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们第一次交手开始,我就知道想从你嘴里听到好话是件多困难的事,所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因此刚刚听到你这么说,我真是备感欣慰。”杜绮彣捂着胸口叹道。
沈雅塘想要反驳她的话,但又仔细一想,其实杜绮彣说得也没错,他一向吝于去赞美别人,就算公司的职员完成一件大案子,也只是觉得那是他们本来就该做好的,他总是用严苛的角度去看待自己和别人。
“你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哇!”杜绮彣娇呼一声。“你怎么可以偷捏我的大腿?你好变态!”
“敢说我变态?”沈雅塘扑了过去。
杜绮彣大笑地捏回去。“别以为我怕你……”
两人打闹嘻笑一阵,气氛也开始变了,四片嘴唇再度吮吻着对方,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才稍稍分开。
或许她该感谢沈雅塘主动打住,杜绮彣自嘲地想,因为自己竟然觉得就算只有对她有欲望也好,至少不是讨厌,她真是愈来愈没用了。
“我要吃……麦当劳。”杜绮彣用轻快的口吻来掩饰自我嫌恶。
闻言,沈雅塘拿起无线电话要叫外送的动作跟着顿了一下。“杜小姐,你今年几岁了?”
“沈先生,有谁规定只有小孩子才能吃麦当劳?我现在才发现你有很多怪癖,像是浴室里的牙刷和毛巾一定要放在原来的地方,要是我不小心移了位子,你一定马上挪回去,洗发精和肥皂也要用固定的牌子,你不觉得自己有强迫症吗?”杜绮彣坐起身,一手托着下巴问。
“你怎么知道?”她用的应该是客户的浴室,转念一想,沈雅塘马上想到是什么原因了。“
你趁我去上班的时候,偷用我的浴室对不对?难怪我觉得里头的东西好像被人动过,而且还掉了头发,我的可没那么长。”
杜绮彣脸颊不禁胀红了。“借我用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何况你这里有大浴缸可以泡澡,客房就没有。”
“那你就没有怪癖吗?”沈雅塘不甘示弱地问道:“吃完臭豆腐又不把垃圾先打包,让味道飘了整间屋子都是,还喜欢在三更半夜边看电视边吃零嘴,一个人在那边笑得好大声,也不怕吵到别人。”
“你还真是观察入微,我们才一起生活几天,想不到你就这么了解我。”杜绮彣皱了下鼻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至少我吃完东西之后会打扫干净,还会倒垃圾,沈先生该偷笑了。”
沈雅塘哼笑一声。“我就是这么安慰自己,所以才没有在第二天晚上就开始纠正你的坏习惯。”
“我是坏习惯,那你呢?强迫症先生?”杜绮彣昂起下巴娇啐。
“我没有强迫症,只是每个人的习惯不同。”
杜绮彣听了频频点头。“没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习惯,我就是想吃麦当劳,大不了我出钱,免得连这种小钱,有人还要跟我计较,说他不是长不大的孩子,也不是看不起麦当劳。”
“杜小姐,你很会颠倒黑白。”沈雅塘哼道。
“你要叫白黑也可以,又没人不准你这么叫。”杜绮彣也跟着哼道。“台湾可是个民主的国家。”
“你……”沈雅塘眯起俊目。
“你看!男人说不过女人,就会想用蛮力来征服。”杜绮彣指责地说。
“你说的对!男人一旦碰上不讲理的女人,就会变得特别野蛮……”
见沈雅塘扑过来,杜绮彣大叫一声,想要逃出去已经太迟了。“救命啊……”她一边笑一边挣扎。“哇……好痒……不要……”
“快点说你错了……”沈雅塘故意搔她的胳肢窝说。
“我才不要……啊……”杜绮彣不停扭动娇躯。
“真的不要?”这次沈雅塘搔她的脚底。
“啊……”杜绮彣眼角都泛出泪水,想要抽回自已的脚。“我错了……面对恶势力……我只好投降……”
沈雅塘大笑地放开她的脚,然后俯下身躯吻住杜绮彣的红唇,他从来没有玩得这么开心过,或许该说从七岁以后,他就不曾像个孩子一样玩乐了。
“我这样就叫恶势力?”沈雅塘轻咬着柔嫩的唇瓣问。
“难道不是?”两条雪白的玉臂环住他的脖子,回吻着。
“因为你还没见过真正的恶势力……”
这个吻很快地淹没了两人的理智,不再能满足他们,于是更进一步地探索彼此的身体……
过了许久之后,有外送的馆子都打烊了,只剩下麦当劳的欢乐送,他们席地坐在电视机前面,吃着汉堡和鸡块,看着周星驰的电影哈哈大笑。
“以后别说是我让你养成了坏习惯。”杜绮彣咬着吸管,啜了一口可乐。
“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吃臭豆腐,我可以忍受这小小的缺点。”沈雅塘就是受不了那种臭味。
噗地一声,杜绮彣险些把含在嘴里的可乐喷出来。
“成交!”原来他讨厌臭豆腐。
沈雅塘看着手上吃了一半的汉堡,过去他不屑一顾的垃圾食物,在今晚也居然特别美味了,跟杜绮彣生活在一起,似乎真的是件不错的事。
第7章(1)
“里长小姐,前面路口的水沟盖昨晚被偷走两个……”
里民旺伯见到杜绮彣骑着机车经过,急急忙忙叫住她。“要赶紧用东西盖住,要不然小孩子掉下去会受伤。”
“又被偷走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偷的?现在又卖不了几块钱,偷什么偷?”杜绮彣火冒三丈地娇吼。“谢谢旺伯,我现在就去处理,回去就会调监视灵像带出来,看是谁干的。”
说完,杜绮彣先去看了下状况,水沟盖果然被偷了,于是找来木板先挡一下,再尽快想办法买新的补上,然后骑着机车往里长办公里的方向而去,十二月的空气多了冬天的味道,已经开始冷了。
杜绮彣还没骑到里长办公室前,就看到外头停了一辆眼熟的座车,马上就认出是沈雅塘的车子,心中忍不住一阵雀跃,很快地停好机车,拿下安全帽,再拨了拨头发,然后来到车门旁。
“先生,你迷路了吗?”她问。
坐在驾驶座上的沈雅塘忍住笑,也故作正经地反问:“我看起来像吗?”
见杜绮彣笑吟吟的走来,他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念她,明明早上才见过面的,可是现在见到她却还是无法克制地想碰碰她、抱抱她,两人“假结婚”才一个月,他竟然如此受她影响。
“这个嘛……”杜绮彣故意上下瞄了一眼。“在我看起来是有就算真的迷路,我也会很乐意帮你指点方向,绝不会嘲笑你的。”
沈雅塘笑睨她一眼。“其实我是来找人的。”
“要找谁?只要有名有姓,我一定可以帮你找到。”杜绮彣真的想知道沈雅塘来小镇上的原因,是来见兄长的?还是来找她?
“我是来找这里的里长。”他说。
杜绮彣美眸中闪过一道惊喜。“这位先生,你很幸运,已经让你找到了,本小姐就是这里的里长,找我有什么事?”
“晚上我要跟几个同业吃饭,可能会晚一点回来。”沈雅塘用不在意的口吻说道。“你睡你的,不用帮我等门。”
听了,杜绮彣娇啐一口。“什么跟什么,我还以为有什么事要你亲自跑一趟,打手机给我就好了。”
这一个月下来,他们相处得很融洽,除了她要小心防堵自己的感情,别让沈雅塘知道她爱上他的事。他曾经说过,希望她不要爱上他,除此之外,他真的不失是个好情人。杜绮彣可以感受到他努力地在对她好,容忍她的坏习惯,连他最讨厌的臭豆腐都能主动买回来给她吃,一切真的很完美。所以杜绮彣更害怕他们发生争吵,她不想为了保护自己,必须用言语去伤害对方,她希望可以一直保持现状。
沈雅塘推开车门下车。“还有一件事,我明天临时要带一团客户去美国,因为负责在那边接机,还有安排看屋行程的人员出了点意外,一时之间找不到人手接替,我只好自己去了。”这次的购屋考察团是一些竹科的科技新贵、上市公司老板,一切都安排就绪,没想到一场餐叙,结果派驻在美国的几位人员都食物中毒,必须休息几天,所以他得亲自去处理。
“要去多久?”杜绮彣马上问道。
“至少也要十天,不过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外婆,本来想跟客户商量能不能改期,可是这些客户的时间都很难排,加上我曾经答应过外婆,绝不会因为顾虑她的身体状况,就把重要的工作丢下,那她会很生气,觉得自己拖累了我。”沈雅塘难免还是会忐忑不安。
杜绮彣能够理解沈雅塘心中的忧虑。“最近外婆的状况真的好了很多,虽然癌细胞没有消失,可是却能和平共存,连医生都觉得这是一个奇迹,我大嫂就说一定是因为结婚的事帮外婆冲喜,想再多活个几年一定没问题。”也因为这个缘故,让他们顿时安心不少,也怀抱了更大的希望。
“我也希望是这样。”
“既然外婆也不希望你为了她什么都不做,哪里也不去,那你就快去快回,我会每天去陪外婆,有任何情况都会打电话给你的。”杜绮彣真的很羡慕他们祖孙的感情,这个忙当然要帮到底了。
“谢谢。”沈雅塘衷心地说。
“这又没什么,我也喜欢跟外婆聊天,还有陪她唱卡拉OK。”这声“谢谢”已经够了。
“另外我想在去美国之前见陆明义一面。”这是沈雅塘考虑了几天才做出的决定,希望真正的把过去做个了结。
“你终于下定决心了?早就该这么做了。”杜绮彣赞许地说。
沈雅塘跟在杜绮彣身后,等她将安全帽先拿进里长办公室放好。“我只是实践诺言,答应你的事就会做到。”
“那真是感激不尽。”杜绮彣娇声笑着。“陆伯伯的家就在附近而已,我们用走的就好,只是有不少里民已经听说我结婚的事,还催着我们要补请客,不过最麻烦的还是遇到我大哥,万一真的遇到了,他要是问起这件事,你就说目前公司业务繁忙,可能要忙到过完农历年,现在景气不好,有生意上门当然不能错过,到时一定尽快拨出时间来,这样说就好了。”
听杜绮彣不但为他设想周到,连理由都帮他想好了,沈雅塘心中生起一丝罪恶感,觉得自己对她还不够好,也只有她才能让自己有这样的感触。
或许他该趁这次去美国的机会,好好地想一想他们以后该怎么走,沈雅塘在心中暗忖。
“走吧。”沈雅塘颔首说道。
杜绮彣将里长办公室的拉门关上,也不用上锁,反正除了监视系统和文件数据,没有东西可以偷,何况小镇的治安很好,大家又很守望相助。
“只不过陆伯伯家里很乱,而且味道不太好闻,本来我是想安排他去住赡养院的,可是他坚持不肯,所以只能拜托左右邻居来帮忙打扫,还有一些慈善团体会三餐送饭去给他吃。”
他们步出了里长办公室,走在有着历史痕迹的老街上,一切都变得好宁静,似乎连空气都不一样了。
“你不需要告诉我这些。”只要是和那姓陆的有关,沈雅塘还是无法平心静气地去面对。
杜绮彣耸了下肩。“说得也是,你是来寻仇的,又不是来报恩,是不需要跟你说这些事。”
这女人就是爱气他!沈雅塘斜睨的忖道。
“不要瞪我,我又没说错。”杜绮彣嗔笑着说。
沈雅塘深深吸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要见到害死父母的凶手,心情却是五味杂陈。
当他们来到了十九巷的巷底,杜绮彣推开一间屋子的纱门,纱门随着开启发出咿呀的声音,然后先礼貌性地朝屋里喊道一一
“陆伯伯,我是绮彣,我要进来了……”她当然也不会期望有人出来招呼。“进来吧!”
沈雅塘跨进门内,注意到空气中飘着霉味,客厅很暗,像是终年不见阳光,愈往里头走湿气就愈重,然后就听到杜绮彣在房间里说话的声音。
“陆伯伯……”杜绮彣先走进房间里,一面随手帮忙收拾垃圾。“你早餐吃过了没有?”看床上的老人点了点头,才开口说:“吃过就好……呃,陆伯伯,我带了你最相见的人来了。”
站在房外的沈雅塘必须握紧拳头,才能克制自己的恨意,因为让自己变成孤儿,受尽别人耻笑的凶手就在里头。
“你不要激动……陆伯伯,你先躺好……”杜绮彣迭声嚷道,接着便从房里出来,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睇着沈雅塘。“他要见你,要进去啦吗?”
“当然!”沈雅塘抽紧下颚,自己等的就是这一天,要亲眼看看陆明义的下场,看他遭到什么样的报应。
杜绮彣让到一旁,虽然希望他们能好好地解决这件事,打开彼此的心结,但也担心陆伯伯的身体会恶化。
就在沈雅塘踏进房间的那一瞬间,扑鼻而来的味道果然就如杜绮彣所说的,相当不好闻,而陆明义就躺卧在一张凌乱的床上,嘴歪眼斜的试图坐起身来,老泪纵福地看看自己。
“啊……阿塘……”陆明义透过泪眼看着当年自己抱过的孩子,那个总是亲热的叫他“伯父”的小男孩,如今长大了,五官跟他的父亲那么神似,不禁惭愧地说:“对……对不起……”
目睹陆明义所受到的报应,沈雅塘冷冷地脾睨着,嘴角啥着一抹讥嘲的弧度,可是心情却很激动。“你也有今天的下场,我爸妈是这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能做出那种事?”他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就因为钱吗?”
“我……真的没脸……见你……”陆明义几乎是使尽了全力才有办法开口说话,眼泪、鼻水流了满脸,狼狈不堪,一切都是因为他鬼迷心窍,才会昧着良心害死最好的朋友。“对不起……对……我……”说到这里,一口气忽然喘不上来了,头一歪,便陷入昏迷。
“陆伯伯!”杜绮彣惊叫一声,二话不说,连忙拿出手机叫救护车,虽然希望他们见面,但也怕会变成这样。
沈雅塘瞪着不省人事的陆明义,亲眼看到他终于得到报应,老天爷替死去的父母恶罚他了,他的眼眶发热,不想让杜绮彣看到自己的泪水,于是转身离开房间,推开纱门,来到屋子外头,在心中默念着一一
爸、妈,你们一路好走……
沈雅塘终于送走一直被他的固执箝制在心中不肯放手的父母,直到这一刻,让他们的灵魂能到该去的地方,能够放下对人世的牵挂和眷恋。
而自己呢?自己又该如何从长久的恨意中走出来?如何学会去爱人?
少了这股恨意来支撑,沈雅塘发现自己居然感到彷徨无助,真是讽刺,为了恨一个人,他连自己的心都失去了,又该如何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