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德妃答应事成之后给予什么报酬,最后都会落得一场空……”他沉吟了下。“虽然本藩八岁就离京,不过还记得她是如何陷害其他嫔妃,等到如愿被册封为德妃,听说那些曾帮过她的婕妤、才人、宫女和太监,最后全都一个个死于非命。”
赵晴听得张口结舌,没想到后宫真的就像小说里头写的那么黑暗、邪恶。
“……父皇似乎也看出一些端倪,所以并不特别宠幸德妃。”元镇心想换做是自己,就算没有将对方赐死,也早就把她打入冷宫,或送她出家为尼。
赵晴咋舌。“没想到她这么狠毒。”
元镇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这才下床穿衣。“至于那个姓沈的女人,本藩还看不上眼,你别再吃醋了。”
“是。”那么其他女人呢?赵晴很想这么问。
他又撇了撇嘴角。“本藩为何还得偷偷摸摸地离开?”
“就请千岁暂时忍耐。”她失笑回道。
“好了,不用送了。”说完,元镇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外。
赵晴听到门关上,叹了口气,只求一切顺利,不要又节外生枝了。
就在她打算钻回被窝里去时,冷不防的,门扉响起喀啦喀啦的声响,她以为有人敲门,又坐起身来,可等了半天,都没有人出声。
她不禁猜想该不会又有阿飘要来陈情,张口欲言,不过马上又闭上了,因为犼儿也在身边,她可不敢随便开口邀请它们进来。
过了片刻又安静下来了。
说不定是风声……赵晴不再多想,很快地便睡着了。
又过了七、八天,还是没有半点进展,沈筠筠心想该不会挑拨离间计失效,开始有些着急,虽然德妃娘娘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但见肃王对她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性情又难以捉摸,实在很不安。
赵宜人得知她回到廊房,连忙敲门进来,忍不住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听说关中府甚少下雪,还以为不会这么冷……肃王还是没留你下来侍寝?”
她摇了摇头。“肃王每回找我去前寝宫,就是要我弹古筝给他听,有时看起来心情好,但是才一眨眼就翻脸了。”
“也真亏我那个丫头受得了,还能活到今天……你再不多加把劲,怎么跟德妃娘娘交代?”赵宜人不得不提醒。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该煽动、该挑拨的话全都说了,明明肃王看来已经相信我的话,脸色总是不大好,但又没有气到立刻直奔进京,真不知接下来还能从何处下手……”沈筠筠没想到对付肃王比想像中的还要棘手。“对了!或许我可以去请教娘娘,她嫁来也快三年了,应该也是最了解肃王的人,说不定知晓肃王的弱点,你快带我过去见她。”
“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不过她应该没这么早歇息才对,咱们快走吧。”于是赵宜人便和她一起出门,前往求见。
当她们走过成排的廊房,快要走到王妃居住的正房时,沈筠筠突然打了个冷颤,整个背脊一片凉飕飕。
见她停下脚步往后看,赵宜人困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筠筠心想身后并没有人,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两人来到正房前,请在外头看守的婢女进去跟王妃通报一声,说她们有事求见。
婢女见是王妃的母亲,便入内通报。
此时赵晴正转动着手摇鼓,而犼儿则不停发出格格的笑声,努力挥动小手,想要拿走母妃手上的玩具。
听到赵宜人和沈筠筠求见,她不禁怔了下,虽不知对方的来意,但她也不便拒绝,只好看着办了。“请她们进来吧!”
“是。”婢女走到门外。“娘娘有请!”
赵宜人领着沈筠筠进门,看到女儿正在逗外孙玩,母子似乎相处得很融洽,心想还是该找个机会说一说,等到德妃娘娘的计划成功,肃王一死,他这个世子也不会让他活下去,还是别放太深的感情才好。
她们才刚进来,赵晴倏地感觉颈背的寒毛竖起,屋内的气温也下降了,不禁有些敏感地察看四周。
就连金香也本能地搓了搓手臂。“怎么突然变得好冷?”
“快把门关上!”银屏朝外头的婢女吆喝。
可门关上之后,屋里还是很冷。
沈筠筠来到赵晴跟前见礼。“筠筠见过娘娘。”
“筠筠表妹不用多、多……”她瞪着面前的沈筠筠……不!应该说是瞪着紧贴在沈筠筠背后的女飘,它的脸部正好被挡住了,只看到长长的黑发以及白色的衣裙。
她并没有开口邀请阿飘,它是怎么进来的?
对了!赵晴想起刚才自己确实说了“请她们进来”这句话,所以它才会跟着赵宜人和沈筠筠踏进门,看来这句通关密语也不大保险。
“娘娘?”沈筠筠见她两眼瞪着自己,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不由得出声询问。“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赵晴还是瞪着紧贴在她身后的女飘,试图看清对方的五官。“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除了背后很冷之外,其他都很好。”她不解地回道。
就连赵宜人也觉得女儿的反应怪怪的。“她看起来像是生病了吗?”
“不是……”赵晴也不知该怎么说。
她没有发现坐在自己大腿上的犼儿,同样也瞪大圆滚滚的眼睛,盯着沈筠筠背后的女飘,仿佛也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就在这时,原本紧贴在沈筠筠身后的女飘晃动了几下,接着缓缓地移动,终于可以看清它的脸孔。
“喝!”赵晴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它长得跟自己……不!应该说长得跟她现在这具身体的脸孔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另一个“赵晴”,也就是原本的那位肃王妃,而对方此刻正用着怨恨毒辣的目光怒视着自己,赵晴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站在赵晴身边的银屏见她脸色不对,连忙关心道:“娘娘怎么了?”
“娘娘!”金香也叫道。
赵宜人赶紧上前,探了探女儿的额头。“到底怎么了?”
“我……”才吐出一个字,赵晴就见另一位“赵晴”伸长两条手臂,作势要扑向自己,她一想到万一这具身体被对方抢了过去,她便再也接近不了所爱的男人,也不能看着犼儿长大成人,心都要碎了。
“快把身体还给我!”它发出刺耳的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犼儿冷不防地张开小嘴,发出以出生才几个月的婴孩来说,堪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叫声。
“啊啊……”不准伤害母妃!她才是我的母妃!滚出去!
“赵晴”真是后悔没有早一点除掉这个孽畜,让他得以出生到这个世上,它恼恨地瞪了犼儿一眼,就被震出门外。
可惜如今已经投胎为人,又还是弱小的婴孩,犼儿无法将它直接打下十八层地狱,只能勉强伤其三魂七魄。
赵晴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满眼惊奇,没想到儿子的叫声居然可以打退化为恶鬼的阿飘,真是太神了。
“这是怎么回事?”赵宜人放下捂住耳朵的手。
“咦?真是奇怪……”金香想到方才还直打哆嗦,才一会儿工夫,四周又暖和起来。“好像突然又没那么冷了。”
银屏觉得论异。“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真的好多了……”连沈筠筠也这么说。
直到这一刻,赵晴全身的肌肉才完全放松下来,而犼儿也不再大叫,只是小手依然紧抓着母妃不放。
“咱们世子的叫声可真是惊人。”赵宜人干笑。
赵晴拍哄着儿子。“犼儿乖……”
“呜、呜……”犼儿直往她怀里钻,生怕她不见似的。
“娘,筠筠表妹,犼儿大概是想睡了,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吧。”赵晴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应付她们。
赵宜人和沈筠筠对看一眼。“好吧,也只有这样了。”
待她们离开之后,面对银屏和金香的关切,赵晴只好半真半假地道:“因为刚才有那种东西跟着她们进来,我才会吓了一跳。”
这下可让两个婢女脸色发白,又开始疑神疑鬼。
“又出现了吗?”
“不是已经超渡过了?”
赵晴呐呐地说:“大概是从王府外头进来的……你们可别说出去,免得吓到赵宜人她们,也会怀疑我的身分。”
两个婢女自然答应了。
“我来哄犼儿睡觉,你们去忙你们的。”赵晴需要好好想一想。
“是。”银屏和金香这才退下。
赵晴低头看着儿子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犼儿真是太厉害了,刚才叫那么大声,是想要保护母妃对不对?难不成……你也看得到?”
“咿……呀……”犼儿一脸天真地看着她。
“应该只是碰巧,不过犼儿真的救了母妃一命……”说着,她不禁低头亲了亲儿子那张Q弹膨皮的脸蛋,语带哽咽。“要是它又出现,那该怎么办?会不会硬逼着母妃把身体还给它?我不要……我绝对不要离开你们父子,谁也不能把我赶走……我真的不想走……”
犼儿摸着她的脸,像是在安慰她别哭。
第3章(1)
它不甘心!
它真的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该死!那个女人抢走它的身体,夺走它的一切,绝不能放过她,可是只要那个孽畜在身边,它也接近不了。
它得让所有人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肃王妃才行,它撑着有些受创的三魂七魄,再次来到前寝宫,才穿过正房的门,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肃王身上的煞气给震飞出去,若再一次,难保不会魂飞魄散,便不敢再尝试了。
“可恶!可恶!”
在万不得已之下,它只好又回到后寝宫,先来到兄长赵邦住的廊房,可不管怎么叫,对方睡得跟猪一样,压根儿没有反应,想要摇醒他,又碰触不到,原来死是这么痛苦的事,它真的好不甘心,不禁受挫地大叫,又找上母亲。
记得当时它千里迢迢去到京城,想跟亲人求助,府里上上下下却没有一个人看得到自己,最后它只能依靠托梦,将所受的委屈告诉母亲。
“娘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娘……”它跪在寝榻前哭诉,相信母女连心,母亲一定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悲伤和无助。
赵宜人倏地惊醒过来,接着想到自己身在肃王府,女儿好端端地在后寝宫,怎会梦到她在哭,一定是自己太累了。“真是个怪梦……”
赵宜人不以为意,倒头又睡。
它无比懊恼,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地府的阴差发现,一定要尽快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才行!
连着好几天,另一个“赵晴”都不曾再出现,不过赵晴还是不敢松懈,夜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马上惊醒过来。
“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病了?”赵宜人又来找女儿闲话家常,见她似乎没什么精神,于是关切地问。
赵晴硬挤出笑。“我很好,只是晚上没睡好。”
“娘也是,晚上老是梦到你在哭,不如咱们母女找一天到庙里拜拜,求个平安也好。”她长吁短叹地说。
“对了!”赵邦喝了口热茶,想起这几天无意间听到的事。“这几天大哥在王府里头四处走动,听奴才提起几个月前,你差点命丧九泉,肃王还特地请了道士到王府来作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奴才听到我问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赵宜人不禁讶然。“真有这回事?”
“呃……就是因为千岁当着我的面把李嬷嬷的头给砍下来,我就吓晕过去,三魂七魄都跑了,他为了不让肚子里的世子跟着我一块儿死,就赶紧请道士到王府来念咒收魂,总算让我活了过来……”她直拍着胸口,帮自己压惊。“我真的差点就见不到娘和大哥了。”
“想不到还出过这种事,真是阿弥陀佛,幸好有把你的三魂七魄收回来,也是老天爷保佑。”赵宜人念了好几声佛号,庆幸地道。
赵晴顺着眼前的话题说下去。“虽然三魂七魄是收回来了,不过精神老是不大好,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常常忘东忘西的,过了太久的事都想不起来。”
听到女儿这么说,赵宜人可紧张了。“这怎么行呢?”
“良医所的人怎么说?”赵邦问。
赵晴模仿另一个“赵晴”的口气,用略带讥刺的语调回道:“喝了好几帖的汤药都不管用,我早就不冀望他们了。”
“等回去之后,娘帮你问问京城的名医,一定要治好才行。”
“多谢娘。”她撒娇地说。
其实赵宜人真的是个好母亲,也很宠溺子女,可惜方法用错了,赵晴不禁感到遗憾,否则她真的不介意代替另一个“赵晴”孝顺她。
赵邦看着母亲。“沈姑娘不是要娘代她问妹妹一些事吗?”
“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赵宜人这才想了起来。“肃王到现在还没有要沈姑娘侍寝,也不知要拖到何时,真是令人担心,到底肃王是个怎么样的人?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有没有让你抓到什么弱点?”
“我跟千岁成亲将近三年,也不大了解他,只知道他这人喜怒无常,要杀就杀,每次面对他,我都是提心吊胆的,至于弱点应该是没有,他根本就是六亲不认。”她才不会照实说呢。
“世子是他的嫡长子,他应该很在乎才对。”赵邦把脑子动到外甥头上。
闻言,赵晴差点当面赏他一拳,不过戏演了这么多天,她也懂得控制情绪,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大哥,要是犼儿有个什么差池,千岁可是会一剑杀了我,我天天这么小心伺候,装得很疼犼儿,就是要装给他看的,不然我哪能活到今天?”
赵邦有些烦躁。“那咱们要对付肃王,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只好请沈姑娘多点耐心,多下一点功夫了。”赵晴撇了撇唇说。
赵宜人用手指戳了下女儿的额头。“你可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要是德妃娘娘的计划失败,咱们赵家也会跟着完了。”
“我知道。”赵家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娘,那位沈姑娘呢?”
她叹了口气。“肃王又把她请去前寝宫了,就只为了听她弹古筝,一弹就是两个时辰,沈姑娘常跟娘抱怨十根手指头又酸又疼,都要废了。”
“娘可要沈姑娘多顺着千岁的意,要是把他惹火了,连我也救不了她。”赵晴差点笑出声来,原来肃王是这么整人的。
“娘会跟她说的。”赵宜人点头。
赵晴语带试探。“娘和大哥打算在关中府待多久?”
“怎么?想赶娘走?”她笑虐地问道。
“才不是,只是问问。”赵晴不依地说。
三人又聊了几句,直到金香把世子抱进正房要让赵晴喂奶,赵家母子不便留下来,这才起身,各自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