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道当初错怪了她,小木屋其实是大哥告诉父皇的。
大哥向来主张以大局为重,不让他耍小孩子脾气。他却无法这样忍辱负重,所以,任性的他当不了太子。
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可以跟送给他泥人的女孩子在一起,平淡地度过余生就好。可惜,她并没有像她小时候承诺的那样,缠他缠到天涯海角。
她,终于同意退婚。
可是,他就能从此忘记她,爱上别的女子吗?
一想到锦盒中的泥人,一想到从前与她青梅竹马的快乐时光,想到自己曾经冤枉过她,伤过她的心……他就不能忘记她。
但为何从前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现在又出现在另一个女子的身上?
难道,他真的像父皇一样,是个花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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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这西域红花是从哪里弄来的?”木兰抬头问。
“呃……说来正巧,那天我跟表兄说了你的事情,他告诉我,这样的药材遂王府里多的是,便随便拿了些来。”楚皓明清清嗓子,撒着谎。
“是吗?”她沉默片刻,忽然问:“姊姊最近见过遂王吗?”
“嘎?”他吓了一跳,“我哪有福分见遂王啊,关于他的一切,都是表兄告诉我的。”
“哦?那令表兄还真是爱聊关于遂王的话题,而且大小事都对你说。”木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眸光。
“呵呵,对啊,我表兄生平没什么值得骄傲,唯一能让他吹嘘的,就是跟遂王靠得近些,他不聊这个就没话题可聊了。”他随口敷衍。
“这样啊。”木兰的手腕轻抬,触摸他的发际,“姊姊头上有—颗花籽,不知是在哪儿沾上的?”
“花籽?”楚皓明一怔,“有吗?”
“我替你摘掉了。”木兰嘴里如此说,却暗自做了另一个小动作——轻轻将隐形香粉洒入了对方的发丝里。
这种隐形香粉,是她们辰山派偷儿的秘密法宝,每当她们盯上某件猎物,打算追踪的时候,就会在猎物身上趁其不备洒一点。
这样,无论猎物跑到哪里,香粉的气息都会带着她们找到猎物。然而,猎物却很难嗅出这气味,因为,这是一种必须经过特殊训练才能察觉的隐形香气。
关于眼前这位“姊姊”,她早就觉得可疑了。
一个普通的仆妇或许有绝美的容貌,但绝不可能有那样高贵的气质。“白月”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一种特殊的优雅。
但真正让木兰怀疑的,是这朵西域红花。
这几天因为她病了,白月留守床边,细心照顾她。
她发现房间多了许多昂贵的东西,比如让她泡澡的浸膏、梳发的头油、熏染空气的香料,还有一些女子用的日常护肤保养品,甚至是枕头棉被帘帐,都换了上好的。
虽然这些东西被不声不响的替换了,但木兰只要闻一闻,试一试,便知道价值不菲,有的甚至是专供宫里嫔妃使用的物品。
这间屋子平时没有仆人进来,除了白月,所以这些东西一定是白月偷换的。
但,家里穷得快没饭吃的白月姊姊,怎么会有钱去买这些东西?
惟一的解释就是什么人给她的。
到底什么人能给她宫里嫔妃使用的东西呢?当然是一个可以任意拿走宫中任何东西的人。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遂王楚皓明。
如果真的是楚皓明,那么白月姊姊跟他之间的关系就绝非素不相识。
或许她就是楚皓明身边的人,扮做侍卫表妹潜入承安侯府,就为了暗中助楚皓明办事。
因为这朵西域红花,她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测。
在对方的发间偷偷洒了隐形香粉,就是希望隐形香气能助她寻到进一步的线索。
“小瑾妹妹,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对于木兰做的小动作,楚皓明浑然不觉。
“好吧,”木兰故意打了一个呵欠,“聊了这么久,我也困了,吃药的时候姊姊再叫我吧。”
他微微一笑,替她盖好被子后,推门而出。
门一关,木兰便迅速从床上蹦了起来。
其实,她的病早已好得七八成,这两天精神已经恢复,今天身子也舒畅许多。
飞檐走壁或许不能,但跟踪一个人倒还有几分把握。
她换了轻便服装,从窗子翻出去,嗅着那独特的香味,一路悄悄来到西厢。
西厢?这不是楚皓明居住的地方吗?
哈哈,猜测果然没错,白月姊姊与楚皓明关系绝不寻常。
木兰潜伏在角落里,沾了口水戳破纸窗,往里一望,虽没看到白月的身影,却见楚皓明正披上一件外衣。
他果然在府里,哼,人在府里,却从来不去看望她!难道他不知道她病了,差点死掉吗?她是为他而生病的,他怎么可以不闻不问?
想到这里,她不禁伤心。
“王爷,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过两日,就是太后的生日了。”屋里还有别人,正是白月姊姊那位所谓的表兄。
“我知道。”楚皓明颦眉。
“王爷还是该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要紧,让属下另派些人去照顾小瑾姑娘吧,她身子已经好多了,王爷其实不心太挂心。”
怎么?他在乎她吗?木兰心尖一颤。
也是,看在她一片痴心的份上,他不可能对她一点也不关心,现在想想,她房里那些昂贵的东西,可能就是为了弥补她,才叫白月姊姊送去的。
哼,她才不希罕那些东西呢,她要的,是他亲自去探望她。
“可惜至今还查不到那四件宝贝的下落。”楚皓明低声说。
“府里机要之处属下都打探过了,惟一剩下的,只有闻人龙的住处。”
四件宝贝?木兰身子一震,难道他住进承安侯府的目的,竟与她相同?
“看来我得去一趟闻人龙的住处。”楚皓明暗自打算。
“王爷,危险啊!谁知他寝室里有什么机关?再说,郡主成天待在房里,不好办啊。”
“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一闯。否则没有时间了,再过两天东西送进宫里,就更难下手了。”
木兰暗自倒抽了一口气,蹲到墙角。
寥寥几句对话,已足以证实她的猜想——楚皓明果然在打那四件宝贝的主意。
原来,他跟她一样,都是来做贼的,呵呵。
虽然她不明白他身为王爷何必在意这几件贡品,但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她都会帮忙,义无反顾,不论安危。
蹲在墙角里,听着屋内的动静,四周的光线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去,黑夜来临了。
终于,她看到他推门而出,一龚夜行黑袍。
施展轻功,他跃上屋顶,沿着墙垣,往闻人龙所居的院落而去。月光下,黑袍翩飞,像一只雄鹰。
木兰大病初愈,自知功夫尚未完全恢复,但此刻已顾不得这许多,连忙跟随他的脚步,飞跃而上。
雄鹰如箭一般飞翔,她猛赶急追,总算没有落后太多。忽然,黑影一晃,转过墙角处,竟然消失了!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跟丢了他,仓皇之中一颗心卜通直跳,突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直掐她的颈间。
木兰一怔,霎时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楚皓明的声音低低传来。
他没有失去踪影,只是察觉了她的跟踪,巧妙地绕到她的身后,先发制人。
事到如今,她只能坦白了,反正跟着他,是为了帮他。
“是我。”她轻轻回答。
声音虽轻,但却足以令他震惊,掐在她颈间的手也顿时一松。
她缓缓转过身,面对他吃惊的表情。
“王爷,好久不见。”木兰微笑道。
“是你。”楚皓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爷何必这样吃惊,我是一个小贼,你早该知道吧?”
他不置可否,只是依然怔立着。
“可我没想到,王爷居然也会跟我一样飞檐走壁,窥视承安侯的寝处。难道,王爷在跟我找同样的东西?”她调皮地朝他眨着眼睛。
“你在找什么?”他终于出口问。
“听说今年送给太后的寿礼很特别,是四季蔬果。”她笑答。
“你……”他颦眉,“你连这个都知道?就不怕我告诉承安侯?”
“彼此彼此,我也可以告诉承安侯王爷今夜的所为……”
这时一名奴婢端着吃食从远处走来,楚皓明恢复敏捷反应,一把将她按倒。
两人一同伏在檐上,身子挨得好近,近到彼此可以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煮好了,郡主都饿了。”门开了,从闻人龙的寝处迈出另一名奴婢,同那端吃食的说。
“真没想到,这样的天气还能吃到这个。”端食的奴婢笑说,“厨房里的人诧异极了。”
“这是咱们郡马特地派人从南方运来的,那里天气热,此刻就相当于咱们这儿的夏天吧。”
“郡马好本事,有了他,咱们府里水果蔬菜不分四季,随时都能吃得到。听说还运来了一筐子葡萄,正堆在库房里呢。”
“葡萄?呵,郡主昨天还叼念着呢,就运来了。
两个奴婢议论着,一同步入房中,声音渐渐变小。
“看来承安侯夫妇日子过得不错,这么冷的天还有葡萄吃。”木兰低声笑道,忽然她的笑容凝固了,因为“葡萄”两个字。
“你想到了什么?”一旁的楚皓明注意到她的变化。
“我想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哦?说来听听。”楚皓明凝视着她,“或许我们的想法相同。”
“如果你有一件重要的宝贝,你会放在哪里?”她反问。
“我会藏在最安全的密室里,或者随身带着,或者放在最危险的地方。”
“这府里的密室想必你都查过了吧?而闻人龙显然也没有随身携带任何东西,唯一答案就是——”她激动的神情映入他的眼帘,“东西就在最危险的地方!”
“放蔬果的库房。”他点点头,替她说出答案。
“英雄所见略同!”木兰粲笑。
没错,刚才“葡萄”两个字提醒了她,既然此次的贡品是四季蔬果,那么以假乱真地放在库房里,恐伯谁也不会注意到,谁也不会想到。
“想去库房看看吗?”他问。
当然想!而且要立刻去!
木兰刚要回答,忽然一阵夜风从他俩身边拂过,她的笑容再次凝结成冰。
她闻到了隐形香粉的味道!
之前她就觉得诧异,可因为突如其来的事端而分散了她的心,没能深入思考。
此刻气味的提醒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假如楚皓明跟白月姊姊见过面,那他的衣袍上沾到了些许隐形香粉并不奇怪,但……这香味明显是从他的头发里散逸出来的。
怎么会是从头发里?
不不不!这不可能,一定是她在胡思乱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她都不敢再继续猜测下去了。
“你怎么了?”楚皓明发现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关切地道。
“我忽然有些不舒服,暂且不去库房了。”这一刻她只想逃,因为胡思乱想让她无法再面对他,跟他好好说话。
“不舒服?”他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抬起手,要去触摸她的额头,看她是否又发烧了。
但猛然想起他应该对她冷漠,动作戛然收回。
第七章
木兰回到房间后不久,楚皓明也回来了。
装扮回白月的他,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笑道:“你到哪里去了?药都凉了,我重新热过了。”
“我去了西院。”木兰诚实回答,说话之间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
“我就知道你又偷偷去看遂王了,怎么样,见到他了吗?”
“见着了,还说了几句话。”
“那很好啊,”楚皓明镇定道,“很晚了,你喝了药早些睡吧。”
他转过身去,用汤匙想把药搅得凉些,不至于烫嘴,忽然一双纤纤小手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小瑾,你干什么?”楚皓明不由得一惊。
“姊姊,我觉得有点冷。”她的脸贴着他的背,听见他的心跳顿时加快,一股热力烫灼着她的双颊,使得她的身子轻轻颤着。
这样做的确有些疯狂,但这是现在她能想到的惟一证明的方法。
“冷?”他感到她的确抖得厉害,关切的转头看她,“那就快到床上躺着,喝了热热的汤药,盖紧被子,身子就会暖和了。”
“可是……”她把头深深埋入他转过来的胸瞠,“我真的好冷,就算是钻进被子里也还是冷。”
“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个暖被的脚炉来……”
“不,不要去,”她抱紧他,不让他离开,“这么晚了,为了暖脚炉去打扰别人不太好。”
“那怎么办呢?”他握着她冰冷的手儿,心里着实担心。
“姊姊今晚跟我一起睡吧。”她微笑,说出酝酿已久的话语。
“什么?”他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两个一起睡,自然会暖和。”
“不行!”他本能地拒绝,万分尴尬。
“为什么?姊姊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吧?咱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虽然睡在两张床上,可是有什么没见过的?”木兰笑盈盈地道:“姊姊又不是男子!”
“我哪有不好意思!”楚皓明生平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只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罢了。”
“姊姊早已嫁为妻,难道从来不跟丈夫睡在一起?”
“我……”该死,该怎么回答?
答应她吗?可毕竟他只是伪装的女子,如果不答应,不就露馅了吗?
素来机敏的他,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对策。
“我好悃了——”木兰打了一个呵欠,直接走到床前。衣衫一褪,她钻进被窝,向楚皓明伸出一只手。“姊姊快来!”
他僵在原地好半晌,明知再拒绝她便要起疑了,迫不得已,轻轻地坐到床沿,侧卧到她的身边。
“咦,姊姊睡觉不脱衣服的吗?”木兰轻笑。
“呃?”他无奈地褪去一层外衣,“穿多一点暖和。”
“姊姊错了,睡在被子里要穿少一点才会暖和。”她大胆地动手拔他的衣衫,“最好一丝不挂!”
“啊!”他吓得不轻,连忙推开她作乱的小手,“不行,我不习惯!”
她偷笑,从他的慌乱中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姊姊,我想求你一件事。”她忽然说。
“什么事?”这丫头又有什么古怪念头要折磨他了?
“我……”她含羞地说:“我想到了一个追求遂王的法子。”
“哦?什么法子?”他心中一紧。
“我仔细想过了,要让遂王喜欢我,光是纠缠他、做些让他感动的事情是不够的,我应该让他意识到我是一个女人。”
“呃?”他不解其意,“你本来就是女人啊。”
“姊姊不明白吗?”她眨着大眼睛,“在遂王眼中,我可能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我要让他知道,那些烟花柳巷里的女子能为他做的事情,我也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