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的脑海中快速飞掠过一个关于他的秘密,她马上回道:“对,在那里我得到很多你的第一手情报。”
听她这么说,欧阳岳赫然惊觉,当她说他训练的比重不像是去攀登奇莱山时,他早就应该发现不对劲了。
他就着她的回答再推敲道:“你研究了我六、七年?”所以她才会这么了解他的每一个想法、每一个动作?
她陪着笑脸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说得过去,这一题也算她过关,欧阳岳退开,这时,咖啡煮好了。
呼!海以霏暗吁了一口气,幸好Pass了。
“这一杯咖啡喝下去我可能会睡不着,如果没事的话,我……”她尽量说得婉转、恭嫌,只求他能网开一面,放她一马。
“你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他一边倒着咖啡,一边调侃道。
“再说了,要是你的女朋友回来,看到我在这里,那就不好了。”
“所以你不知道?”除了欧阳昶一家三口,他的住处只有一个人知晓,那就是公司派给他、由他母亲和婶婶亲自为他挑选的专属司机夏竞平。
奇岳早创时,张雅桦姊妹两便说好了,张雅桦到公司帮欧阳聿兄弟的忙,张雅淳留在家里主持家务,张雅淳本不该干涉奇岳的事务,但是宝贝儿子的专属司机,她怎么能不多注意一点?
两位母亲的要求很简单,学历不重要,重要的是品性,再来就是要高、要壮,也不能太老,毕竟她们的两个儿子人高马大的,不挑个高壮一点的,要是儿子应酬时喝醉了,谁扛得动?
那次的面试来了十几位应征者,只有夏竞平一个人合格,张雅淳索性请刚从海军陆战队退伍的夏竞平,介绍一个条件和他差不多,有意愿做司机的同袍给她们。
夏竞平很认真的帮她们物色了一个,试用过后,两位母亲都很满意,当然,两位母亲对夏竞平更为满意,她们觉得夏竞平憨厚、朴实,而且一来就替她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至于夏竞平后来为什么会成为欧阳岳的司机,她们也不太清楚,反正就交给他们堂兄弟俩自己去决定。
夏竞平今年二十八岁,身高一八五,高职毕业,未婚,父母在他国中时因父亲外偶离婚,此后他的母亲廖淑娟便独自抚养他和小他三岁的妹妹夏颐安,他进入奇岳工作这六年来,欧阳岳从来不把他当成一个司机看待,因此他对欧阳岳十分崇敬,尤其去年他母亲突染重病,欧阳岳得知后,出钱又出力,他更发誓要效忠欧阳岳一辈子。
“啊?”她要知道什么?
发现自己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欧阳岳不由得心情飞扬,“明天是星期日,睡晚一点没关系。”语毕,他端起两杯咖啡,“到客厅坐吧,沙发比较舒服。”
唉,就知道他没有那么好打发,海以霏无奈的走向客厅,单人沙发被他占走了,她只好坐长沙发。
待她坐定,他立刻换位子。
见他朝自己躺过来,海以霏惊叫了声,“你干么?”竟然把她的大腿当枕头?
“一个山友很想知道枕在这儿睡一觉是什么滋味。”欧阳岳又续道:“他还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海以霏想也没想便回道:“那个大胡子?”文绉绉又爱美色的,不是钟大作家会是谁?
欧阳岳心忖,看样子她不只很努力的研究他这条主线,也很努力的研究了连接他的支线,“道魁要是知道你认识他,他一定会开心死。”
她管那个大胡子会不会开心死,她管自己的腿比较要紧,“你不会真的要这样睡一觉吧?”
“我是挺乐意的,统不知道当枕头的你乐不乐意?”
“我当然不乐意。”海以霏用力把他的身体扳起来,“你坐好啦,不要……”
她手一松,他又躺了下去,“厚,我的脚会麻啦!”
“你为什么都不会弄错人?”突地,欧阳岳又提起了这个老问题。
“因为我的眼力好。”
“不可能,我和阿隽像到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吓到。”
“你比较帅。”
“很好听,但这更不可能。”
不再试着转移这个问题,海以霏直言道:“我答应过他不说的。”
可以体谅,这一题也过关了,欧阳岳坐起来,“谢谢你肯老实回答我。”
“对手的话你也敢相信?”
他轻笑道,“当然不会是百分百。”
“那就好。”
这句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登时质疑的看着她,“你上次也回了我同样的话。”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
“是吗?我不记得了。“她搪塞道,“欠你的都还了,我可以回家了吗?”
“不回去不行吗?”
很难不令人想歪的一句话,她佯装镇定的啐道:“你不要害我被你女朋友杀死。”
“如果你真的像你表现出来的那么了解我,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和巧苹之间是不受约束的。”
他今晚是怎么回事,想和她玩真心话大冒险吗?问题一个比一个还要令人感冒。
“为什么不回答我?”
算了,就一次跟他把话说清楚吧,免得自己老是被他绑架,打定主意,海以霏转过头正视着他,“你不要这样。”
“什么?”
“你是在乎的。”
欧阳岳还是没听懂,“我在乎什么?”
“爱情。”海以霏顿了一下,又道:“友情。”
终于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他坚定的回道:“不,我不在乎。”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
他说他在登上圣母峰之前不会考虑结婚的事,是幌子也不是幌子。
他是山之子,这辈子他已注定离不开山,所以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与遗憾,他早早便决定不谈感情,和他交往的每一个女人都知道,他不属于她们,他不会爱她们,她们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条件清楚明白的定在前头,后面自然就没有所谓的劈腿、出轨或是守贞那种事。
他当然也知道她们想改变他、征服他,但是很可惜,她们没有一个人成功,现正在努力的高巧苹也早己写下失败的结局,因为她出现在他最伤心的时候,对他来说,他们只是各取所需,虽然他不曾主动提出分手,也未曾背叛过谁,但那只是没有出现一个足以吸引他的女人而已,并不表示他在乎。
友情也一样,生命中来来去去的朋友那么多,他但求无愧于心。
“自欺欺人有比较好吗?”
“就这是你的结论,我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
“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吗?”与她相较,他根本不认识她。好似要证明他不在乎友情也不在乎爱情,他冷冷的说:“我想你是对的,我们现在这样太奇怪了。”语毕,他起身走去拎起她的运动包,在玄关柜子上抓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他……海以霏感觉好受伤,游戏是他要玩的,他现在又乱发什么脾气啊?
海以霏觉得自己好委屈,但她不会说出来,更不会表现出来,她一如以往让欧阳岳做一个有礼的绅士,送她回家。
第4章(1)
又过了四天,星期四的傍晚,欧阳隽赶在下班前来到欧阳岳的办公室,问他一个他放在心里好几天的问题,“阿岳,你最近有遇到海以霏吗?”
正在处理公事的欧阳岳头也没抬的回道:“没有。”
“你也没有?”欧阳隽奇怪的叫道,“她在忙什么?”
以往他出席三次公开活动,至少会遇到海以霏一次,可是最近这十几天他都没有遇到她,他还以为自己和她错过了,没想到她真的都没出来做公关,这是从未生过的事,实在太奇怪了。
无意和堂弟探讨这个问题,欧阳岳话锋一转,知会道:“我后天出发。”
话题从池塘一下子跳到太平洋,欧阳隽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去奇莱山?”
“嗯,我就不回公司了,假单我明天会送出去。”
欧阳隽神色一沉,“你真的要去攀登圣母峰?”虽然日前父亲松口答应他去,但那是不得已的决定,并不是父亲的真心,所以他一直在期待阿岳能念在他父母深爱他的分上改变心意,没想到他还是做了这么自私的决定。
欧阳岳按照惯例,以沉默做为回答。
见欧阳岳一迳的看着公文不理他,欧阳隽火大的抽走他桌上的文件夹丢到一旁,“你想要我妈担心死吗?”伯父伯母的过世对母亲的打击有多大他又不是不知道,母亲现在光听到圣母峰这三个字就快疯掉了,更何况是让他去攀登。
欧阳岳这才抬起头来,“阿隽,我不敢要求你支持我,但请你不要阻拦我。”
“阿岳!”
“不要再说了,这是我的梦想,我一定要达成。”
欧阳隽气怒的问道:“这件事你告诉我爸了吗?”
“上次开闭门会议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了。”
一听,欧阳隽的火气烧得更旺盛了,却也拿他无可奈何,“不然你也学学伯父、伯母,等我爸妈都上天堂了你再去。”
伯父伯母虽一心向往攀登圣母峰,但为了让爷爷奶奶能安享晚年,他们一直把这个梦想往后延,直到爷爷奶奶都含笑而终了,他们才挟手去圆满自己的梦想。
他不是吗?欧阳岳想这么说,但这句话太伤人,所以他再次选择沉默以对。
劝不动欧阳岳,欧阳隽只能赶紧去找父亲商量,如果欧阳岳仍一意孤行,那就别怪他使用暴力,让他挂病号没办法去尼泊尔。
欧阳隽离开后,欧阳岳收拾桌面准备下班,他后天就要去走奇莱东棱了,所以这两天他都没有安排公开活动。
这时,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他顺手拿起来接听,“使好,我早欧阳岳。”
“您好,我是李沛青,请问欧阳执行长还记得我吗?”
欧阳岳顿时笑开来,停下收抬的动作,向后轻松的靠向椅背,“当然记得,李大美女教练。”他陪着她说笑,她成为他的游泳教练之前,她可是他最喜欢的李阿姨呢。
李沛青是张雅桦和张雅淳最要好的朋友,他五年前从家里搬出来后,他们才比较少见面。
李沛青也跟着笑了,随即她也不绕圈子,直说了,“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李教练找我,我什么时候都有空。”自从他变成她的学生之后,他就都喊她李教练。
“臭小子,就会灌我迷汤。”李沛青接着又道:“明天晚上六点来我学校,我现在任职的学校是……”她报上校名与地址。
“好,要带上阿隽吗?”欧阳岳会这么问,是因为欧阳隽也是她的学生。
“我等等会打给他。”
“好,那我们明天见面再聊。”
“嗯,记得带泳具来。”
“好,李教练再见。”
“再见。”
欧阳岳愉快的结束通话,这是他近几个月来最快乐的一件事,他快意的哼着歌,把办公桌收拾好后,提起公文包回家。
晚饭后,欧阳岳舒舒服服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喝咖啡、听音乐,原以为他会就这样舒适的度过一整晚,没想到张雅淳却不请自来,她甚至自己拿备份钥匙开门。
“欧阳岳,你这个坏孩子,还不快过来跟你婶婶说你不会去登圣母峰!”张雅淳人未到声先到。
唉,他应该等出发后再打电话跟阿隽说他要去攀登圣母峰的事……
欧阳岳无奈的关上音乐站起来,嘴甜的喊道:“婶婶!”
她可没那个好心情与他话家常,她忧急的走到他身边,再一次命令道:“快,说你不会去登圣母峰!”如果不是丈夫下班回家告诉她,她还不知道侄子后天就要去登奇莱山,之后就是要去变圣母峰。
他为难的看着她,“婶婶。”
想起逝去的姊姊和姊夫,张雅淳不禁悲从中来,“阿岳,算婶婶拜托你好不好,不要去。”她当初就是不够坚持,才会失去姊姊和姊夫,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会阻止侄子去玩命。
“婶婶……”欧阳岳再一次苦喊。
“阿岳。”张雅淳害怕的紧抓着他的手背,“婶婶不能失去你,失去你婶婶会活不下去的。”
“婶婶,我会平安回来。”他温言安抚道。
“平安回来?”回忆涌上,张雅淳忍不住流下泪来,“当初你爸爸妈妈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她不明白,这世上的山那么多,侄子为什么就偏要去攀登最危险的那一座?“我不管,我不准你去!”
“婶婶,难道你希望我背着你偷偷去吗?”若不是他尊重叔叔婶婶,他就这么做了。
她当然不希望,但她更不希望他去玩命!
“阿岳,你还那么年轻,你……”
“婶婶。”欧阳岳放软语气截下她的话,“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
如果小心有用,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登山专家命丧圣母峰了。阻止不了他,张雅淳只能再度哀求,“阿岳,等以后婶婶走了你再去,嗯?”
这样的话从堂弟口中说出来是一回事,从婶婶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欧阳岳正色的喊道:“婶婶!”
她都这么求他了,他还是不答应,张雅淳又生气又心疼,“阿岳。”她紧紧的抱住他,“你这个让婶婶伤心的坏孩子……”
欧阳岳回抱住她,轻轻拍抚她的背,他知道婶婶爱他,但失去了梦想,他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不,不可以就这么放弃!张雅淳心想得再找人来劝他,而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李沛青。对,沛青算是看着阿岳长大的,又是他的游泳教练,他一定会听沛青的话。
不敢耽搁,她放开欧阳岳,急急的找好友去了。
不明白婶婶为何会匆匆离开,不过欧阳岳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对着她的背影在心中致歉,婶婶,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张雅淳一走进电梯,立刻拿出手机打给李沛青,得知李沛青正要离开学校,张雅淳便说有要事找她,现在就开车过去接她。
接到李沛青后,张雅淳就近找了一间咖啡厅,两人坐下来商谈。
“什么?阿岳下个月要去登圣母峰?”李沛青惊叫道,顿时一把火直冲脑门,“那臭小子是怎样,不把我们凌迟死他不甘心是不是。”
当年,虽然他的父母攀登圣母峰发生不幸,但他们同时也很庆幸他因病逃过了一劫。
“沛青,怎么办,我们都劝不动阿岳。”张雅淳向她求救。
“好,我明天就跟他谈。”
“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大家朋友几十年了,阿岳就像我的儿子一样,又是我的学生,我怎么能让他去冒险?”她是一个运动员,她了解欧阳岳想挑战极限的心情,她也不想扼杀他的梦想,但是,不管那个梦想有多伟大,都不值得畜自己的性命去搏,她一定要设法阻止。
这一夜,两位忧心欧阳岳的长辈,相互诉苦、相互激励,誓言要欧阳岳打消攀登圣母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