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不痛,肉在痛。他没被炸伤,却心痛。
“哎唷,笑一个嘛!”在整理的当下,她还能笑着逗他。
他没哭出来就不错了。安康心想。
“人死不能复生,材料也一样,尘归尘,土归土,顺应自然,不能强求。安康,你得放宽心。”
“……”
“而且我怀疑刚才的材料有问题……”
“邬、一、旻!”他终于忍不住咬牙吼道。炸了材料,现在还想赖他买到不良品吗?!她能不能再无良、再无赖点!
“哈哈,安康,你难得叫我名字耶!”他真想劈昏自己!
无论邬一旻“安慰”的手段如何,她都很成功地将安康从失去材料的悲伤中拉了出来。
后院嬉闹持续,却在此时传来门铃声。
邬一旻进屋去看是谁来了,没多久又回到后院。
“记者。”
听见记者二字,安康默默地放下手边工作,换他走回屋子乖乖去赶人。
两人几个月来密集在各废墟出入,一人一鬼仆的特别组合引来关注,有媒体找上门想要采访、制作符圣师的专题报导。 虽然她想藉由曝光打响符圣师的名号,但符术需要天分,现令环境大抵还是以新科技为主流,古门派还在起头,媒体也喜欢把术者当成奇人异士不断追问。道不同,说了也不懂,反而还被乱下注解,有点气性的术者都不会愿意这样闹腾,邬一旻亦然,于是很干脆的拒绝了。
反正比赛得名,名次便等于实力,实力摆在那就是证明了,其他的不需要。
安康则是主子说啥便是啥,从仆人、管家、猎僵尸到赶记者,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意见也没有。
第3章(2)
比赛的日子就在这些不断发生的大小事中逐渐逼近。
全球人口大幅缩减,常是地广人稀,然而曾经死寂的都市重新发展了却依旧热闹,人类还是习惯群居。
罢下工领完钱的邬一旻和安康走在J市中心寻找今日的大餐地点,半毁后再重建的J市已恢复一个都市应有的多元与活力,保有一部分旧建筑,更多的是充满科技感的新建筑,不过因后来发展的”复古”风潮,也有不少古楼房。
至于街上行人的打扮,则是五花八门,各形各色,什么样子的都有。
两人走在路上,大楼外动态墙面播放的正是三年一度即将展开的“红色警戒大赛”。
红色警戒大赛办到这届已是第十三届,最早的目的单纯是以奖金吸引猎人来猎杀僵尸,以控制废墟范围,近年已逐渐加入娱乐元素,朝更大众化、商业化、凝聚民众向心力等多项目标迈进,成了三年一度全球瞩目的大事件。
“哎呀,好有气氛。”带着安康进入一家古客栈建筑的酒楼,邬一旻看向窗外,有趣的道。
两人坐在三楼靠窗位置,许多家店外都悬挂比赛的广告看板及海报,电子看板各自显示了不同的广告片段,也有历届回顾及本届参赛人员介绍,放眼望去,热闹非凡。
“哈哈,目前参加人数破万,个人组还不到两千。”她见到隔壁大楼墙上不断在变化的数据笑了笑。”嗯……很有机会呀。”
安康没空回话,他正负责点餐。
一旁的店小二则一脸诡异的看着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会看菜单点菜的鬼仆,有些怯意,却又只能硬着头皮接待。
早习惯这类反应,安康自顾自的点菜,无视店小二忐忑惊惧的表情。
邬一旻却不知在何时摸上了安康的背。“好看吧,这只我家的。”她一脸痞样地挂在他身上,拍拍他的肩,口气充满了炫耀。
店小二被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又摇头。
虽然他知道鬼仆是经过驯化的工具,这几年经过官方验证,保证没安全上的问题,但本能上对僵尸还是很恐惧的。
他头垂得老低,点完餐后便匆匆离去。
“怕什么,这里有个圣师呢!”邬一旻笑着摇头。
“不是所有人胆子都像你那么大。”安康替两人各倒了杯茶。
“此言差矣,以我家安康俊美之相,养眼之余还能美化市容,哪吓人了?”她勾勾他的下巴,公然调戏。
安康瞟了她一眼。“吓人的是你。”
邬一旻差点喷茶。
“哇咧,我给你台阶下,你这小子倒顺着梯子往上爬了!”她拍桌。
“我知道。”他唇边露出淡淡笑意。
她啧声摇头。“学坏了呀你。不过没关系,这样才像我们家的人,尽量弄鬼,越滑头越好,否则哪天带你回圣山,你会被吃得连骨头也不剩。”她又拍拍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顺道传授他几招。“告诉你,我们符圣堂有一个长老,三个大圣师,他们全是妖怪,尤其大长老是死要钱的妖怪,若见到她,一定要……”
也难怪安康要说她吓人了,一个大庭广众之下和身旁鬼仆称兄道弟的家伙,怎么看怎么邪门。
安康心中叹息。除去外貌,他一直觉得自己比身旁这女人还像正常人。
他的外貌其实不差,剑眉星目,眼神深邃,挺直的鼻梁下是薄厚适中的唇,发色偏红,和他的主子一样,全束到脑后,看起来干净俐落。
偏偏他额上的那图腾太醒目,肤色也偏暗,再让他血红的目光一盯上,是人都会吓得头皮发麻,只有邬一旻这种特殊人士才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很快的,酒菜上桌了。
邬一旻发挥她的流氓实力,以秋风扫落叶之姿埋头狂吃,还能抽空唠叨。
安康还是维持原本的吃饭节奏,并适时的替她添茶水,夹菜,刮盘子……将她伺候得妥妥当当。
由于近来运动量大,两人食量相当惊人,店小二回来收盘子又加点了几回,已经惊讶到忘了害怕。
“再来一碗莲子汤!”
“吃太多了。”安康默默记着结帐金额,以现在的存款不怕吃,但肠胃总有个限度。
“最后一碗。”邬一旻也很好商量,这管家不只管钱,包山包海什么都包。
“保证?”
“我拿后院里的材料做保证!”
“……”会替材料心疼的还是他。
安康拿这无赖主子没办法,只好又替她点了碗莲子汤。
然而没想到点的莲子汤还没来,意外倒是先发生了。
“呵呵,想不到在城里也能见到符圣师,怎么像个饿死鬼似的,那么能吃。”一道声音突然冒出。
“是符圣堂的衣服,但是不是符圣师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只是个还没出师的弟子。听说符圣堂穷得三餐都只能啃萝卜,不知道这小丫头等等有没有钱走出去。”
安康目光扫去,不远处一桌刚坐下了四个人,清一色宽松的缎面黑袍,年纪看来和他们差不多,或许还小一些,不满二十岁。
他们看着这边桌上的杯盘狼藉,脸上堆满戏谑与不屑。
看样子他们把邬一旻当成年纪比他们小的丫头了。
“来了几只乌鸦呀,真吵。”自言自语般说着,邬一旻夹了块萝卜干丢进嘴里嚼。
对方一身巫师黑袍打扮,还真有几分乌鸦的样子。
“你说什么?!”一个男子拍桌而起,举动乍看有几分气势。
“哎呀,原来这只乌鸦还是耳背。”邬一旻一手撑在桌上,撑着下颚,笑得甜甜的。”我说来了几只乌鸦。听清楚了,乌鸦。一、二、三、四,共四只乌鸦,有何指教?”
她举着筷子,一一点名。邬大师嘴上功夫可没输人过,就算对方人多,她态度依旧轻松,没在怕的。
“我要和你单挑!”
她突然喷笑,挖了挖耳朵。“我没听错吧?”
“小丫头怕啦?怕了跟大爷我道个歉就饶过你!”
“我当然怕,我怕你等会回不了家。”她笑。“你想用黑巫术和我比符术,还是想打架?”
看样子这就是门派斗争了,安康听邬一旻聊过,知道她很习惯应付这情况,也不着急,特训的这段时间下来,他知道邬一旻的实力,无论是对人或是对僵尸,她的战斗力都可称之为变态,于是默默在一旁看着发展。
“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以为你们符圣堂真有本事了!”对方直接出手打过来。
“你后援。”邬一旻拍拍安康的手臂,安排好他的守备位置后跃身迎上。
双方突然开打,原本是一对一,可那人没想到邬一旻是个练家子,更不知道这姑娘暴力得很,被殴中两拳后,杀猪般的惨叫让他的其他伙伴加入群架行列,安康只好也跳入混战圈中。
“呵呵,不是单挑吗?小朋友体力不行呀。”某人不忘损对手一把。
局势形成二打一,两人各负责一半。
昂责安康的两人,一人射出银针牵制,另一人双手结印,飞快持咒,安康脚下浮现奇怪的符阵。
手臂被银针刺中,他感到一麻,蹙眉将针拔掉反掷回去;身子略沉,他起脚直接踩在泛起白光的符号上,木板地轰地被踩出一个洞,他直接踏出阵外,挺身上前。
他的两个对手吓得惊声尖叫,他们是第一次过上这种怪异的僵尸。
术法全成了无效的杂耍,他们就只能肉搏,可是这两只弱鸡哪是特训后连僵尸大军都挡不住的安康的对手,没两下就被摔趴了。
安康不晓得该拿自己分配到的这两个名额怎么办,只好将两人叠在一起,踩在地上。
“宝贝,干得好!”玩耍般的也解决了手上那两个,邬一旻看到那画面笑弯了腰。“小二,帐算他们的!”
挑衅又输人,这种野路比试,照约定成俗的规矩,所有破坏归输的一方赔偿,邬一旻顺道把餐桌上的帐加进去,白吃白喝了一颊。
“你、你把名字留下!”
对于失败者的叫嚣,邬同学很包容,她道:“你们不如去问谷澜月,我五年前和他也打过几次。”
东倒西歪的四人顿时安静了一会儿,好半晌才有人惊叫出声。
“你……你是那个姓邬的!”一个人想起来,连带另外三人也找回了记忆。
“那个五年前把大师兄——”想起来了,但用不着喊出来灭自己门派威风,那人总算还记得不能丢脸,及时住了嘴。
“看样子你们知道我呀。”对方哑巴吃黄连般,脸色相当难看。毕竟是四打一还打输(他们眼中的安康是邬一旻操作的鬼仆),面子挂不住,也没胆子再叫嚣,同个楼层待不下去,相互扶持,狼狈地转往楼上去了。
邬一旻可没在客气,笑得十分无良。
“恶名远播。”安康叹息道。
“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姑娘我八岁被带出去见习开始,挑衅就没少过,总得自立自强。”想息事宁人还要看对方吃不吃这套,久了便知道,还是直接拳头说话比较快。
抡起拳头来,对方可不管眼前是男是女,年纪是大是小,反正不同门派要不服输,要不就打到你服。而邬同学从小鼻头就硬,从没有不战而降这事。
“你们是术者,要比试也该比别的。”安康总算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修行符术的术者,这主子在武者要求的各方面素质都不比他差多少,她也算得上某种程度的天才或怪物了。
“安康,你这就说到重点了。”她感叹。“符术和黑巫术同为古门派,而且都不是以武见长,照理来说要比也该比猎僵尸或术法,但总是会有新人脑子不灵光,见到别的门派的就想打。
“遇到我算不错了,否则这些小表刚出门就急着想飞,不小心撞了树,磕得头破血流更难看。黑巫门我也认识几个人,算做做好事。”
“要是对方比你强大呢?”
“开玩笑,当然是跑呀!”邬大师在江湖走跳,能屈能伸,小命最重要。
安康甚感欣慰。
“小二,再外带两份甜点和一只烤鸭,帐记楼上!”某人本来就很懂得占别人便宜,更何况是输家的。
本想说些什么的安康,突然想起家里不久前的那场爆炸,再想想存款簿上的金额,良心便缩了回去,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邬一旻口中,他是“他们家”的一员,自然是该融入。
安康同学学得很快。
吃完一顿愉快的大餐,中途有意外的娱乐,又领着免费的食物离去,直到邬一旻与安康离开酒楼,都没发现打从他们两人进入酒楼不久,便有道目光一直跟在他们两人身上。
见两人离开后,同一层楼的角落有名男子开了通讯器,将刚才偷录下的画面传通讯器彼端的人在看了画面后陷入沉默,良久后才问:“在哪发现的?”
“J市中心广场旁的翔贺酒楼。”
“怎么会……”那人喃喃自语,但没一会儿便下达命令。“派人跟上,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是。”
“一有机会就杀掉。”
“是!”
第4章(1)
气温凉爽,再过一个月便要进行比赛,邬一旻和安康进入休整备战,不再高频率的往废墟跑。
早晨的太阳散发热力,混和了空气中的水气,宜人的气候,仿佛连大地都懒洋洋的。
安康早起整理完家事后便来到后院整理材料,进行例行的家庭代工。
正捣着混合了尸兽皮脂的食尸花根部,特殊的气味让工作中的他不断皱眉,此时忽然有道爽朗的男声飘进耳中。
“咦?有鬼仆?”
他抬头,发现有个人趴在后院围墙上。
对方显然对他抬头的反应相当讶异。“咦?有反应?”他轻松一跃,便进了别人家的院子里。
“什么派系的鬼仆,那么厉害?”那男子穿着简单的青色武袍,笑盈盈地朝安康走近。
安康心中蹙眉,大白天竟然有人光明正大翻墙闯空门,难道这是新的敦亲睦邻方式?
但他没忘记自己的身分,尽可能的将情绪藏住,只是看着闯入者,不为所动。
李延环视了下四周。“这些材料……你的主人是符圣师还是黑巫师?这是制符材料对吧?嗯,材料商也有可能,或者是封灵术师,他们除了养各式小表也会制符……”
安康没回话,他闻到特殊的火药味,这人身上有武器,但他感觉不到有杀气或恶意,反而还觉得这种火药味有点熟悉。
“小表仆,帮我叫叫你家主人。”还是没反应。
“哎,你是怎么回事?你有灵魂吧?还是你是装了晶片?难不成你就是本人?分神操作鬼仆做这些工作很累人耶,高手!”他说着说着,忽然一脸崇拜。
看来对方有点聒噪。
“喂喂喂,讲话呀?”他想伸去碰安康。
“喂!你哪来的?”一声娇斥,李延的手停在空中。
“美女,你家鬼仆很特别呀。”他收回手,咧嘴一笑,充分展现自己的魅力。
“美你个头,擅闯民宅,你僵尸哦!小心我报警。”邬一旻才不吃那套,她走到安康身前,将两人隔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