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笑了笑,觉得自己真蠢,这真不像他的个性,牵牵挂挂,思前顾后。
他转身想坐回车里,眼角瞥见大门上贴着一张纸条,走过去一看,是马雅给他的留言——
“到了打电话给我。”
他又抬头朝二楼看去,想了想,最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给她。
“喂……”话筒里傅来她沙哑嗜睡的声音。
“是我。”
“喔……等一下……”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拖鞋在楼梯间啪哒啪哒的下楼声,然后,门打开了。
“嗨……”她睡眼惺忪地朝他挥挥手,傻傻憨憨的。
他笑着迎向前去,她张开双臂,结果却是“咚”地一声,挂在他身上。
“再让我眯一分钟……”她的脸埋在他肩上,嘟囔地说。
他将她抱进屋去。“想睡就别起来了。”
“嗯……”她舒服地叹了口气。“抱我到厨房,我要煮宵夜。”
“抱你上楼,你继续睡。”她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像个贪睡的婴儿,好可爱。
“不行,说好要煮扁食汤给你吃的,说到做到。”她揉揉眼睛,赶走睡神。
他到厨房放下她。
“你坐着等一下,很快。”
她在两个锅子里盛了些水,开火,其中一个锅子加入高汤,从冰箱取出自花莲买回来的扁食,边打盹边等水滚。
单龙一坐在餐桌旁,等着她,胸口暖暖的。
她不是第一个在他半夜归来时煮宵夜给他吃的女人,只是她的出发点在于她承诺过他,而非会带给他沉重压力的无怨付出与无尽等待。
此刻,他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地喜爱她,甚至迷恋她,过去那些模糊、不确定的心情,这时却像终于理出头绪地开窍了——
与马雅在一起的感觉,竟能和自己独处时的感觉一样地轻松自在。
如果自恋是人的天性,那么他是不是爱上了一个有如自身镜中倒影般频率相近的女人?爱上她一切与自己相似的个性,相似的想法以及旗鼓相当的自信。
他们就算安静无语地处于同一个空间,却丝毫不感觉局促尴尬,就像此刻,只感觉到宁静,感觉到专心。
水滚后,马雅将扁食放进去,拿起搁在架子上的小时钟等待,时间一到,关火,将扁食沥干,丢入高汤里,洒上芹菜和油葱酥,倒入厚实的陶碗,端上桌给他。
“你不吃?”她只煮一碗。
“找在花莲吃过了。”她一手撑在桌边,轻皱着眉,像正想些什么或是想不起什么。
“啊……”她叫了一声,打开冰箱翻找,而后又匆匆走到客厅,不知在忙什么。
“这包是池上米,还有三星葱、鸭赏,送你的伴手礼。”她将东西通通搬上桌,眨眨酸涩的眼睛,朝他挥挥手。“我要上楼睡觉了,晚安。”
“啊?”他傻眼。
“回去的时候,门关上就会自动锁起来。”她走了两步,回头叮咛。
“好……”单龙一就眼睁睁地目送她踏上阶梯。
她真的上楼去了。
单龙一愣了好一会儿,撑着额头,不禁拍案叫绝。
这女人,一定要这么与众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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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过后,“宙斯”为期十天的公司旅游即将展开,全体员工都要到夏威夷度假去了。
马雅为了制造更多艳遇的机会,多些选择,早日摆脱单身生涯,兴冲冲地拉着单龙一一同去挑选泳衣。
“你就以专业熟男的角度给我意见喔!这几件泳衣可能关系着我一辈子的幸福,一定要用心。”她在店里挑选款式,如此慎重嘱咐。
“知道了。”单龙一向老板娘要了一张椅子,就摆在更衣室外,看来已经有了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
“喂、喂,是你才有的福利欸,”她勾勾他的下巴。“这什么表情?”
“我已经很久不陪女人上街买东西了……”女人血管里流着的是叫“疯狂购物”的血液,逛街逛三、四个小时当健身运动,这点,就连整天泡在健身房的猛男也受不了,而且对男人是一种精神折磨。
“你以前女朋友很爱逛街吗?”
“有女人不爱逛街的吗?”
她转转眼珠子,无言地默认了。
“当女人换一套衣服出来,问你好不好看,男人点点头,她会兴高采烈地请店员包起来,若是男人露出迟疑的表情,她就在一旁卢你卢到你点头,基本上,男人是去做捆工的,完全没有发表意见的空间。”
“哈哈!你这结论很妙。”她大笑,摸摸他的头发。“可怜的孩子,我会替你以前的女朋友好好补偿你的。”
他扬了扬眉,不抱希望。
“我进去试穿喽!”最后她拎着七、八套泳衣进入更衣室。
他坐在椅子上等待,这时,店里又来了两位年轻女孩,一发现坐在更衣室前的单龙一,悄声地问店员他是什么人。
“他女朋友在里面试穿泳衣。”店员也悄声回答。
“喔……”两位年轻女孩眼睛发亮着,其中一位立即将手上拿的两截式泳衣挂回架上,选了另一套比基尼。
“你敢穿这个?”她的朋友惊声问道。
“试穿看看嘛……又不一定要买。”拿着比基尼的女孩用手肘推推朋友,要她小声点。
马雅换上了第一套两截式泳衣,开门走出来。粉嫩的扶桑花在胸前腰间渲染开来,与刚好裹住臀部的白色短裙问只露出一小截平坦的小腹,雪白细致,看不到毛细孔的肌肤亮得刺眼。
“怎么样?”她对着单龙一转了一圈。
他认真地打量片刻,而后点头说:“阳光、健康,很不错。”
“心跳有没有稍微加速了一些?”她将掌心贴在他的胸膛上,量着。
“目前还算稳定。”他微笑,很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
“果然见过世面啊!”她称许地收回手。“那我换下一套。”
那两位年轻女孩看得目瞪口呆,原本拿着比基尼的那位,不知何时又换回原先挑选的那一套。
“咦?你怎么又换了?”她朋友又纳闷地问。
“太暴露,不想便宜那些臭男生。”其实,在看过马雅的身材后,她偷偷捏了自己腰间的软肉,完全失去信心。
当马雅再度打开门时,换上三件式泳装,白色深V领上衣,领口滚黑色细边,胸前别了朵黑色小花,底下罩件短短的与上衣滚边相同布料的一片纱裙,匀称姣美的身段展露无遗,又性感又甜美。
她走到他面前,将长发拢至手臂上,背对着他。“这件带子绑在脖子上的喔!背部美不美?”
“光滑诱人。”他手指自她平坦无阻碍的背脊轻轻抚下。
“那这样呢?”她转过身来,曲着膝,双手压在膝头,挤出让男人喷鼻血的乳沟。
“你想血染夏威夷吗?”他装出头晕的表情,手抚着额头。
“噗……我只是想确定高个子的男人看到的风景是不是比较好。”
“我肯定这风景不是想看就看得到。”
“那有没有补偿到陪我买衣服的委屈了?”
“现在感觉好多了。”他眼中尽是笑意。
单龙一推翻了以前的经验法则,原来,陪女人逛街买东西,福利真的不少。
她一件一件换,边秀泳装边展示身材再加几分挑逗,害得单龙一简直要欲火焚身。拥有这样的身材,穿什么都迷人,何况布料这么少的泳衣。
这福利渐渐变得不那么享受了。
“敬请期待下一套喔!”她送了飞吻给他,妩媚地倒退回更衣室。
他屏息等待,不知她还有什么惊人之举,他只确定,肯定有“看头”。
几分钟之后,更衣室门“咿”地开了一条缝。
马雅没有立刻现身,只见门缝间缓缓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美腿,勾着门板。他捧腹大笑,这女人怎么这么多“花招”。
接着,一只细长食指朝门外的他勾了勾。
他起身走过去。
马雅将门打开一些,让他有足够空间侧身探头进去。
这次是件超省布料的比基尼,白底黑色圆点,泳衣下缘绑个缎面蝴蝶结。
“我怕对外面那两个客人太刺激,特例让你进门参观。”她悄声地说。
“我开始担心在国际新闻里看见夏威夷沙滩发生暴动的新闻。”其实他是想将她抓回床上,缠绵到让她无力出国诱惑夏威夷那些观光客。
“最精彩的你还没看见呢……”她旋个身,俯向隔墙,翘起俏臀——
雪白的背部只系了两条细线,一条在背后,一条在腰间,而丁字裤的第三条线则没入浑圆的股沟中。
“马雅……”他声音沙哑了起来。
“还觉得陪女人逛街很无聊吗?”她勾着眉眼,仿佛要惩罚他似地,故意搔首弄姿。
“我慎重地为自己的失言道歉。”他走入更衣室,将她拉进怀里,一副就要喷火的表情。“你还有几套没换?”
“不行喔,我明天出国,今晚不能太劳累。”她娇嗔地戳着他的胸膛,为难地说。
这就是女人的坏心,一时兴起就撩拨挑逗,但灭火这件事则不在负责范围内。
“你准备让我在未来的十天,夜夜孤枕难眠?”他轻咬她的耳。
“孤枕我是不知道,但难眠是一定要的。好了,我还没换完。”她笑着推他、“你再不出去,店员都要冲进来了。”
他也只能无奈地叹息,继续接受这不人道的折磨。
她的大胆里有一种促狭的无邪,并非真的想勾引他,也不是刻意想挑起他的欲望,完全是爱玩的成分居多,要是男人以为这样的她很容易得到手,那么,他将尝尽以为煮熟的鸭子结果却飞了的束手无策。
马雅又试了几套,最后决定买三套最喜欢的颜色及款式。
接着,单龙一又陪她去采购些生活用品和几件色彩鲜艳的轻便洋装,她说,她有预感,这次旅行将遇见决定她一生幸福的真命天子。
她总是怀抱希望的。
傍晚,单龙一送她回家,走到门口却被拦下,不许进门。
“连茶也不给犒赏一杯的?”他笑问。
“当然,像你这么危险的男人,一杯茶也不能给。”她怕自己禁不起诱惑才是真的。尽管床笫之间的狂野滋味教人欲仙欲死,回味无穷,但她真的该克制一下了,免得愈来愈难戒。
“回来班机几点到?我去机场接你。”他想,他会迫不及待地想早点见到她。
“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哟!”
“为什么?不是去十天?”
“那是指没有看上好男人的状况。谁知道我会不会迷倒一个跨国企业总裁还是油田王子之类的,搞不好这趟出国就来个闪电结婚,顺利出嫁。”她幻想着。“也可能被猛男迷得忘了到机场的路,哈哈——”
“你啊,以折磨我为乐?”他将她勾进臂弯里。“就是不肯让我这几天好好睡觉?”
“你会吗?”她才不相信自己对他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他这个人啊,喜欢是一回事,却不可能为女人失魂落魄,影响生活的,他太老手,经验也太丰富。
就是这样她才清醒的记得,这个床伴不理想,不保证用一辈子的,记得旅行时张大眼睛,寻找自己的Mr·right。
“等你回来检查我的黑眼圈有多深就知道了。”
这话她听了倒很受用,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回来打电话给你,拜!”
“嗯,玩得开心点。”他看着她进门。
要说完全没有失落感是骗人的,只是说了她也不信。
但,诚如马雅所想,单龙一不会让这份失落或难舍在心头继续扩大,更不会自私地以此困住她的脚步,他始终相信那份“默契”。
当爱愈浓,就愈是希望这份爱成为支持她的力量,鼓励她尽情享受人生,实现所有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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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师的工作范围很广——宣传车广告录音、电影、游戏配乐、音效,音乐剪辑,电视、电台、音乐会、唱片,凡跟声音有关的均涵盖在内。
单龙一接的案子大多为长期合作,发行纯音乐的唱片公司,在一个追求极致音质的环境中长大,自己又学音乐,对声音极为挑剔,除非人情压力,除非发现令人振奋的歌声,他尽量不接歌手专辑。至于时下许多想靠录音技术发唱片的偶像歌手,单龙一会很直接地以不愿折磨自己耳朵为由拒绝,一般人是无法体会从监听耳机理听到“噪音”的痛苦。
他喜欢悠闲度日、无拘无束,想做什么立即去做,想去哪里车子开了就走,尽管一堆工作愿意排队等他,他还是按自己的生活节奏,坚持只挑感兴趣的案子接,其余就交给他那些徒弟去磨经验。
马雅出国的这段时间,单龙一一切作息如常,午后进录音室,晚上开店,他会想起她,脑中偶尔闪过她的身影,猜想她现在是正享受日光浴,还是享受沐浴于男子赞赏的目光中。
想起她就连带地回味起两人相处时愉快的感觉。思念一个人并不沉重,当其中还含着再见面的美好期待,其实是甘甜并振奋人心的。
只是,十天过去了,单龙一算算日期,马雅应该回国了,但她并没有立即拨电话给他。
他想,也许玩得太累,需要时间休息。
又过去几天,“宙斯”已经结束假期恢复正常营运,而马雅的同事也在上班的第一天就早早到“昼夜”报到,似乎还沉浸在假期的心情收不回心,话题总绕着夏威夷风情。
“马雅还没回来吗?”他纳闷地问,突然想起她说的,搞不好就在夏威夷闪电结婚了。
“又恋爱了。”范柏青一句话,所有人都默默点头,点头中眼神流露出敬佩与景仰之情。
“一回来就要骏奇帮她的电脑装视讯,现在还在公司热线中。”隋爱玲接着说。
“那个男的体力也真好,工作一天,三更半夜还有办法跟马雅聊上几个小时,换作我宁可睡大觉,什么远距离恋爱,找麻烦嘛!”活动总监杜骏奇今晚也来了。
“人家在热恋中啊,你懂什么。”隋爱玲多羡慕。
“夏威夷认识的?”单龙一顿觉胸闷。
“嗯,我们投宿的那间饭店经理,而且追求者还不只一个,原来我们家马雅真的那么受欢迎。”范怕青仿佛此时才真正明了。
“这点我毫不怀疑。”单龙一笑说。
尽管他表情轻松,但心里那滋味,不知怎的,愈来愈苦涩。
是他对那份“默契”太一厢情愿,还是对自己自信过了头?
单龙一一下子无法理解马雅怎么可能在两人感情日益浓烈时,短短的十天,爱上另一个男人?除非,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在爱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