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要收徒这件事乔蓟堂并没有让人隐瞒,因此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同一天之内便有好几个人找到山脚下来询问此事。
乔蓟堂想了想,干脆直接公布一个统一应试的时间,让欲拜师学医者皆可前来参加考试。
消息一出,除了他们黄土村的村民激动外,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也都跃跃欲试了起来,然后考试当天前来应试者足足有近四十人之多,简直就是盛况空前。
乔雨青对于爷爷要收徒这件事完全是乐见的,因为她自信以她的医术,等她正式替人看诊或开了医馆之后绝对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如果爷爷能收几个徒弟帮衬帮衬他们祖孙俩也不错。
她想得是很美,可惜忘了她爷爷择徒的严苛眼光,加上有她这块美玉在前,爷爷又怎么可能还看得上那些反应迟钝、记忆不牢靠的凡夫俗子呢?
所以最终结果前来应考者无一入选,个个惨遭滑铁卢。
这样的结果不免引发众人的不满,结果乔雨青就被乔蓟堂给推出去,祖孙俩一问一答的让乔雨青一连答诵出数十种草药名及其药性药理之后,那些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的应试者顿时都没了声音。
当然还是有些口服心不服的,暗地里腹诽着那丫头都跟在你身边几年了,换个人的话谁不会?
乔蓟堂见多识广,又怎能看不出那些少部分人的不服,因而干脆直接开出新的收徒条件,那便不管任何人花多少时间,只要能一连背诵出五十种草药名,并说出其中一半的草药特性与功效的话,不管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他,他随时都愿意收其为徒弟。
至于那五十种草药,他也不含糊,直接让乔雨青默写出五十种常用常见的草药及其特性交给村长。
众人见状这才知道乔雨青这丫头竟然还识字,不仅如此还会读会写?!
“身为大夫不识字要如何开药方?所以想跟我学医者,同时也要随我学读写字。”乔蓟堂看着众人说,瞬间就让一堆人彻底死了心。
会读会写还来做什么大夫啊,那就去参加科举考试、去做官光耀门楣了啊。
这一刻许多人才恍然大悟的想了起来,乔大夫可不是没有子嗣的孤家寡人啊,他有儿有女还有一堆内外孙子孙女的,怎么最后他那些至亲没学习医术,反倒去教一个半路收养来的孙女学习医术呢?原来这就是原因啊。
总之不管别人怎么误解,在热热闹闹的白忙了一场之后,祖孙俩的生活又恢复往日的平静,教学、采药、出门看诊,偶尔去趟镇上买卖些草药与生活所需物品等,日子过得充实、自在又随意。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转眼间乔雨青已被乔蓟堂收养了七年的时间,也被他细心教导了七年的医术,并且明显地已经青出于蓝了。
这一天,乔蓟堂将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孙女叫到跟前。
他有些感叹的看着孙女。
“丫头啊,爷爷以前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天才,可是爷爷在遇见你之后相信了。”他对孙女说:“你真的是学医的天才,不过七年的时间就已经把爷爷钻研了一辈子的医术都学会了,爷爷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导你了。可是你要记住,医术这门学问博大精深、学无止境,切记不可自满。”
“爷爷,雨青一定会切记的。”乔雨青认真而严肃的点头应道,一顿后,她忍不住问爷爷,“所以雨青可以像爷爷您这样帮人治病了吗?”她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啊。
“雨青啊,这几天爷爷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乔蓟堂看着孙女犹豫道。
“爷爷在考虑什么事?”乔雨青微愣的问,总觉得爷爷在考虑的事一定与她有关。
“你是个天才,不应该埋没在咱们黄土村这样一个小地方,爷爷有位朋友医术比爷爷高明很多,人在州城还开了一间医馆,爷爷想送你过去让你在那边继续学习医术,你觉得怎么样?”乔蓟堂将这些日子他考虑了许久的想法告诉孙女。
“不好。”乔雨青毫不犹豫的立即摇头拒绝道。
乔蓟堂顿时皱起了眉头。
“为何不好?”他问孙女。“爷爷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习医,到那边你可以继续学习精进医术,将来也能救更多人。你不是说要替爷爷开间医馆吗?到那边把医术学好了,才能够帮人治病赚钱替爷爷开医馆不是吗?”
“爷爷,您是不是忘记我是个女孩,而不是男孩啊?除了爷爷之外,又有几个人愿意对我这么一个小姑娘倾囊相授?”乔雨青迅速为自己找了个拒绝的理由。
“那是爷爷的朋友,爷爷与他好好说他一定会答应的。”乔蓟堂认真道。
“爷爷,我不要您为了我去求人,更不要您为了我而欠下人情债。”乔雨青再度摇了摇头。
“丫头啊——”
“爷爷,这事我不答应您也不能强迫我去吧?所以这事您以后就别再提了。”乔雨青打断爷爷道。
乔蓟堂的眉头皱得都快要能夹死蚊子了。他真的不希望孩子的医学天赋就此被耽误与浪费,可是就像孩子说的,她不愿意他也无法强求啊。
“雨青,爷爷希望你能再好好的考虑一下,你的医学天赋不该就这样白白的浪费掉。”
“没什么好考虑的。”乔雨青坚定的摇头。“不去州城不代表我的医术就会停滞不前 爷不是说我是天才吗?我可以自学,也可以在替人看病中学习以精进医术。况且爷爷房里的那些祖师爷留下来的医书我都还没完全学透呢。”
“丫头啊——”乔蓟堂还想说什么,却让乔雨青直接出声打断。
“爷爷啊,您别想那么多,先让我出师诊治一些病患,如果真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令咱们祖孙俩束手无策,说不定不需要您说我便会自动的告诉您我要去州城拜师学艺也说不一定。到时候您可别舍不得让我离开就好。”她说。
“爷爷是那种人吗?”乔蓟堂忍不住瞪眼道。
“当然不是,爷爷对雨青最好了。”乔雨青伸手抱住爷爷的臂膀,笑嘻嘻的说道。
“你这丫头怎么愈大愈顽皮了,爷爷记得你小时候很乖的。”乔蓟堂低头看着黏贴在他身边的孙女摇头道。
“这不是让爷爷您给宠出来的吗?”乔雨青笑咪咪说,接着又兴冲冲道:“爷爷,咱们明天到镇上去找病患治病吧。”
“这是什么话?”乔蓟堂有些哭笑不得。
“爷爷,咱们家现在有两位大夫,以往靠您一个人就足以替附近十里八村的百姓们治病了,现在多了一个我,我若不主动去找些病患医治,将我也会看病治病的名声传出去的话,谁会来找您孙女我看病啊?这么一来,我这一身医术岂不是无用武之地白学了?”乔雨青认真的分析解释起来。
乔蓟堂先前倒是没想这么多,如今听孙女这么一说,可不就是这样吗,但是——“咱们要去哪里找病患?镇上有医馆,谁家有人生病了不是去医馆看病就是请熟识的大夫到家里看病的,又怎会找咱们呢?”他蹙眉道。
“总会有人到了医馆才发现准备的诊费不够,又或者是遇到医馆大夫拒医之症,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捡漏了。”
“丫头啊,你的胆子究竟有多大,这种漏你也敢捡?医馆的大夫都医治不好而拒医的病患你也敢捡?”乔蓟堂简直哭笑不得。
“也许那病症咱们祖孙俩刚好会医治啊。”
“爷爷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大夫,医术是比不上城里的那些大夫的,而这也是爷爷希望你到州城去的原因。”乔蓟堂摇头轻叹道。
“爷爷,您别妄自菲薄,您的医术绝不比镇上的任何一个大夫差。”乔雨青一脸认真道,这事她在上辈子就已经确认过了,因为就连她的御医师傅都很惊讶她从爷爷那里学得的医术,还叹息的说可惜她的爷爷已经死了,要不然他们俩还可以坐下来好好地探讨探讨。
“丫头,是你高看爷爷了。”乔蓟堂苦笑的摇了摇头。
乔雨青摇摇头,却没再继续与爷爷争辩此事,反正事实胜于雄辩,她会用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她言归正传的对爷爷说:“爷爷,不管如何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只需要和病人及其家人说清楚讲明白,让咱们试试看总是一个希望。”一顿她又道:“而且咱们可以告诉那些人,若是治不好病人的病咱们就不收诊费,这样总会有人愿意让咱们看病的,您说是不是?”
“爷爷担心,这样做恐怕会惹得镇上医馆的大夫不满。若是没能医治好病人也就算了,若是治好了……”
“爷爷,咱们是大夫,不能因为怕惹麻烦就见死不救啊。”
乔蓟堂一呆,登时苦笑了起来。“是爷爷着相了。”
“不是,爷爷是关心则乱。”乔雨青摇头道。“因为太担心害怕我这么做会惹祸上身,受到伤害,这才会变得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我都明白。可是爷爷,不招人妒是庸才,如果我真要走行医之路的话这事早晚都会发生,而且还会不断地发生的,因为我是个天才记得吗?”
“你这丫头啊,有这样说自己是天才的吗?也不怕被人笑话。”乔蓟堂白了孙女一眼,都要让孙女的厚颜给打败了。
“反正这里就只有咱们祖孙俩又没别人在。”乔雨青吐了吐舌头。“那么爷爷咱们说好了,明天一起到镇上去找病患喔?”
乔蓟堂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慈爱的顺了孙女,点头应道:“好。”
隔日一早,祖孙俩便搭上了村里的驴车去了镇上。
兴隆镇是距离黄土村最近的一个小镇,也是前往延昌城的必经之地,因为去往延昌城至少必须走上一天的时间,所以大多人会选择花点钱到这里来搭马车去延昌城。
其实比起到兴隆镇找病患,乔雨青更想直接到延昌城去,毕竟那里人多,许多在小镇医馆治不好的病人都会转往那里去。
不过在还没替爷爷建立好信心之前,她可不敢一下子把脚步跨那么大,否则爷爷肯定会认为她好高骛远、不切实际,进而对她产生失望之心的,她可不希望这样。
所以,就先让她在这个兴隆小镇上牛刀小试一下吧。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想试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给她试的机会啊,她都和爷爷连续蹲在这间医馆外三天了,竟然找不到一个愿意让他们祖孙俩医治的病人,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爷爷,这样不行,咱们得换个方式才行。”又再一次惨遭病患家属的拒绝后,乔雨青痛定思痛的对爷爷说道。
乔蓟堂不由自主的轻叹了一声。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孙女这法子可行,偏偏孙女一脸信心十足的模样,他也只能舍老命陪孙女撞撞南墙了。
可是怎么这孩子都撞了三天的墙了,却还坚持不回头呢?
“丫头,咱们还是回村子里吧,以后有人找爷爷看病,你就替爷爷去,只要你的医术够好,名声还是会慢慢地传开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
“爷爷,我要的不是出名,而是学以致用,不浪费爷爷教导我的医术,能多救一个人就多救一个人。”乔雨青认真的道。
“你还年轻,以后救人的机会有很多,不用心急。”
乔雨青目不转睛的看着爷爷,突然问道:“爷爷,我可以一辈子不成亲、不嫁人吗?”
“说什么傻话,爷爷不是说过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那么爷爷认为将来我所嫁的人家,有几成的可能性会同意让我继续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行医救人?”乔雨青目不转睛的看着爷爷,认真的问道。
“这……”乔蓟堂顿时语塞,眉头不由自主的轻蹙了起来,因为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后,他只能说:“爷爷会替你好好的把关,找一户通情达理的人家。”
乔雨青却对他摇了摇头。“爷爷,要人家通情达理也需要有别人无法反对或反驳的理由才行,如果我只是个名声不显的小大夫,在成亲嫁人之后却不安分的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硬要抛头露面的行医救人,有几个人会通情达理的谅解我这样的行为?”
乔蓟堂顿时无话可说。
“所以爷爷,”乔雨青接着说:“为了不辜负您这些年对我悉心的教导,以及我所学习到的这些医术,我便得努力打响我身为一个大夫的知名度 爷,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或许当初就不该让你跟我习医。”乔蓟堂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爷爷这话我可不爱听。”乔雨青嘟嘴道。“您都说我是习医的天才了,这才能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不然会天打雷劈的。”
“胡说八道。”乔蓟堂倏然瞪眼道。这话能随便乱说吗!
乔雨青吐了吐舌头,下了结论,“总之爷爷您听我的,我这回想的办法肯定能成!”
“什么办法?”
“就是山不就咱们,咱们可以主动去就山啊。”
第三章 初试医手(2)
乔蓟堂带着一脸问号随卖关子的孙女走到镇里生意最好的“珍味酒楼”门外。
他看着眼前的酒楼,不解的问孙女,“丫头,还不到饭点,你这是肚子饿了?”不然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是,咱们是来治病的。”乔雨青对爷爷咧嘴一笑。
“来治病的?”乔蓟堂已从满脸问号升级到满头问号了。
“爷爷,您知道每回您到镇上卖草药时,为何我总爱往集巿里跑吗?因为那里人来人往的,除了可买可看的东西多之外,各式各样的八卦消息也特别多。我便在那里听见过这酒楼里有个孝子的事。”乔雨青笑着对爷爷说。
“孝子?”
“是啊,是一名酒楼里的伙计。听说当年他为了替他娘治病放弃了读书,不仅把束修拿去为他娘抓药治病,连他娘为他存下来娶媳妇的钱都耗尽了,导致现今都二十好几了却还是个连媳妇都娶不上的王老五。”乔雨青如数家珍般的说道。
“丫头啊,这事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乔蓟堂表情有些不解。
“刚不是和爷爷说了吗?我在集巿里听来的。总之,等会儿您什么都别说,一切都交给我。”乔雨青说完给了爷爷一个“放心”的微笑后,迳自举步走进酒楼。
乔蓟堂虽无奈却也只能随后跟进。
“客官两位用餐吗?这边有座位,这边请。”
祖孙俩一踏进酒楼里便有眼尖的店小二迎上前来招呼。
“小二哥,慢点。我们祖孙俩不是来吃饭是来找人的。”乔雨青拦住店小二道。
“两位客官要找谁?”店小二轻蹙了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