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出来独自生活的日子苦了一点,但,起码安心。从那时起,秋月就决定一辈子跟着恩人,直到池家父子不需要她了。
“答应我,往后遇到这种事情,你会告诉我,否则我派一个保镖跟着你!”池中旻越想越不对。
“有这么夸张吗?你嫌钱多直接给我算了,干么乱花?”秋月皱眉,觉得他小题大作了。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情,你还在跟我开玩笑!于秋月,你欠揍吗?”池中曼抓狂的挝桌子。
这一对主从之间,有别人无法打破的氛围。
他们彼此关心,彼此在意,旁观者不见得听得懂他们在争论什么,但从那种吵架方式,代表他们感情深厚。
这让被晾在一旁的劳尔,不太愉快。
眯眼看着眼前争执不停的主从,他脸色更为阴沉,长指在交叠的腿上轻敲,沉着的眼,望着嘴硬的于秋月。
她卸下面具,这么自在的斗嘴争论,是因为池中旻的关系吗?
“咳!”忍不住假咳一声,告诉他们,他在这里,不许把他当成隐形人。
他这么一咳,才让秋月发现他的存在!等等,他今天来干么?又没有要开会,难不成他是特地到公司来向池中曼告状?
责怪的眼神,凌厉的扫向劳尔。
“如果不是劳尔发现,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池中旻还没把帐跟她算完,故意忽视好友引起注意的假咳。
“这些年来你帮我够多了。”秋月睐他一眼,淡淡地说。
“那么十年前呢?明明需要钱,却不支薪还背着我们休学一年,打无数份工 Cover生活,你为公司牺牲了多少,我很清楚!”
提起十年前的往事,秋月觉得别扭不自在。
“那么久的事情,别提了好吗?”
她夜间部三年级那年,池家经营的营建公司被信任的会计卷走所有现金,一夕之间债台高筑,付不出工程款项以及员工薪水,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池政兴、池中曼父子,以及说什么都不离开的于秋月。
从十名员工的小型公司,演变成剩下秋月一人,办公室也从别墅换到池家租赁的小公寓,她得负责所有事情,举凡接电话、打杂、跑腿、接待客户,不支薪长达一年,她的生活更为艰苦,但和妹妹共体时艰,她打三份工来维持生活,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连睡觉时间也算得清清楚楚。
也许是那一年的苦日子,让秋月对时间的掌控分秒计较。
“叫我别提往事,那你也给我闭嘴!叫你进来只是要你给我一个保证,以后类似洪董的事情发生了,你不会瞒着我,否则——我就告诉我爸。”池中旻见她始终不给答覆,只好使出撒手锏!
秋月不敢相信他这么卑鄙,竟然拿董事长来威胁她,但想到年纪渐大,身体也越来越差的老董事长,还要为她的事情操心……
“我知道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出保证。
“很好,这就是我想听的答案。”池中旻得到她的保证,满意了,放她一马,知道秋月是重承诺的人,说出口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秋月有一种兵败如山倒的感觉……怎么会搞成这样呢?都是谁害的啊!
出去前,她忍不住转向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劳尔。她是很感激他昨天适时的伸出援手,但告诉她上司这件事情就……
“多嘴!”不能把无奈发泄在上司身上,只好针对他了。
“你说什么?”劳尔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怪他多嘴!这女人,也不想想他是为她好!还差点为她的事情和好友大打出手,他是为了谁啊!
气不过的劳尔,差点跟她吵架。
“秋月,你可以出去了,需要我会再叫你进来。”池中旻适时插话,阻止一场争执,目送她离开后,才正色面对劳尔。“关于秋月的事情,我必须感谢你。”
“不必!”劳尔不爽,立刻回绝他的谢意。
浓郁的酸味,很难让人忽视,池中旻晶亮的眼,望着醋意横生的好友,在他打量期间,被劳尔狠瞪不放。
他不禁笑出声来。
“其实,你没有生我气的必要。”笑容又回到他脸上,招牌的好好先生、和煦的微笑。
但交手多次下来,劳尔知道这张笑脸是假象。
“依我对秋月的了解,经过昨天的事,以及刚才她偷骂你的行为来看,她对你应该有些软化。”
“说这些话给我听,是在讨我欢心吗?”劳尔觉得他的笑脸很碍眼。
“不,只是向醋意横生的你解释一下,我和秋月之间,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既然如此,应该知道她不喜欢……不,害怕,她害怕与人太过接近,尤其是男人。”他这话的意思,是在责备池中旻,既然这么关心,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接待男性客户呢!
池中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我以为,我帮秋月掩饰得很好。”
劳尔的反应是给他一记不屑的冷笑。
“秋月对男人的接近感到不自在,我想应该跟她提早出社会有关。我爸决定录用她的那一天,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租房子,甚至陪同她回到她姑姑家,等她收拾行李,并且把妹妹接出来。而她姑丈……我看过那个男人,他望着两姊妹的神情,不像个好人,加上秋月保护的姿态,我想……她急着想搬出来,应该跟姑丈有关系,我和我爸了解,但从来没有多问。”
因为一问出口,就等于硬生生在她伤口上撒盐。
“劳尔,我只想对你说,谢谢你帮了秋月,还有……如果是你,应该会有足够的耐心和她耗吧?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还来不及消化他听见的事情,池中旻又突然丢来一个炸弹。
“私事?公事?”劳尔挑子挑眉,问得很刻意。
“是秋月。”池中曼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啊,从来不肯放过自己……”
*
当办公室又开始散发快乐的分送食物气氛时,秋月已经不想去数,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我的天哪,也太好吃了吧!”两颊塞得鼓鼓的同事,惊为天人的抓着食物袋赞叹。
负责分送食物的同事,将属于她的那一份零食,提到她面前,摆在她办公桌上,让秋月忍不住头痛。
“好棒哦!几乎每隔几天就有食物送来。”
“劳尔先生真的很大方耶,听说每个部门都有,几乎人手一袋,小黑猫一整车都是送给我们的东西耶!”
快到下班时间,明天又是周休,又有免费食物可以拿,人心浮动理所当然。
秋月盯着眼前那袋中南部名产,如果没算错,这一袋起码要上千元,而政旻上下起码也有上百人,人手一袋——他是嫌钱太多吗?
眼前这一袋她根本不想带回家,因为连同之前的,根本就还没有吃完啊!
“这回怎么跑到南投的深山去了?前两天才收到从宜兰寄来的牛舌饼!”有人边吃边感到疑惑。
一下宜兰、一下南投,再上次是台中和花莲……没有个定点,想去哪就去哪,随心所欲,还有花钱如流水……
简直是罪大恶极!
买那些名产小吃,再寄到公司来,根本就没有必要,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他每到一个定点玩乐就买这买那,钱再多也不是这种花法吧!
秋月不禁感到生气,她用力把资料夹砸在桌上,让原本开心吃零食的秘书室同事们,纷纷紧张的安静下来。
“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发狠的瞪着眼前的名产说。
这种出手大方的花钱方式,秋月没有办法认同,名产这种东西,不吃又不会死!
她火大,对劳尔感到生气,无论是他的花钱方式,还是他的随心所欲,都让她火大到极点!
第4章(2)
拯救众人的下班铃声,准时在六点响起。
秋月没有延误到工作进度,她将柜子全部上锁,拎起包包和那袋该死的名产,下班。
才刚踏出公司大门,她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霜”,是她正在念研究所的妹妹。
一抹温柔浮上冷淡的脸庞,今天她们姊妹俩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餐,霜月是乖宝宝,从来不在上班时间打扰她,一直乖乖等到下班时间才敢拨她手机,傻得很可爱。
“姊姊,你在哪边呀?”电话接通,妹妹娇憨带着轻微娃娃音的声音传进耳
“我刚下班。”秋月微笑,妹妹霜月,是她心中最柔软的部份,情不自禁放软语调,唯有面对妹妹,她才会温柔。
“啊啊!姊姊,我过马路就到了,等一等我哦!”
电话那头的霜月,听起来慌慌张张的,让秋月忍不住了。
“路上小心点,不要急,慢慢来。”她叮咛,老是忘了霜月已经二十四岁,是个大女孩了,在她心中,妹妹永远是十二年前,在夜晚抱着她睡的小女孩。
“好,我会小心。”霜月笑嘻嘻地。“等我哦!”
她站在红绿灯旁,等待妹妹来与她会合,她们今天要去一间家庭式义大利餐厅,位于师大夜市的小巷中,刚搬出来生活时,她们姊妹一年顶多来吃一次,通常是霜月生日时。这儿的消费不低,往往要来这里用餐,都要存好一阵子的钱。
这几年,秋月拿到了大学文凭,只有年资没有学历的她,总算让学历追上来,她升职升得快,薪水渐渐提升,往年一年只能吃一次的店,演变成一年可以吃好多次。
不过已经习惯节俭生活的姊妹俩,生活很简单,物欲不强,偶尔心血来潮犒赏自己,便会约好一起吃饭。
秋月站在原地等待,预测妹妹会从斑马线那一头走来,她是看见了妹妹,但是,情况有些不对劲……
绿灯亮了,灯号上的小人快速的奔跑。
秋月眯起眼,看着一脸受惊的妹妹,委屈的朝她走来,看见她后,哽咽的哇一声扑进她怀里。
“怎么了?霜,谁欺负你?”秋月认得妹妹这种哭法,那是受到惊吓委屈,害怕的大哭。
“好可怕,呜,有人……有人拦住我,抓住我,说要带我去玩……”霜月抽抽噎噎,全身抖个不停,害怕显而易见。
秋月捧着妹妹的小脸,凝望她这张太过美丽、稚气的脸庞。
二十四岁的霜月,有一张看来稚气的娃娃脸,是她保护得太周全,让霜月很容易受到惊吓。
“慢慢说,告诉姊姊,发生了什么事?”电话才挂断不到两分钟,妹妹就哭成泪人儿,不过是过个马路,怎么会出事呢?“霜,不要怕,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她捺着性子,安抚哭个不停的妹妹,哄她慢慢说,解决她的问题。
秋月仔细听妹妹断断续续的说出,就在电话挂断后的那两分钟内,她在路上被人搭讪,差点被强行带走的事,她吓得花容失色。
“姊姊,我好害怕!他们靠我好近好近……”圆圆的大眼睛盛满害怕,向信任的姊姊哭诉。
“乖,没事了。”秋月懂那种恐慌的感觉,其实她们姊妹俩都害怕人太过接近,一靠近就会大脑当机,只是她不像妹妹,她会逞强,她很爱《一厶。
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秋月只有满心的愤怒。现在人是怎样?听不懂拒绝吗?看人好欺负就想把人带走啊?
“他们一直追着我……”
闻言,秋月几乎喷火。“他们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有追来吗?”她要打扁那些不懂女生说下就是下的男人!她要把他们揍成猪头,揍到连他妈妈都认不出来。
“有……”霜月小妹四下张望,缩了一下,更加抱紧姊姊。
“在哪?”秋月流露出杀气。
“唔——”霜月看见了,立刻躲到姊姊背后,纤细的食指指向斑马线那一头,数个抱头奔逃的少年。
“咦……”秋月顺着妹妹手指之处看去,看见的却是——
身高一八七,鹤立鸡群的劳尔,穿着休闲运动服,自斑马线那一头缓缓走来。
劳尔看见她俩时楞住,随即关心的上前,视线快速的扫过秋月,停留在她身旁害怕发抖的霜月。
“刚才吓到你了吗?很抱歉,我以为——”劳尔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眼前一黑,反射性的倒退一步,逃过异物攻击。“欸?”
“原来是你这个混蛋!”秋月抓狂,拿起随身的包包就往他脸上砸!“你想对我宝贝妹妹干么?你找死吗你!”
什么都不必解释,光就他走来朝她妹开口道歉,他就该死!
“你妹?”劳尔闻言一楞,看着她张牙舞爪、冷静尽失的表情,再看躲在她身后,用一双大眼瞧他的小女生……她妹?这么巧?
“你们这些臭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懂女人说不要就是不要,混蛋!”秋月气坏了,使劲的痛打眼前时男人。“你跟着她干么?你变态啊!”
她夸张的反应让劳尔皱眉……难道这是因为小时候受过的创伤,让她如惊弓之鸟,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激动莫名?
“我没有跟着她,你冷静一点!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你妹!”
哪知她听了他的解释,更气!
“意思是说不是我妹就可以跟踪吗?变态狂!”秋月失去理智的指控。
“欸……姊!”听见姊姊指控眼前的男人是变态狂,霜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姊根本搞错了啊。“你搞错了啦!我刚刚指的不是这位先生,那些欺负我的人跑掉了,如果不是这位先生出来救我的话,我可能会被带走……”
原本要往劳尔身上砸的大包名产,僵在空中。
“什么?”她呆掉,望着身旁的妹妹,不敢看劳尔此刻的表情。“那他……干么跟你道歉?”她误会了吗?
“因为我对付那些臭小鬼的手段太……她尖叫。”太怎么样劳尔没有说明,只是无可奈何地朝秋月睐去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应该懂得。
秋月回想几周前,他对付胡乱摸她客户的手段,凶、狠,完全不留余地,一出手教训就是彻底地狠辣,以她对妹妹的了解,胆小的霜月很害怕那种场面,对,会尖叫。
一瞬间,秋月感到心虚。她刚刚不分是非便痛打他一顿,他是路见不平帮她一把的好人欸……
“他说的是真的……先生,很抱歉,我姊姊没有恶意,刚刚她太冲动了,真的很对不起。”霜月上前代姊姊道歉,鞠躬又哈腰。“请你不要生气,对不起。”
劳尔仔细打量这对姊妹……姊姊比较强势,五官古典味,眼睛比较凤眼,妹妹嘛,就像是时下年轻人口中的正妹,心型脸蛋瓜子脸,又大又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菱形的嘴唇,声音有点娇憨的娃娃音,个性也很可爱,感觉她傻傻的,像一只常常四处跌跤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