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红颜知己很多。”这回,他没再惜字如金的回答她。
“传说中风流而不下流,实则下流无下限的烂男人啊。”她做出总结。
秋鸣风在她别下轻轻托了托,让她可以趴得舒服点,对她评价好友的话不发表任何意见。
日暮时分,他们俩赶到官道旁的一家客栈,里面人声鼎沸,十分热闹的样子。
他们走入的时候,不意外地吸引来不少注目。
秋鸣风的冷肃和楼西月的明艳都让他人侧目,有些头脑灵活的已经联想到他们的身分。
从西南方而来,又是这样的一对男女,再联想到近来江湖上广受议论的第一高手娶妻之事,让人不难猜出,他身边所坐的那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削去口又难掩明艳的少妇,就是受到教中酩刑而差点香消玉殒的拜月教前圣女。
西域魔教与苗疆拜月教因蛊王而起的争斗如今越演越烈。
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关西域魔教总坛所在的楼兰古城有宝藏现世的传闻也在江湖热议,大批的寻金客涌向塞外古城。
楼西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众人闲谈后,忍不住问:“楼兰有宝藏吗?”
秋鸣风应道:“嗯。”
她自语似地说:“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是千年古城,当年丝网之路上最为富裕的国家,被黄沙淹没时,大量金银沉眠于地下,倒也说得过去。”
她这状似无心的呢喃,听到旁人耳中愈发证实了楼兰古城有宝藏的传闻。
“你想去?”
楼西月抬眼看他,一本正经地表示,“等我身体好些,咱们就出塞,没准还真能捡几块金子回来呢。”
“好。”
“便是没有金银,去领略一下塞外的风土民情也是不错的。”
“嗯。”
“魔教的人竟然还说楼兰地下埋藏看不少武功秘笈,说是他们教主练的神功就是在地宫发现的,你说真的假的?”
“你信?”
她手支在下巴上想了想,道:“不太信,可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也不排除有几分真实性,上古秘笈淹没在黄沙古墓中也是正常的。”秋鸣风替她夹了菜放入碗中,不打扰她的谈兴。
“再说了,万一别人都去你不去,到时候真被人家挖出本绝世武功秘笈,你这江湖第一高手的称号不就很快拱手让人,难道你想象花锦煜那样整天被人叫第二?那样真的逊了。”
他挑眉,之后垂眸掩饰眸底泛起的笑。
嗯,他家娘子对锦煜果然很有怨念。
江湖高手排行榜上,花锦煜多年一直是老二。
花家兄弟中,花锦煜,也是排行第二。
楼西月总结——果然是万年小老二!
“花二公子,别来无恙。”
花锦煜总觉得楼西月的语气有些怪异,可是她的表情却又再自然不过。他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花某让嫂夫人受累了。”他端端正正地向她施了一个大礼。
她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你的歉意我收到了,所以我打算在这里养伤,你没意见吧?”
“这是自然。”他也认为理所当然,祖母已经吩咐过,但凡是楼西月想要的,花家就一定要想方设法满足,这是他们欠她的。
“方秀玉现在人在拜月教内。”
花锦煜眼眸微垂,淡淡道:“嫂夫人想说什么?”
她直接问了出来,“你不打算去救她吗?她现在很惨的。”她刻意加注说明。
“嫂夫人的立场有些奇怪呢。”
楼西月撇撇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同样是女人,有时难免会有勿伤同类的感觉。而且,我现在已经离开拜月教,那里再发生什么与我也没关系了。”
他摇头道:“嫂夫人想多了,花某无意冒犯贵教。”
她忍不住瞟向身边的人,压低声音问:“他是不是从来没对方秀玉动过心?”
一贯秋式的回答简洁到吝惜,“嗯。”
楼西月的话,花锦煜当然听到了,可他只是微微笑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又看了他一眼,摇头,“不对,他肯定喜欢过她,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秋鸣风扫了眼好友,回答,“他一直是个多情的人。”
楼西月明白了,“多情的人其实也满辛苦的,容易对人动情,却又容易移情,被他们喜欢上的人真的不能说幸福,不过,至少曾被喜欢过,我想方姑娘应该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抬手替她擦去从鬓角滑下的一滴汗,防止它滑入她衣襟,剌激到她的伤口。
她虽然熬过刑鞭,可身体却虚弱许多,伤口尽避已经开始在结疤,但她被伤到的筋骨却仍没什么起色。
花锦煜淡然地看看他们,心中却很替好友高兴。
漂泊江湖的浪子终于找到让他停靠的港湾,是件值得庆祝的事。而他自己却仍没寻觅到那样一个人,心头不免有些体叹。
“别硬撑,去歇着吧。”看她额头的虚汗越来越多,秋鸣风低声劝道。
“嫂夫人不用客气了,小弟与秋兄说话即可。”他也看出楼西月的状况不是很好,虽然谈笑自如,到底无法掩盖身体虚弱的事实。
她犹豫一下,笑了笑,回道:“那我就不勉强自己了,你们聊。”
她起身随丫鬟到客房歇息。
目送妻子离开,秋鸣风的眼神又变得毫无温度。
花锦煜在心头叹了口气,似乎只有在面对楼西月时,秋兄才像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柄剑。
“帮我准备马车。”
“秋兄要远行?”面对好友突然提出的要求,他难掩讶异,“要把嫂夫人一个人留在花家养伤?”
“她想去楼兰,过几日。”秋鸣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花锦煜瞪眼,“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出塞?秋兄,你疯了吗?”
他平静地摇头,“没有。”
花锦煜忍不住提高音量,“你没疯会现在带她出塞?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清楚塞外现在有多危险?”
明明是两人一起设的局,他应该最清楚不过。
秋鸣风抚过剑身上的花纹,淡淡地说:“我有分寸,她也不会直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不会?”花锦煜仍无法平静以对。
“不会。”他肯定的回答。
“好,我知道。”冷静下来,却叹了口气,“嫂夫人的个性实在……”有些让人不敢恭维。
“她很好。”
花锦煜失笑,“对,她是很好。”
江南花家近来很是鸡飞狗跳,经常半夜突然人声鼎沸,尖叫惊吼一片。
蛇虫鼠蝎诸般生物轮番光临,让花家人苦不堪言。
最后,花锦煜苦着脸坐到一脸冷肃淡漠的好友面前。
“秋兄……”满腹辛酸不知从何说起。秋鸣风淡定地看着他。
“嫂夫人……”他到底是哪里惹到她?
“配药。”秋鸣风的回答惜字如金。
花锦煜瞪眼,“配药?”
“嗯。”
“秋兄,算我求你了行不,您跟嫂夫人说,她要什么药、要怎么配,我找人帮她,求她别再自己亲自动手了。”
“秘方。”
他听了差点暴冲,最后站起身,斩钉截铁道:“我自己去跟嫂夫人说。”
“好。”秋鸣风没打算拦他。
花锦煜一阵风似的扬进楼西月所在的院落,找到她时,他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抽搐了。
花团锦蔟的石桌旁,她正在烤着手上的两串食物,两串蜈蚣蝎子,伺候的下人们都远远站着,满是敬畏地看着她。
楼西月无疑是美丽的,可与她甜美外形相映衬的是手上那些让人望而生畏的毒物时,这美就带了些妖异。
肉香飘散在空气中,意外的很香。
她进食的动作一直都不难看,竹签上的蜈蚣蝎子很快消失在她红润的樱唇中。
胃突然有些不太舒服,花锦煜伸手压下那股不适,定了定神。
此时,秋鸣风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不过去吗?”
花锦煜眼角狠狠抽搐了下,转身道:“秋兄,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他直接否认。
在好友不信的目光中,他走向自己的妻子。
“西月。”
“你来了?”
秋鸣风从她手上把尚未吃完的烤蝎子拿走,目光微沉,“伤还没好。”
“不碍事的。”她讨好地笑。
他牵了她的手,道:“走吧,该抹药了。”
这个时候,花锦煜终于相信好友不是为了专程看他的笑话而来,大概只能算顺便。
第8章(2)
他站在院中,看到下人们把几盆血水端了出来。然后,他的心便跟着沉了下去。
外表看,楼西月似乎完好无缺,可每次涂药时,总有混着血污的水被端出,他想,能从拜月教活着离开,她一定遭遇了非常可怕的经历,否则好友不会总是一副害怕再次失去的谨慎。
这样的楼西月让他无法生气,即使她把花家闹得鸡犬不宁,他也只能忍着。
他应该要庆幸她还是善良的,至少她只是制造了慌乱,并没有害人性命。而他相信,出身拜月教的她手段绝不止于此。
苗强历来被中原武林视为洪水猛兽一般的邪恶之地,而她曾是那里灵魂一样的人物。
秋鸣风从屋里再出来时,花锦煜感觉他的脸色似乎更冷了些。
“嫂夫人还好吗?”
秋鸣风蹙眉,“还好。”
花锦煜的心微沉。好友的表情已经告诉他,事实并非如他所说一般。
“我们可能会打扰得久一点。”
“请随意。”
秋风起,黄叶落。
天高云淡、风清气爽的日子,一辆马车停在欢喜楼前。赶车的人冷峻俊逸,长杉玉带,身边还放着一柄剑。
“哎哟,客官,咱们真是有缘分,想不到你又来光顾小店。”风骚入骨的女老板柳腰款摆着迎了出来,热情无比地上前帮忙掀车帘,“里面想必是尊夫人了,来来,小心些……”
秋鸣风没有插手,任凭她将妻子抉下马车。
上回他便知道,这女老板必与妻子有些渊源,或许这渊源是来自邪医。
“小妹妹这是生病了吗?气色不怎么好啊。”女老板的声音透出一抹担心。
楼西月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要慢慢来的。”
女老板点头,“说的是,慢慢来,不急。”
夫妻俩被直接请进雅间。
接过丈夫递来的茶,她低声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和女老板的关系?”秋鸣风扬眉。
楼西月一脸八卦的表情,朝他凑了凑,小小声说:“这是我那死鬼师父欠的风流债,说起来,女老板还是很痴情的。”
“爱屋及乌?”
她一巴掌拍到他的胳膊上,恼道:“说谁乌鸦呢?”
秋鸣风淡定地继续喝自己的茶。
“当年为了帮师父引开教里的人,女老板差点没命。”说起往事,楼西月的语气不免带了些欢呼。
“哦?”他表示了兴趣。
“她真的对师父很痴情,师父那老家伙束手无策时,男儿泪都差点流出来。”
“你救的?”
她下巴一扬,带了几分得意地说:“当然,这么痴情的女人死掉,岂不是太可惜了,蛊毒而已嘛,我圣女又不是当假的。”
原来好感不只因为邪医,秋鸣风了然。
夫妻两个的聊天向来是楼西月为主,而秋鸣风偶尔会出现长句,但大多情况总是习惯用单一个字回答。所以,不知情的人甚至会以为只是一个人在说话罢了。
显然,女老板并没有这样的误解。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秋鸣风的寡言已经到了近乎哑巴的地步,他话如果说得太多,大家反而会以为他是冒牌货。
把托盘里的菜摆到桌上,女老板对那毫不避讳趴在丈夫身上看着自己的人道:“菜色都很清淡,有需要再叫我。”
这个时候的女老板突然从风骚浪荡变成端庄贤淑,反差之大,让秋鸣风多看了她一眼。
“好的,谢谢你了,大姊姊。”
女老板忍不住露出慈祥宠溺的笑容,“你这丫头……”
楼西月嘻嘻回笑。
“你们先吃,我出去招呼客人。”
“好的。”
秋鸣风帮她将菜夹到碗中,避免她因动作过大而拉扯到背上的伤口。
女老板在门口回头看了眼,正好看到那一幕,不禁笑着点了下头,然后离开。
吃饭并未花费太多的时间,只是当秋鸣风抉着妻子下楼到柜台结帐要离开时,女老板目中明显流露出一丝不满。
“客官难道不打算多住几天?”
“不了。”秋鸣风很淡漠。
楼西月如有几分兴奋,“我们要去楼兰看热闹。”
“楼兰?”女老板脸上的惊讶差点没掩饰住,带了几分不赞同地扫过她,“小妹妹的身体这么差,还去看什么热闹?”
“有些热闹不用看、不必看,有些热闹呢,就非看不可。”楼西月很坚持。
没道理在她被害成这样后,她不能去欣赏一下始作俑者的狼狈相。
女老闻在心里叹了口气,唉!这丫头跟她那死鬼师父还真是有些像。
结果,当他们起程上路的时候,车里便被女老板硬塞了不少东西进去。
秋鸣风淡定的接受了。
“回来时一定要再来小店坐坐,小妹妹。”女老板话中有话的说。
“当然,一定。”楼西月笑着答应。
清冷的月光下,溪润中的赤楝美男即便面色冷峻了些,也仍是很养眼的。
楼西月趴在溪畔铺了毡毯的草地上,托腮看着从溪中走上来的人,不无羡慕地说:“可以洗澡真好。”秋鸣风沉默地穿好衣服,然后到火边调了温水端到她身边。
小心翼翼地褪下她的上衣,拧了温热的湿巾轻轻地替她擦拭身体。
他擦得很小心,很仔细,也很认真。
替她擦拭完全身,他出了一身的汗,不得不再次进入溪涧清理身体。
楼西月趴在软毯上低声笑着,银铃似的声音在静寂的夜色中分外诱人。
“西月。”
“哈哈”她放声大笑。
他走到溪边,在她面前蹲下。楼西月瞄着他膀下不安分的大家伙,笑得不可抑制。
“西月……”声音低沉喑哑,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顺着纤细而忧美的颈部曲线向下,顺势握住她的一只椒ru,轻轻揉捏。
“你上来。”她的声音带了微颤。
“你的伤……”他犹疑。
她无所谓地说:“反正一时半刻也好不了,难道你真的打算一直当苦行僧?”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秋鸣风最终还是上岸躺到毡毯上。
楼西月缓缓在他身上坐下,结合的瞬间,两人都不禁发出一声舒服的申吟。
月夜下的溪水旁,赤裸的身体压抑而热情的厮缠。
不管他如何小心压抑,欢爱之后,楼西月背上的伤口仍然溢出血珠,不得不重新擦拭上药。
楼西月安静地趴卧在毡毯上,身体的疲累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月光落在她刮美安详的睡颜上,秋鸣风的心突然宁静下来。
任性纵情的西月,亦正亦邪,但她的心如始终是柔软细腻的,她把那弥足珍贵的东西毫无保留地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