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昭到达时,只见医馆内处都已乱成了一片。
闹事者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不仅将死者抬到医馆门前来闹事而已,还叫了一群帮手来助阵,待在死者身边哭泣的,冲进医馆内来砸东西的,对着四周围观的群众诉说前因后果的,一应俱全。
乔雨青和乔蓟堂则是被机警的工人护在身后以防受伤。
司徒昭迅速看清楚情况后,二话不说就闪身上前,只见他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闪入紊乱的场子里,一手一个,一抓一扔的,瞬间就把几个在屋里闹事的家伙都给扔出了医馆,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被他的雷霆手段给震住了,司徒昭却视若无睹,信步的走到大门前,冷眼看着被他丢到大门外正躺在地上哀号的那群闹事者。
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开口问道:“说,是谁指使你们来此闹事的?”
哀号声猛一顿,那群闹事者呆愣了一下之后终于有人迅速回神,接着便是夸张的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了起来,“你们医馆医死人不承认,竟然还出手打人,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啊?”
“你们说我们医馆医死人有什么证据?”乔雨青从司徒昭身后走出来问道。
“我兄弟就是吃了你们的药丸才死的?”
“你兄弟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何时来医馆治病拿药的?你把话说清楚,不然空口白话就把你兄弟的死赖在我们医馆头上,凭什么要我们医馆认罪?”乔雨青一脸镇定,不慌不忙的说道。
第十五章 夫君威武(2)
围观群众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纷纷出声来声援她。
“就是说啊,哪能你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错,乔大夫开的药丸我也吃过,我吃了就没事。”
“我也吃了,不仅没事,身上的病痛还好了大半,今天就是再来请乔大夫开药的。”
“对,我也是。你快点把话说清楚,不能没凭没据就诬赖乔大夫他们。”
“我没诬赖他们,我兄弟明明昨天到这里来看病,拿药回家吃后才出事的,就是他们害死我兄弟的!”闹事者大声嚷嚷。
“你先告诉我死者姓名为何,家住哪里?不说就代表他根本就不是我们医馆的病人。”乔雨青再问道。
“我兄弟叫张樵,家住坡角村。”闹事者大声道,没注意乔家老大夫闻言之后便转身进了医馆。
闹事者继续大声嚷嚷,“我们村里人都知道他昨日进城到你们这里来看病,而且你们看,我把我兄弟剩下没吃完的药都带来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谁说我没证据的?”
闹事者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药丸用力扔在地上,五颜六色的药丸子立刻散滚落一地。
围观群众见状顿时都噤了声,如此色采缤纷的药丸是乔家医馆药丸的特色,别的医馆都没有,根本不会错认。
闹事者眼底闪过一抹得意,指证历历的质问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乔雨青没急着否认也没承认,却是走上前将地上的药丸一一捡起来放到鼻子前嗅闻了一下,遇到有疑惑的,甚至拿到嘴边伸舌轻舔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来开口道:“这些药丸子并不是我乔家医馆所出的药丸。”
“你还想抵赖!你以为这样说大家就会相信你们医馆没医死人,药丸子没吃死人?”闹事者大声嚷嚷。
“我有证据可以证明。”乔雨青平静道,然后没理闹事者,直接对着四周围观的群众道:“太家都知道我们医馆药丸五颜六色,但肯定不知道这颜色并不只是噱头,而是为了辨其药性。”说着她转头交代小彩,道:“小彩,你去把咱们医馆里这些颜色的药丸分别拿一些出来。”
“好。”小彩飞也似的应声而去。
乔雨青继续对着大家说:“我能一口咬定这些药丸并非乔家医馆所出,并不只有药丸颜色对应其药性不符这一点,还有更简单、在场人都能轻易辨别其真伪的方法。”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各个好奇不已,立刻有人出声叫道:“乔大夫,您说的是真的吗?那您教教我们怎么辨别,我们也害怕吃到假药啊。”
“就是说啊,乔大夫,您快点告诉我们大家。”
“大家先稍安勿躁。”乔雨青抬了抬手。“这事关系到我们医馆的声誉,就算大家不问我也会说。不过在此之前要先解决眼前这件事。”说着她看向去而复返的爷爷,朝他唤道:“爷爷。”
乔蓟堂走到孙女身边,将刚进屋里翻出来的病患病历交给孙女。
“谢谢爷爷。”乔雨青对爷爷咧嘴笑,神情轻松自在,一点慌乱担忧的神色都没有。
此时此刻乔蓟堂对孙女真是倔服到五体投地,也不知道她脑袋是怎么长的,竟然早就对这些事有了防范与准备。有色药丸是其一,病历是其二,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三,但以他对这丫头的了解肯定是有的。
“夫人,药丸拿来了。”
小彩也回来了,所以万事俱备,就只欠她这个东风来开讲解惑,证明他们医馆的清白了。
“各位。”乔雨青扬声道。“我手上现在拿的就是死者昨日来我们医馆看大夫的病历。我们乔家医馆为了对每一位前来治病的病患负责,都会当场记下当日的诊断结果,在下回病患回诊又或者身子再有不适前来看诊时,我们医馆也能从中寻出一些蛛丝马迹有助于治疗。”
“这病历上记录,昨天确实有这么一个同名的患者前来我乔家医馆看病,但是——”乔雨青看着四周对于她的做法或讨论或点头的百姓缓声往下说:“这病历上写着,死者因发热、恶寒、头痛前来治病,此乃常见之伤寒症的一种,有药丸可以治病,我便配了三天的药量给死者。”
一顿,她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位锦衣黄衫的老爷子,并朝对方招手叫唤道:“李老爷子,可否麻烦您过来一下?”
突然被叫住的锦衣黄衫老爷子愣了一下,才不解的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乔雨青面前。
“我记得李老爷子半个时辰前才在我这儿看过病,是否?”乔雨青微笑的朝他问道。
“对。”李老爷子点头道。
周围也有些人发出“我记得这位老爷子”、“我刚有看到他”、“我记得他”之类的声音。
乔雨青对着围观群众说:“这位老爷子也是患了伤寒之症,病症与死者大同小异,我同样开了些药丸子给老爷子服用。”
听到这儿,李老子的脸色整个变得难看了起来,赶紧将怀中的药都给掏了出来,递还给乔雨青,“这些药丸都还给你,还给你。”
他怕吃了,明天躺在医馆门前的死人就会变成他了。
“还我倒是不必,借我一用就行了。”乔雨青接过那药,面不改色的微笑道。
面对她的镇定如常,李老爷子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
“各位看一下,”乔雨青将手上包裹药丸的纸包打开,让人可以看见其中的药丸子,扬声道:“这个才是我们医馆所出的药丸,与死者所吃的并不相同,其一是颜色不同——”
“等一下,这算什么证据?”闹事者气冲冲的插口道。“凭什么你说病症一样就一样?那现场只要找你们医馆看过病拿过药丸的人岂不都可以成为你的证据,只要你说上一句病症一样,但药丸不一样就行了?”
“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乔雨青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
对方就是要来闹事的,哪会乖乖听话,当然是把情况弄得愈乱愈闹腾愈好,所以他毫不犹豫立刻又开,“我——啊!”一颗小石子突然打在他肩上,让他痛呼出声。
“让你闭上嘴巴,听不懂人话吗!”
冷冷的声音来自刚才将他们一群人从屋子里丢出来的煞星,闹事者不由自主的闭紧了嘴巴,噤若寒蝉。
乔雨青忍不住扯了下唇瓣,露出一抹笑,然后继续她先前未说完的话。
“李老爷子的病症有病历可证明,识字者皆可上前查证。既是病症又是同大夫所治,所开之药方自然不可能会有一病两治的情况,所以药丸不同便是证据之一。”
她慢条斯理的说着,“另外还有证据之二。”
乔雨青忽又看向一旁听她说话听得入神的李老爷子,对他说:“既然都麻烦李老爷子了,那么一事不烦二主,就再请李老爷子帮个忙了。”
“你说,要我做什么?”李老爷子严肃的点头,突然有种使命感。
“请李老爷子分别嗅嗅看这三种药的味道。”
乔雨青让小彩从药罐里拿出一颗药丸,再从刚才李老爷子递还给她的药包由拿出另一颗药丸,最后再从刚刚从地上拾起,说是吃死人的药丸中拿出其中一颗。
这三颗外观看起来都一样,呈现淡黄色,就像一颗黄豆。
李老爷子慎重的点头,然后照顺序一颗一颗的拿起来嗅闻。
“咦,有蜂蜜味道。这颗也一样有蜂蜜的香味。这颗——好苦。”
虽然李老爷子的反应已说明一切,但乔雨青还是将其余颜色的药丸一种又一种,不厌其烦的一一拿出来比对。
最后她看向带头闹事者,冷冷地问:“这些证据可够证明了此人之死与我乔家医馆无关了?”
闹事者脸色阴晴不定。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司徒昭冷声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些药丸怎么可能是假药呢?它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害死了我兄弟,到底是谁?”闹事者突然一脸茫然的喃喃自语。
“演得还真像。”司徒昭嘲讽的撇唇道,然后转头问干女儿,“该怎么处理这些人?”
“送交官府吧,毕竟都无端死了个人,总要查清楚发生了何事,还死者一个公道吧。”乔雨青说。
“不,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不去官府,不去。”闹事者的帮手们一个个脸色大变的摇头后退道,然后一个转身就钻进入群中,四散逃窜,可惜——“都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不知何时到场的官役们已迅速跟着钻进人群之中抓捕嫌犯,司马君泽忽然出现的来到乔雨青身边,柔声问:“没事吧?”
乔雨青有些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官役们,然后转头问他,“官役是你找来的?”
司马君泽点点头。
乔雨青瞬间都变成星星眼了。
她的夫君真是太厉害了,竟然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把关系打进官衙里,还得让官役们能听他话的权力,真是太强大了。看样子他果然还是上辈子的那个他啊,太厉害了。
夫君威武。
第十六章 夫妻日常(1)
前来医馆闹事的人都被官役带走了,连同死者的尸体也被送往了义庄,等待任作验尸厘清真正的死因。
乔家医馆医死人的事最后证明了是一场子虚乌有的阴谋陷害,至于此事是何人所为,还有待时间查证。
不过这件事之后,倒是让许多人看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乔家医馆不简单啊,虽然是初来乍到,在青泽城里看起来没有根基,实际上不仅卧虎藏龙,还背靠大山啊。
试问,有事能驱使得了官衙里的官役之人,这样的人靠山还不大吗?
总之,经过这件事之后,有些原本对于这间门庭若市的乔家医馆有些想法的人也都暂时歇了心思,不敢轻举妄动。
晚上,夫妻俩回房休息时,乔雨青好奇的抓着司马君泽问:“你怎么有办法让官役们过来抓人,还听你号令?”
“他们不是听我号令,是听谢知府谢大人的号。”司马君泽为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抬头问她,“要吗?”
乔雨青摇头,不解的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和知府大人扯上关系?”
谢知府这个人她不熟,上辈子她来到这个青泽城时,这里的知府大人是姚大人,一个正直清廉的人,不过她好像曾听城里的老人家提过,姚大人之前的那位知府也是位好官,那位会是这位谢知府吗?
“大树得到消息说医馆有人来闹事时,我正在和谢知府事情,他见我事情没谈完就突然要告退,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就派了张捕头来帮我,说随我来后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命令。”司马君泽简单的告诉她前因后果。
“这个谢知府是不是有求于你,不然怎会这样帮你?”乔雨青一点就通。
司马君泽朝爱妻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娘子真是聪明。”
“别给我戴高帽,我再聪明也没有夫君你聪明。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乔雨青迫不及待的催促他,对此真是好奇极了。
他都抛弃司马家的光环成了一个平头百姓了,怎么还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与官老爷混在一块呢?这事似乎不是寻常人能够办得到的,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其实说起来也只是个巧合,正好遇到今天我和谢知府有事相商——”
“喂,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别闹!”乔雨青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
司马君泽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娘子的好奇心这么重。”
“你没想到的多的是,快点说。”她瞋他一眼道。
“过来。”司马君泽先将爱妻拉过来,揽坐在他腿上之后,这才缓声开口为她解惑。
“这些日子我不是都在忙生意上的事吗?商场和官场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道,但财与权这两个字却是向来都分不开来的,其中的人际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又说:“这回与我谈生意的人之中有个人和谢知府的关系密切,无意间提到谢知府最近心烦的事,我顺口给了点意见,没想到他便将这事告诉了谢知府,谢知府听后觉得我的意见可行性极高,便借那个人私下约了我见面深谈,结果便遇见今天这件事。”
乔雨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转头问他,“你真的只是顺口给意见,真的是没想到那人会将这事告诉谢知府吗?”
司马君泽笑着倾身吻了她下,“所以我才说娘子真是聪明。”
“你早认识那位谢知府?”乔雨青好奇的问他。
“不认识,但在京城时曾听过他的大名。”司马君泽轻轻地摇了摇头。“谢知府名希召,是玄扬二十四年出了名的探花郎,当时他被右相家相中想招为女婿,怎知却让当时已娶妻的他直接以“糟糠妻不可弃”的理由给拒绝了,把右相闹了个没脸,也把自己原本可以在京城任职的官运给闹没了。所以这些年他才一直被外放,始终进不了京做不了京官。”
“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乔雨青点头道,怎知却突然听见夫君嗤笑了一声。她不解的转头看他,“难道我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