过哪些风雨,经历了哪种离合,不管记忆是酸苦多一点,或是甜蜜多一些,你不能替他们做决定是否应该遗忘或保留。”

  延维噘高红艳艳唇儿,不发一语,像个听训的孩子,不甘不愿的那种。

  “你连他们是谁都记不住了,破坏他们的恩爱又有何意义呢?他们今日取回东西就走,你没有损失,日后不见得有机会再相遇,你看不见他们卿卿我我,听不着他们耳鬓厮磨……”勾陈故意将她推出怀里一臂之远,以身为盾的姿势已不复见,此时若负屃再挥剑,可没有肩膀能再替她阻挡,方才削了耳壳,现在足以削去一截脑袋,让人瞧瞧她脑子里装了多少又臭又硬的固执脑浆。

  勾陈的言语,不及他的行为来得有恫吓力,延维见他退离一大步,马上想巴回他胸口藏匿却失败,面对杀气腾腾的冷颜负屃——他一手抱鱼姬,一手利剑仍在握,蠢蠢欲动——她是很擅长破坏他人恋情,只消动动小嘴,耍些小手段,但可不代表她拥有与人以武力厮杀的强大力量。

  使诈,负屃非她对手;论武,她只有沦为待宰俎上肉的份。

  负屃一脸只要“只要你敢罗嗦半句或摇头,立刻要你脑袋落地”的阴狠模样,勾陈又一副爱莫能助的旁观姿态,她若识时务些,就该快快恭敬谄媚捧上负屃要的部分记忆,来换取自个儿小命无虞,可她哪甘心?

  她从来就不是被人欺压后只会默默垂泪的弱者,越是逼迫她,她越硬颈地想反抗想顶嘴想报复!

  延维双拳抡紧紧,站在原地,眸光倔强任性,飞扬的柳眉间,淡淡蹙折嵌在那儿,她盯向自己光裸足掌,不眨眼。

  “延维妹妹,考虑得如何?”勾陈催促着要个答案,他是很有耐心等,但他不认为负屃有。

  “我……”延维蠕唇,才一字,又咬住下唇,咬住声音,静伫不动。当她再度抬头,艳眸瞬间闪逝过一抹红光,她突地跃起,足下巨大且颀长的阴影入飓风扫向负屃和鱼姬,速度快如蚺蛇扑食猎物的狠劲,教人反应不及。

  负屃和鱼姬尚未能瞧清楚朝他们横扫而至之物为何,负屃抱起鱼姬迅速闪过,殊不知却跳入另一个陷阱——

  “我延维不是被人威胁恐吓长大的!”她开口,没有示弱气短,带着冷笑,以言语为术,清晰铿锵。“你们真如自己以为的相爱吗?那可不见得,我看多了,嘴上说爱爱爱,一遇着危险或意见相左,还不是两人像野兽互吠互咬得遍体鳞伤,说个情呀爱的有多简单,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你们搞不清楚状况,我来帮你们弄个清清楚楚,在我的游戏里,好好去厘清现实吧,经历过的恨意,再重温一次,会不会变得更深……”

  延维话语未断,为躲避黑影袭击而飞跃至上空的负屃及鱼姬,已被兜头笼罩的一团紫烟包围、吞噬,紫烟蓦地缩小再缩小,直至变为一朵牡丹花盛开的大小才停止,而包覆于紫烟中的两人却不见迹影。

  “又玩这招?”勾陈不是头一回看见延维使出这套把戏,只是来不及叫龙子提防……好啦,是来不及,加上一点点的不亦乐乎。

  那团吃人紫烟,是延维最擅长的迷幻虚境,目前看似花朵般大小,实际上里头却是无止无尽,难以想像的迷宫一座。它没有固定形体,每个进入内部的人,所看见的景致全然不同,它极可能幻化为仙境,教人流连忘返,宁愿受困于内,永远不得离开亦无所谓;它也许会成为幽暗地狱,充满妖魔鬼怪,灼热的火焰,刺骨的寒冰,利石满布的崎岖地势……越是极力想逃,越是找不到出口,被禁锢的恐惧和焦虑,足可将人逼疯。

  “那种丑戏,困不住龙子。”勾陈提醒着延维。她真蠢,暂时把负屃关进去,不过是更加激怒负屃,等他出来,她会死得更惨罢了。

  “困不住,也没让他这么容易逃离。”延维冷哼一声,柔荑抚过细长青丝,无媚诱人。

  “里头又准备哪些坏东西等着‘招待’小情人?”

  “嘿嘿嘿……”延维娇娇坏坏地笑着,食指抵在微嘟红唇上,示意不可说。

  勾陈笑叹摇首,“龙子若脱身,准备动手支解你,也是你应得的报应,坏人恩爱之徒,活该成为箭靶被捅成马蜂窝,我绝不会站出来替你说情或出力。”

  延维伸手揽住勾陈的颈子,丰嫩红唇凑上他垂落几丝红发的耳畔,咯咯轻笑并娇喃:“你才没你说得这般绝情,你舍不得看我被人欺负,龙子挥剑相向时,你一定会救我,因为你很喜欢我,就像我也很喜欢你一样……”

  勾陈拨开交叠于脖颈后的纤美玉荑,拽进手里,制止她继续在他身上放肆抚摸游移,她十指的触碰,激不起他任何火热反应或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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