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看得出来你没那么忙好吗?”威尔戳破他的伪装。“神父还学人家做股票?”
“我是驱魔人,跟神父有一段距离。”叶炽旸正色道。“何况驱魔做功德的花费比你想象的还要多,难免也要沾点世俗维持生活啊。”
“你说得真是正义凛然。”威尔无言了。
“正义凛然?”叶炽旸很怀疑威尔知道这句成语的意思。
“少转开话题,你刚刚的表情明明是知道什么的。”威尔继续逼问。
“我不能说得太明白,我已经给你暗示了,所以你要自己去挖掘啊。”叶炽旸并没有被戳破的窘状、只是悠哉地抱着笔记型计算机起身。
“啊?”威尔不解。
“唉,你跟妙凡都太盲目了。”叶炽旸轻叹口气,“照着信封上的地址去看看,也许你可以稍微探知一点事情。”威尔望着信封上的地址,他只看得懂阿拉伯数字,但叶炽旸过于明显的暗示,他已收在心里。
“你知道吗?人类之所以为人类,不只是因为会思考、会创造、会爱、会恨.更重要的是会遗忘。”叶炽旸几乎是怜悯的这么说,“你跟妙凡,都太不了解“遗忘”的真谛。”
威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道:“想忘也忘不了,我曾经想忘记,但是却记得更清楚。我可以瞒过所有人,说我只是来问个答案,可是我心里明白,我是来求她爱我的。”
“如果她不爱你呢?”
“她爱我。”威尔自信的笑了,“很奇怪,三、四年来我一直不确定的事,竟然在这几天里确定了。”
“CestIavie!”这就是人生啊!叶炽旸的笑容扩大。
“CestIavie!”威尔耸耸肩,“我真的得走了,中医师不等人的。”
“路上小心,不送。”叶炽旸朝他挥手道再见。
第七章
世界上,变态的事很多,他总是无法想象。
因为他生长在一个健全的家庭,父母虽偶有争吵,还是相爱的:弟妹们开朗活泼,有几个比较沉静,但感情都很好。
家族的牵击很深。
所以常常有人说他是个幸福的孩子。
长大以后,他也是个好人缘的人,即使职网的道路并不如想象中顺利,但他总有一笑置之的豁达。
他无法理解,无法真正地抚慰她内心的伤、很,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是个阳光男孩,痛恨自己跟她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长大。
结果,威尔并没有将回函投进邮筒,看完中医后.他招了部出租车,前往回函上的收信地址。
意外地,他发现那是问艺廊。
艺廊正在筹备展览,人员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他的到来并未引起什么注意,反而是当他表明来意,竟然是艺廊的老板亲自出来迎接他,呃,是迎接他手中的回函。
“您请坐,请稍侯,蓝小姐马上就来。”艺廊老板在打完电话后对威尔如是道。
威尔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开欧了潘多拉的宝盒,似乎接触到了什么蓝妙凡不欲为人知的事,这让他十分不安。好奇心人皆有之,可是威尔宁可等蓝妙凡自己跟他说。
这么一想,他站起身,“我只是来送回函的,请你收下。”
“等等,拜托你等等。呃……蓝小姐交代过,如果有人拿着回函或是邀请卡来.她都想见上一面,当然,邮差除外。”
“我想,蓝小姐想见的人不是我。”而是蓝妙凡。
“无妨的、无妨的。”艺廊老板仍强留下威尔。
不管威尔说什么,艺廊老板只说无妨,就是非要将他留下,直到他口中的蓝小姐来到为止。
三十分钟后,蓝小姐终于到了,将坐在沙发上打盹的威尔叫醒。
“你好。”她是个留着及腰长发、气质出众.身材纤细的中年美女。
“你好。”威尔颔首示意,看不出她已有些年纪,只觉得她是个大美人。
“冠中说,你拿着回函来。”蓝小姐打量着威尔,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坐。
“很抱歉耽误你这么久,我家在新店。”
“喔。”威尔深吸口气,“人你见到了,我可以走了吗,蓝小姐?”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蓝小姐的笑容十分紧张。
威尔摇头,“我想,你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他觉得自己正在背叛蓝妙凡,那种感觉非常不好,不过,他不能否认心里有另一股力量正不断涌起,那是他亲自来送回函的理由一好奇。
“这位先生该怎么称呼呢?”蓝小姐没有因为威尔近乎无礼的态度而生气,“我叫蓝妙颖,是妙凡的姊姊。既然你拿着她的回函来,我相信你一定是跟她有所联络吧?”见他没有回话,她又唉了声,“先生?”
威尔回过神,朝蓝妙颖伸出手,“威尔凯斯勒。很高兴认识你。”蓝妙颖伸手轻握了下他的手,“妙凡她好吗?我丈夫……他是妙凡的老板,每次都跟我说她很好,可是这种消息听久了,总是会害怕那其实不是真的。”
威尔勉强的一笑,“我明白那种感觉。不过,我真的得走了。喔,对了、她很好。”其实是好到很不对劲。
“是吗?很好……”蓝妙颖轻轻叹息,分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忧虑。
“那我走了。”“请等等。”她赶紧唉住他。
威尔不自在的停下脚步,“蓝小姐,我真的得回去了。”
“你跟妙凡是什么关系?”蓝妙颖凝视着他,直打量着。
“我是她的……”暂时情人?过期未婚夫?小白脸?情夫?威尔找不到一个适切的名词套进去。“呃,很难说明。”他尴尬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我知道妙凡一定警告过你不要跟我说话……”说着,蓝妙颖眼眶红了,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让威尔瞪大了眼,顿时他有种自己伤了人的感觉。
“她并没有这么说过。你是她姊姊,她怎么会这样说呢?”威尔环视会客室,发现茶几上有纸巾,于是上前拿过来,塞给蓝妙颖。“对不起。”
“你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蓝妙颖抽了张纸巾,折成方形,以边角拭去眼里的泪。
“呃,我觉得好像是我的错,害你哭了。”威尔看呆了她优雅的举止,忍不住问:“请问……你跟妙子,我是指妙凡,真的是姊妹吗?”
“当然是!”蓝妙颖反应极大的说。
“喔,抱歉。”他赶紧道歉。
蓝妙颖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对不起,我反应太激烈了。你别看我这样幼稚,其实我已经四十四岁了,跟妙凡差了十八岁。”威尔点点头,有些讶然地打量着她。他不知道蓝妙凡跟她姊姊年纪差这么多,不过话说回来,他跟那个还在老妈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也差了二十六岁,不足为奇。
“蓝小姐,你们很久没联络了吗?”“嗯,我结婚之后,已经三年没见到她了,她老待在山上,难得下山一次,也不肯见我。”蓝妙颖想起了伤心往事,勉强微笑,却止不住话里的伤怀。
三年?
蓝妙颖的那些话像个咒语,将威尔最后一丝对蓝妙凡的愧疚指死了,他坐回原位,看着蓝妙颖。
“姊姊。”他嘴巴很甜的唤着,“三年前,妙子……妙凡她从日本回来后,你有听过她提起要结婚的事吗?”蓝妙颖一愣,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灵眸,然后,她将威尔与什么连接了起来,因而发出一声惊呼。
“你……你不会是……是那个打网球的吧?”她不敢置信的问。
威尔像捉到一丝希望,注视着她,“我是,我就是那个打网球的。”得到威尔的确认,蓝妙颖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她捂住嘴,视线惶然不安地飘移,突然不敢直视威尔。
“我跟外子三年来一直在找你,但是网球选手真的太多了,妙凡并没有跟我们说得很清楚……”蓝妙颖泪如雨下的解释,“我们……我很抱歉……”
接下来,威尔的脸色随着蓝妙颖说出的事实而愈来愈凝重。
威尔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还沉浸于事实真相之中无法回神的他,直到站在大门口,才发现自己在浑浑噩噩之下还能顺利的回到蓝妙凡家。
“威尔?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花园里,浑身包得像颗球的蓝妙凡发现了呆站在门前的他。
威尔凝娣着她,从没一刻这么感谢老天没让她死去.他完全不敢想象,要是他拿着钥匙来到台湾,找到的却是她的坟墓,他该怎么办。
他发现自己正因这个想象而浑身发抖,满脸冷汗。
“没有,我正在呼吸新鲜空气。”
“天气这么冷,快进去吧!你刚做完复健,全身都是汗.还敢待在外头发呆?”蓝妙凡挥挥手赶他进屋。
“你在这里干嘛?”威尔发现她打扮成园丁的模样。
“整理花园。”她脸色苍白,但脸颊红扑扑的,非常可爱,但威尔怀疑那两抹红是冻伤。
“你这种天气整理花园?”他叹口气.走上前摸摸她的脸颊,心因为感受到她的温暖而悸动不已。“会痛吗?”
“有一点。”蓝妙凡避开了他的手。
“脸都冻伤了还整理什么花园,走,进去吧。”威尔揽着她的肩,欲带她进屋。
“等会儿啦,我种好那两棵树就进去了。”威尔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株半个人高,光秃秃的树苗放在一旁。
“那是什么树?”威尔见她坚持,于是也拉高衣袖,准备帮她种树。
“樱树。”蓝妙凡很兴奋的说,“我已经把洞挖好,把它们放进去就可以了。”
“养得活吗?”威尔笑问。
“我有那么脱线吗?”蓝妙凡反问。
威尔笑而不答。
两人将小树植好后,蓝妙凡喜孜孜的拿出两块木牌,分别挂在树枝上。
“上头画着什么?好漂亮。”威尔看不懂上头的中文,只觉得那是漂亮的图形。
“写着你跟我的名字。”蓝妙凡含笑指着其中一块牌子,“咯,这是威尔。”又指着另一块,“这是妙子。”
“取我们的名字,树长得大吗?”威尔很怀疑,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还帮着她把树旁边的土铺平。
“可以的,这里樱花是会开的。”蓝妙凡倒是自信满满。
“什么时候会开?”他开始想象这么小棵的樱树长大的样子。
“今年肯定是开不了啰!”蓝妙凡笑着说.“等明年吧!”
“嗯。”威尔听出她话里的怅然,只是轻应了声。“妙子。”
“嗯?”蓝妙凡与他并肩站在刚植好的樱树前,小小的樱树还掩不住他们两人的身影.却让她意识到她在这儿住了三年,一直在家中工作,却没有时间整理庭院里的花圃。
现在威尔来了,她的生活才仿佛开始动了起来。
三年前她买下这幢房子,最主要还是因为小区的安全与隐蔽性,再说,既然要结婚,不如买一幢透天厝,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也不用考虑搬家。
而且这儿在山上,远离市区,住户又不多,虽然住进来之后发现这里的住户即使不多,但一点也不冷清,她也意外的多了一群好朋友,为她的生活增添不少色彩。
但是,她的生活还是一样封闭,除了工作、吃饭、睡觉,她并不会特别在意其他的事.像个空壳一般活着,最期待与娱乐只有在网络上或是报纸、电视里看见威尔的消息一即使是排闻。
“我都知道了。”威尔扳过她的肩,与她面对面,蓝眸锁着她的眼眸如是道。
“什么都知道了?”思绪还沉浸在如何把花圃整理好的蓝妙凡一时之间没有多想威尔的话。
“威尔,你觉得花园里还要种些什么好呢?”
“依你的个性,还是种些生命力强又不用花太多精神照顾的树吧,种花,我想很快就死了。”
“你很不信任我耶!”蓝妙凡不服气的戳戳他,然后张开手臂期待地道:“我想种三色童、郁金香、雏菊、桂花……”
“你有没有常识啊,这些花各有不同的照顾方式,种在一起大概会死一片……”威尔的话在接触到她投射过来的不悦目光后逸去,无奈的说:“种桂花好了,我没有见过桂花。”
“好,我过两天去跟花农买树苗。”蓝妙凡这才笑嘻嘻地靠在他肩头,甜甜的说。“欸,你刚才说你都知道了什么?”
“就是……三年前的事,我都知道了。”威尔望见她的神色随着他说出的话而骤变,有些不忍,但他还是决定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蓝妙凡神情防备,但并没有挣开他放在她肩上的手。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蓝妙凡脱下沾满泥土的手套,随意扔在花圃旁。
威尔注意到她脱手套的动作因为身子些微的颤抖而无法顺利脱下。
“不要再把我推开了。”
“我没有推开你。”
“那我们戏也不要演了。”
“不演戏就没办法继续下去。”蓝妙凡的颤抖更明显了,仿佛冷气团的威力强大到她穿得再怎么多也没有用,又像是那道寒意是自她体内深处散发出来的。
“为什么?”
“你知道原因就应该明白,我们不能在一起。”她吸吸鼻子,“我们先进屋吧,我好冷。”
威尔握住她冰冷的手,拉她进屋。进屋后,他立即倒了杯热茶给她。
蓝妙凡的手颤抖得太厉害,以至于接过杯子时杯里的茶水因为颤抖而溅出些许。
威尔叹口气,该紧张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可是她受到的惊吓似乎更甚于他。
“你、你还想留下来吗?”蓝妙凡在他拿过纸巾轻轻擦拭她的手时无助的问。
“我们戏是演不下去了……不过,在你的伤痊愈之前,都欢迎你继续住。”
“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好害怕的,也不认为这件事会让我离开你。”威尔的手覆上她捧着杯子的手,“如果你早点让我知道,我们就不用浪费那么多年的时间了。”
“你现在太有名了,三年前你即使还没有打出好成绩,也是被各方看好的选手,我怎么都不能害你的事业被毁掉。”蓝妙凡埋在心里三年的痛与压抑终于决堤。“我真的想过要找你.但是我的伤好得比想象中还要慢,所以我……买了房子,寄了钥匙给你。我是想,你没有什么钱.至少我可以先负担两个人的生活……”
“傻瓜,我回到美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贷款买房子,我还找好了工作,准备我们结婚以后两个人一起打拚的。”威尔拉过椅子,坐在蓝妙凡面前。
“你不能放弃网球,说难听点,那是你唯一能依靠的东西了。”蓝妙凡一听,反而激动的捉着他,叫道:“你除了脸跟身材,更重要的是你还会打网球啊!”
听见她这么说,威尔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深吸口气,稳定心情后开口:“即使放弃网球会让我后悔一阵子,可是,让你有安定的生活,不必为了钱烦恼,对我来说更重要。那时我还没有办法发挥实力、所以我想,如果我继续打网球,我们聚少离多不打紧,重点是钱要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