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我知道了。”她怎么会以为舍弃爱情就能让所有人幸福呢?“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多舍不得你,我不要跟你分开,我不要……”
沙特雷欣喜的放开了她,为她擦拭脸上的热泪。“以后不准再骑马了,除非是我与你共骑,听到没有?!”他的口气霸道,但更掺杂了浓浓的深情与不舍,让馥薇的泪水再次滚落眼眶。
她哽咽的点点头,吸吸鼻子。“知道了,以后不再骑马,除非是与你共骑。”
“我说,你以后都别想骑马了,不管是跟谁共骑,都不许!”
一个冷飕飕的低沉嗓音突地从门口响起。这个声音——馥薇立即看向门口,一脸惊喜。“大哥?!”
沙特雷看到一名像天神般英挺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戴着头盔铠甲,下颚冒出胡须,再看这一身沾了尘灰的衣裳,可以看得出是风尘仆仆赶来的。
他就是克朗!站起身,他礼貌的伸出手。
但克朗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来到床边坐下,揉揉妹妹的发丝。“好在你没事,大哥一看到克彦的家书,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就怕……没事就好。”
“对不起,让大哥担心了。”她好歉疚,但在看向他身后的沙特雷时,眼中露出笑意。“大哥,我先帮你介绍——”
“我知道他是谁!”克朗冷硬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掩藏他的不满,“我已经骂过克彦了,下次带任何友人到家里暂住时,都得先经过我的同意。”
“大哥……”她突然觉得不妙。大哥的语气——
克朗阴鸷的眸光射向沙特雷,逐客之意相当明显。“我想跟我妹妹好好聊聊,‘闲杂人等’请出去,这里毕竟是我妹妹的闺房。”
闲杂人等?!沙特雷眼睛微眯。屋里只有三个人,那不就是在说他了?眼睛陡地看向门外,这才注意到福亲王夫妇和克彦都站在门口拚命的向他使眼色,要他先出来。
可是馥薇才刚醒来,他还没有好好抱抱她、亲亲她——
见他还站着不动,福亲王等人个个更加卖力的挤眉弄眼,像是颜面神经出了问题。
沙特雷看向他深爱的女人,没想到连她都在跟他使眼色,不停的看向门口,也就是她也看到她阿玛跟额娘了,那他们为什么不进房?他们一定很高兴她醒过来了,怎变……
“馥薇,这位爵爷听不懂我的话吗?”
大哥冷飕飕的声音把馥薇吓个半死。“他听得懂,大哥。”她连忙跟沙特雷点点头,几乎是以哀求的眼神要他先出去。
沙特雷不悦的撇撇嘴角,猝然转身,迎向那群看来就是松了一口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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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回事?馥薇的大哥对我相当不满,但他根本还不算认识我!他目中无人,太没礼貌了!”
静寂的大厅里,沙特雷气呼呼的念了一大串,却没人跟他同仇敌忾,连个相挺的声音都没有。
他愤怒转身,这才看到福亲王和福晋与克彦,甚至是老跟着克彦的小不点,四人的表情都很沉重,而老乔治的表情也不太好。
“沙特雷,在我们家,真正的老大是我大哥,这一次大哥回来,我看你跟我姊的喜事是办不下去了!”克彦苦着脸看着他,早知道就不写什么家书了。
沙特雷再看向福亲王跟福晋,他们也点点头,表情无奈。
老乔治觉得自己应该向主子说明他在不久前看到的事情,加以佐证,于是他给主子一个眼神,沙特雷立即明白的走出大厅。
“禀告主子,我看到那位大哥是怎么骂克彦贝勒的,他吼声如雷、眼光如冷箭,简直把他说成了引狼入室的低能儿,还有——”再瞥了一眼大厅里的福亲王夫妇,他面有难色的继续说下去。“克朗贝勒说他们一个是纵容女儿到无法无天的阿玛,一个是把女儿卖了还会帮忙数钱的额娘。”
“什么?”
“真的,他还骂了他们好多,后来他往格格房间走去时,大家都不放心,怕他跟你打起来,连忙跟过去,看到格格醒过来,大家都高兴的流泪,可是没人敢哭出声,也没人敢进房,直到听见你被赶出来——”
“我明白了。”
“呃——”明白了,怎么主子还往格格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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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房里面的那个女人是我深爱的女人!”一声低沉的怒吼声陡起。
“因为里面是我妹妹!”另一个不分上下的咆哮也跟着响起。
“你只是哥哥!”
“长兄如父。”
“以后我是她的丈夫!”
“下辈子吧!”
沙特雷和克朗的雷霆吼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唇枪舌剑不分上下,突然间。一连串叽哩咕噜的话自沙特雷口中逸出。
事情发生的场景就在馥薇房门外,两名同样高大英挺的中西俊男脸上的神情差不到哪里去,都是额头青筋暴突,眼内冒火。
不远处,就在半人高的树丛间,躲着四个人,当沙特雷以那浓浓的口音说着洋文时,福亲王等人直觉的看向窝在他们最右边的老乔治。
他摇摇头,老脸儿有些红。“你们不会想知道的,那是脏话中的极致。”
“呃——格格要我出来跟大贝勒说她想见沙特雷,请大贝勒——”小香莫可奈何又带着害怕的声音出现。
克朗连头也没回,直接打回票。“你去跟格格说,我刚刚已经把话跟她说得很清楚,不会再让她见到他了。”
“是。”小香连忙走进房里。
沙特雷额上青筋隐隐跳动,“你不可以替她决定——”
“我是她哥哥!”
“格格,不行啊,你不要起来啦……”突然,小香慌张的声音传了出来。
克朗立即推门进房,沙特雷趁机也走了进去,树丛间的四人连忙起身跟上。
只见馥薇坐在床边喘着气,脸色有些苍白,焦急地看着大哥。
大哥说了,他不可能让她跟着沙特雷到番邦去,万一她出了事,受了什么委屈,娘家如此遥远,谁给她当靠山?再说她这次差点香消玉殒,证明了沙特雷没有能力照顾她,保护她,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啊!
“哥,这次的事不是沙特雷的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
她看着大哥身后的双亲还有弟弟,简单的说出那天发生的一切。
福晋听了,忍不住热泪盈眶。“傻孩子!女大不中留,我们有我们的不舍,但是沙特雷是可以给你幸福的人,我们不想也不愿让你错过他,你懂吗?”
福亲王也哽咽,“你昏迷时,他像个没魂没魄的人,死守在你身边,那模样连我也动容,你这一生跟着他,阿玛是放心的。”
“是啊,姊,他真的对你用情很深,我们每个人,包括静瑜格格,也都感受得到。”克彦跟着附和。
“阿玛,额娘,我不认为他值得信赖”
克朗仍持不同意见,当他的声音一起,福亲王及福晋的表情就不太自在。
沙特雷先是看了馥薇一眼,才看向克朗。“为什么我不值得信赖?”
他余怒未消的瞪了这收买全家人的洋人一眼。“再怎么说,馥薇是受伤了。”
“大哥——”
沙特雷朝馥薇摇摇头,自己回答。“我承认,可是老天爷终究把她还给了我,在我一再向上帝祈祷后,它给了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我心甘情愿、欣喜若狂要给她一个幸福人生!”他深情的目光看向床上心爱的女人,然后对克朗说:“我请求你给我时间,赢得你的信任。”
馥薇感动的看着今生最爱的男人,心涨得满满的,他爱她爱得如此坚定,她怎么能不跟他站在同一阵线?!
“大哥,请你成全我们。”在小香的帮忙下,她跪了下来。
沙特雷惊愕的看着她,但随即露出笑意,看向克朗。“请你成全我们。”跟着走到她身边跪了下来,但一手环住她,让虚弱的她能靠在自己身上。
克朗一脸震慑的看着两人。
“不要跪了,克朗,答应他们。”福晋实在不忍心,尤其女儿才从阎王那儿抢回来,身体还虚弱得紧。
“克朗,我跟你一样疼爱馥薇,你现在有多舍不得,阿玛就有多舍不得,但是这个洋小子用行动、用他的爱说服了我,你就别阻止了。”福亲王虽然不舍,但女儿的幸福是他更在意的。
“是啊,大哥,他们真的是彼此相爱,你要觉得他们跪还不够,那、那、那——我陪他们跪好了!”克彦扑通一声跪下,也不知道小不点是什么时候跟进门的,竟然也跟着跪下了。
福晋看着仍不为所动的大儿子,有些不满的质问:“还不够吗?还是我也一起跪下?!”
“额娘,你别胡闹了!”
“克朗,皇上曾想替沙特雷和馥薇指婚,但他拒绝了,说要靠自己来赢得馥薇的心及我跟你额娘的信任,他现在都做到了。”福亲王一脸认真的看着大儿子,“这样的男人,怎么会不值得馥薇托付终身?”
克朗有神的利眼看向妹妹,似乎有些犹豫,半晌后才问:“你真的愿意跟他走?到遥远的海外生活?”
馥薇抬头,瞥见一旁的双亲,仍是不舍,但这次,她不会再退缩了。“是。”
没有错看妹妹依恋的眼神,克朗心中立即有了决定。
“馥薇她跟我差了十岁,是我捧在掌心里呵护长大的,我在心里想过,日后这个妹妹若出嫁,我的妹婿一定要给她一个最隆重、最风光的成亲仪式——”
“我做得到。”沙特雷立刻说。
克朗挑眉看他。“若是这也做不到,我根本不可能和你再多说半句。”
“大哥还有其它要求?”克彦反应很快,知道哥哥还有后话。
“没错,我要你送馥薇一个礼物。”他说:“一个能让她加倍幸福的礼物。”
馥薇有些虚弱的出声。“大哥,现在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你错了。”克朗转向沙特雷,语带挑衅,还是不甘心妹妹就这么和番去。“还是你让她幸福的能力就只有这样?”
沙特雷看向身旁的小女人,就见她表情也很困惑,但他仍是点头。“不,我答应你。”
要让她加倍幸福的东西会是什么?这个答案,他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小香,还不扶你家格格上床休息。”条件既已说清楚,就没必要让妹妹继续受罪。
“我来。”自万千思绪中抽身的沙特雷直接将病美人抱到床上,此举让馥薇立时羞红了脸,毕竟这儿站了一室的人啊!
“你不要得寸进尺!”克朗可不习惯看到妹妹被另一个男人抱。
“抱歉。”沙特雷没啥诚意的道歉,又胸有成竹的看着克朗。“总之,我会回到法兰西,率领上百艘船,带着我的家人,风风光光的来迎娶她,也会奉上让她更幸福的礼物。”
克朗面无表情的点头。“好,我等你,记得,若是你的礼物得不到我的认可,馥薇一样不可能嫁给你。”
“你要回去?那要多久?”馥薇错愕的看着他。
“不管多久,你都要等我,也要养好自己的身体。”沙特雷深情的交代。
“多陪她几天再走吧。”福晋忍不住开口。
“嗯。”
于是,他多留了几天,期间克朗仍维持一贯的淡漠,即使皇上也替沙特雷说了好话,但他对他仍不见热络。
转眼间,到了离别的日子。
当天际划出第一道曙光时,港口边,一双强抑哀伤、忍着泪水的翦水秋瞳,跟一双闪动着热切深情的眸子紧紧凝视。
“馥薇,这几天我特别学了一首中文情诗,那是在表明对爱情的忠贞。”沙特雷紧紧的拥抱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是元稹的“离思”啊,她眸中盈盈的闪动着泪光。
“一定要等我。”
“一定会等你。”
最后,他的唇吻上她的,代替道别。
尾声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
馥薇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望眼欲穿,她天天到港口数着情人抵达的日子,只是法兰西离大清实在太遥远了,她向船家询问过,一趟航行走个大半年是正常的,晚一、两个月也正常,因为天象气候都会影响船的行进速度,只是时间一个月又一个月的过去,不也迟了好几个月了,怎么还不见人?!
这日,她如往常一般坐在港岸边的草地上,对着海的尽头发呆。
尽管和风送暖,吹拂得人昏昏欲睡,但她却浑然不觉倦意,只是痴痴地耐心等待。
突然,一件斗篷罩上她的肩,她欣喜的回头——
“大哥……”语气中有着难掩的失落。
克朗在妹妹身边坐了下来,有些埋怨的挖苦。“怎么,是大哥你不开心吗?”
馥薇落寞的扯了下唇,摇头。
看她这副沮丧的模样,克朗也没再和她开玩笑的兴致,只是轻声劝慰。“他会来的,我妹妹这么好,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我不是怕他不来,而是过这么久了,不晓得他会不会在途中出了什么事?”说完又捣住檀口,轻斥自己的乌鸦嘴。
“你忘了,他可是答应过阿玛不能比你早死的?怎么可能出……奇怪,那是什么?”克朗边说边注意着海面上的动静,一双利眼忽地看见海洋的尽头处依稀可见一片黑压压的不知名物。
馥薇不解的跟着望去,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没有啊,大哥,你是不是眼花了?”
拥有过人眼力的克朗相当确信海平面那端有些异常,连忙要人拿来从弟弟那儿搜刮来的洋人望远镜,他本来是要拿来给妹妹开心的。
待他拿过一看后,嘴角高高扬起。“看来,我有事好忙了。”将望远镜递给心情低落的妹妹,他只丢下一句。“我先回去带人。”
馥薇看着哥哥骑马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的拿起望远镜看了下海上,这一看却叫她睁大了眼,因为她终于看见哥哥说的“东西”了!
一艘大船正往港口缓缓驶来,其后跟着的是数也数不清的中型船只,因为距离岸边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她连忙拿起望远镜细看。
“绿色植物、红紫色果实,还有……”着迷的看着每艘船船身及风帆上彩绘的图样,手中的望远镜不停探索着这令人惊艳的缤纷色彩,最后在视线转移到那艘大船上时,她蓦地红了眼眶。
一个英俊挺拔的身影气宇轩昂的站在船头,风吹得他的领巾不断飘扬,阳光映得他的黑色背心更加乌亮,颀长的身躯在剪裁合宜的洋服包裹下显得益发精实,那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是她的沙特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