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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冤家不同床  第15页    作者:玙安

  她可以哄他,可以满足他,但之后要做的,是解除他的痛苦……就算有可能因此带来另一种痛苦。

  在他几回冲刺即将释放之际,高娃暮贴在他的耳边,坚定说道:“我爱你。”

  泪水伴随着爱语流下,但她露出笑容仰望他,没有任何后悔或愧疚地在他双眼中,找着了经过她的欺瞒和诱哄而得到的满足和心安。

  至少,有一世,他们可以这样和平相处,甚至相爱,她,觉得很足够了。

  巫山云雨过后,靖刚带着幸福的微笑,当个快乐煮夫在厨房洗手作羹汤。

  “今天吃薄饼披萨加酸辣汤好吗?”他边挂着面皮边问。

  高娃暮随手套了件属于他的宽大衬衫,笑着挨近他的身旁。“面皮都擀下去了,还问。”

  靖刚笑着转头看她,“我知道你会说好啊!”

  他很满意看到她在他面前就算露出身体上的伤疤也不会感到不自在。

  “要不要我帮忙啊?”她问。

  “不用,我很快,一下子就能吃了。吃完,我们去看电影?”

  靖刚兴致高昂地问着,但高娃暮却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刮弄着流理台边,不知道在踌躇什么。

  “怎么了?”他用肩膀轻轻顶了她一下问。

  高娃暮抿着嘴看他。“可以不要吗?我不敢去电影院。”思考过后,决定坦承。

  她一向不喜欢跟别人坦白自己的弱点,但对象是他,她愿意。

  靖刚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身向着她,轻轻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一点。

  “明白。但是给我个机会,陪我去看,然后我一定不会让你觉得害怕。”他对着她眨了眨眼,温柔地要求。

  只挣扎了一下,高娃暮点点头。

  不是因为有他在她一定不怕,而是这将是她能给他最后的回忆。就算怕,又如何?她心甘情愿。

  靖刚开心地亲了亲她,之后继续做晚餐,直到两人饱餐一顿,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很难想象,一个从古代活到现代却一次都没进过电影院的人,到底错失了多少精采又令人赞叹的特效和镜头?

  但是靖刚明白,只能是一个人看电影的她,黑麻麻的电影院之于她,就像以前禁锢她的地牢,她还没享受到现代影音进步神速的科技,已经先掉入恶梦般的泥淖。

  难怪她说她不敢进电影院。

  于是,靖刚开车载她来到有着双人贵宾座席的电影院,一张沙发床可以让两人黏得紧紧的,还附设了抱枕,最后还有高级料理上桌,让客人可以一边大啖美食,一边享受视觉上的刺激。

  这种温馨感十足的电影院,应该不会让她再联想到那可怕的地牢了吧?

  当两人进入电影院后,靖刚立刻明显感受到身旁的女人身体瞬间绷紧。

  他牵起她的手,牢牢握住,给了她一抹温柔的笑。“别怕,我在。”

  牵着她,入了座后,原本高娃暮仍然保持冷静,与他分别坐在沙发床的两端,但当电影准备开始,全部的灯一暗,她立刻就想往外逃。

  老鼠、刑具、鞭子,还有火烙铁棒,她脑海里闪过一幕幕以往被刑求的画面,身体每一寸肌肤开始泛起疼痛,不行!她要逃出去!

  一只大手将她揽进了温暖的胸怀里,为她拭去额际上的冷汗。

  靖刚抓来抱枕和毛毯,抱枕塞到她怀里,毛毯被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附赠动人的轻喃,然后紧紧搂着她,准备享受午夜最后一场电影。

  高娃暮转头看着他的侧脸,他是不是感觉很幸福?看起来好像是呢!

  眼角带着湿意,她也转向了大屏幕,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电影院看电影。

  靖刚特意挑了部温馨又带点搞笑的动画电影,因为他发现,深深藏在她心底的,是一个对未知事物充满好奇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好胜、爱斗,性格无比刚强,还会用她独特的方式替人着想。她不会管谁埋怨她、憎恨她,她只管达到她要的目的,然后保全她想要保全的人。

  果不其然,电影开始后没多久,高娃暮已经放松了全身肌肉,还会跟着大家一起笑、一起拍掌,显然已摆脱了“电影院像地牢”的阴影联想。

  散场时,靖刚问:“好看吗?”

  “嗯嗯,好好看!太好看了!”都不知道原来到电影院看电影这么精采!

  靖刚笑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等我从欧洲回来,再陪你一起看电影。”

  高娃暮不语地笑着看他,久久才回道:“好。”

  第8章(2)

  那时,希望他的身旁有一个爱他的人,陪他走完这一生一世。

  某一世,下到地府,与他熟到不能再熟的文判正在整理一座花圃,靖刚好奇上前,问道:“这是在葬花吗?”

  “不,在种花。”文判回道。

  “种花?但这每一株看起来花瓣都已凋零枯萎,怎么种的?”

  “是的,这正是这些花种出来的样子。”文判边回答,边将一颗表面皱巴巴的种子埋进他挖好的土坑里。

  等他慢条斯理地盖好土、站起身子、清了清身上的尘泥后,才指着花圃外说:“这花圃外围就是奈何桥,每当有魂体渡过桥下,他们总会在河面上看到生前的许多往事,而那些来不及报仇的恨和来不及和解的怨,全都会在渡河之时因触景伤情而一股脑儿地倾泄出来。所以……”

  文判从地上拾起一朵已与细枝分离的花瓣。“这花就叫‘奈何花’,它们的种子就是那些怨念结出来的。你要看看你的吗?”

  靖刚没有回答,却不由自主地移动脚步跟在文判的身后来到花圃的另一端。

  “这些,”文判手指一指,前方约二十来坪的空间,一地的槁木死灰,没有一点生息。“全都是你的恨、你的怨开出来的花朵。”

  靖刚惊讶地走近几步,脚底下踩到的已然干死的花瓣发出了脆裂的声响,他弯下身,合掌捧起一坏混着尘土的碎花。“这些,全是我的?”

  “是啊,而且,全都针对一个人的。”

  别人的恨、别人的怨,有很多种,所以开出的花在还未凋谢之前,就算不美,好歹也形形色色、各有所异。只有他的,不管开出几朵、开过几次、谢过几次,同样的花瓣、同样的大小、同样的姿态。

  “你的怨太专一,专一到结出的花果跟其它株无法兼容,所以我只能将之移到这一处了。”

  靖刚看着掌中的烂泥和碎花,叹了口气,“花多无辜。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文判拍掉他手掌中的土和花,笑说:“花开花谢如同人的一生,惹上尘埃的不是花,是你。”能怜花惜土,却选择将恨全留给了同一个人。

  “如果有一天,她也下了地府、渡了奈何桥,那该有多少奈何花会开出?”靖刚突发其想,怕是有一整个园子吧。

  文判只是深呼吸一口气,但笑不语。

  今天是星期五的一大早,当晨光穿透进入靖刚的卧房,用温度唤醒他时,他第一个念头想的就是——

  这一世,当他再回地府,一定不会再有半朵奈何花开了。

  因为怀里的人儿睡得好甜,而他,心满意足。

  还好这一世不是太晚才发现对她的感情,所以他还有好多时间可以陪着她过完这一辈子,可以帮银凤找出跟金枭见面的方法,可以计划下一辈子他们要怎么相遇,可以做好多好多的事,只等他从欧洲回来!

  想想,他就觉得好开心,所以笑着睁开眼睛,近距离瞧着还在睡梦中的她。

  今天她难得放下工作,特地请了一天假,因为她说明天他就要飞去欧洲,所以想在家陪他。

  她不是一个会撒娇的女人,也不是一个柔弱惹人疼的情人,但当她愿意退让一步时,就可以知道她有多看重。

  昨晚从电影院回来,他虽然很想与她同枕共眠,但知道她的性子,最后还是在她的房门口吻了吻她后,放她回房。

  时间很多,他想好好珍爱她,所以不强求也不强迫,他可以等也可以忍。

  自从爱上她,他便不再锁房门,甚至有几次异想天开地以为她会来敲房门,但被自己的欲望骗了几次后,他也老实了,不再想东想西,反正水到渠成,他可以等到她自己愿意。

  然而就在他昨天进入梦乡之际,一具温暖芬芳的身躯挨进了他的怀里,主动抓了他的手,扣在自己的腰上。

  他以为是作梦,便恣意地吻起她的颈项,直到她嘤咛出声他才惊醒,以为是自己忍不住梦游去把她抓来轻薄了。

  “今天,可以让我睡这边吗?”

  当她这样问时,他才明白,是天降礼物。

  于是,他用他的热情累了她一个晚上,才抱着她沉沉睡去。还好,没看到她有黑眼圈。

  靖刚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高娃暮马上就醒了,揉了揉眼。

  “天亮了吗?”

  “嗯,你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

  高娃暮半张着惺忪睡眼,摇了摇头。“不要,我要起来帮你做早餐。”

  这下,靖刚吓到了。“你怎么了?”探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呀!

  “你想吃什么?中式还是西式?”像是老早就打算这么问似地,她问得很顺□。

  “不用了,你再陪我眯一会儿,晚点我们一起出去吃,我想跟你去逛逛街、走一走。”

  “好,你要叫醒我喔!”语毕,她又睡去,看来昨晚真的累坏了。

  她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腰,不断说着,“要叫醒我、要叫醒我……”

  两人再次醒来还不算晚,才十点而已,因此打算来个悠闲的咖啡厅早餐。

  到了平价咖啡厅,点完早餐,准备入座时,靖刚再次吓到。

  “怎……怎么了吗?”这四方桌子,宽度长度都刚刚好,两人面对面坐着不会太挤也不会太远,但她却把包包扔对面,人坐在他身旁。

  她从不曾这样子啊!

  “想跟你一起坐。”她低着头说。

  靖刚先是一愣,然后把她连人带椅拉近。“你今天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该不是昨天的电影让她联想起什么不好的往事吧?

  高娃暮咬了下嘴唇,才说:“只是觉得会很想你。”眼睛酸酸的,但她努力忍着。

  靖刚笑着亲了她一下。“傻瓜,一个半月就回来了,我如果提早处理完,一定马上飞回来。”

  傻瓜,等你回来,可能会难过一阵子,但你一定一定要重新快乐起来,像现在这样。高娃暮在心里想着。

  于是,今天不管是吃饭还是逛街,她都紧紧黏在他身边,而他也乐意之至。

  当他们走着走着,来到一家婚纱店前时,靖刚牵着她驻足了。

  “你喜欢白色婚纱,还是水蓝色?”

  望着玻璃橱窗,高娃暮答非所问:“我喜欢你。”

  “哈哈!我知道,但我们结婚那天,你想穿什么样的婚纱?”他可以自己设计,帮她特别订制。

  “我喜欢你。”她又再说了一次。

  靖刚转头看着她,讶异道:“怎么哭了?”她的双眼像水坝决堤一样,泪水流个不停。

  高娃暮笑着擦干泪水。“我说,我喜欢你。”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不,是好爱他。

  直到此刻、直到现在,直到她真真正正认知到今天是与他在一起的最后一天,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原来埋了那么久、那么深。

  是第一世他救下北国士兵的那一刻?还是第二世他为她挡下剑的那一刻?

  什么时候心动的?她不晓得,但她现在知道,从很早很早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上他。

  靖刚开始皱眉,捧住她的小脸,很认真地对她说:“我,一个半月就回来了,不要难过。”

  原来她有这么大的不安全感,以前她都咬牙自己撑着吗?

  “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离开你。”他将她抱入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保证着。

  而高娃暮真的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般,今天特别地温柔、特别地会说情话,让靖刚一整个飘飘然。

  结束今晚的最后一餐,两人回到家里,因为明天靖刚的航班是一大早,必须早点休息。

  先经过高娃暮的房门口,她还来不及开口,靖刚已经问:“今晚可以陪我睡吗?”

  高娃暮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她正有此意。

  随着靖刚走进卧房,他忽然将她的双眼用手蒙住。“先闭着眼。”

  “干么?”

  靖刚没有回答,确定她没睁开眼后,便打开一旁书桌的抽屉,拿出东西,帮她戴在脖子上。

  当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颈上多了一条美丽的项链,她惊讶地转过身看他。

  “这是?”

  “我送你的,特别设计的,喜欢吗?”

  高娃暮摸着项链,爱不释手,怎能不喜欢?“我很喜欢。”

  “那么就戴着,等我回来,再换戒指送你。”

  高娃暮心一恸。“戒指?”他的意思是?

  “嫁给我,好吗?”既然决定不只是一生一世,那么,他以后不想只是叫她的名字。

  他希望她真的可以意识到自己是属于某人的,或者说,自己拥有某人。

  高娃暮睁大眼看着他,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你今天好爱哭。”靖刚曲指为她拭泪,不知道原来她这么感性。

  “我想要戒指,你……你知道我的尺寸吗?”一边擦着泪水,高娃暮抽抽噎噎地要求。

  “当然知道。”靖刚笑回,“我早就已经偷偷量过了。”

  要不是子卫拦阻着,他早去找大嫂讨论设计图了。

  “我要……呜……我要我们两个……呜呜……一模一样的……”

  都已交代银凤要毁了匕首,就是怕他留恋不能忘怀,干么还要求他做一对一模一样的戒指呢?

  她对银凤说那番话时,心中虽不舍,但还看得开。“长痛不如短痛”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即便不舍,她一样知道怎么拿捏、怎么决定。

  然而此时此刻她才真的体会到,这一次她决定的放手,已注定无法在他生命中保有任何一点的存在。

  她,将会烟消云散。

  所以,可不可以、能不能强求他一点点的记忆和心痛?反正时间只要够长,他会好的,只要偶尔的记起她一下,也就足够了。

  反正她一直以来都是自私的,不是吗?那么,让她自私最后一次吧!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哭得让他心慌,于是提议,“不如这样,明天你随我去机场,我帮你买飞机票,你陪我一起去。”

  高娃暮低下头,两手抓着他的衣角叹口气。多么美好的提议,但她不能接受。

  “不行,我这边还有工作。”她要做的事好多,而且很重要。

  “看你这样难过,我去那边也放不下心啊!”

  靖刚的话,让她不得不从伤感中振作起来。

  是啊,怎么能让他不放心呢?若他一直悬念着,她如何瞒住他且把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

  暗吐一口气,高娃暮闭了闭眼,逼自己把离愁的思绪丢掉。她上前圈住他的颈项,紧紧地抱住他,深吸一口气,要把他的味道牢牢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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