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会出什么意外?
“我骑机车去找看看。”何家佳一听夏千愉不安的揣想正是她所担忧的,立时决定去找他。
“我开车过去接你,一起上山去找大哥。”夏千愉也做出决定。
那处山上她去过,有一大段山路路况确实不太好,尤其下豪雨常可能导致落石、坍方。
“我从这里骑车较快些,我们各自出发。”何家佳不由得愈想愈不安,心口急跳起来。
天色已逐渐暗下,行经那山路的人车并不多,她不想等到跟夏千愉会合再一起前往,急于先出发。
她放下电话,跟陈玉萍说一声便要匆匆出门。
“天要暗了,万一待会又下大雨,你骑车不安全吧?”陈玉萍讶异她竟要去找迟迟未归的夏千昶。
“我骑车速度不会很快,没问题的。你帮我继续联络夏医师,若有消息再打电话给我。”
她希望只是一时想太多,他人平安无事,说不定她一离开,他接着就回来了。
然而因前一刻的不安预兆,她无法再等待片刻,急着前往一趟做确认。
离开前,怕贵重的耳环又不小心掉落,那恐怕就难以找回了。她将无比重要的两只耳环取下放柜台抽屉,这才穿上雨衣、戴上安全帽骑车离去。
雨小时前——
夏千昶完成救治受伤水鹿任务后,向几名保育人员道别,开车下山。
他沿着蜿蜒狭窄的山路行驶,车行约莫十多分钟看见前方有落石坍方,虽情况不算严重,但一些小石块滚到路面阻碍交通。
他将车停靠一旁,下车把路面一些碎石块搬移,朝山壁斜坡上望,见一大石块卡在树干旁摇摇欲坠,那超过三十公分宽的石块若直接滚落,很可能会砸伤行经的车辆或行人。
他思忖了下,决定爬上去将那危险的石块先推下来。
他往斜坡攀爬几步朝那石块稍一使力,大石块轻易就从树干与湿泥土间松脱,往斜坡下滑落。
他打算跃下路面,将推落的大石块再往路旁挪移。这时,看见一只鸟从高高的树梢掉落,落在斜坡较高处。
虽仅一瞥,他见那只鸟色彩斑斓,应是特殊鸟类。
他于是再往山坡爬上去,欲确认那只鸟是否受伤需救援。当他爬到高处寻见落在杂草中的鸟,竟是珍贵稀有保育鸟类的八色鸟。
他弯身靠近那只鸟,鸟受惊而拍动翅膀,仅飞高一点距离,往斜坡右上方移动一些便又摔落。
这只八色鸟左边翅膀显然受伤了,若放任不管,再下一场雨,它很快会死亡。
身为兽医的他跟妹妹一样,除不时帮助流浪猫狗外也参与野生动物保育协会,常会义务性救援保育类动物,尤其重视濒临绝种和珍贵稀有的保育类动物。
不论这只鸟是否为保育类,既让他遇见动物受伤,他就不会放任不管。
他于是再往上而去,再度靠近那只落在山坡高点的八色鸟,在鸟再度振翅欲飞行之际,弯身将鸟给捉起。
“乖,我会替你处理伤口,让你能恢复自由飞行。”夏千昶小心翼翼温言安抚轻握在掌中的鸟儿。
他站直身子,才打算走下山坡,不料左脚踩到湿软泥土而下陷,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往后仰。
他探长手臂匆匆捉握旁边树枝,但捉住的树枝太细,轻易被折断。他脚步踉臆往后倒退几步,身体向后仰倒,另一手捉着的八色鸟也从他松开的掌心掉落。
他往另一边斜坡连连翻滚几圈,头部撞到一石块,身体朝下坡处继续滑落……
何家佳骑车来到山上时,天色已昏暗,雨丝如雾般持续飘飞。
她先停下车拿出手机检查并无未接来电,又打电话给夏千昶,依然未接,于是继续骑车上山。尽管心里焦虑,她骑车速度依然不快,加上是不熟的山路只能更谨慎行驶。
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上山或下山的车辆从旁而过,感觉四周有一股特殊的静谧,只除了飘落的雨丝打在山上树叶的沙沙声响。
当她转个弯,忽地看见前方有部白色箱型车,她骑近前,看清箱型车的车牌正是夏千昶开的车。
车子熄火停在靠山壁斜坡那侧,她停下机车匆匆步近前察看,车内无人,而车子前方不远的路面有块大石块,应是从旁边斜坡滚落的。
她靠近那挡路的大石块,弯下身,双手使力将大石块移向山壁旁。
“夏大哥!夏大哥!”她朝四周叫唤,却不见有人回应。
因天色暗又飘雨,视线模糊,她将机车车灯亮着以便照明,又想到钥匙圈的挂饰是小手电筒,忙从口袋掏出打开,就着小小灯光试图察看四周景物。
她发现山壁斜坡疑似有脚印向上延伸,于是朝斜坡小心翼翼攀爬,边用迷你手电筒照明印在湿泥土的脚印踪迹,边叫唤他。
随着坡度更陡峭,她一手捉着旁边横生的树枝、树干往上坡处爬上去。
她照到在杂草与泥土间一个深陷的脚印窟窿,怔愕了下,再往旁边照着,不见另一只脚印,而那方斜坡的草堆感觉是被重物压过。
她心口一突。难道……
她站在高处朝那方斜坡照射,无奈迷你手电筒照明距离有限,只能照清近处。
她心口涌上极度的不安,心跳加遽,朝着被压过的凌乱草堆的另一边山坡匆匆寻去。
她跑得太急促,一脚被杂草藤蔓绊到直接摔跌在地,还滚了半圈。
“呜!”她痛呼一声,急忙爬起,顾不得膝盖有些疼,而全身已沾满泥泞。
她抬腿,又往下坡处惶惶地寻找,不多久,她看到倒躺在草堆中的身影,心口猛地一骇。
她忙上前探看,一看清是他脸容,急声叫唤,“夏大哥!”
她蹲下身摇晃他手臂,小小光线映照出他一身狼狈泥泞,身上衣服也被雨打湿了。
她无比焦急地叫唤可能昏迷的他,拍拍他手臂又拍拍他脸庞,担忧得眼眶泛红。
“呜……”他忽地发出呓语,眉心揪紧。
“夏大哥!夏大哥!”她又大声叫唤。
他勉强撑开眼皮,微光中映出一张熟悉粉脸,一双眼泛着泪光,神色担忧地唤着他。
“家……佳……”他张嘴轻喃,不确定是否看到幻影?
他缓缓抬起手臂触摸到她脸庞,掌心传来的温度教他心口略感踏实。
此刻看见她令他无比感动宽慰,心湖荡起一阵波澜。
他欲抬起头,却觉脑袋沉重闷痛,眼前视线又变得模糊涣散,甚至一阵天旋地转,只能痛苦地闭上眼。
“夏大哥!”见他阖上眼,她再度心惊不已。“我这就联络人来救你!”
她忙从口袋掏出手机,不料手机荧幕一片黑。她以小手电筒一照,惊见荧幕出现一道明显裂痕,难道是刚才摔倒撞坏了?
她的手机无法使用,忙要找他的手机,摸他的裤袋并没手机踪影。“夏大哥,我的手机摔坏了,你的手机借我打电话求援。”
“手机……可能掉了……”夏千昶气若游丝道。
“那……那怎么办?”她更惊慌无措,举目看四周,斜坡下荒芜漆黑一片,而雨势不断加大。
“那我背你离开这里!”她冲动做下决定。
她使力将倒地的他拉起,背过身蹲在他前面,使劲全力要背起他,只是两人身高体形相差太大,她完全背不动他,只能将他勉强拖离两步,接着重心不稳,她跟他一起摔倒在地。
“对、对不起,夏大哥,我再试试……”她紧张害怕会让他受伤更重,边察看他身体状况,边要再将他给拉起。
“你……背不动……别管我……先走……”他意识涣散,已分不清真实或梦境,以为两人同时落难,不希望她跟他身陷困境,只求她能平安获救。
“那我在这里陪你,千愉会找到我们的。”她对他说道。
“家佳……我……”他双眼闭阖,薄唇轻嚅想再说什么,声音却完全被沙沙雨声吞没。
“夏大哥?”她叫唤着,倾靠向他仍听不到他半点声音,他的双唇也已闭阖。
“夏大哥!”她心口又一重跳,摇晃着他,他却不再回应她。
“夏大哥!”她大声叫唤,颤着手探他的鼻息。
他还有呼吸,但气息很微弱,而碰到他的脸,讶异他脸庞无比冰凉,忙又触摸他颈间和胸口,他的体温偏低有失温现象。
她脱下身上的雨衣包覆在他身上,捉起他冰冷的手搓揉着,不禁害怕会失去他。
“夏大哥,快醒醒……”她心口揪紧不停叫唤,两串泪不断掉落。“夏大哥,不要死!”她紧抱着昏迷的他,害怕得大声哭喊。
“快来人!救命——”她嘶哑嗓音回荡在雨夜的深山中……
第10章(1)
夏千昶张眼醒来,先望见一张泪颜——
“夏大哥,你醒了,太好了!”何家佳坐在病床旁,殷红眼眶泛着泪水哽咽道。
“大哥,你怎么会爬上山壁还摔落到另一边山坡?幸好被家佳先找到。”病床旁另一张担忧的脸容说道。
若不是家佳担心大哥迟迟未归,提议要上山找他,继而发现意外出事的他,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家佳因手机摔坏,且大哥的手机也遗失,无法联络救难人员帮忙又不敢离开大哥片刻,只能紧紧抱着有些失温的大哥,害怕哭泣着大声喊救命。
她是在那之后不久开车到了附近,先是看到漆黑山路旁停了一辆还亮着大灯未熄火的机车,而机车前方有辆白色箱型车。
她停车上前看仔细,白色箱型车是大哥兽医院的外务车,而那辆机车显然是家佳骑来的。
她拿出车上手电筒照射山路周遭,一时不见两人踪影,于是朝四周喊叫,远远地,她听到有喊救命的声音,吓一大跳,忙循声往山壁斜坡爬上去。她在高处拿着手电筒照射漆黑且树木杂草横生的山坡,终于看到另一边斜坡处的两人身影。
之后她打119求救,不久救难人员赶到,几个人用担架将昏迷的大哥带离山坡,搭上救护车送往医院急救。
大哥因撞到头部脑震荡而昏迷,在送医急救后所幸已恢复意识清醒了。
“我是……”夏千昶微蹙眉,想说明发生意外的来龙去脉,脑袋仍昏沉沉。
“夏大哥醒来就好,其他事以后再说,医师说你要多休息还要住院观察两天。”何家佳轻声说道,见他醒来总算放下一直高悬着的心,却仍心有余悸。
“真的多亏有家佳,大哥才能平安无事。”夏千愉再度庆幸道,对何家佳无比感激。
“家佳,谢谢你救我……”夏千昶声音虚弱地向她道谢。
“是千愉找到我们,才能打电话求援送你就医。”她庆幸夏千愉不多久便赶到并寻到他们。
“是家佳因大哥迟迟未返回兽医院,心生不安,担心大哥可能出事,这才通知我,我跟她各自出发前往那处山路。是家佳先找到大哥,守护在大哥身边,且嘶声呐喊求救,我之后才能发现你们。”夏千愉详细解释,见大哥安然清醒,她放松紧绷的心绪,向大哥描述他昏迷中所不知的事。
那时家佳将身上雨衣脱下来给大哥穿,不在意自己淋雨,还怕大哥继续置身雨中体温会更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大哥拉到一棵树下躲雨。
家佳紧拥着大哥大声喊救命,期望稍晚上山的她会看到路旁他们的车而停下,继而能听到她的求救寻到他们。
她还听家佳提起,原本想背大哥离开,无奈她使尽全力也做不到,甚至害大哥又摔跌,她更自责担忧,只能选择勉强将大哥移到最近的一棵树下,而她相信那也足以耗费家佳全身气力了。
夏千昶当下虽陷入几近昏迷的状态,但他隐隐有感觉何家佳卖力想背起他却体力不支跟他一起摔跌。她心急地叫唤他,大声哭喊求救,以及她费力地将他拖移到树下,紧拥着他,跟他说话要他撑住,边不断继续大声求救。
他原本有些分不清那是不是梦境,如今听妹妹所言,证实是她救了他。
此刻,望着她红着眼的泪颜,他心口一抽疼。
醒来看到她那刹那,他对她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早在她发现落难的他当下,他微张眼看见她,心湖泛起波澜震荡,令他意识到一个真相——
他喜欢她。
不是视她如妹妹般的喜欢,是属于男女间的情感悸动。
也许,他早在不觉中对她隐隐萌生情愫,却一再被他理性定义为手足情谊。
在他失足而翻落山坡,头部撞到石块将昏厥之际,脑中浮现的脸孔竟是她的笑颜。
他之后陷入半昏迷状态久久,完全无力动弹,甚至因被细雨濡湿身体感到有些寒冷,意识几近昏迷之际,突然听到她一声接一声的焦急叫唤,他勉强撑开眼皮,看见她无比担忧脸容;他伸手摸到她脸颊温度,内心一暖,完全不在意生命是否就此结束。
能再见到她一面,他感到很宽慰,很平静。
如今顺利得救,再次仔细瞅瞧眼前的她,他心绪澎湃,有千言万语想向她言表,只不过现在不是适合告白的时机地点。
他抬起没吊点滴的手臂,大掌再次轻抚上何家佳脸庞。
她因他举动微怔了下,心口一怦跳。回想起他落难后看见她,也是这般温柔地抚摸她脸庞。
“你也受伤了,去给医师检查搽个药。”他柔声提醒。她脸上发上还沾着些许泥土,脸颊有擦伤痕迹,衣服更满是泥泞污渍。
她狼狈得让他很心疼。
“我没事。”她摇摇头,一点小擦伤并无大碍。
“千愉,带家佳去给医师检查她的伤。”他转而对站在病床旁的妹妹交代,担心她是隐忍着伤处不适。
“喔,好。”夏千愉点点头。
她怎么感觉醒来后的大哥看家佳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好像多了几分特殊的温柔。
翌日,何家佳一早就来医院探望夏千昶,还带着几名同事托买的水果礼盒跟鸡精礼盒向他表达慰问之意。
“千愉不在?”她纳闷已来一段时间都不见夏千愉。
“我让她回家休息。今天你陪我就可以。”靠坐在病床的他朝她温润一笑。
昨晚十点,他从急诊室病床被转进个人病房后,原要妹妹跟她一起搭计程车回去,他只是住院观察并非行动不便需要人看护,但妹妹坚持留在病房陪他一夜,他今早便要妹妹回家休息。
父母原也打算来探视他,他认为没必要也谢绝员工来探病,不想搞得自己伤势非常严重似的。
除了因脑震荡现象必须住院观察,他身上仅有几处擦撞伤,伤势并不严重。
今天醒来,他神智已很清晰,没什么不适的后遗症,只不过他却刻意要她陪伴,只希望跟她独处。
“夏大哥吃过早餐了吗?”她神色自若问道。
方才他朝她露出的笑容感觉特别温煦,望着她的眼神有抹奇异的温柔,教她心跳怦然,感觉气氛似乎也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