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韵欣则是袖手旁观地看着他,其实她心里多想伸手扶他,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她必须让他学会自己来,刺激他是必要的第一步。
果不其然,当他双脚着地时,整个人往地上跌去,韵欣看到这种情形几乎都快心软了。
“求我,我就帮你。”韵欣闭了闭眼,仰头不去看狼狈的孙浩甫,强迫自己说着。
她知道此时的他很痛、很难过,而当他拖着腿往窗户边走去时,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几乎快令她心碎,那不仅是在折磨他,同时也一样在折磨她啊!
但她比他更加痛苦一百倍,毕竟他是她深爱的男人啊,她又怎么舍得见他如此?可韵欣清楚知道若为他好,她就得对他残忍一些,不能有妇人之仁。
“求你?要我求你?不可能!”笑话,他孙浩甫一辈子没求过人,要他求她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才不愿自己被喜爱的女人看不起。
“那你就休想我帮你关窗、扶你到床上。”她在一旁的贵妃椅坐下,悠闲地哼着歌谣。
像是不愿让韵欣看扁,他努力地移到窗帘前拉上窗帘,但整片落地窗太难关上,他费尽气力还是无法如愿。
“不错啊,只要再努力一点,窗户就能关上。”她忍着心里的痛,强颜欢笑地说着。
她鼓勖性的话语听在孙浩甫耳中,就像是在说风凉话一般。“你给我闭嘴,你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你只是我请的看护而已。”孙浩甫斥责。
韵欣摇摇头。“孙先生,你这句话说错了,请容许我帮你更正,我是你母亲请来照顾你的看护,付钱的是你母亲并不是你,你没权利要求我做或不准做任何事。”她好心地说着。
没想到这个小女人看起来如此娇小、声音听来也软软细细毫无任何杀伤力,但她的态度却如此强硬。
“你当看护不就是为了钱吗?我母亲一个月花多少钱来请你,你说啊!”
“付多少钱都与你无关,你只是我受托照顾的病人。”韵欣从贵妃椅上起身,走到孙浩甫面前,蹲下身目光与他平视。“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我知道我母亲出手向来不手软,她付的薪资很优渥吧!”孙浩甫握住韵欣的手腕,嗅闻着她那令自己迷醉的淡淡馨香。
“放手,孙先生我刚才说过了,孙夫人付多少钱都与你无关。”韵欣挣扎着,孙浩甫的力道虽说不至于弄疼她,却也让她抽不出手。
“没想到再见到你,还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让他迷恋、让他心醉。
他的话让她震惊,她惊讶地看着孙浩甫,没想到她昨天担心一整晚的事,还是发生了。
但,他是记得她的,这也让她内心里感到欢喜,却也让她恐惧,担忧她深藏的秘密会被他发现了。
“说不出话来了吗?我该如何解读你的反应?”他伸手,轻抚着韵欣略显苍白的容颜。
韵欣闪避他炙热的眼神。“孙先生,你说什么我全都听不懂,我的身分是你的看护。”她逃避他的话题。
“我懂,但你应该明白,你除了这个身分外,还有另一个身分,那就是我的一夜恋人,要我提醒你那夜是多么的美好吗?”
他故意说得轻浮,看着她的伪装被他给残酷地撕下,露出那羞愤的神情,他心里就升起一股快意。
他知道自己其实不想伤害韵欣,毕竟他曾经是那么想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好好疼惜、亲吻,可如今的自己却只是废人一个,这让他自卑也怕接收到她同情的目光。
为了保护自己可笑的自尊心,他心情矛盾地选择刺伤她。
“你……无耻!”韵欣摇头头,困窘地说。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夜我是付出了多少代价。”他轻声说着,手指轻点着她略显冰凉的唇瓣。
“孙先生,够了!你说这些话我都不想听,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让我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好吗?”她的声音几近乎哀求,企图用工作来划清界线。
“现在我们的立场变了对吧?”望着沉默的韵欣,孙浩甫再继续说道:“被我这么羞辱后,你明天肯定不会再踏入我们孙家了吧?”他说的全都是反话,其实他多想每天都能见到她。
“不,你错了……”韵欣哽咽了。“就算你再怎么伤害我、奚落我,这份工作我还是会坚持做下去,直到你康复为止。”
“为什么?”听到她的话,孙浩甫松开了手,不懂为什么他如此口出恶言,她竟然还能继续当他的看护。
“因为我非常需要钱,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希望孙先生别为难我。”她没说出口的另一个理由是,她希望能见到孙浩甫站起来,见到他神采奕奕地站在她面前,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的话,触动了他心,用言语伤害她,他难道会好过一点?双腿就能站起来吗?孙浩甫反问自己。
不,伤害她后,他心情更差了。
他心里并不希望她像前五个看护那样逃之夭夭,这不是他所乐见的。
“扶我到床上去吧。”她楚楚可怜的哀求,让他无法再残忍地口出恶言。
听出他语调的转变,不再是那么咄咄逼人,韵欣这时才破涕为笑。“那好,把药吃了吧,只要你答应吃药,我就扶你回床上躺好。”
“你威胁我?”没想到他的让步竟然让她扳回一城,但孙浩甫自知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气力再回到床上,只能勉强地点头。
“这怎么能说是威胁,充其量只能说条件交换而已,想想你把药吞下对你也没什么坏处,我真不懂为什么你会如此排斥。”
她走到小柜子前拿起药及茶水后踅回他面前。
“若这是你的目的,我可以告诉你你达到了。”从韵欣手上接过药及茶水,他一口将药往嘴里塞后,喝口水吞下。
韵欣对孙浩甫的让步十分满意。“你手绕过我的肩,让我能撑着你站起来。”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吃力地撑起他的身子。
身材娇小的她,顶多只到孙浩甫的肩头而已,她费力地撑着他移动步伐,往床铺前进。
如此贴近她,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又沁入孙浩甫的鼻翼,他真的很喜欢她身上淡淡的百合花香味。
“你很香。”他轻声地在她耳畔说道。
这几近于挑逗的话语让韵欣丝毫没有招架能力,她耳根子热烫,瞬间蔓延到她的小脸上。
韵欣慌乱地让孙浩甫在床铺上躺下。“那……那孙先生,我先下楼了!”她紧张得连步伐都踩得有些凌乱。
门一关上,孙浩甫忍不住露出微笑,原来逗着她的感觉这么好,同时他对韵欣为什么如此缺钱感到不解。
他拉开小柜子的抽屉,从里头拿出韵欣的履历表,这是他昨日向他母亲要来的。
韵欣上头写着,父母都不在了,婚姻状况也写着未婚,这不就代表着她单身一人吗?这样的她为什么会如此需要用钱?
这令孙浩甫十分不解。
何况她方才也说过了她是租小套房,这就证明她不是因为购屋贷款而经济拮据,那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解开她身上那团迷雾,更为了把韵欣留在身旁,孙浩甫告诉自己,从今天起他会做个合作的好病人。
第4章(2)
下班后,韵欣直接到保母王妈妈家接伦伦。
“伦伦、伦伦,把东西收一收,你妈咪来接你了。”看到韵欣出现在门口,王妈妈连忙唤着在客厅里画图的伦伦。
“王妈妈,我们伦伦在你这里还乖吧,有没有捣蛋?”韵欣问着王妈妈。
“当然没有啦,他比同龄的小朋友还成熟、懂事。说实在的,我当保母这么多年,带过这么多小朋友,他算是里头最乖的。”
王妈妈见到伦伦拿着自己的包包走出来,她伸手轻抚着伦伦的头。
“妈咪,你来了啊!”伦伦看到韵欣,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是啊,王妈妈说你在这里很乖,这是真的吗?”她轻点他的小鼻子,韵欣帮伦伦找的新保母家离她租的小套房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到。
“这当然是真的了,王妈妈今天有教我背书、还有画图喔,我画了飞机。”他急急地从包包拿出今天的作品给韵欣看。
“画得真好。”韵欣满意地将他的作品收入包包里。“向王妈妈说再见,我们回家了。”两人向保母挥手后她边走边问:“你喜不喜欢来王妈妈这里?”
“喜欢啊,王妈妈对我很好,还煮了很多我喜欢吃的东西给我吃,不过我还是喜欢吃妈咪你煮的东西。”
“我知道,你每次都有把妈咪煮的菜吃光,是个好孩子。”
“王妈妈今天有问妈咪是在做什么工作的,我告诉她是照顾病人,妈咪,你照顾什么样的病人?那个病人有没有乖?有没有像我一样乖乖吃药?”伦伦好奇地问着。
伦伦天真的话勾起了韵欣对孙浩甫的思念,明明不久前才刚离开他家而已,现在又想着他了。
“没有,那个病人是个很不乖、很不合作的病人,而且脾气很糟。”她边摇头边说着。
“很不乖、很不合作?”伦伦不解地睁大眼。“是个小朋友吗?”在伦伦的认知里,只有小朋友才不会乖乖吃药。
“不是,是个大人。”韵欣摇头。
“羞羞脸,生病还不乖乖吃药,大人还这样真不乖,伦伦去教他要当个乖病人,就像伦伦一样,这样病才会好唷。”
“是啊,他如果像你一样就太棒了!不过,妈咪很早就认识他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是生病才变成这样吗?”他不解地问着。
“嗯。”韵欣点点头。“他以前就像伦伦一样是个很温柔的人,相信只要病好了,他一定会变回从前那样。”
早上九点,韵欣准时出现在孙浩甫的房间,他今天心情似乎还不错,看到她出现,还会向她微笑点头。
望着他炙热的双眼,韵欣又不自觉地被孙浩甫给吸引了。
“怎么了?我今天很奇怪吗?”他问着韵欣。
她像昨日一般脸上脂粉未施,唇只淡淡上了点口红,这么多年,他依旧记得她的唇尝起来是多么香甜,而光洁、白皙的颈线,爱抚起来的触感是多么光滑。
载满情欲的双眼与她羞怯的眼相望,她清楚地听见自己内心的鼓动。
“没有。”韵欣听到孙浩甫的问话连忙摇头,想起上楼时李菁茵向她叮咛的事。“孙夫人说,有位中医师要来帮你针灸。”
“好。”
昨晚,他想了一夜,决定走出自怨自艾的死胡同,并且了解到这场车祸或许并不是要带给他不良于行的下半生,而是因为老天知道他有多想念那个百合花般的女人,所以制造了这么一个契机让他们重逢。
这一次,他会牢牢地抓紧她,将放在心底五年的话,一次全都告诉她。
孙浩甫的干脆反而令韵欣觉得怪异,刚才李菁茵还告诉她,孙浩甫有多么排斥治疗,要她多花些心思说服他,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看到韵欣惊讶的表情,孙浩甫觉得有趣。“你不用这么讶异,我昨天已经决定要当个好病人,你会是我的最后一个看护。”
如五年前般爽朗的笑容再现,神采奕奕的孙浩甫,让韵欣内心悸动不已。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着迷,不就是因为他的温柔、斯文以及那自信的眼神吗?而她相信以孙浩甫好强的个性,他若能走过自暴自弃的低潮期,要重新站起来绝非难事。
韵欣激动不已,天生泪腺发达的她,忍不住又眼眶带泪。
“你哭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快失业了吗?”明知自己双腿康复后,还是会千方百计将韵欣留在身旁,但他还是忍不住逗弄着韵欣,因为他爱极了她因为困窘而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才没有!”她急急地否认,不知此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娇羞模样,是多么令孙浩甫心动。
天知道孙浩甫多想将此时的韵欣拥入怀里,像五年前那样恣意地亲吻她啊……
“把轮椅推过来给我。”孙浩甫说道,韵欣将一旁轮椅推到床边。
孙浩甫一手压着轮椅、一手轻握着韵欣柔若无骨的小手,慢慢移动身子坐到轮椅上。
当他的手指碰触到韵欣指尖时,一股酥麻的感觉由手指传来,迅速流窜过她的四肢……
期待已久的相逢,就算再细微的动作,都能让彼此感觉到爱苗迅速地滋长着。
“你的手好小……”孙浩甫坐在轮椅上,忘情地牵起她的手,在白皙的手背上亲吻着。
韵欣慌乱地收回手,满脸通红的低垂下头。
“请那位中医上楼吧,别让那个老医师等太久。”
“喔,好的。”韵欣立刻下楼去请中医师。
当韵欣下楼跟李菁茵说时,李菁茵简直不敢相信地从沙发上起身。
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乖乖接受中医针灸复健,原以为这次又会像上次一样让中医师空等。瞬间,她感动得眼眶含泪。
李菁茵立刻请中医师上楼,韵欣跟在他们后头,一起进入孙浩甫的房间。
“浩甫,你愿意针灸了?”李菁茵欣慰地问儿子。
“嗯。”孙浩甫应了声。
“黎小姐,没想到你这么有办法,我们浩甫每次我好说歹说,他就是拒绝做任何有关于复健的治疗,这真是个好现象。”李菁茵感激地道。
“不,这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做些事,空领八万块月薪自己也良心不安,何况她是真的希望孙浩甫有再站起来的一天。
她抬头看着拿着药箱的中医师,她记得自己在电视上看过关于这位中医师的相关报导,他是个名医。
“谢医师,可以麻烦你帮他针灸了。”
“好,我要先让孙先生趴在诊疗床上。”他指着之前就已经为孙浩甫准备的诊疗床。
韵欣帮忙将放置在一旁收妥的诊疗床打开,接着在李菁茵的帮忙下,两人合力让孙浩甫趴在床上,然后谢医师拿起准备好的酒精棉在他身上几个穴位搽着。“首先,我先针百会及神四针。”
他拿出一寸半的针,在孙浩甫头顶上利落针完后,再移到背部。
“接下来是肾俞、腰三针,手是合谷、脚是太冲,最后是脚底的涌泉及绝骨。”他边念边针,没几分钟他口中念出的穴道都已经扎上针了。
看到孙浩甫这样,韵欣十分心疼。“医师,他这样要持续多久?”她忍不住问。
“一般若天天针灸,只要把握半年的黄金时期,要恢复到九成,甚至于像正常人那样行走,依我的医术应该不是问题,但最重要的关键是病患的配合度,我只能说孙先生不是个好病人。”
谢医师叹气。“孙先生出车祸到现在两个多月,我每天都来,但也只帮他针过两次而已,你要我怎么说?我没办法为他何时能痊愈挂任何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