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所创的无量剑法第十二式……”慕清池也不信遭人窃走的镇派之宝会在这时出现, “你怎会有本派秘笈?”
“别人赠的。”
“什么?”
“赠的,因为不值一文钱。”小侬说那本剑谱是红俏赠给她的,因为无行无市,卖也卖不掉,所以干脆就给她了。
盛怒的慕清池红着眼, “你竟敢侮辱本派……”
“那又怎样?”
严彦淡淡说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至慕清松的面前,一剑挑起慕清松手中的秘笈,让它飞向大殿上方,他再运气往上一跃,在空中飞快地运剑,转眼间将那本秘笈斩成无数片飘飞的纸花。
“不要啊——”
待那两人心痛至极的呼喊声在殿上响起时,严彦已回到地面,街上前一剑挑断慕清松的手筋,一旁的慕清池见状大骇,忙想自他的剑下救回师弟。
“你……”被护在一旁的慕清松恨恨地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
“杀人。”
“是谁派你来的?”
“你猜。”严彦转身就放下犹想刺他几剑的慕清池,踩着其他门派的步法鬼魅似地来到慕清松的面前,一剑划破他的喉际。
“师弟!”
严彦反手运剑,一刻也不停歇地迎上慕清池强袭而来的剑招,相较于又惊又怒的慕清池,严彦的剑招一式未乱,用完一种剑法马上又换另一种,不给慕清池半点适应和分辨的时间,冰冷的剑锋直从他的左危划至他的右腹。
“慢着,就算要死,也得让老夫死个明白!”一手掩着胸腹间伤口的慕清池,腾腾后退之余朝他大喊。
他一笑, “就是要你死得不明不白。”
“你——”
反射着火炬金灿光芒的剑身,在横划而来时,成为慕清池眼中最后一抹印象,他两手掩着不断喷出鲜血的喉际,也跟随着师弟的脚步倒下。
这样就报完仇了?
什么报仇感的严彦,静静地站在原处,掏出巾布拭去软剑上的血迹。
收好软剑后,严彦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
他曾经以为,他会永远恨着这两个人,若是能再见着他们,他定要让他们也尝尝小弟在刑场上所遭受的一刀之苦,让他们为当年的贪婪付出应有的代价。可很奇怪的是,在昆仑玉盘引发的宝藏事件之前,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再想起这两个人,就连今夜来此,他也只是为了云侬所交代的任务而已。
虽然云侬是特意派他来此,好让他一解心头之恨的,可是在杀了这两人后,他却觉得,他不过是又做完了一笔普通的买卖而已,他并没有大仇终于得报后的痛快感,因那道曾经在他心上划得极深极痛的伤痕,早已在岁月里像个浮水印子,淡淡地消逝在他的不知不觉中。
再多的仇痛再多的恨意,不只抵不过岁月,也拦不住爱意的掩盖。
多年前要求他遗忘的云侬,给了他很多的关怀和无止境的爱,不仅是代替了他所曾失去的那些,也充满了他的未来。她的所作所为,就像春雨润物细无声般,沉默而细腻,温柔而又难以察觉,所以待他回过头来时,他才发现,那些沉痛的过往, 已经离得他好远好远了。
原来要遗忘,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
或许总要他耐心等候的云侬早就知道这一点,可她从不说,她只是拉着他的手一块过日子,该开心该难过该哭该笑,一样样都照旧来,她没让他因仇恨而虚度这些年的宝贵光阴。
龙项在他沉默地站在原地许久后,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的侧脸。
“那个……严小子,你还好吧?”
严彦想了想,然后摸摸肚皮。
“肚子饿。”天气一冷他想吃小侬煮的热腾腾饭菜。
“……”既然这么淡然,那他刚才还要思考这么久?
“走吧,回家吃饭了。”严彦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这座空旷的大殿。
走在后头的龙项,回首看了四下一眼,在大门外的寒风吹上他时,他抖了抖身子,决定就跟着严彦回家,一块在热烘烘的火盆钱喝几杯云侬烫过的美酒。
尾声
春意枝头闹,云侬坐在院中,看着雀鸟齐聚在院边那几棵树上吱喳吵闹,那几株盛绽的桃花杏花和李花,恣意地在风中招展艳容,漫天撩乱的花海几乎遮住了半边的天空。
这年头,就连花儿都开得这么不温婉含蓄……
明媚的春光下,严彦就站在花影中对她微笑。
云侬半躺在铺了柔软毛皮的长椅上,看严彦手上端着一只托盘,上头盛着几碟刚自厨房出炉的小点心,她这才觉得,这阵子勤跑厨房练厨艺的严彦,似乎是对糕点类的东西特别有天分。
“你的手艺愈来愈进步了……”她拈了块色泽宛若黄玉的豌豆黄细心品尝着,两眼满足得几乎快眯上。
严彦欣喜地看着她陶醉的模样, “爱妻美德。”
“这也是媳妇梦想?”
“嗯。”
“请好好坚持梦想下去。”她点点头,一点也不在意他在这方面继续精益求精。
“会的。”他伸指抚过她的唇角,抹去了上头甜品的碎屑后,在她的目光下将带有她体温的指尖带至他的唇边。
不只是云侬这段日子过得很享受,严彦在没有外人来打扰他们这小俩口的这阵子,也过得再美满不过。
多亏魔教教主向云琛给他的那一大袋珠宝,让他们下半辈子不愁吃喝,不必再收什么房租,直接解决他俩在财务方面的问题,加上那些烦人的房客此时也都不在庄内,他更是能成天与云侬腻在一块恩恩爱爱,这种日子,真是让他觉得人生再美好也不过如此。
吃完甜品后,云侬靠在他的怀里问。
“对了,房客他们这阵子都跑哪去了?”那三个房客十几日前说要一起出门买菜,结果买着买着,就买得都不见人影了?
“不必管他们。”一点也不心虚的严彦,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接着又俯身亲亲她红润的双唇。
“木头,你有事瞒我?”他真的以为他瞒得天衣无缝吗?
“……”背着她做坏事的某人,很忙碌地眼观鼻,鼻观心。
熟悉的震动感,淡淡地在春风中传来,云侬微扬起柳眉。
“不会是他们回来了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片刻过后,身负妻令被迫去开山庄大门的严彦,才一放人进庄,就见三道旋风直闯进院里,火气旺旺地找人兴师。
“你这女人,你居然又把我们给卖了!”某三位离庄多日的杀手,一见着云侬就给她一顿好吼。
“且慢。”云侬不疾不徐地抬起一掌, “这回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
她指向严彦这个主谋, “他。”基本上,故意装作不知道的她,只能算是从犯。
什么?
“强将手下无弱兵,奸商旗下无良民。”她好笑地看着他们三人, “你们以为他会清纯到哪儿去?”
听了她的话后,龙项头一个找严彦算帐。
“严小子,你还能再相煎太急点吗?你没事干嘛告诉宗泽我的老窝往哪?”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下害得他非得另建新庙不可了。
陶七苦闷地问:“我又没碰你衣服,干嘛急于断我手足……”他虽往情场上常常失利,但也曾勾引过无数朵家花,这个严彦对外放的消息,害得他在上个城镇被一帮悍妇拿着菜刀连连追了十条街。
韩冰顶着一张劫后余生的冷脸,凑至严彦的面前与他对瞪。
“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这小子到底是跟向云琛说了什么,害得他无论往哪走,都有大批如影随行的魔教教徒,随时准备把他逮去魔教总坛进贡给教主人人?
严彦无视于他们三人的滔天怒火,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刚成亲。”
“所以?”
“所以都给我滚出去,少再来碍事!”也不想想他们都赖在他家多久了。
当院中数名杀手吵成一团,一时半刻间也没有熄火的迹象,置身事外的云侬再次躺回椅上,正欲再尝尝味道甚好的豌豆黄时,龙项突然自同行中脱身蹲在她的椅旁问。
“我说弟妹,咱们都这么熟了,不如就打个商量吧?”
她秀眉微挑, “可你明知我不欺生只杀熟。”
“无妨,只要事情能办成就行。”龙项也不管她这人缺不缺德了,眼下能解决问题最重要。
“该不会又是宗泽吧?”她想了想,然后纳闷地问: “他不是不与你切磋了吗?”
龙项一脸很想抓狂, “可他却改成了与我每月一日的坐下来静心探讨武学!”
“……这么有意义?”
“你说他这不是折腾我吗?”他就一个粗人而已,哪有可能规规矩矩地坐下来与宗泽讨论剑招该怎么摆?
云侬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 “难得盟主大人这么看得起你,你就去与他一同醉心武学吧。 ”
“别逗了!”
韩冰急不可耐地推走了龙项,跟着对她这名号称退出江湖的掮客求助。
“帮我。”
她两手一摊, “在下何德何能?”
“只要让向云琛对我死了那条心就行。”随便她要耍什么阴损的主意都好,他再也不能忍受那群魔教教徒无限幽怨的目光了。
“爱莫能助。”开玩笑,要她去跟那位从不讲是非道德,更无视礼义廉耻的人打交道?她别被啃得尸骨全无就是祖宗积德了。
他咬咬牙, “钱不是问题。”
“但我的人品很有问题。”
“你……”
“总之我得罪他不起,您老另请高明吧。”她都听严彦说向云琛是他半个朋友了,为了自身安危着想,她不能不给他的朋友面子。
“……那我要续约。”韩冰在遭她拒绝后,忽地冒出一句话。
“续什么约?”她茫然地眨眨眼。
韩冰硬塞给她一张银票,也不管她是否答应。
“那间客院就继续租给我了,这是房租。”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云侬一骨碌地自椅上坐了起来, “有你这么强租的吗?”
“换我了换我了……”陶七很快地挤走韩冰,将云侬当成一块香喷喷的上肉般地瞧着她。
她抖了抖身子, “你想干嘛?”
“我、我想娶媳妇!”她这名掮客实在是太有本事了,不管是江湖风波还是武林盟主、魔教教主都能摆平,那么他是不是也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我像媒婆吗?”她没好气地扬起手,一拳揍向他的头顶。
“不然……不然我想名扬天下!”这样到时候一样会有一堆美女会追着他跑。
她简直想扁人了, “我是能治好你的长舌病,再把你重新打包过一回不成?”
“等等,房东我还没说完,你别走啊……”陶七慌慌张张地想拦住被气得大步远走的房东大人。
严彦只身站在通往主院的小径上,一夫当关地拦住充满了各种私欲的众位房客。
“我退出江湖了。”他语气阴沉地道。
“哦,恭喜。”很敷衍的声音。
“所以小侬也跟着我一块退出江湖了。”这点他早就不知说过多少回了,偏偏他们就是当作没听见。
众人齐声反对, “那可不行!”她比他管用多了。
“她是我媳妇!”
“知道啦。”没人想理他。
“知道就快滚!”
“就跟你说我们有别的原因嘛。”厚颜无耻的杀手们照样把他赶一边去。
站在主院里看着满庄百花盛开的美景,再侧耳聆听着不远处一堆男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云侬一手抚着额。
“还隐居呢,这都快成杀手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