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亨人已在客厅喝茶看晨间新闻,并不是比她早起,而是彻夜未眠,无法原谅自己昨晚的行为。见她身上罩着毛毯,他立刻起身问:“怎么了?”
她不语,羞耻得不知要如何而对他,急急进了厨房自己找到热水瓶,倒水喝。
邢亨跟进厨房,见她不和自己说话,肯定是对昨晚的事遭在生气。无论如何错在他,他跟自己约法三章,必须好好地展现对她的爱和关怀,证明他比哈雅各更优,千万不能再放肆地去招惹她。心下责怪自己怎么没注意到她怕冷?自己身强体壮,再冷的天都一件汗衫就够了,但她如此纤瘦单薄……他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可不可以借我电话?我想打电话回家。”墨采玲头低低的,双手捧着水杯,不去看他。
他差点冲动地脱口问她为什么要打电话回家?但缓下一想,觉得自己应该选择尊重她。
“电话在外面。”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没多问。
墨采玲放下水杯,走到客厅打电话,奶奶接听了。
“奶奶。”
“采玲,你还好吗?”墨奶奶已从凯森口中得知采玲的去向。
“我很好……只是这里晚上好冷,帮我寄外套和电毯来,还有我房里的被子……”她见邢亨走出厨房,压低了声音说,不想让他知道她有多冷。
“好好,不用寄,我马上差司机老李给你送去,告诉奶奶你还需要些什么?”奶奶关怀地问。
“还有我地下室的一些工具……”她不能让自己闲得发慌,得找事做,以免胡思乱想。
“好好……待会儿我叫佣人收拾,你等一下,应该三个小时后就送到了。”奶奶一一记下。
墨采玲还和奶奶聊了一下才挂上电话,匆匆要回楼上去。
“晚上觉得冷怎么不来跟我说?”邢亨单臂阻挡在楼梯口问她。
她困难地正视了他的双眼,发现他的目光竟是乞谅、煎熬的,丝毫不见野蛮的霸气,竟教她有些动容了。不过,昨晚发生那样的事后,她怎可能一副没事的样子去敲他的房门求助呢?
“你让路。”她声音淡淡的,脸红红的,还是没法坦然地面对他。
他放开手,让她从自己眼前走掉,现在可不能再加深她对他的防备和不信任了。
而在她上楼后,他也立刻上楼去,进了自己的房间,翻了衣柜取了件干净的大外套,送到她房门口,默默把外套挂在门把上,希望她出门时能看见。
墨采玲脱下身下的毛毯进浴室梳洗,立刻就打了个喷嚏。
“哈啾!”她头昏昏的,好像快感冒了,她带来的全是夏天的衣服,勉强换了洋装,还是觉得冷。
她想到户外晒晒太阳,打开房门,门把上抖落一件男用的夹克……她心一悸,想也知道是邢亨挂在这里的。
他也有细心的时候!她低叹,捡起夹克,深怕穿了他会以为自己原谅他了,又对她为所欲为,不穿她又真的很怕冷……
她还是选择不穿了,把外套挂回门把上,缓步下楼去。但他的好,让她心底着实泛过一抹暖意……
“去吃早餐,我帮你泡了热牛奶。”邢亨见她没穿他的外套,心底感到失望,但也不想勉强她,就怕强逼着她,她会一走了之。除了工作,他从来没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过任何人,而且还是出自于心甘情愿的。
“谢谢,我不吃早餐的。”这是事实,绝不是有意跟他闹别扭。
他两手一摊,随便她,她想怎样都行,但有样东西她一定要收下——
“这个带在身上。”他把皮夹里的追踪器交给她。
“这是什么?”她接下一枚状似硬币,透明、闪着红光的小坠子。
“追踪器,你可以戴在项链上,我随时可以知道你在哪里。”他指着她颈子上的项链。
她接受他的意见,取下项链,把小坠子穿进链子,戴回脖子上,而她的手本来很灵巧的,可他一直盯着她看,她反而变得笨拙,项链的环怎么勾都勾不上。
“我可以帮你。”他纯然好心,没有邪念。
“不用。”她怕他的碰触。
“那……你慢慢弄吧!要是有任何状况需要我,你可以按下坠子中心的红点,我会立刻赶到你身边。”邢亨说完就走开了,不想看她见了他就紧张兮兮的模样。
她回头看他走远,说也奇怪,他一离开,她就戴好项链了,轻轻抚触坠子,他的心意她并不是不了解,也明白他已经很努力在收敛自己了,这样的他让她有了安全感,不过却又让她觉得少了点什么……
唉!她也太龟毛了,他待她客客气气,她竟嫌疏远了?
她摇摇头,要自己别想太多,反正之后再多给他机会,多记得他的好,他们的关系也许会改善的。
她走到户外去看风景,让太阳把她的脸晒红,舒放心情。
约十点多,墨家的私人司机把墨采玲的东西送到了,她从屋外高高的回廊就看见山庄门外的私家车,迳自跑出去,打开大门。
“谢谢你老李,辛苦你了。”墨采玲向老李挥手。
“小姐,你看来脸色有点苍白,老夫人担心你着凉了。”司机老李下车,提下两大口箱子。
“别告诉奶奶,我想我很快会适应的。”墨采玲一路领着他走。
“但愿如此。”老李把两口箱子提进屋里,说道:“小姐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台北了,下午一点得送少爷到机场。”
“好,小心开车哦!”她送老李出门,关好门再进屋时,放在客厅的两口大箱子已不见踪影。
“我的东西呢?”她一脸惊诧。
“在楼上。”邢亨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墨采玲定下心神,往楼梯看去,心想他刚才又不在客厅,怎会知道司机来了,还帮她把箱子提上楼去?
她纳闷地走向二楼,那两口箱子就在她的房门口,邢亨轻松地倚在墙边等她。
“谢谢。”她这厢有礼。
“不客气。”他也多礼回敬。“需要服务的地方,可以随时传唤我。”
她低着头,差点笑出来。“你怎么知道司机来了?”
“这里这么安静,有陌生的车来,很容易就可以听见。”他人就在后院,准备到湖边钓鱼当午餐。
“你听力不错。”
“体力也不错。”他随口说。
她小脸烘红,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
“别想歪了,这箱子这么重,没体力怎么扛得动。”他费力地解释。
她从没见过他如此认真说明的表情,慎重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剩下的你自己处理了,去整理一下,把外套穿上。”邢亨说完就走了,唇边挂着失落的笑意,要他看着她,不能亲她、抱她,还真需要极大的定力。
墨采玲把两口箱子推进房里,拆开来取出电毯铺上床,再拆开另一口箱子,把一些平常工作用的小器具摆到桌上,整理好后,她穿上外套,拿了一块小木头和一组雕刻刀下楼去,在屋外的回廊上坐下来。
这里的原木家具给了她很丰富的灵感,她想做一系列原木雕,颓废风格的文具,形状是立体的爱心,心上有许多孔,可当笔筒,还有可随身携带的心形自动笔……这系列的作品都得保留原木的香气和天然纹路。
哈雅各应该会喜欢这种风格的新作吧!
她屏气凝神地把想像刻在木块上,安静地一个人乐在其中,完全忘了时间的流逝……
“你在干么?都十二点半该吃饭了。”邢亨好不容易弄好午餐,走出门外,他的公主竟坐在地板上,手上不知玩着什么东东,衣裙上全是木屑……
“我在雕刻,我还不饿。”她常常都会为了这些创意的小东西废寝忘食。
邢亨蹲了下来,细看她手上奇形异状的心形木雕问:“你雕这个做什么?”
“这是我的工作啊!”
“你是个小木匠?不会吧!”他怀疑。
墨采玲勾着唇角,望了他一眼。“是文具的创意设计,这次我想做一系列原木雕刻的用品。”
“原来你有工作,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娇娇女。”
“我毕业后一直在学长的创意公司工作。”
“你是说……那个……人。”他费了很大的劲忍着没把“家伙”二字说出口,即便是情敌,也要把风度摆第一,以免她反感。
她发现他进步了,至少没有口出恶言令人难受。
“现在,休息一下,跟我去吃饭。”他拿下她手上的雕刻刀和那颗看来千疮百孔的爱心,拉她起身。
她一被他灼烫的大手碰触,小脸通红,但心底绝没有抗拒的意思。
倒是他主动放开她,笑说:“我不会偷亲你,你不必怕。”
“谁说……我怕你?”她嚅声说。
“哦!”他脸逼近她,玩味地思索她的意思,想现在就吻吻她,试试她的胆子,不怕他到什么程度?不过……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他要得到她的信赖,心甘情愿主动地亲近他。
“吃饭去。”他没等她,先行进屋。
她看看表,居然已经十二点半,她是得补充点体力,好完成其他的作品。她跟着他也进屋去,到了餐厅,原木餐桌上已有三菜一汤。
她坐下来吃饭,喝了点鱼汤,味道挺好的。“哪来的鱼?我没见你出去买。”
“鱼是我在后院的湖里钓的,不用买,菜是表妹种的,她和妹夫住这附近,我去她家后院偷一点来就有了。”他笑。
“后面有湖?”她一脸向往。
“是啊,我把它当钓鱼场,也当是一座天然的游泳池。”
“嗯嗯……待会儿我想去那里瞧瞧。”她努力地吃饭,想到湖边去走走。
两人很自然的谈天,拘束感逐渐被崭新的友谊取代。
饭后,她帮忙把所有的碗盘送进洗碗机,到前院去拿下雕刻刀和未完成的爱心笔筒,趁邢亨上楼之时,独自往湖边去了。
邢亨从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早就猜到她会去湖畔,他没跟着,给她充分的自由,在这山庄内都是他的势力范围,她不会有危险。
皮带上的手机震动了,他拿出手机看,是表妹雪红的电话。
“喂。”
“表哥,你回来了?”雪红声音宏亮地问。
“你怎么知道?”
“我菜园少了很多菠菜,一定是你来过。”
邢亨低笑两声。“嘿!你还挺灵光的,两个小毛头呢?”
“他们一听我说你回来了,就吵个不停,要找你玩Wii,你要过来跟他们玩吗?”雪红的手机里传出两个小男孩的嬉闹声。
“待会儿过去。”邢亨很想念那两个外甥,一个四岁、一个六岁,聪明调皮得不得了。
他收起手机,往外走去,随手打开PDA挂在腰际,时时刻刻可以掌握墨采玲的动向,万无一失。
墨采玲一个人在湖边自得其乐地欣赏风光,这清澄如明镜的湖,座落在山间,美不胜收。
湖旁停着白色小船,她脱下鞋,小心撩起裙子,进了船里窝在角落,在湖光山色下继续完成她的作品。
“完成了。”黄昏时分她把爱心笔筒雕好了,累得在小船上躺下,望着云朵飘过。
微风徐徐吹来,一阵睡意袭来,她眼皮慢慢地沉重,抱着她的爱心笔筒睡着了……
第五章
“舅舅……你又赢了!”两个小孩的欢呼声、嘻笑声充满了整间屋子,他们和邢亨在超大的电视荧幕前玩Wii的棒球游戏,快乐得不得了。
“你们三个别玩了,过来吃水果。”表妹雪红的脸上堆满笑容,她切来一盘西瓜要他们过来吃。
“我们还要跟舅舅玩荡秋千!”两小孩不肯过去,拉着邢亨的手臂嬉闹,他们说的荡秋千就是要邢亨用手臂把他们举高。
“好,来。”邢亨伸出强而有力的臂膀,两个小孩攀上他的手臂,他高高的把他们举起来。
“哇哈哈哈……”两个孩子脚曲起,离地,乐得大笑。
邢亨提着两个小毛头,跑向茶几,把他们放下来,宣布——
“吃西瓜了。”
孩子们又是开心欢呼,跟他一起舍弃椅子,率性地席地而坐,三人各拿了一片西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们最喜欢你回来了。”雪红笑着对邢亨说,也坐下来,问他:“这次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太忙了。”邢亨咧嘴笑。
“你买山庄也有两年了,当初不是说要准备当结婚新居用的?你到底什么时候要结婚?这两个小毛头可以当你的花童,再拖下去,等他们都大了,就只能当伴郎了。”雪红开邢亨玩笑。
“结婚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邢亨唯一的对象是墨采玲,但目前他还没把握能追她到手,爱一个人并没有想像中容易,不是他钟意就行了,现在说结婚对他而言还太遥远。
“那就是有对象了。”雪红猜想。
邢亨笑而不答,问她:“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说来参考参考。”
“以我自己的标准来说,在当男朋友时男人一定要温柔体贴,细心多情,结婚后一定要会帮忙做点家事,还要会修马桶、换灯泡这些琐事,有了孩子以后还要会泡牛奶,换尿片,帮着照顾小孩喽!”雪红婆婆妈妈地念了一堆。
“条件这么严苛?”邢亨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可从来没想过这么多。
“这哪叫严苛?这是最基本的条件而已。”雪红笑他连这些也不懂。
邢亨放下西瓜皮,认真的思考自己是否能符合这些基本条件?换灯泡修马桶是小事,泡牛奶换尿片就难倒他了,试想他抱着软趴趴的婴儿喂奶……画面很奇怪!
至于温柔和体贴,他似乎是可以做到却从来没做好,他一向太自我,一直用自己强烈的占有欲对待墨采玲。
墨采玲一定觉得他不合格才会反抗他吧!她是个纤细柔弱的公主,需要的应该是细心呵护。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了悟,想追到她,他还得更细心、更温柔才行。
“舅舅,你还要吃西瓜吗?”小男孩指着盘里最后一片西瓜问邢亨。
邢亨回过神来,看了表一眼,已接近下午四点,他该回去看看墨采玲。“不了,给你吃,舅舅要走了。”
“噢!”两小孩仰望他,发出失望的叫声。
“别走嘛!我待会儿就要做晚饭了,晚上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啊,宏达六点就回来了。”雪红挽留他,她老公宏达在山区附近的观光饭店当经理,下班后一定会准时回家。
“不,我得走了,替我问候宏达。”邢亨站了起来,抚抚小孩们的头,安抚他们。“舅舅有空会再来。”
“要再来哦!”
“好。”邢亨挥别表妹和孩子们,离开他们家,沿着小径踱步回到自己的山庄。
外头已起雾了,他牵挂着墨采玲,心想她应该已经回到屋内,取出PDA一看,她竟还在湖的方向,而且……照方位看来,不在湖边,而是在湖的中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