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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取眼前人  第6页    作者:梁心

  如果可以,拜托,把我的心捆得牢实一点……

  到了交货的日子,天还没全数透亮,马儿嘶鸣之声己传透马场内外,柳鸣风穿着厚袄跟到中庭来长见识,这是她到马场这么久以来,头一次遇见交货。

  广大中庭内用来取暖的木堆已被撤离,庭中站满毛皮被刷得晶亮的骏马,马尾相对,双匹成排成行,黑白棕色皆有之,未戴鞍窖己有战马模样,在罩了黑纱的晨光下更显得轩昂。马场由里忙到外,丝毫不敢马虎。

  原来她全想错了,还以为马养壮了、养肥了,再等人来买就好,岂知背后还得这般仔细。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关释爵能打下今天的一番基业,肯定是付出了不少努力,比起其它总想着透过灭神赋来拿天下第一的人好上太多了。

  “吓!”不知什么东西突然从天而降,把她视线整个盖黑,她吓得惊呼,旁边的几匹马儿受惊,跟着嘶鸣。

  “嘘嘘,静!”关释爵没两下子便安抚好数匹马儿的情绪,对上在围脖儿后方露出歉疚双眸的柳鸣风,竟然觉得她毫无防备的自然模样天真可人。“我看你脸颊都被冻红了,把这围在脖子上,会暖和点。”

  “谢、谢谢当家。”柳鸣风根本分不清楚脸颊究竟是冻红,还是羞红了,这围脖儿还有些余温,该不会是刚从他脖子上取下的吧?

  “大哥,我脸颊都冻到脱皮了,有没有我的围脖儿?”段千驰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搭着关释爵的肩嬉皮笑脸,逗着几乎把脸埋进围脖儿里的柳鸣风。

  “滚。”关释爵五指一张,扣在段千驰脸上,将他往肩后压,疼得他哇哇大叫。

  “杀人呀——”段千驰滑稽的模样惹得邻近的马场伙伴们大笑,柳鸣风还不习惯这样的二当家,一时间无所适从,甚至有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好像梦里的淮哥哥与天哥哥,虽然关释爵没有像淮哥哥一样爱笑,不过照顾人的心思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真多心,脑子里没有清澈的时候吗?少想些事情,日子不是好过些?为何老要塞进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困扰自己呢?

  第4章(2)

  柳鸣风抿了抿唇,想回头找找带她过来的库塔嬷嬷,岂知她来回顾盼好几圈了,就是没有库塔嬷嬷的影子。

  “小……小水仙,你在找什么啊?”差点冒出小蝴蝶就算了,小水仙,亏他讲得出来,简直就是调戏良家妇女的无赖,他甚至还听见大哥牙关骤紧的喀喀声。“体谅一下,我也转得很硬……”

  段千驰附在他耳边小声地抱怨,幸好柳鸣风不知道在找什么,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想到大哥跟他说柳鸣风就是小蝴蝶,他到现在还是惊讶不己。

  他记忆中的小蝴蝶是颗又白又胖的圆球,天真到近乎白痴,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他曾经骗她流星是月亮的眼泪,因为没办法跟太阳长相厮守,只能日夜遥望。

  传说只要在满月那天拿着芭蕉叶站到月下,接到月亮的眼泪,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一辈子不离不弃,结果那小笨蛋还真的摘了一片比她还大的芭蕉叶守在月下,隔天风寒严重到下不了床,她烧了几天,他就跪了祠堂几天。

  柳鸣风的身形偏瘦,真如她的姓氏一般,如倚岸杨柳,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圆润,还有小时候的呆,若不是她微翘的上唇特色还在,还真的无法把她跟小蝴蝶连结在一起。

  他以前就常嘲笑她是爱哭鬼,上唇翘,翘到十八没人要……

  现在想起来,他以前还真恶劣,难怪大哥不时嘱咐取回灭神赋不代表他们要把柳鸣风当敌人,该照顾的、该注意的,通通都不能少。

  “大哥,别气啦,下回我会注意的。”千万别在柳鸣风面前迸出“小蝴蝶”三个字。

  “哼。”关释爵轻哼一声,相当不以为然。不知为何,他对千驰那句“小水仙”相当反感,是有熟到可以这么叫吗?

  段千驰又问了她一次,这回她总算是听见了。

  “我在找库塔嬷嬷。第一次碰到交货,我担心没人带领,无意间会坏了马场规矩。两位当家事务系重,我不打扰了。”

  对段千驰这个人,她说不上讨厌或喜欢,却不想多与他亲近,或许是受了天哥哥的影响,对这类人她更加敬而远之。

  “你懂识字、写字吧?”他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将她带在身边,增加相处机会,才能实收潜移默化之效,让她逐渐将他视作自己人,把马场当成她的家。

  关释爵突如其来的问题教柳鸣风愣了下,但她仍乖顺回答。“嗯,小姐有教我一点。”

  “那好。”他从怀里掏出本温热的小册子,交给柳鸣风时,她略微退红的双颊又樱红起来。“帮我记马匹资料,我念你写。”

  “喔,好。”柳鸣风不解为何段千驰对此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直到她接过笔,摊开册子,才发现除了一人笔迹之外再无其它,苍劲的字体如祥龙盘柱般充满浩然正气,未有任何一字马虎。

  “没想到当家还要费心这等小事。”

  从一个人的字迹可以看出那个人的个性、处世态度。每翻一页,柳鸣风愈是浸淫墨香无法自拔,更对关释爵有了新一层的体认。

  从打在蹄铁上的编码、马腿到马颈的肌线、毛色、皮肤、站立时的姿态及听觉、眼色皆清楚记载,他对马场的用心全囊括在这本小册子里。

  愈接近他一分,愈懂他一分,她愈是敬佩他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是他不能的?

  “事关马场里的人、事、物,没有一件是小事,只有缓急而己。”关释爵见她像丢了魂似的一页一页翻看他记载的小册子,竟然有股说不出的骄傲满足。

  “身为当家,不做也要懂,不懂更要去做、去学,不了解马场运作的方式,如何全盘交给下面的人发落?”

  他真的是用生命在经营这座马场,用心照顾这片土地的点点滴滴。

  柳鸣风将笔置入他由怀里拿出、装了半满的墨液瓷瓶内,蘸墨逐字写下他念出的话语,心里澎湃万千,羡慕马场里的人能有这般好担当的头儿。

  关释爵不时分神探看低头认真撰写的柳鸣风,这几日她睡得应当可以,憔悴模样己不复见,见她行云流水地摇着笔杆,娟秀的字体烙进仅有他刚烈气息的小册子中,意外柔和,未有格格不入的味道,仿佛她如流水般细致的笔触合该就是要与他雄浑的字迹成双,明明是自他口中叙述出的文字,由她写下,竟能让他贪看再三。

  “差不多了。”关释爵顺抚着眼前一匹好马,依依不舍之情浓厚可辨。每匹马都是他倾心豢养才得以茁壮的,不论其是否有良马资质,都是他视如至寳的伙伴。

  收拾好情绪后,他回头对着若有所思的柳鸣风道:“我要往潼关,再转武昌,前后约莫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呀……”上回他离开月余,南下交货,没有他在马场,日子照样转,没有变化,怎么今日就有离情依依的错觉?

  柳鸣风合上册子,实在拿自己胡思乱飘的思绪没法子。

  “你要跟上吗?”

  关释爵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着实骇着了她。

  “我一个妇道人家,怕是不方便。”她的心跳了一下,按捺不住的期待感真吓人。

  “生意谈完应该还空下几天的时间,我可以带你到柳盟主坟前,让你亲自为他上炷香。当然,若你不想重游伤心地,下回有机会再说吧。”无法亲自送亲人最后一程,必定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亲自替他们上香……她可以吗?她真的能去吗?如果遇上元池庆……

  柳鸣风看着正在拍抚马匹的关释爵,蓦地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般,忧虑瞬间消失。就算遇上元池庆那又如何?

  相信有当家陪在身边,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贸然下手,取她性命。

  “好,就麻烦当家了。”她欣然应允,脑中正预演着南下的情景时,突然想到一件事。“山庄离皖南宣城会很远吗?”

  “你问这做什么?”关释爵警戒大起,皖南宣城便是他老家所在,她是知道什么,抑或在暗示什么吗?

  “没事,这几天想起故友,备是感念,所以才问问当家路途是否遥远,将来若有机会,才好南下探望。”她对淮哥哥的感情全是年少无知的懵懂情怀,现在想起来虽然可笑,却是她前阵子恶梦缠身的出口。多年不见,她想知道淮哥哥这几年过得可好?晏叔身子是否健壮?他们是否还住在皖南宣城内传授武艺?

  “原来如此。你回头把名字写给我,我先派人查探你朋友是否还住在宣城,否则你一趟过去无功而返,更是费神。”她还记得晏淮、敬天这几个儿时玩伴,只可惜回到宣城老宅,只剩一片杂草荒凉,还有一座无名孤坟了。

  关释爵的心情突然淡落下来,他有多久不曾回去替父亲拔坟草、烧纸钱了?

  “你先回房整理行李,简约就好,一刻后回到这里。”关释爵掌心向外,高举右手。“众人听令,备马——”

  这声浑厚响亮,云霄尽闻,在他尾音淡消之际,蓦地,一声破空急咻声像弹弓拉到极致再无预警放开,如闪电之姿往马场中心射来!

  关释爵立即将柳鸣风护在怀里,一个踏步旋身握住箭杆,借力使力卸掉往此处射来的飞箭。

  “有马贼!大伙儿全面备战!”

  关释爵坐镇指挥,现场仍乱成一团,但惊慌不过眨眼,接着有人引马避难,护着老弱妇孺离开现场,有人取出武器准备迎敌,尖叫、惊呼不绝于耳。“你去找库塔嬷嬷,除非我回来,任谁喊你都不要出来。”

  “好。”这种场面她根本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替他添乱。柳鸣风跟着避难人潮往宅子奔去,捺着担忧,不形于色,但没几步路便又忍不住回头对往相反方向的关释爵大喊。

  “当家,你千万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呀!”

  “嗯。”关释爵回头,随意应了一声。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但在踩出几步后,他突地回头对她保证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替我收尸。”

  “嗯。”柳鸣风点点头,恐惧不翼而飞。虽然她仍为关释爵的安危担忧,心里却有了几分踏实,没想到他这般懂她。

  她真的好怕……好怕风雨肆虐过后,周遭全是不能说、不会动的人。

  当家,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柳鸣风紧抿唇瓣,正打算回头往宅子里去时,不经意瞄到右前方有一名跌倒在地的孩童正哇哇地哭着,额头磕破了个洞,血染上黄土,淤积成块,黏在伤口上,周边有几匹骏马因为突击,前蹄不断举落,情形极为可怕。

  怎么没人领那孩子?柳鸣风顾不得自身安危,奔过去抄抱起他,拍背轻声低哄,将他的头按进怀里护着,想躲进宅子,不料一转身,背后突然一股重击将她撞倒在地。

  “小心!”

  柳鸣风还没来得及回头确认,关释爵的声音便早一步传来,伴随着怀里娃儿的哭声。

  她赶紧回头察看,入眼的景象差点让她的心跳出喉头——

  关释爵的肩头竟然插着一枝箭,箭尾像拉扯她心弦的线,正用力地颤抖着!

  第5章(1)

  “快来护她进去!”关释爵挡在柳鸣风及孩童面前,不顾伤口鲜血正不断沾染他的衣襟,解开他早先取来的粗绳索,对着一旁护马避难的伙计吩咐道:“先别管马了,人比较重要!”

  关释爵难得怒吼,吓得牵马的伙计立刻赶过来,想将柳鸣风带离。

  “那你呢?”柳鸣风望着他不曾因疼痛而颓然的伟岸背影,实在挂心他的伤势。见他中箭,她整个人快失去理智了,这时候她怎么舍得下他安心避难?

  柳鸣风将哭闹的孩童交给马场伙计,迎向呼息略喘的关释爵,鲜红的血在他背部开了朵令人心疼纠结的花,她眼中看不见周遭的混乱,关注的仅有他的伤势而己。“当家,你需要止血。”

  “晚点再说,你先躲好。”关释爵卷着粗绳,跨上一匹棕马往门口奔去。

  柳鸣风的心简直提到了喉咙口,此时此刻,她多希望他能自私点,别拿自己的命去拼。

  她边退边回头望,脚步像生了根的大树,几乎文风不动,看他甩着粗绳打落马贼,纵然有其它人帮忙,但面对数量庞大的不速之客,他就像用尽一兵一卒也要死守城邦的将军,不愿向敌人低头地奋战着。

  她怦跳的心好紧好热,他真的是用命在守护马场这片净土,但她真的不希望他出事,她要他平安地活着回来!

  马贼如狂风过境,吹起一片狼藉。

  若非在段千驰的坚持下,关释爵还打算拖着箭伤直至损害清点完毕再进行治疗。

  初步判断,原先约定好要交货的马匹被掳走十几匹,其它因为惊吓而失控、四肢略有擦伤,不符合马场制定贩售标准的则过半数。无法如期交货便罢,马场名誉损失更是无法估计。

  收拖着在马贼凶残的强掳手段下而骨折、无法行走的马匹,众人难过的心情像无止尽的流水一般,无法流出的泪水全掩在道不出的话语里。

  柳鸣风没哭,她只是颤抖着,抖着手捧着拔去布塞的金创药瓶,看着一声疼都不吭,脸色却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惨白的关释爵,内心惶惶不安。

  “小水仙,我把箭拔出来的时候,你立刻撒上药粉。”段千驰握着关释爵体外的断箭,伤口外围着的一圈白布,己被鲜血染红了一半。“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瞪我?”

  “当家,再忍忍,很快就没事了。”柳鸣风咬着牙,跪在关释爵坐着的椅子旁,专心一意地等候段千驰将断箭拔出。看着他流至胸口、手臂的血痕,心痛几乎夺走她的呼吸。

  “你若疼,可以抓着我的肩头。”

  “小水仙,当家中箭已经够狼狈了,你怎么还削他威风?这样要他以后怎么在你面前抬头挺——唔……好样儿的。”娘的,还真打!段千驰咬牙切齿。“看你力道不减,我就安心多了。”

  “少废话,快拔箭!”外头还有事情要善后,还容得了他废话连篇,甚至在嘴巴上占鸣鸣的便宜吗?关释爵恶狠狠的目光由段千驰身上收回来时,流连至双眸略泛红光的柳鸣风身上,不自觉地软了语调安抚。“你别紧张,这小伤死不了人。”

  “嗯。”老早在他中箭时就拼了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别过度紧张才能在旁协助他,以免段千驰见她神色慌乱,要她离开,别守在一旁。可是不管她如何压抑,恐惧就像滋生的藤蔓般盘绞着她。

  关释爵肩上的断箭倏地被抽出,血溅上了柳鸣风的脸,箭身与肉体交磨出的声响仿佛还在她耳边割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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