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上穿着勾勒出窈窕曲线的浅蓝色长衬衫,下面配了一条咖啡色及膝圆裙,腰间则挂着一条暗金色的细皮带。不单单如此,白嫩光裸的脚上,还蹬着一双宝蓝色的露趾高跟鞋。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就算他看见飞碟也不会比现在吃惊。
“那么激动干么?”
对着那张惊骇万分的脸,吕飞絮努力保持面无表情,可是胸口却有点闷痛闷痛的,像是被什么刺伤似的。她真的看起来那么可怕吗?
在欢欢威胁利诱、连拐带骗外加恐吓逼迫之下,她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让一堆不认识的“专家”整顿她的全身,才变成现在的模样。欢欢和那些专柜小姐明明就说她这身造型很不错,他怎么像见到鬼似的?
其实她半小时以前就到家了,只是不知为何在门口莫名地紧张起来,徘徊老半天,总算决定进门时,又发现忘了带钥匙,最后才不得不按下门钤。
迎接她的却是这样侮辱人的反应。
“闪开!”她推开他,自行进入屋里。
朱朗晨关上门,飞速冲到她面前。
“你的眼镜呢?你化妆了?”他饱受震撼,连嗓门变大也不自觉。
“没听过叫隐形眼镜的东西吗?”她横他一眼。“天底下化妆的人也不只我一个。”
但朱朗晨却是更加大惊失色,怪叫连连。“你,你——你的头发呢?!那是怎么回事?!”
连她的头发他都有意见!
“你有完没完?没长眼睛吗?头发剪掉了你看不见哪?”淡漠的面具裂开,怒火正急遽攀升。
“你怎么可以剪头发?!”看到那仅仅耳下三、四公分的长度,朱朗晨筒直快崩溃,哪个时候不剪,偏要今天剪?!老天是故意跟他作对吗?
“你够了没?!”她羞愤难当,终于爆发。“我知道我不管穿怎样的衣服,剪怎样的头发都很难看,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不想看就滚远点,别挡我路 !”
朱朗晨被吼得呆住。他从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没有说你难看啊……”他皱眉,带着困惑。
“我一进门就被你从头挑剔到脚,还用你直说!我又不是笨蛋!”
“我真的没挑剔你,只是……只是你的头发不应该——不,不是不应该,我是说,我没想到你、你居然会把头发剪了……”打击太大,朱朗晨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你有毛病是不是?我的头发关你屁事!”从未这么生气,她连粗口都冒出来了。
“那我要给你的礼物就派不上用场了……”朱朗晨垂下肩头,泄气。唉,真想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吕飞絮怔住,怒火奇迹似地消失。
“……礼物?”
“昨天你生日,我没准备礼物,所以今天买了个小东西……”朱朗晨看着仍握在手中的小纸袋,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考虑了好半晌,最后仍是把纸袋塞到她手上。
“生日快乐。”他闷闷道。
他买了东西给她?吕飞絮有些茫然地打开纸袋,取出里面的东西一看,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支有着水钻幸运草设计的发簪。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他对她新发型的反应那么大……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但是我觉得还满可爱的,饰品店的小姐也说这类韩国进口的发饰最近很受女孩子欢迎,我以为……你应该也会喜欢。”朱朗晨笨拙地解释,可是见她迟迟不出声,忽又觉得自己有些蠢。“算了,我拿回去换别的好了。”
他伸手要取回发簪,怎知她的动作比他还快,一下子就缩起手,把发簪紧抓在胸前,一副誓死不给的模样。
“不准!”她脱口道。
朱朗晨一愣。“可是你现在又不需要——”
“头发长了以后就用得上了!”
他被她凶得只能乖乖点头。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蛮横,吕飞絮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很喜欢这支发簪……谢谢。”话一说完,她就一溜烟地跑上楼。
朱朗晨站在原地,悲愤得只想捶胸顿足。
呜~~这跟他原先预想的情景差太多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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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送她的礼物……
吕飞絮坐在电脑前,两手不是敲打着键盘,而是把玩着那支造型漂亮的发簪。过去两个小时中,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拿起它。
胸腔胀满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软软甜甜的,让她只要一下留心,嘴唇就弯了起来。
这份让她忍不住微笑的甜蜜,被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她伸手接起电话。
“小吕,怎么样?阿晨弟弟有没有大大地惊艳,发现其实他跟一个正妹住在一起?”方言欢急着知道她为好友安排的变身计划收到了何种效果。
“惊吓还差不多……”想到他稍早的反应,吕飞絮就忍不住咕哝。“他一开始根本没认出我来。”
方言欢很得意。“那表示你的改造很成功啊。”
“欢欢……”吕飞絮迟疑地开口。“他……他送了我一支发簪当生日礼物。”
“发簪?盘头发用的发簪?可是你今天才剪——”声音顿住,电话那端爆出大笑,“哈哈哈~~怎么那么好笑?!可怜的阿晨弟弟看到你的新发型一定脸都黑了!”
“我不是说来给你笑的!”吕飞絮超后悔,她也不知道自己干么忽然想跟人分享收到礼物的事,现在证明,果真是一时糊涂!
方言欢好不容易忍住笑,又说:“我记得以前听过一个故事——”
一阵敲门声响起。
“你等一下。”吕飞絮放下听筒,开门。
朱朗晨是来弥补过失的。
在左思右想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记得许久以前,有一天经纪人家丽姊变得特别冷淡,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她剪头发换了新发型,而他根本没注意到,连句赞美都没有,家丽姊才会不高兴。
女人都是需要赞美的,无论年纪大小,一个熟识的长笛手这么告诉他。
而今天,心仪的女子在造型上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他不但没赞美,反而神经质地大呼小叫,简直罪无可赦、死不足惜。
即使事先做了心理准备,对着吕飞絮那张带着询问的清秀脸庞,他仍是不由得有些紧张。现在赞美她还来得及吗?
“那个……我只是想说,其实……你现在这样很好看,跟原来很不一样……现在很漂亮……”忽又觉得这样说怪怪的,他忙道:“不,我不是说你原来不漂亮,原来也很好……”
见她仍是闷声不响,只拿一双眼睛瞅着他,朱朗晨觉得自己好悲哀。为什么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他会笨到连话都说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逼自己镇定下来,再尝试一次。“我的意思是,不管你打扮成什么样子,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都很好看,我,我都喜欢——”
砰!
回答他的是险些撞坏他鼻梁的门板。
若是真撞坏他的鼻子也就算了,这一声砰,可真是砰碎了脆弱的男人心。
绝望地瞪着紧闭的门板许久,朱朗晨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开。
他现在只想回房抱着棉被痛哭,想问苍天,为什么他的情路要如此坎坷?
吕飞絮靠着门,心脏快跳出胸口,脸颊烫得可以煎蛋。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教她好慌乱,又……好高兴。
按着急遽起伏的胸口,不经意一瞥,吕飞絮脸色骤变,直扑书桌上的无线电话筒。
“你听到多少?!”
“也不是很多,大概就是……全部。”方言欢的声音起先是压抑的,接着放声大笑。“你把他关在门外对不对?哈哈哈!真是败给你们了……原来阿晨弟弟喜欢你,没想到他那么纯情,偏偏遇到你这个不解风情的恋爱智障,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他说的只是我的打扮,你再笑我要挂电话了!”吕飞絮恶声恶气,脸已经红得快滴出血来。
“相信我,如果有人认为你原来的装扮也很好的话,那他不是神经病就是被爱情蒙住了眼睛!小吕,承认吧,其实你对他也有意思,现在心里高兴得要命对不对 ?”
吕飞絮本能地想否认,可是她知道欢欢不会相信。
因为她自己也不信。
无论她再怎么对别人、对自己否认都是徒劳,她知道……
她对他早已动了心。
第八章
早上起来,朱朗晨斗志重燃,一觉过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已经拟定全新的作战计划,先和吕飞絮约会,然后在她爱上他之后,再找个机会跟她坦白自己的来历,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太生气。
从小大家都称他是天才,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满聪明的,而这个由天才想出来的计划,他怎么看,都觉得颇完美。
只是他很快发现,计划真正实行起来,却有相当的困难度。
朱朗晨十点半就要出门打工,他在厨房左等右等,等到快十点才见吕飞絮下楼。
她又戴上了眼镜,修短的刘海下是一张白净的素颜,俏丽的短发在耳下微微鬈曲,看起来就像个清纯的学生。
“早。”他露出自认最迷人的笑容。
她脚步微微停滞,简短地应了声“早”,便迅速走向流理台,背对着他准备自己的早餐,不再看他。
光是那短短的一瞥,就足以动摇朱朗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她好像有点冷淡啊……是不是还在生昨天的气?
“呃……我想问你……”心中七上八下的,他谨慎开口。“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她动作一顿,没回头。“要、要做什么?”可惜朱朗晨正忙着凝聚勇气,没听出她的声音里,多了平时没有的微微慌乱。
“我想约你出去走走,四处逛一逛。”他一鼓作气,超为自己骄傲,终于能舌头不打结地说完整句话。Bravo!
“你晚上不是要打工?”
“没关系,我会跟老板说要提早离开,只要晚餐人潮过后就没问题。”老板夫妇对他愈来愈好,简直把他当干儿子看待。“你……有没有空?”他又问。
一阵缄默。
她没回答,他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随着时间过去,朱朗晨的心又提了起来,原本的镇定逐渐瓦解。她要拒绝吗?她要写稿吗?还是她根本不想跟他出门?也许她真的连跟他出门都不愿意……
就在他差点被心中假设逼疯时,听到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
“几点?”
人生再度变成彩色,朱朗晨重新看见希望。“八点,我回来接你。”
“……嗯。”又是一个轻得像空气的回应。
直到此时,朱朗晨才注意到,从头到尾,她都没转过身。冲个燕麦片要那么久吗?
他疑惑地打量她,从他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脸,可是他诧异地发现,那小巧可爱的耳壳,现在是红的。
她害羞了?所以她不敢回过头?那他可不可以假设,她其实是有一点点喜欢他?
一抹傻傻的笑在俊脸上漾开,一直到他进了小吃店开始工作,都没散去。
很不幸地,在恋爱这门课,朱朗晨和吕飞絮同样都是菜鸟一族。
个性古怪又足不出户的吕飞絮没交过男朋友,所有情爱方面的知识全来自书本、网路,以及朋友的个人经验;至于朱朗晨,尽管对他示好的女性多如过江之鲫,但是由于他多年来一直专注于钢琴演奏,一方面没时间,另一方面也没遇到让他产生兴趣的女子。
所以这晚八点半,没经验的两只菜鸟呆呆地走在闹区的大街上,不太确定约会该做什么。
“你想去哪里?”朱朗晨问。
“都可以。”表面镇定实则有些无措的吕飞絮,则给了一个相当没建设性的回答。
“可是这一带……我真的不熟……”朱朗晨尴尬地招供,然后充满希望地反问她:“你呢?你应该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吧?”
“我没来过这里,我还以为你熟。”
嗄?那他们大老远搭捷运来这里干么?
两人对视几秒,脑中冒出同样的问题,然后同时噗哧笑了出来。
经这一笑,吕飞絮反而感到自在多了,不再像先前那么拘束。
她忍不住白他一眼。“你不熟还带我来这里?”
“我问老板哪里热闹好玩、适合约会,他就跟我说这一区。”
听到“约会”两字,吕飞絮的面颊又不由得一热,但她马上生出疑问。“你跟你老板说你要约会?”有谁工作早退敢直接用这种理由?
“对啊,老板说没问题,他跟老板娘最近对我愈来愈好。”
“当然对你好,你可是他们的‘镇店之宝’,不知道多少女顾客是为了‘小吃店王子’去吃那不怎么好吃的——”发觉自己语调有变酸的趋势,吕飞絮倏地住嘴,但是朱朗晨已眉开眼笑地看着她。
“你不高兴有女孩子来店里看我?”
“你想太多。”她马上掉开视线,加快脚步往前走。
“别走那么快。”他语带笑意地跟上,顺势拉住她的手,没再放开。
他掌心的温度直接传到她的心房,她第一次注意到,跟他的手比起来,她的好小。她失神地任他牵着自己,任他将她护在人行道内侧,这也是生命中头一次,她意识到自己是个纯然的女人,喜欢被照顾,喜欢被呵护。
轻轻地,她回握住他。
朱朗晨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袭上心头,刚刚他还担心她甩开他呢!相识这段时间,他已经发现她是个不擅表露情感的人,可是就是这些细微的、甚至有些别扭的举止,让他觉得她独特、可爱。
路上车水马龙,店家灯火灿烂,就这样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手牵着手漫无目的地闲逛,却让两人都感到—种幸福。
“那些女孩子爱到小吃店是她们的自由,我对她们没兴趣。”他解释。
“嗯。”她简短应了声,唇角却不自觉地往上扬。
“咦?这家看起来满好玩的,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朱朗晨在一家店前停下脚步,吕飞絮一看,几条黑线在额上落下。
游乐场?他们会不会太老了……
尽管心里不怎么乐意,见他那副好奇得要命的神情,吕飞絮仍是点头。
店里的顾客看起来都低于二十岁,各种机器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什么夹娃娃机、太鼓机、跳舞机等等都有,但是吸引朱朗晨的,是投篮机。
“我想试试这个。”朱朗晨拉着吕飞絮来到一架没被占据的投篮机前。
看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吕飞絮忍不住翻眼。这人怎么像这辈子没碰过篮球似的?
冰雪聪明的朱朗晨观摩了一下旁边机器前的少年,学了操作方式,立刻卷起袖子,把硬币放人投币孔,按下开始。
篮球滚下来了,他马上对着篮框施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