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不懂事呢!”女人嗤笑着,随即指挥身旁的下人,“进去看看屋子里有多少杨家的东西,全部搬出来,免得最后无故失踪。”
柳如丝气定神闲的挡在院子外,不让人进去。“慢着!里面还有人在住,你们要清算财物也得等人走了再忙吧!”
“只怕到时候就没剩什么东西在了。”女人意有所指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搓着指尖。
“哈哈!”柳如丝也不因对方怀疑她手脚不干净而动怒,笑得灿烂无比。“听说大嫂来自东海小镇,那种穷苦地方出身的人果然品行不高贵,一见缝就钻的苍蝇是什么样的,我算是见识了。”
女人面色大变,张嘴就要破口大骂,“你这个——”
柳如丝又放声大笑,掩盖过对方的谩骂,摊开双手道:“这个啥?啥?嫂子想要什么东西,尽管说嘛!不必耗费心思,劳师动众的来搜寻,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借你点东西也不算什么!”
她取出荷包袋,捏起一颗最小的银子在女人眼前晃了晃,紧接着,丢到对方脚底下。“赏你的,够不够?捡起来吧!只要你让老娘高兴,要多少给多少!哈哈哈哈!”
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人,斗不过柳如丝的粗鲁,一听她发出狂笑,当下气不成声,差点昏厥过去。
“哟~~嫂子怎么啦?”柳如丝不跟她客气,围着对方转圈圈,油嘴滑舌道:“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为你揉一揉啊?”说着,伸出禄山之爪。
“你!你不要太放肆!”周围的下人护主心切,急忙动手推挤柳如丝。
她动作敏捷的避开,沉下脸。“大呼小叫什么?统统给我退下!”
趁着下人被吓唬住不敢动弹,她大摇大摆的揪起嫂子,热情道:“我看大嫂身体不太好,这样吧!我手上有些强身健体的灵丹妙药,白送给你,到我屋里来吃吧!”
“不——不——不要——放开我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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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忙完事务,带着倦意回到家的杨如烟再次受到家人的围攻声讨,漫天而来的责备话语都是针对他的妻,许多藉事发难之人乘机添乱。
这回谁也不肯卖杨如烟面子,一个个逼着他尽快把柳如丝带走,仿佛他们夫妻在杨家多留片刻也是一种罪恶。
“叫什么!”柳如丝风驰电掣般的赶来救驾,站到杨如烟身前为他抵挡家人的骚扰。
转眼间,没说上几句话,就见她与杨家人又唇枪舌剑的战成一团。
杨如烟露出苦笑,几近艰难的把妻子带走。“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柳如丝懊恼的向他解释,“你不要由着他们骂,我没做错事,是他们欺人太甚!”
杨如烟笑问:“他们说你把嫂子欺负得昏了?”
“没有才没有!我只是想请她进屋子里吃点心,结果她一进门就昏了,我还来不及欺负她呢!”她冤枉的喊,感到苦闷无比。
杨如烟挑了挑眉,“大嫂可不是个柔弱的人。”
柳如丝无辜的吐了吐舌头。
他出其不意的低声道:“对不起。”
她呆住了,茫然的问:“为什么道歉?”
杨如烟十分内疚。“大嫂一定是去羞辱你的,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你也被她羞辱过吗?”
他微笑,轻抚她的头,如同在安抚一只烦躁的猛兽。“再忍一忍,我们明天就离开。”
“有住处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
她的心思被他一句话调开了,顾不得杨家人的态度,好奇的幻想着彼此的将来。“我可以带我的丫鬟一起走吗?”
“可以。”
“嘿嘿,那就是说,地方够大了?”她有点惊讶,以杨家人的剥削能力,能让杨如烟带着财物去找到安身之所吗?“相公,你……还有钱?”
“这个你不用担心,养你一辈子是绰绰有余了。”
他说一辈子,她期许的笑了。“这样啊……”转了转眼珠子,柳如丝挽着丈夫的手臂问:“我们可以把我的嫁妆也带走吗?”
他点头,“那些东西,娘生前都交给我,我还留着没动用过。”
“相公,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柳如丝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闷闷下乐道:“这两人怎么一直跟着你呢?”
杨如烟顺势望去,只见“两个丫鬟”紧跟在后,尽职的追随着他。
柳如丝对这两人印象深刻,犹记洞房隔天一早出门就看到这“两个丫鬟”比晚娘还刻薄的脸色。
杨如烟不好意思的说明,“他们也会随我们一起离开。”
“啊?”她惊讶的叫。“这两个……是你的人手?”
“应该是。”
“哇……神色如此骄傲,身段如此粗壮的丫鬟还真是少见!”感觉怪怪的,她不解的继续问道:“你家里人肯让这两人跟着你离开吗?”
“我估计除了我以外,大概没人想收留他们。”
柳如丝听出他的语带双关,因为太重视他了,于是思绪一动,就想到不利于她的情事。“相公,你该不会是和这两个丫鬟有什么‘私交’吧?”
她楚楚可怜的看着他,让人完全看不出一旦他点头说是的结果,必定是她大发雷霆、大开杀戒的情形。
“如丝……”杨如烟失笑。“你想到哪去了?”
他们没有可疑的奸情吗?柳如丝嘟嘴,牢牢抓住杨如烟的手,无意间流露出过分的占有欲,“你只可以喜欢我!”
这么霸道的宣言在他听来,却像动人的乐曲那样的迷醉人心,杨如烟的嘴角微微扬起,没有回复她的话语,但是笑得温柔至极,仿佛她的要求就是他的愿望,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为她实现。
第六章
在杭州停留多日的腾王于深秋的黄昏踏上了归途,近日正在忙着搬家的柳如丝难得抽出空闲,撇下丈夫,独自为义父送行。
“父王,如烟最近很忙,所以我瞒着他,没让他来送您,您可不要怪他失礼,是我故意没通知他您要走的口信。”
“这点小事,你也在意?”
“我怕您对他有成见,会不喜欢他嘛!”
腾王从未见过霸道的柳如丝会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如今一见,不得不佩服情爱的力量。
“我不介意,这几天杨家发生的事,我略有所闻。”腾王策马前行,目视前方,说话的语调颇为感慨。
虽然他没住在杨家,与杨家人也无往来,但多少听说了杨家正在“清理”门户的情况。
辈分高的长者敛财之余,把旁门小辈都赶走的事情并不算稀奇,然而杨家把杨如烟这个为他们卖命多年的财路给断了,做得实在有点绝情。“一直以来,是你丈夫独力打点着杨家的财务和生意,在外面做得有些人脉和口碑了,现在着手的交易也不少,杨家这时候踢他走,恐怕不明智……如果他自立门户,应该能带走一部分人手和买卖。”
腾王在杭州这几天专门调查这个“女婿”的情况,对杨如烟的“了解”或许比柳如丝还全面一点。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很积极的劝他尽早离开杨家。”柳如丝笑嘻嘻的说,开朗的表情显示出她对将来的无限美好盼望。
腾王见她一往情深的模样,不禁有点担心,假如她的丈夫伤害了她,那会给她造成多么剧烈的痛楚?“孩子,你知不知道如烟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的单纯……”
“父王!”柳如丝打断他,不听所有企图抹黑夫婿的言辞。“人不是靠看的,而是要长久的相处才能互相了解。”
“万一你理解到的他并不如你期望的那般,你该怎么办?”
“你不要跟我说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其实我在他面前乖得像小奴婢一样,至今都不敢说一句脏话,露出一点暴行呢!”
“……那么你们还真是很相配!”只给对方看“得体”的一面,这样“虚伪”的关系能长久吗?
“只要彼此喜欢,对方有什么缺点都是可以包容的,要相处一辈子,总该学着睁只眼、闭只眼,对吧?”
“你这孩子,的确变得宽容了一点。”腾王不由得回想起许多年前,第一次到柳家作客,看到粉嫩嫩、笑咪咪的柳如丝时,他有多么的喜欢,还被她爹娘哄骗收了她当养女,更在柳家大力推销下,傻呼呼的带她回洪州游玩居住,结果发现她根本就是一颗包着糖衣的爆竹!
可是这么多年来,把她疼得犹如亲生骨肉的他,不也被这颗包着糖衣的爆竹给折腾得很习惯了吗?
腾王慢慢想开了,转而问道:“你爹娘可好?”
“谁知道!”一提起来,柳如丝就有气。“上次回娘家又和我打了一架,若非父王传授我武艺,我铁定被他们打成残废。”
“肯定是你先动手的吧?”他哪会不了解她!
“那也是他们先找我麻烦,难道我就该傻傻的任他们说骂欺负吗?”
“他们说你、骂你,惩罚你都是有原因的,你要多体谅他们。”
“那是虐待啊!”柳如丝气得龇牙咧嘴。“说不过我就骂,骂不过我就打,我要是一味的体谅,早就没命了,何况他们为什么只对我严厉?”
她觉得委屈,撇了撇嘴角,从小家人就只针对她来欺压,看她不顺眼,事事挑剔,又打又骂,不过她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脾气坏得像爆竹。
父亲骂她,她就极力毁坏他珍藏的骨董宇画,以看他痛心的表情为乐趣;娘亲打她,她就偷偷在娘亲的困脂水粉里做手脚,以弄花娘亲的脸找安慰……
谁欺负她一分,她势必还击九分,绝不吃亏,也因此树敌众多,风评不佳。
“这不是我的错,是这个世上的坏人太多。”柳如丝无奈的感叹。
“你这丫头,净说歪理!”
她摇头晃脑,不屈服、不认输,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开脸蛋,甜蜜道:“不过我相公是个好人!”
她的相公绝不会伤害她,这点她十分坚信,即使他伤了,她仍坚信他绝对有道理。
那么温柔的他,是她深深喜爱的人;只有他,她是不会去计较公正与否,即使被他伤害也不要紧。
柳如丝捂着脸,开心得下得了。“父王,我好喜欢他,比喜欢父王还要多。”
“你说这种话是想要我表扬你吗?”腾王只能摇头叹气。
“嘿嘿,羡慕吗?父王,您也快去找个伴儿吧!”柳如丝笑得比阳光灿烂,灿烂得足以闪瞎别人的眼睛。
“无福消受。”
“以前就听说您痴心不移,娶不到心爱的女人,至今不肯成亲,这是不正确的,父王。”
“不用送了。”腾王快马加鞭想走人。
柳如丝催促坐骑,紧紧跟随。“父王,听我说完嘛!虽然您的年纪已经一大把了,但身体仍是硬朗,趁现在看起来还算体面,赶紧成亲吧!要不然再过个两、三年,变得老态龙钟了,就算哄得到女人下嫁,您也生不出继承人啦!”
“再见。”追加一鞭。
她如影随形,加速跟近。“明白吗?我以后会多替您留意,看看有什么适合您的女人,不过太年轻的我是不喜欢的,您若有看上眼的,记得知会我去评估评估……我说父王,您可不可以慢一点?父王,您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喂——不要跑那么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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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长者下葬后,晚辈须守孝三年,各地的守孝礼仪自成约束。
杨家的规矩虽繁杂,但却没有守孝期间不可分家的规定,所以祥霖公主死后,甚至未满三个月,偌大的杨家已经四分五裂。
柳如丝跟着丈夫搬到一家靠近市集的客栈,入住到最高层的空房里。
在客栈开业以来,这间空房从未有人居住,所有家私物品都是新的,就像是为了他们的到来而一直闲置着。
客栈的掌柜是一名年轻男子,对杨如烟的态度恭敬得出奇。
柳如丝不由得怀疑,这家客栈其实是属于杨如烟的,只是不方便让杨家人知道他私下设有产业,于是找人代为掌管。
“公子,吃些东西。”刚进新房的夫妻俩还没坐稳,年轻的掌柜犹如一阵旋风呼啸而来,比小厮还奴才的先是伺候杨如烟喝水、用点心,然后拿出帐册交给他过目。
柳如丝心有疑虑的审视他们,不知道她的相公还认识多少这样的人?
“公子,约在晚上的客人会一起来,这是我们准备的菜色,您看看是否妥当?”年轻的掌柜又拿出一份折子,递到杨如烟眼下。
柳如丝在旁边看着,忽然有种皇帝在接奏章的感觉……
“夫人也会出席吗?”年轻的掌柜询问,分散了柳如丝的注意力。
“啊?”她呆呆的望着杨如烟,用乌溜溜的眼神问他,晚上有何安排?
“不,那些琐事,我自己处理就好,不用她出面。”杨如烟向妻子柔柔一笑。
柳如丝的好奇心完全被吊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呀?
一等掌柜离开,柳如丝即刻缠上丈夫,“晚上你要做啥?”
“只是和生意上的朋友见面罢了。”
“男人还是女人?”她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如同一只防卫着地盘不被侵犯的小狮子。
“自然是男子,如今的世道,抛头露面的女人并不多。”
她撇撇嘴角,“那……妓院的女人怎么说?”
“别担心,我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杨如烟笑着保证。
柳如丝笑咪咪的变回一只乖巧的小花猫。“你跟这家客栈的掌柜是什么关系呀?”
“他是我的帮手。”
柳如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有些事情不需要他详细说明,她就能懂,除了客栈掌柜这个帮手外,他应该还有许多“伏兵”吧?
“我们要长住在这里吗?”从窗外潜入的风拂过了柳如丝的脸颊,她感觉很舒适,又眯起了双眼,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
“不,在这里是暂时的,客栈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不安全。”杨如烟另外购置了房屋,目前还在装潢。
“其实住哪都没关系!”柳如丝坐到夫婿身旁,自动自发的倚着他的身体,把头埋到他怀里。
她很喜欢向他撒娇,从不掩饰对他的爱恋,如此狂热的感情,杨如烟无法不动情。
以往的他,是个只有利用价值却无人重视的工具——除了为家族营生,活得没有任何意义,对于他的存在,杨家人也不会感激;但现在,他的妻子给了他最为珍贵的东西——一个家!
即使离开了富丽堂皇的豪宅,他与柳如丝的家依然存在,为了守护两人共有的将来,他的存在因而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