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冬阳,你已经无路可退,放了世子!”方继威将她松开,压下心中的焦虑,谨慎的看着抓胡奕昕的莫冬阳。
“真没料到平宁王竟然醉心于一名男子。”莫冬阳忍着失血过多的晕眩,拉着胡奕昕不放,“话传出去,可会受天下人耻笑。”
“纵是如此,也与你无关。”方继威的神情一冷,“把世子爷放了!”
“知府与你连成一气,演了场好戏,算出庞贺平在都城外遇险,或是商队在驿站被抢,全都是你派的人,是我胡涂,才真当你是神机妙算,中了你的圈套。”莫冬阳用力拔出插在胸前的匕首,架在胡奕昕的脖子上,“要我放人可以,拿你的命来换!”
方继威皱眉,握着剑的手一紧。
莫冬阳就是看出了方继威的弱点是胡奕昕,所以才会折返,原本是想要抓着她威胁方继威,但现在看这个局面,他是怎么也逃不了了,不如来个玉石俱焚。
方继威努力掩饰自己的恐惧,“放了她,我可以让你走。”
莫冬阳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愚昧的再相信你的话,今日我敢回来,就是豁出去了,就算没了这条命,我也要你陪葬。”
方继威将手中的剑转向自己。
胡奕昕绝望的看着他的动作,心跳差点停止,“不要!”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他柔声的对她说。
她才不要,她不能接#^看他死在自己面前而什么都不做,心一横,拉着莫冬阳的手,坚决的让刀划过自己的颈项。
方继威的脸色一白,“昕儿!”他失控的吼了一声。
他的剑随即毫不留情的刺向莫冬阳,莫冬阳无力阻挡,受了这一剑后退了几步,失足掉落湖面。
方继威一把拉住了胡奕昕。
胡奕昕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闭上眼前,只看到方继威一个跨步,及时接住她坠落的身子。
***
勤王府内外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勤王一夕之间像是老了十岁,勤王妃早就哭肿了双眼。
世子胡奕昕伤重,拖了几天,崔顶天无力回天,发了死讯。
方继威木然的跟着勤王和勤王妃坐在胡奕昕屋外的凉亭,久久不发一言。
方继尧在何幼安的扶持下,一脸苍白的现身。
除了方继威之外,所有人全都恭敬的起身行跪拜大礼。
“起来吧!”方继尧坐了下来,扫了文风不动的方继威一眼,这才开口说道:“这次勤王世子救了平宁王,回京之后,本太子一定奏请父皇大大封赏。”
勤王妃听了,脸上没有欣喜,泪水掉得更凶。
“谢太子爷。”勤王的口气有些无力。
“世间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勤王节哀。”方继尧出声安慰。
“谢太子爷。”
原本太子作客勤王府该是令人荣耀的事情,但现在他最骄傲的儿子死了,勤王的心像压了千斤大石,无法喘息。
“本太子决定将世子风光大葬,送他最后一程之后再回京。”
“谢太子爷。”勤王跪谢。
方继尧站起身,伸出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方继威的肩。“平宁王留在此处徒增心伤,不如明日起程回京吧!”
方继威垂着眼,始终不发一言。
叹了口气,方继尧没再多说,在何幼安的扶持下离去。
***
一大清早,载着方继威的马车从勤王府离开,在出了大门后,马车停了下来。
勤王府门口高挂白灯笼,坐在马车里的胡奕昕虚弱的扬起嘴角,自嘲一笑,“没想到最后我竟是以这种方法离开勤王府。”
方继威小心翼翼的搂着她,“我答应你,再过些年,想办法让你与父母重逢。”
胡奕昕沉默了一下,最后轻摇了下头,将脸给埋进他的怀里,“不用了,就让他们和天下人都以为我死了吧!如此一来,勤王府才能安然无事,你也免于欺君大罪,我父亲心目中,我母亲的完美形象也将一生永存。”
“你倒什么都想好了,”他轻摸了下她的脸,“只是你心中真对勤王妃无一丝怨恨?”
“我早看开了,有何好怨的?”她朝他一笑,笑得温柔而真诚,“其实这一生最苦的人是她,抱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过了大半辈子,现在又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今日我的死……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他心里也明白她说的有理,他仔细的看着她,“你的伤还没好,这一路远去,真没问题?”
“别担心,我没事,只是青青——”她的眼神一黯,“师父说,救不回她的双眼。”
方继威叹了口气,贺青青人虽美却命运多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她的双眸失明,所以方继尧不再坚持让她回京伺候。
“并非全然没有希望,”他安慰着她,“你师父会想办法医治她。”
他语气里的信任令她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怎么,你要开始学着喜欢我师父了吗?”
“他毕竟是你的师父。”他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是看你的面子上,不是我真心臣服于他。”
她耻笑的看着他,“这关我何事?我听师母说,那日你抱我从相思湖畔回来之时一脸惊慌,跪在我师父面前,求他救我。能让平宁王当面跪下,我师父可得开心数十年了。”
他佯怒的瞄她一眼,“这一切还不都怪你!”
“是啊!”她窝在他怀里,“都怪我,怪我舍不得你拿命来换我!”
他抱着她,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言语,两人紧紧依靠着彼此,从此互属于对方,过去全都留在过去。
尾声
今日是当今圣上五十大寿,宫里早在数日前就热闹非凡。
一大早,平宁王带着身怀六甲的王妃与甫满两岁的小世子进宫。
虽然胡奕昕什么话都没说,但方继威看出了她的心事重重。
“是否担忧会见到勤王?”在御花园里,方继威轻声的问。
胡奕昕抬起头,知道对方继威否认显得多余,“父王可否认得我?”
今日她一身王妃正服,纵使大腹便便依然娇艳美丽,身上没有太多当年那个大刺刺的世子爷的影子。
方继威伸出手,也顾不得来去的宫女、太监,轻搂着她,“勤王认得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愿意与他相认?”
她敛下了眼,转眼三年过去,她改了名姓,嫁给了方继威,在众人眼里,她是平宁王妃胡懿芯,有他陪伴的日子,她很幸福,对于过去,她决心一刀两断,她便不该再留恋。
“只要远远看着父王,知道他一切安然就好。”
他搂着她的手微紧,点了点头。
方继尧远远的看到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忍不住大步的走了过来,“这四周都是宫女、太监,你们这样搂搂抱抱是想要气死谁?”
方继威见到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别露出这么‘开心’的表情,我无福消受。”方继尧说着反话,又道:“你儿子呢?抱来给我瞧瞧。”
方继威没好气的看着他,今日是皇上大寿,皇上一时开心要看小娃儿,所以他才勉为其难的让儿子进宫,但宫里人多吵杂,便让奶娘抱着在一处殿内待着。
“连瞧一眼都不成吗?”方继尧忍不住哼了一声,“真是不公平,想你成亲三年,就生了个儿子,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我却什么都没有,真是没道理!”
“谁叫你乱搞,弄得自己不能生育。”
“喂!”方继尧瞪了胡奕昕一眼,“平宁王妃,你这可是大不敬。”
胡奕昕冷冷一哼,这里虽是皇宫,但她还真是不想给这个太子一点面子。
“我告诉你,平宁王妃,本太子决定把青青接进京。”
“他妈的!”胡奕昕一时忘了身份,直指着方继尧的鼻子骂道:“现在青青的眼睛都看不见了,你这个色鬼还要对她下手?”
方继尧见胡奕昕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禁嚷道:“大胆!我是太子——”
“管你什么太子!”胡奕昕吼道:“王八蛋,也不想想我已经把幼安给了你,你还不知好歹,想要姊妹通吃,下流!”
方继威见情况失控,连忙伸手轻轻将胡奕昕拉住,“昕儿,你别急,先听听太子想说些什么?”
“还是大哥了解我。”方继尧没好气的看着胡奕昕,“都生了孩子,怎么性子一点变都没有?你难道真没想过这些年来,青青眼睛看不见,虽有人照料,但毕竟一个人留在都城,心中会有多寂寞。前些时候听幼安跟她的宫女提了下青青,她该是想念她了,所以本太子决定把人给叫上京,让幼安开心开心。”
胡奕昕怀疑的上下打量着方继尧,“怎么?转性了了呀,东宫中有多少女人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太子爷懂得讨女人欢心了?”
“做人总是会有长进的。”方继尧也没生气,反而嘻皮笑脸的,“青青向来听你的,你一句话,她一定会进京。”
“若你的目的只是要讨幼安开心,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更有效。”
方继尧眼睛一亮,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来听听。”
“让她离开东宫,从此山高水远,与你陌路。”
方继尧沉下了脸,“什么烂方法!”
“你心知肚明这是唯一的办法。”
方继尧原本的好心情就因为胡奕昕一句话而打坏,他皱起了眉头,“大哥,你真该好好管管这个女人的嘴巴,真是讨人厌!”
“自己是鬼见愁,还有脸说别人讨人厌!”
“你——”
“太子、昕儿,”方继威难得正色,“都少说几句。”
方继尧没好气的闭上嘴,拂袖而去。
“现在他可知道搬石头砸自己脚是什么感觉了。”胡奕昕压根就不同情方继尧,长这么大还看不透强摘的瓜不甜这道理,活该受罪。
“他毕竟是太子。”
“那又如何?”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难不成他是太子,他喜欢人,人家就一定得要喜欢他吗?”
方继威放弃再跟胡奕昕争辩,目光不意发现站在远处紧盯着他们方向的一抹身影。
他的眼神微敛,侧身挡住了勤王的视线,“勤王在前方。”
胡奕昕的身子一僵,悄悄的越过方继威的肩膀看着勤王,她的心头微酸,但没有落泪,见勤王大步的走来,她只低声道:“王爷,妾身去看看孩子。”
他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让她离开,自己则转身面对一脸惊愕的勤王。
“勤王留步!”他伸出手挡住了人。
勤王的目光紧追着走远的人影,“那人好似昕儿……”
“天下之大,若人有相似也不足为奇。”方继威做了个手势,“寿宴该要开始了,王爷请!”
勤王目光眷恋不舍的看着早就消失了胡奕昕身影的小径。
方继威看在眼里,没有开口,胡奕昕不愿相认,说再多都是多余。
夜沉了,方继威突然醒来,发现胡奕昕不在身旁,连忙坐起身,就看到她坐在窗台前,看着外头的黑夜发呆。
“昕儿?”他走近她,轻声一唤。
她抬起头,露出一抹浅笑,“吵醒你了?”
他摇头,蹲在她面前,“怎么了?”
“孩子不安分,”她的手轻触着自己的肚子,“吵得我不能睡。”
他的头轻靠她的肚子上,没有感受到里头的胎动,“真是因为孩子吵得不能睡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抚着他的黑发,“父王老了许多。”
他微微一笑,心里明白她终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等你生了,我们去趟都城吧!”
“不回去。”她也想,但还是拒绝了。
这几年的日子平顺,她不能冒险让自己的身份曝露,害了一心为她的夫君和勤王府一家。
他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印上一个吻,“回都城让你去看看贺青青,到时若你一时兴起,想要以另一个身份回到他们两老身边,只要说一声,我会安排。”
她的眼眶中有泪水打转,“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他的口气如同以往那般令人信任依赖。
“你不怕吗?”
“怕什么?”他好笑的反问,“连太子都帮着隐瞒了,到时有事,就拖着他一起,有他陪着,我们两夫妻也值了。你该比任何人清楚,我不在乎这一切,只要你快乐。”
她知道他为了她,放弃一心向往的闲云野鹤生活,留在京城里,他为她所做的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的眼中含泪,轻抚着他的脸,“能在你身旁,我就已经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女人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