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被人完全漠视,心高气傲的董向濡这一口气哪里吞得下!他伸手搭住严信桾的肩膀。“喂,别人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啪”的一声,严信桾用力挥开董向濡的手,董向濡一整个呆住,只见严信桾上好了药、贴上OK绷,然后十分有气势的站了起来——董向濡矮他五公分,尽管只有五公分而已,可他却觉得严信桾带给他的压迫感好重。
他连连后退,退到背部抵到桌沿,见没得退了,只得壮起胆子。“你、你、你干嘛……”
“她受伤了。”
“啊?”
“她受伤了,你却只顾着和我吵架?”严信桾的声音听来充满杀气。
“我、我知道啊,我也关心她受伤,可是你……”
“你关心?我以为你关心的永远都只有你自己。”他一针见血。
“啥?”
严信桾瞪住他,他的视线太凌厉,教董向濡在这一瞬间不由自主地一颤,摸了摸脖子,紧张得吞了一口口水。
“她是一个好女人。”
“啊?”董向濡再一次愣住。
“你是一个烂男人。”
“啥啊?”有没有搞错!他骂他?!
“所以,你一点都不值得她喜欢。”
董向濡一愣,看向田蜜蜜,只见她淡淡垂下眼,最后才开口:“向濡,我喜欢你。”
董向濡沉默,一点儿意外也没有。事实上,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田蜜蜜喜欢他;她望着他的眼神太纯粹,也太老实,他要是看不出来就是眼瞎,可同时,他也一直用言语在压抑田蜜蜜。
说真的,他怕她说出口。不是她不好,只是太土、太天真、太傻气……他对她没有感觉,只当作是妹妹,一旦她说出来,就是两个人尴尬,他再也不能……那样装作没有知觉的利用她对自己的好感。
他明白这样的自己很自私,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他也没有对田蜜蜜不好不是吗?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田蜜蜜瞅着他,浅浅一笑,明白自己该走出来了;十年的时间不短,她若不一次了结,只怕未来便一直剪不断理还乱,而她不愿意这样。
所以她抬起头,勇敢无惧的看着董向濡,继续说出她的心情:“我以前以为只要我喜欢你就好,其它怎样都行,可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董向濡无言,严信桾也沉默。
“我要对我自己好一点,这样单方面的感情太累,我不要了。”她抬头一笑,眼角闪动着些许泪光;也许董向濡没注意到,可严信桾意识到了。“向濡,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当朋友吧,这样你轻松,我也……快乐。”
董向濡似乎有一些意外,他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撇开头,淡淡说了一句:“嗯,好。”
听见这样的回答,田蜜蜜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失落,可意外的,她却感到一阵轻松,像是长久以来肩膀上的重担卸下了。她吐一口气。“哇,太好了,我终于解脱了,我好开心啊。”
继而她转头问两人:“晚上我们来庆祝吧,一是庆祝信桾考试结束,二是庆祝我单恋毕业,你们两个要吃什么?”
开玩笑!这样的筵席董向濡哪儿吃得下去!肯定噎死。
他摇摇头。“算了,我还是走吧,你们自己庆祝就好。”说着,他提起大包小包的行李,推开“甜蜜蜜”的门。
田蜜蜜没有挽留他,只是在他走出店门之际喊一声:“向濡。”
“嗯?”
“我们……我们还是朋友喔。”
董向濡一愣,回头,他一直以为迟早有一天说出这句话的人会是自己,可今天说出来的人竟是田蜜蜜——那个从小到大以无比崇拜的眼神望着自己、满足自己虚荣心的女孩。
他无言,现在的心情太复杂,明明被甩的人不是自己,可他却觉得好难过。
倘若现在的心情就叫喜欢,那……他是否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抬眼望向严信桾。是的,他说的没错,田蜜蜜是一个好女人,而他却是一个烂男人,这样的他,已没有权利再去拥有她的感情。
所以他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店门。
第五章
严信桾如愿考取了M大。
基本上,这样的结果包括严信桾自己在内也不感到意外。毕竟他不笨,加上这一段时间他不曾一日松懈,若这样还考不上,那他不如撞墙死死算了。
尽管是在预料之内,可田蜜蜜还是开心得不得了。知道结果的她只差没当众在店内跳上一段庆贺舞,她开心又忘情的尖叫转圈圈,最后捉住严信桾的手,眼露兴奋的问:“信桾,你想要什么?”她指的是考上大学的礼物。
——田蜜蜜。严信桾脑中第一直觉浮现的“东西”便是这个,可他说不出口,只摇摇头。“没关系,不用了。”
“怎可以不用!”田蜜蜜不依,她一手擦在腰上,一手指着严信桾的鼻子说:“你好不容易考上的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礼物,你干嘛客气!给大人一个作面子的机会嘛!”说到这儿,她吐吐舌。“啊,但是机车或是车子那样的礼物可没办法喔。”
“我不会要那样的东西的。”事实上,他得到的恩惠已经太多太多了,他并不想再积欠一分一毫。
可田蜜蜜却一副“你不要就是嫌弃我”的表情,严信桾无奈,只好抛下一句:“好,我再想想。”
严信桾这半年多的时间都在“甜蜜蜜”做正职,他月休四天,休息之外的日子都在上班,除了底薪外更有一笔为数不少的加班费,加上他又没什么太大的开销,自是存了一笔不小的钱,短期内学杂费对他而言并不算太大的问题。
可问题是,等到他开学了,自然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一天十二个小时都在“甜蜜蜜”,于是田蜜蜜十万火急的贴出征人启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读夜校的早班来。
于是,严信桾迟来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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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姐,你和铁面是什么关系啊?”
“嗄?”
新聘的工读生绰号叫“点点”,尽管叫点点,只可惜人一点也不“点”,她十足有份量的身躯占据了柜台一大半空问,娇小的田蜜蜜也只有识相的缩到旁边去。
这个工读生有一副大嗓门和无比精明的脑袋,工作没几日便十分上手,田蜜蜜不由得庆幸自己请人的好运气,毕竟现在好的人才着实难找。
只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八卦了点。
“你是指……信桾?”思考了好一会儿,田蜜蜜才明白她口中的“铁面”是何许人也。
说来严信桾并不是不苟言笑,但也的确是不大笑。本来“铁面”是常客们私底下喊的,想不到点点这个小姑娘一来,马上把这个称号化暗为明,直接拿到台面上来嚷嚷。
还好严信桾不介意。
“对啊,我本来以为他和田姐是姐弟,不过这一段日子看下来,感觉又不大像。”她像是陷入思考。
倒是田蜜蜜一脸不解的。“不大像?哪儿不大像啊?我比信桾足足大了六岁耶。”
“不是年龄的问题啦,而是一种……感觉。对,就是感觉!”点点双手一拍!“像我都叫你田姐不是吗?可铁面都直接叫你‘蜜蜜’耶。”
说到这儿,田蜜蜜内心感到十分复杂。从前信桾也都是叫她“田姐”的,尽管嘴上说不想当她弟弟,可至少这一声“田姐”的份量不曾轻过,然自从考上大学,信桾对自己的称呼就变了——从一开始的“田姐”变成了现在的“蜜蜜”。
田蜜蜜不是一个太在乎长幼有序的人,可对严信桾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多少有些适应不良,内心甚至不由得怀疑,该不会是因为她太粗心大意、神经太大条了,教严信桾再也受不了称自己“姐”了吧?
不过,对此,严信桾的回应只是淡淡一句:“你想太多了。”
“还有啊,工作的时候啊,铁面注意你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一般弟弟会看姐姐的耶,田姐你知道吗?”
田蜜蜜沉默。她知道,毕竟信桾的视线太露骨,她再迟钝也有所觉。
“那是因为我粗手粗脚的,动不动就摔了锅子砸了碗,信桾是不放心我啦。”
“是喔。”田蜜蜜的粗心大意点点不是不知道,所以对这样的回答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便接受了。“那说来说去,田姐你和铁面是什么关系啊?”
“啊?”田蜜蜜愣住,怎么话题又回到这里来了?
不过,显然有人已十分习惯替田蜜蜜分忧解劳。“我们是店员和雇主的关系。”
“喔,铁面你回来了啊!”点点吓了一跳,对严信桾那没有实质杀伤力的杀气可以说是毫不畏惧。“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严信桾沉默。事实上他已经回来很久了,正要出来的时候恰好听见点点的问题,便不由得愣住。本想听听田蜜蜜的回答,可想想他一点也不想听到田蜜蜜撇清二人只是单纯的“姐弟”关系,索性自己杀出来回答。
原则上,严信桾回来就是点点下班的时候,见他不是一般的面色不善,点点这个聪明的姑娘自然明白这儿不是久留之地,马上拿了出勤卡到后面去,“我先去打卡,柜台的钱给你点。”
“嗯。”严信桾应一声,面无表情的走至柜台,按开收银机,俐落的开始算帐。
田蜜蜜望着他清点零钱,思考了半晌,忍不住开口:“信桾啊……”
“嗯?”严信桾还是那一副不冷不热的回应。
“那个……我不是在乎长幼有序之类的,只是……说来我好歹也大了你六岁,你是不是、是不是……”田蜜蜜说不下去了,信桾的眼神好可怕啊,呜呜呜。
“是不是什么?”严信桾一双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她,等她说出下文。
反正是信桾自己追问的,田蜜蜜也只有壮起胆子说下去:“是不是……叫我一声‘姐’会好一点啊?”
天知道他有多不愿意叫她“姐”!“我觉得现在的称呼就很好。”
“可是你以前不是这么叫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严信桾四两拨千斤的打发回去。现金清点完毕,没多没少,他拿出收银交接本填写,有一些闷闷的:“而且……那个姓董的也这样叫你。”这个才是他真正不爽的原因。
姓董的?田蜜蜜愣住。“你是说向濡?可问题是向濡年纪比我大一岁,他叫我姐才奇怪哩。”
他才不管。他不管那个董向濡年纪比她大或小,他那样亲昵的叫田蜜蜜“蜜蜜”,他不愿在这一处屈居下风。
而且,他不想叫她“姐”还有一个理由。
“我们也只差了六岁而已。”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六岁只是六个月似的。
田蜜蜜为此傻眼!“六岁很多了好不好?!”
对这一点严信桾也不是没有自觉,可喜欢上了又有什么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六岁的差距缩减到六个月……不,六天一般。
也之所以他才改了称呼。
“拜托,田姐,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身高不是阻碍,年龄不是问题’吗?”人在一旁听了大半天,饶点点再笨也明白严信桾的打算是啥了。“只是一个小小称呼而已,改不改又没啥大不了。”
田蜜蜜无言。这个倒是,其实也只是因为点点提及,她才忍不住在意的啊。
严信桾一脸不快的向点点使一个眼色,摆明着叫她多做少说。点点也不是个不识相的姑娘,当场挥挥衣袖潇洒离去。
于是,田蜜蜜和严信桾不知第几回合的“交战”,田蜜蜜再度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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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叫做习惯。
为什么很可怕?因为习惯这种东西可以让人把一件不寻常的事当作平常,甚至可以变成没有了它反而觉得很不对劲。
所以,若不是点点刻意提起,田蜜蜜是真的不曾感觉到严信桾注视自己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一般必要。
事实上,不论是在工作中或休息时,严信桾的视线总是绕在她身上,像是一个深深纠缠的结,无从松开。
于是田蜜蜜想了想,决定同严信桾好好谈谈。
“那个,信桾啊……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脱线啊,你不用二十四小时注意我的。”
严信桾的反应则是淡淡的挑了一眉,说了一句:“是吗?”
“是啊是啊。你想想,好歹我是二十七岁的大人了,自己的事自己会注意的啦,像是……啊!”糟!她汤还在炉子上,火忘了关!
“……我刚刚关了。”严信桾叹一口气。这样叫自己的事会自己注意?自打嘴巴也不过如此。
实际上田蜜蜜在大事上是不曾出太大的包,可在小事上却是十足十的散仙一个。尽管有一句话叫结果好便一切都好,可过程太糟糕也实在叫人不忍卒赌。
严信桾有时候实在忍不住要怀疑,过去没有他的日子,她是怎样活到现在的?
田蜜蜜知道这下无异在自打嘴巴,可她还是硬嘴的说:“我有设定计时器啦,时间到了会自己叫,不然我早把这一家店烧了好不……”
她这下可真是不想尴尬都不行了。田蜜蜜脸红红,知道自己丢三落四的习惯真的很不好,可二十七年不也这样过来了,哪怕再来一个三十年,而且……
“而且,我也不能一直依赖你下去啊,信桾你……总有一天要离开这儿的吧。”她低下脸,说得小小声。
“……我不会。”
“咦?”
“我不会离开这里。”
严信桾说得一脸认真、一脸不容质疑,田蜜蜜傻住,不明白他这样的自信从何而来,但也不否认自己有一些感动。
“可是信桾,你还年轻啊,怎能这样断定你未来的事?我们这儿不过是一间小餐厅,房间也没有多好,你真可以一辈子住在这样夏天闷热、冬天寒冷,一大早开始吵死人的地方?”
听她一口气把“甜蜜蜜”的环境贬得这样不光彩,严信桾比她这个主人还不愉快;可一方面他也明白她是为他好,只可惜,他心意已定。“我不会离开的,除非你要我走,否则,我不会离开。”
田蜜蜜望住他坚定的表情,内心感触复杂,可有一个感觉她是明白的——就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感到安心。
她很难去解释自己这样的心情,理智上她晓得为了严信桾的将来着想,她不应该牵绊住他;然不可否认的,严信桾早已成了“甜蜜蜜”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走或是留?田蜜蜜自己心中也没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