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青书走向夏朵,一把抓住她的手,“走,陪本少爷喝酒去!”
“不,客官,我、我不卖笑。”夏朵摇摇头,挣扎着。
“你出来抛头露面,就是在卖笑不是?”厉青书语气轻浮地说:“陪我喝酒,比你唱曲儿还经松多了,伺候得本少爷开心,我赏你……”
“喂!”突然,杜书渊出声了。
她的声音打断了厉青书的话,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同时,所有人将视线移至她身上。
她疾言厉色地说:“快放开她!”
看着艳色动人的她,厉青书仿佛发现了新目标,“你们是认识的?”
“素昧平生”她说,“我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既然素昧平生,那相请不如偶遇,你也一起来陪本少爷喝酒吧!”厉言书油腔滑调,十分轻浮。
杜书渊秀眉一拧,恼火地说:“你要找姑娘陪酒就去沐春楼,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其实早在厉青书拿碎银丢夏朵的时候,杜书渊就想出声了。要不是顾虑着自己的身分,又想起楼冬涛昨天才耳提面命要她千万别再生事,以她这天生的侠女性格,早就跳出来主持正义了。
可眼见夏朵就要被欺负了,她哪里顾得了楼冬涛的声声叮嘱。
“快放开那小姑娘,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她语带警告。
闻言,厉青书唇角一撇,眼底迸出两道精芒,“本少爷倒要领教领教你如何对我不客气。”
“不见棺材不掉泪。”杜书渊说着,一个箭步上前。
此时,不知从哪儿窜出两名大汉,疾如闪电的欺近她。
杜书渊本能的出手攻击,但她身形纤细,先天条件不及两名高大壮汉。她手无寸铁,但这两人却显然是练家子,只挥了一记直拳,还来不及给他们另一记扫堂腿,她就已经被制服了。
两名大汉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膀子,让她动弹不得。
她使出吃奶的力挣扎,“放开我!”
“哼哼。”厉青书放开了夏朵,哼哼冷笑的朝她走来,“现在是谁要掉眼泪了?”说着,他伸出手抬着她的下巴。
她恨恨地直视着他,“拿开你的脏手,不然有你受的!”
“都落在我手里了,还死鸭子嘴硬?”厉青书说着,虎口大张捏着她的脸。
她的脸颊被按到陷了,可两只眼睛还是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好凶的眼睛呀!”厉青书邪狎地一笑,“听说泼辣的女人在帐里都挺带劲的,本少爷今天就要试试。”
她用力把脖子一低,让脸脱离了他的虎口。
“下流!”她恼火的怒斥他,然后冷不防地朝他脸上吐了口口水。
厉青书闪避不及,遭到口水攻击,立刻恼怒翻脸。“臭丫头,你找死!”说着,他高举起右手就要给她一耳光。
“你敢?!”
一声让人听了冷到骨子里的沉喝传来,将厉青书的手拦截在半空中——
一早,楼冬涛就到军需库房去听下面人禀报军需品项及数量,查核无误,他便交办给张恭做最后的清点确定。
回府途中,想起他第一次看见杜书渊时,她正大口大口的吃着甜糕。女孩子都嗜甜,他想她也是如此。
于是,他特地拐了个弯到茶楼想给她买一些甜品点心。
未料刚到茶楼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男人跟女人对峙的声音,而且那女子的声音……他十分熟悉。
他心头一震,立即迈开步子冲进茶楼,才刚踏进茶楼便见杜书渊被两名大汉架住,而另一名男子正高举着手要掌掴她。
他气恼她不听他的劝、不听他的话,还是趁着他不在时溜出行馆,而且又惹来麻烦,可此时,他没时间生她的气。
因为比起她不听话,有人想动手伤她这事更令他火大。
“你敢?!”他声线一沉,喝道。
听见他的声音,厉青书的手在空中停住,惊疑的望向他。
楼冬涛见那男子身着上好丝绸的华服,腰带上还有昂贵玉饰,非富即贵,但十分面生,楼冬涛猜想他应是客商。
楼冬涛几个大步上前,目光凌厉冷凝地说:“放开她。”
厉青书感觉得到眼前的人绝非泛泛之辈,但他又岂能轻易示弱。他从京城来到出云山城,便是要巩固厉家的势力及地位,当然得趁这个机会展现实力,让整个出云山城的人都知道他厉青书是何许人也。
再说,他身后可是有强而有力的靠山,也就是他的舅父,当朝兵部尚书张清文。
“你想英雄救美?”厉青书欺向前去,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式,“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楼冬涛说罢,猛然朝他脸上招呼一拳。
“啊!”厉青书瞬间鼻血大喷,双手捂脸,哇哇大叫。
两名保镖见状,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松开杜书渊,急急忙忙的趋前,“少爷,你没事吧?”
杜书渊一脱离两名保镖的控制,立刻拉着夏朵躲到楼冬涛的身后。看着楼冬涛定大又结实的背,她的心不知怎地跳得又急又猛。
她没想到他会及时出现在这儿,也知道自己回到行馆免不了又要捱一顿骂。可此刻她心里没有一丝的忧虑不安,只有难以言喻的兴奋及雀跃。
刚才有那么一刻,她意识到自己会被揍时,真的有点心惊,但现在有他在,她的心定了。
厉青书神情痛苦又愤恨地瞪着楼冬涛,气呼呼地催促身旁的保镖,“你们还不动手?!”
两名大汉是习武之人,光看楼冬涛那震慑人的气势,就知道他不是寻常人物。虽说他俩人高马太,身形比起对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却毫无击倒对方的把握。
只是主子都开口要他们动手了,他们也只好出手。
“是,少爷!”两人答应一声,立刻欺近楼冬涛。
楼冬涛冷冷地看着两人,“你们确定要动手?”
两人迎上他那冷厉的黑眸,心头一震,竟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见状,厉青书气急败坏地说:“你们在做什么?快动手!”
两名保镖互觑一眼,再看看厉青书,一脸畏缩。
“饭桶!都是饭桶!”厉青书满脸的血,样子虽然狼狈却还是张牙舞爪,原因无他,只因他自认有个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舅父当靠山,谁也招惹不起他。
他指着楼冬涛,语带威胁地说:“我是厉青书、是皇商,我的舅父是当今兵部尚书张清文,你敢惹我,我一定教你吃不完兜着走!”
听到厉青书说自己的舅父是兵部尚书张清文,楼冬涛一怔。原来眼前这不知死活的小辈是张清文的外甥,难怪敢如此嚣张跋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事。
真是不长眼的东西。他在心里冷笑着。
就算他有个权倾朝堂的亲舅父撑腰,也得知道自己踩在谁的地头上呀。
看对方不说话,厉青书以为他被自己舅父的名号震住了,一脸得意地说:“怎么?怕了吧?你敢动手伤我,咱们走着瞧!”
楼冬涛眉角一勾,冷冷地看着他,“我在行馆等你。”语罢,他转身瞪视着躲在他身后的杜书渊。
迎上他冷峻的黑眸,她心头一凉。“我……”
不等她解释或道歉,楼冬涛已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茶楼外拖。
─出茶楼,走不了几步路,楼冬涛就等不及地当街训斥她:“你为什么要跑出行馆?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我、我只是……”
“你就是学不了乖!”他直勾勾的看着她,“刚才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就要挨揍了。”
“我……”是,一点都没错,若不是他及时现身,她肯定会捱那个厉青书一耳光。
看他两只眼睛都像是快喷火了一样,她知道他一定非常生气。
虽说他这个骠骑将军也不是纸糊的老虎,就算是来两个兵部尚书也为难不了他。但身在公门,少个敌人就是多个朋友,自然是少树敌为妙,可他为了她,动手打了兵部尚书的亲外甥……
她心里真是既感动又激动。“对不起,我给你添乱了。”
见她老老实实且十分干脆地道歉认错,还真是教楼冬涛吃惊。
他愣了一下,狐疑地瞅着她,“这么坦率的认错了?不狡辩?”
她抬起歉疚的眼睛看着他,“不狡辩。”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哼笑一记,“你一天不给我找麻烦,就浑身不舒服是吗?”
她摇摇头,“我只是出来散散步,没想过要给你找麻烦……”
“黑丸呢?”他一脸不悦地说:“我明明让他看着你。”
“不怪他,我是偷溜出来的……”她担心黑丸遭到责备,赶紧为他开脱。
“你就是……”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啊?”为了不让他继续唠叨,她咧嘴一笑,扯开话题。
看着她古灵精怪的笑脸,楼冬涛霎时一顿。他明明很生气,也明明该生气,可为何却对她生不了气?他不自觉地盯着她的脸瞧,眉心皱起懊恼的皱纹。
“我正要回行馆,只是顺道去帮你买几样甜品点心。”他说。
闻言,杜书渊一愣。他是去帮她买甜品点心的?这表示他记挂着她吗?她以为他是个冷漠又难相处的人,没想到他也有如此体贴细心的一面。
看来,这个冰男其实是有成为暖男的潜力的。
第4章(2)
“小姐!”这时,方才在茶楼里遭到厉青书骚扰及欺负的异族少女夏朵追了过来。
夏朵来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的,未开口说话就已经先跪了下来。见状,杜书渊一惊,急忙要牵起她。
“小姐,”夏朵摇摇头,坚持跪看,“夏朵想求你一件事。”
她微愣,“什么事?起来再说吧。”
夏朵又摇头,“夏朵在茶楼卖艺,经常遇到客人骚扰,如果小姐愿意,可否让夏朵待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请求,杜书渊陡地一愣,“什……”
“我与哥哥入关多年,举目无亲亦无处可去——”夏朵说着,眼神有点怯懦地看着一旁的楼冬涛,“如果可以,能让我们兄妹俩到府上谋份杂役差事吗?”
听了她的话,杜书渊又动了恻隐之心。
她瞄了旁边的楼冬涛一眼,发现他也正斜睨着她。
于是,她转头正视着他,小小声地道:“行馆那么大,不差多收两个人吧?”
楼冬涛不说话,但眼神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要开这个口”。
“你看她那么小,处境又那么困难,就帮帮她跟她哥哥吧。”杜书渊用乞求的语气说着。
楼冬涛神情淡漠,不为所动,迳自从腰间掏出五两银子塞进夏朵的手上。
夏朵愣了一下,睁大深邃的淡褐色眼睛望着他。
“这五两银子给你吧。”楼冬涛语毕,拉着杜书渊往行馆的方向走去。
杜书渊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拉着,不管楼冬涛跟她说了什么,她都不想回应。
楼冬涛不吃她这套,既然她不肯回话,他也就不说话了。就这样,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行馆。
他把她带回客房,严肃地吿诫她,“听好了,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启程回京,不准再给我出什么乱子,懂吗?”
她一脸不驯又不悦地看着他,不说话。
楼冬涛一把将她拎起来,低头在她耳边喝问:“你听见了吗?”
杜书渊整个人跳起来,因为那声音响得她耳膜都快破了。
“你干么?!”她退后两步,捂着耳朵气冲冲地说:“我没聋!”
“没聋为什么不回答?”他一脸得意。
“因为我不开心,不高兴!”她气恼地说:“你没人味!你小器!为什么不肯留夏朵?她还是个孩子呀!”
楼冬涛没生气,只淡淡地问:“你认识她吗?你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吗?你清楚她的来历吗?你知道她家里都是些什么人?过去都做过些什么吗?”
“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眼底有着对他的不谅解及对夏朵的怜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要在那种复杂的地方讨生活,应付随时会找她麻烦,甚至觊觎她美色的混蛋,那有多艰难,你明白吗?”
看着眼前气得满脸胀红的她,楼冬涛竟然可以保持平心静气。
过去,他虽然不是一个躁动的人,但也不能忍受有人在他面前撒野。可现在,他不仅任由她在他面前放肆,竟还没有半点不悦及恼意。
怎么了他?
“我不让我信不过的人进到行馆。”他试着耐心的对她解释,“我身为骠骑将军,手掌兵权及兵符,你可知道在这行馆之中有多少的机密流通着?若是有可疑之人进到行馆,机密就可能外泄,你明白这严重性吗?”
保密防谍的道理,她也是明白的,她知道他有他的考量,可是她实在看不出夏朵有什么危险性。她不过是个卖艺的流浪少女,现在北疆也已止战,她能对王朝造成什么影响吗?
“可是她……”
“书渊。”他没叫她五小姐,而是直呼她的名字。
楼冬涛自己吓了一跳,但没表现出来。而杜书渊显然愣住了。
“嗄?”她呆呆地望着他。
“我不能冒险。”他说。
她微怔,“冒什么险?”
“你会出事的险。”他直视着她,表情深沉又诚恳,“我不会让来历不明的人接近你,无论对方看起来有多么的无害。”
听着他这些话,再迎上他那热忱诚挚的眼神,她的心一阵狂悸。
所以说,他真正担心的是她?他是因为要避免她发生危险而断然拒绝将夏朵带回行馆?
她在他心里,就跟国家军机秘密一样重要吗?
感受到这种被关心、被在乎,被当成重要宝物躲守护的感觉,她的胸口一阵火热。
霎时,她感觉到有一团火在心中窜燃而起,那炽烈的热气沿着她的喉咙往上延烧,热得她说不出话来。
楼冬涛伸出手,像摸狗似的摸摸她的头,“乖乖听话。”说罢,他转身离去。
看看他离去的背影,杜书渊不自觉地吁了一口气,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虽然能够理解楼冬涛的心意,可是杜书渊还是放心不下夏朵。
她曾经在当小女警的时候碰过一个父亲坐牢、母亲离家,留下她跟生病的奶奶相依为命的十四岁少女秀美。秀美为了生活而从事伴游工作,就算接受辅导及安置,最后还是重新回到那个环境里……
后来,秀美因吸毒过量而猝死,留下了年迈又生病的奶奶。
她一直很介意那件事,总觉得自己当初还可以做得更多一点、再多一点,那么,或许她就能帮助、救回秀美。
发生了昨天的事件后,夏朵还能继续在茶楼卖艺吗?掌柜会不会觉得她是个麻烦而遣走她?又或者她能继续在茶楼卖艺,可是昨天那个名叫厉青书的讨厌鬼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她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