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他吞吞吐吐的。
“什么?”她直视着他。
“也就是说……它是……咸的。”他公布答案。
咽下第一口蛋糕的刹那,他有种哀伤的感觉,舌头告诉他——是盐,原来是她加了盐。
那味道真是咸到让他想喷泪。
“咸的?”她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难道、难道……她把盐跟糖给弄混了?不会吧……
“你瞪着我干嘛?我也不希望它是咸的。”他很无辜地道。
可柔收敛起锐利的目光,退而求其次地道:“那口感呢?口感总没问题吧?”
撇去味道不谈,它至少嚼起来像蛋糕吧?
“至于它的口感,则是第二个与众不同的地方,突破了蛋糕一成不变的绵细口感,一举融和了台湾传统与西洋文化两者的特色,继而创造出另一番崭新的纪元。”他继续拐弯抹角。
“结论。”她忍不住拍了桌子,“我要知道结论是什么。”
“这个结论就是……”他盯着她,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你吃过拜拜用的发糕吧?”
“你指的是过年拜拜用的那种吗?”
“对,就是那种,你吃过吗?”
“好像吃过几次吧!”她不太确定。
“这个蛋糕的口感尝起来就很类似发糕。”
“所以这个蛋糕对你而言……其实是一个抹了奶油的咸发糕。”真是个令人提不起劲的结论。
好想死掉!
“你形容得十分贴切。”他忍笑。
“哪里,真是谢谢你的夸奖!”她要笑不笑地瘫在桌上,整个人颓废不已。
失策呀!
她实在不该因为见到他一时高兴,就急着拿这个失败的作品出来现的,现在可好了,让他知道她烤蛋糕的技术这么烂,他下次哪还敢吃她亲手做的蛋糕呀?
想起来就没力!
看着只剩下一半的蛋糕,她不禁要问:“既然它那么难吃,为什么你还吃了那么多呢?”
该不会是骗她的吧?这样打击她的信心,很不道德喔!
“因为这是你头一回做的蛋糕,不管好不好吃,都得捧个人场才行,要不然你下回就没信心再试了,那不是很可惜吗?”
实话要照实说,这样她才有进步的可能,但该给的鼓励也不能少,免得她又想半途而废。
只是难为他了,之前他一直不敢停叉,就是怕自己只要一停下来,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真的是好可怕的味道。
“这么说的话,我下次如果再做蛋糕,你也会吃啰?”她小声地低问着。
“如果可能的话,请尽量做正常口味的。”他还是比较习惯甜的蛋糕,至于咸的嘛……
还是偶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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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的午后。
咖啡厅公休,可柔下午没课,由于她住的地方没有厨房,所以她事先知会了高煜轩,表示要借他家的厨房。
现在可柔正照着恬恬写给她的食谱,按部就班地准备做蛋糕的材料。
“乳玛琳七十克、低筋面粉一百五十克、牛奶三十克、无盐奶油一百一十克、蛋四个、糖一百二十克、泡打粉四分之一小匙、兰姆酒少许、香草精少许……”
有了上回的教训,这次她还特别检查了白糖的外包装,确定它的确是糖,不是盐后,才开始前置作业。
首先她将软化的奶油放进钢盆里,再拌入乳玛琳和糖一起打松,正打算将蛋逐个加进时,电话响了。
她放下钢盆,抹净双手,走到客厅接起电话。“喂,你好,这里是高煜轩的家,他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话。”
彼端扬起了一阵轻笑,“你接电话的方式,好像电话答录机!”
这吊儿郎当的声音、不挖苦人会死的语调,除了高煜轩本人,还会有谁?
想当初她还真被他那张扑克脸给骗了,以为他是个“不轻易跟狗开玩笑”的人,直到完全认识他之后,才知道他那张嘴可毒得咧!
“有本小姐当你的免费接线生,你该偷笑了,还嫌?”她没好气地道。“你没事打电话回来干嘛?”
“我有一份资料落在家里了,等会儿有位同事会过去拿,你先帮我找出来,省得他粗手粗脚地乱翻一通。我的文件就放在……”
他告诉可柔物品的所在位置,她进房找了会儿,在他指示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牛皮纸袋。
“是不是一个牛皮纸袋装着的?”她拿在手里掂掂重量,感觉还挺沉的。
“对,你待会儿连袋子一起交给他就可以了。”他道。
“嗯,我知道了。”她应道。
“那就麻烦你了。”他准备收线,临时想到了件事,又补充道:“对了,我那位同事有点疯疯癫癫的,喜欢胡说八道,你把东西交给他就好,尽量不要搭理他。”
“那不跟你一个样吗?”她调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物以类聚?”
“喂!”他不高兴地沉下声,“这算人身攻击了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隔着一具电话,她才不怕他咧!
那头传来了他和别人谈话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她听的不很清楚。
“不跟你瞎扯了,我还有事要忙。”他道。
“你晚上会早一点回来吗?”她抢在他收线之前问。
“恐怕没有办法。”他为难地道。
“你最近好忙喔!简直跟我爸有得拚,不过我爸忙是因为他管很多人,这还说得过去,可是为什么你连当个警卫也能这么忙呢?”她想不通。
“对呀,为什么呢?哈哈……”他干笑,企图打混过去。
“是不是你的主管欺压你,强迫你超时工作?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以去劳委会告发他。”
“没那回事,你不要胡思乱想。真的不能再跟你聊下去了,我要挂电话了,拜拜。”他匆匆地收了线。
“喂、喂……”她喊了几声。
彼端传来了嘟嘟声。
真的挂断了呀?怎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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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可柔放下了手边的事情,跑去开门,随着门扉缓缓开启,一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是煜轩的同事吧?”她率先问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人的长相跟高煜轩有几分神似。
“同事?”男子的眉头微微皱了下,随即道:“勉强可以这么说吧!小妹妹,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是呀!”可柔点点头。
“真没趣!”男子失望地撇撇唇,“我还以为那小子藏了什么美女在家里,还千叮万嘱的,要我别乱讲话,结果咧……一个小孩子!?”男子的语气中充满嫌恶。
“什么小孩子,我今年就满十九岁了!”没礼貌的鲁男子。
“你有十九岁呀?”男子惊奇道:“我以为你才国中毕业。”
长得真矮!
“……”可柔不禁无言,一百五十多一点的身高,再加上一张天生的娃娃脸,她的确是常常被误认是高中生。
但是长得矮又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呀!
“但就算你不是国中生也没有用,十九岁的国家幼苗一样不在那家伙的狩猎名单之内。”他看了她一眼,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还以为这回能跟姑妈报个喜讯,顺便讨点甜头,结果……”
他再看她一眼,接着又是一声长叹,“唉——”
现在是怎样?她很见不得人吗?
这人果然很讨厌,难怪高煜轩叫她别理他。可是……
“你说十九岁的女孩不在‘那家伙’的狩猎名单之内,请问‘那家伙’指的是……高煜轩吗?”
“难道我们还有共同认识的人吗?”男子反问道。
如果他没记错,今天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
“你刚刚好像有提到姑妈两个字,你是高煜轩的亲戚?”她续问。
“是的,我是煜轩的表哥,敝姓陈,单名一个郁,很高兴认识你。”男子微微躬身。
真的吗?光凭他刚刚的态度,实在很难令人相信,他很高兴认识她。
分明只是客套话。
“我姓展,展可柔,你叫我可柔就行了。”可柔不想跟他计较这种小事,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知道,“既然你说你是高煜轩的表哥,那你一定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子。”
陈郁很好心地开导道:“可爱的展妹妹,我请问你一下,如果你是个男人,你会放着性感火辣的美女不追,跑去陪那种发育还未完全,甚至不确定还会不会继续发育下去的干扁四季豆玩扮家家酒吗?”
干扁四季豆!?
这家伙的嘴巴真的好坏,简直比高煜轩还毒上百倍!
“不会。”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前胸。
幸好她胸前还有点肉。
“这不就对了,倒楣一点的,还会被人说成恋童癖,多划不来呀!”好处还没捞到半点,就已经被周围的猪朋狗友损到重伤。
话聊到这儿,他摸摸下巴,像想起什么。
他道:“不过这话说起来,那小子从以前就一直很有小女生的缘,最辉煌的一次,有好几个漂亮的高中女生同时倒追过他,不过统统被他拒绝了。”
“为什么?”她惊问。
陈郁神神秘秘地弯身配合她的高度,低语地道:“我偷偷地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他,这话是我说的。”
长舌一族的都知道,这句话绝对是在道人是非之前,都必先讲在前头的经典台辞。
可柔配合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就快说吧,我保证绝对不会跟别人说,这件事是你告诉我的。”
每一个听八卦的人,刚开始都会这么承诺,可是奇怪的很,八卦的主角到最后,都一定会知道出卖他的人是谁,这也是个亘古不变的定律。
陈郁压低了声音。“其实那小子从国中的时候,就长成这副德性了。”
“什么?”她的小嘴讶异地张成了O字型。
也就是说,当他还“应该”是个生嫩可爱的国中生时,那张脸就长得像快三十岁的老头了!?
真惨!
“所以可想而知,他这一路走来,情路该是何等艰辛呀!”他都不禁要为自家兄弟掬起一把同情的泪水了。
“怎么说?”可柔听得正入迷。
“打从高中和第一个同龄女朋友交往开始,他就被‘老牛吃嫩草’的流言蜚语困扰着。”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童年阴影”。
陈郁续道:“每当学校好不容易放假,他陪女朋友出去玩,总是被无聊的路人调侃,一整天的好心情,就这样化为乌有。”
“然后呢?他跟第一任的女朋友就这么散了?”
“对呀,你说冤不冤呀?如果真的年龄差很多也就认了,可他们两个明明同龄。所以日子久了,他就再也不碰任何年龄低于二十四岁的雌性动物了。”
这……闻言,展可柔无言。
第八章
想不起来咖啡厅——
一名神智恍惚的少女,拿着抹布擦着吧台的桌面,擦着擦着,她拿出随身的小镜子照着自己的脸蛋。
干净的镜面上忠实地反射出一张稚气的小脸。
“唉——”一声长叹逸出唇畔。
跟着她又从牛仔裤的口袋里,翻出皮夹,皮夹的内层是一张偷偷“ㄎㄧㄤ”来的照片。
一双灵动的大眼在镜子与相片间游移。
照片上的男人,成熟帅气;镜面上的女孩,清纯可人,看起来还挺相配的,不过一眼就看得出来,两人的年龄有一定的差距。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街上的情侣多的是相差十几、二十岁的组合,人家也不照样恩恩爱爱的。
为什么他偏偏要在意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呢?
好烦喔!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不期然,背后有人轻拍了她一下。“年轻人没事叹什么气呀?叹气会老得快喔!”
她回头看了一眼,偷袭她的人,正是她爱钱的老板——恬恬。
“原来是你呀!”
“不是我,难道是鬼呀!”恬恬没好气地道:“整天摇头叹气的,活像个小老太婆,怎么?你有心事呀!”
好些天了,这小妮子做事老是心不在焉的,不是在泡芙里加了美乃滋,就是在鲔鱼派上头涂果酱。
最过分的是,她居然在客人点的热拿铁里面加柠檬片!?
干嘛呀?研发新口味啊?
搞得她都只敢让可柔做一些不容易出差错的活。
只是恬恬万万没想到,这丫头连擦个桌子,都能够擦到唉声叹气的。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这个做老板虐待底下的员工。
“要真的像个小老太婆就好了!”可柔摸摸自己的脸颊,眉宇间净是一片愁云惨雾,哀号道:“我为什么要有一张孩子脸呀?”
“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恬恬挖了挖耳朵,“别人花了大把钞票,拚老命地把一堆杂七杂八的保养品往脸上抹,就巴望着眼角的鱼尾纹能不能少个一、两条,而你却坐在这儿,照着镜子,嫌弃自己的脸长得太年轻!?”
恬恬戳戳她的头,“你这话要是给外头的女人听见了,不被人围炉才怪!”
“哎呀!你不懂的啦。”可柔烦躁地拨拨头发。
“是呀!我的确是不懂。”恬恬不否认。
谁晓得她这种七年级生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浆糊?
“你别理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可柔哀怨地道。
“算了,反正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店里的客人也不多,就让你自生自灭一天好了。”恬恬加了但书,“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明天来上班的时候,最好给我正常一点,要不然……”
恬恬努力地思索着有威胁性的话语,想让自己的恐吓更有震撼力,终于,她想到了!
“我就扣你的薪水。”
多么恐怖的事情,扣薪耶!
如果哪天她跑去打工,老板恶劣地威胁着要扣她薪水的话,她一定会吓得浑身发抖的。
“你要扣就扣吧!”可柔无所谓。
那一点小钱,扣跟不扣有什么差别?还不是只有一点点。
恬恬本来还有些罪恶感,觉得自己不该做这么恶劣的事情,但可柔的态度完全惹毛了她。
“我告诉你,你明天要再像今天一样摸鱼的话,我一定把你的薪水扣光光!”恬恬气愤地撂下狠话,跟着把头一扭,走进了厨房——
洗碗。
没办法!员工大脾,做老板也只好认命一点了。
可柔则是继续烦恼着,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
增高?
这或许是个办法,不过她重新投胎可能会快一点。
不是她夸口,打从国中毕业之后,她头顶心到脚底的垂直距离就不曾有过波动,她很早就不抱有任何过度的期望了。
增加几条皱纹如何?说不定脸上多几条鱼尾纹,她看起来会比较老一点。
她将镜子平放在桌上,空出的两手分别掐起左右边的眼角,掐不出鱼尾纹的效果,反而使眼线变得细长,好像京剧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