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第一次回国的那一天晚上吗?”他深深注视着她。
与他四目相对,她浑身发烫颤抖。
她怎么忘得掉?那一个晚上,她是如何鼓起天大的勇气吻了他,而他又是如何让她伤心痛苦的吻了她……
“你说得对,你吓坏我了。”他说,“当你吻了我之后,我真的吓坏了。”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怔望着他。
“但是,当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练习对象,当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男生,我疯狂地妒嫉着,所以我……”
疯狂地妒嫉着?他是说,他在妒嫉着她虚构的男朋友?这也是说他……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对她……
“不……”她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两眼圆瞪。
“那时你才十六岁,而我已经有了未婚妻,你绝对不会了解我是如何的痛苦挣扎……”他神情懊恼,“我甚至觉得自己很病态,很……英希,爱上‘妹妹’让我有很深很深的罪恶感。”
“可是,我不是你的亲妹妹。”她冲口而出。
“我知道。”他深情地看着她,“我知道……”
“我逃到了美国,逃到了惠理子身边,假装一切都没发生,但我逃得越远,对你的思念就越深浓,深浓到惠理子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闻言,她一怔。
“难道你跟惠理子是因为我才……”
他没回答,只是点头默认。
他们是因为她而解除婚约的?她就是他们分手的原因?她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她总是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或是什么人,导致相爱的他们分手,而如今答案揭晓……
“对不起……”她歉疚得掉下眼泪,“对不起,我……”
见她自责的掉泪,他心疼地道:“不是你的错,英希……”
她抬起泪湿的眼帘望着他,“可是你跟惠理子……”
“是我的错。”他蹙眉一笑,无奈又懊悔地说:“我为了逃开你,为了逃开我爱上你的事实,才会仓促地作了决定。”
尽管他这么安慰她,她还是觉得愧疚难过。
“当时我太年轻了,年轻到做了那么愚蠢、那么伤人伤己的决定……”他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对你说这些,也许会带给你困扰,毕竟已经事隔多年……”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但是她看得出来他还有话想对她说,他……还想对她说什么呢?
“英希……”他虬着眉头,犹豫了一下,“我不求你回应我的感情,只是想让你知道事情的始末及真相,我不要你恨我,不谅解我。”
她的眼眶再度湿润,眼角也闪着泪光,那是喜悦的、欣慰的泪光。
“你……”她的声线有点颤抖、有点哑,“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他目光炙热而真诚。
“那么你……”她紧张得吞了吞口水,“你对涉谷里佳说的话……你说你心里有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女人,那个人是……”
他深深地看着她,话声温柔地道:“吉条英希。”
闻言,她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跟泪水。
“英希?”见她激动得流下眼泪,他不禁心慌,“别哭……”
他急着为她拭泪,不断地安抚着她:“是不是我不该这么说?是不是我让你难过了?不,你别哭,我不是存心要你哭……”
该死,难道他选择将一切说出来,是错误的决定吗?难道已经三十一岁,不再是毛头小子的他,又作了一次错误的决定。
“对不起,英希……”他伸出双臂,不舍地、爱怜地将她轻拥入怀。
她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轻声啜泣,一时之间,情绪还无法平复。
绕了那么一大圈,饱尝了那么多的痛苦、挣扎及折磨,她以为他永远不会给她那种她要的爱,而如今……
如果一切的痛苦折磨,都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刻,那么……值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我一直……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这一刻……”她的声音微弱、颤抖,却又意外的坚定。
意匠一怔,眼里交织着惊讶及狂喜的复杂情感。
她已经给了他回答,而他也确定了一件事——一切都还来得及。
低下头,他再一次覆上她的唇,而这次,她勾住了他的脖子,热烈的回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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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上有了依归,总能让人神清气爽,不自觉地快乐起来。
刚主持完一个重要会议,意匠走出了会议室。
他的秘书跟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他。“香川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
“嗯?”他回头瞥了她一眼,“有什么?”
她顿了顿,“你看起来好快乐。”
“噢?”他皱皱眉头,“我平时看起来不快乐吗?”
“是有点。”她一笑,“你回来至今,脸上几乎是没有笑容的,但是今天……”
他挑眉一笑,“你最好赶快习惯我快乐的样子。”说罢,他迈开大步,神情愉悦地步进电梯。
他的秘书尾随进去,跟他一起回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有人趋前报告:“香川先生,有位小姐找你。”
他微愣,“谁?”
难道是英希?不,她现在应该在上班,不会跑到这里来找他,那么是……
“她说她姓桥本。”
闻言,他一怔。是惠理子?
“她人呢?”他问。
“我已经请她到会客室等候。”
意匠转身,立刻往会客室走去。
打开会客室的门,他看见背着门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女子。
那背影是熟悉的,毕竟他曾跟这个女人在一起过。
“惠理子……”
她微怔,然后转过头来。“嗨!”惠理子大方地道。
解除婚约五年,他们不是从不联络。在美国时,她偶尔会约他吃饭,好几次是带着她的美国男友。
不过,在跟美国男友分手后,她便返回日本,而之后的一年多,他们就不曾再联络或见面。
最近的一次电话联络,是在他返国接掌大东亚金控的新闻见报时,她主动打给他的。
“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他走上前,在她正前方的沙发上坐下。
“我刚好到附近洽公,想说好久没见你了,所以……”虽然曾有一段情,但现在的他们已经只剩“老朋友”般的情谊。
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看起来很不错。”
他唇角一扬,幽默地道:“你是指衣服吗?”
她呵呵一笑,“我是指你的表情。”
“我的表情?”他微怔。
她点点头,“过去几年每次看见你,都觉得你看起来像……”她试着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像黑白电影。”
“啊?”他微虬起眉头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看起来很……很快乐。”她像是很满意自己找到了一个简单又明了的字眼般,笑了。
意匠想起方才他的秘书才那么形容过他,不禁撇唇一笑。
“有好事吗?”她语带试探地问,“该不是你已经开始新恋情了吧?”
“新恋情……”他认真忖了一下。
虽然“人”不是新的,但心情绝对是新的。是的,他跟英希之间确实是新恋情。
“是哪家的小姐?”她问。
他觑了她一眼,神秘地道:“你也认识。”
“ㄟ?”她微愣,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盯着他瞧。
须臾,她自他的笑意中反应过来。“难道是……”
他点点头,因为他知道她已经猜到是谁了。
惠理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的老天,你真的出手了?”
他皱皱眉头,“什么出手?你这话听起来好像我对什么未成年少女下手似的……”
“几年前,她确实是啊!”她促狭一笑。
“她现在已经是个二十三岁的女孩了。”他说。
“是啊……”她抿唇一笑,“虽然还是相差八岁,但她已经离你越来越近了。”
他微笑不语。
“她现在变得怎样?一定更漂亮了吧?”
“她从小就很漂亮。”他说。
“我知道。”她瘪瘪嘴,语带调侃地说:“不漂亮,你哪会心动?”
“别消遣我了。”
“唉……”突然,她叹了口气,直直地望着他,“想想,还真是可惜耶,我居然把你这么好的男人放走了,不如把你抢回来好了。”
闻言,他眉心一蹙,“惠理子……”
看他把她的玩笑话当真了,她哈地一笑。
“瞧你多紧张。”她挑挑眉,笑叹一记,“放心吧,我才舍不得放弃我的男朋友呢!”
“咦?”他一怔,“你又有……”
“什么‘又有’?真失礼。”她轻啐一记,“是罗伯特。”
“什么?”罗伯特是她的美国男友,而他们在一年多前就分手,怎么……
“一个星期前,他从美国来找我。”她说,“虽然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不过他是美味的草。”
听完她对前男友的妙喻,他忍不住笑了。
“总之我们旧情复燃,现在打得正火热。”她坦率地说。
“希望你们能一直火热下去。”他说。
“这我倒不担心,”她瞅了他一眼,“比起你来,他可是热情得太多太多了。”说着,她话锋一转,“对了,很久没见伯父伯母了,他们好吗?”
“他们都很好,前阵子我爸爸才刚问起你。”
“真的?”她有些讶异,“看来,我该找个时间去拜访他们,欢迎吗?”
“非常欢迎。”他毫不迟疑地说。
第九章
关系正式变成男女朋友已经近一个月了,但在英希的要求下,意匠并未将此事向父母告知,或者是有所暗示。
虽然他迫不及待想让父母知道这个消息,但还是得顾及英希的感受。
一直以来,她在香川家的定位是他的“妹妹”,他父母的“女儿”,而两位长辈也从来不知道这些年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现在突然告诉他们说,他俩在交往,想必他们会相当震惊。当然,他可以确定自己的父母尽管震惊,但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对英希来说,这样的转变可能会让她觉得立场尴尬。
她需要时间调适跟面对,而他认为自己必须体贴她这一点点的要求。
步进办公室,他替自己倒下一杯水,才喝了一口,手机响了。
拿起手机,他一笑,因为来电显示着这通电话的发话者是英希。
“英希,”接起电话,他声线愉悦地说:“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她愣了一下,讷讷地道:“你在高兴什么?”虽然在电话中,但她听得出他的声音是多么的愉快。
“当然是高兴接到你的电话。”他说。
她笑斥着:“我又不是第一次打电话给你。”
“跟你共有的每一次,我都当是第一次。”
“你好肉麻,你的女朋友是不是都这么骗到手的?”她促狭地道。
“那么,我骗到你了吗?”他故意逗她。
“我不是早就被你骗了吗?”她揶抡着他。
他一笑,话锋一转,“你这个大忙人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重要的事。”她说,“今天晚上我……”
“慢着。”他打断了她,有点紧张且严肃地说:“你该不是想告诉我说,今天晚上的约会取消吧?”
难得的周末,而他们又都没有任何推也推不掉的工作行程,所以两人早已拟好今晚的约会计划。
听他如此紧张,她存心吓吓他。
“没错。”她语气认真,“我必须陪重要人士吃饭。”
“什么?”他一震,有点懊恼,“什么了不起的重要人士得让你爽我的约?”
“你也认识。”她说。
“谁?”他声线一沉。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她决定见好就收。
“你别那么生气,是贵子伯母打电话给我啦!”她说,“她约我晚上吃饭。”
“什么?”他一怔。
知道那所谓的“重要人士”就是自己的母亲,意匠的火气顿消。
“好啊你……”他又气又好笑,“你敢这样耍我?”
“轻松一下嘛!”她笑说。
“是很轻松,”他哼笑一声,“我会找机会讨回来的。”
“总之,我已经答应了她,所以今天晚上就……”
“我知道了。”虽然失望,但既然她要陪的对象是自己的母亲,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去哪里吃?”
“家里。”她说。
他微顿,“是吗?你……”
她离家自立后,虽然也经常回去陪他母亲吃饭,不过,那都是在没有他列席的时候。如果之前的料亭聚餐不算的话,他们“一家四口”已经有好多年未在家里同桌吃饭了。
一直要求他不要将他们交往之事公开的她,会不会希望他不要现身呢?
“我要回避吗?”他问。
电话那头,她沉默了几秒钟。“你没把我们的事告诉保二郎伯父跟贵子伯母吧?”
“没有。”他语气坚定地说。
“那……”她犹豫了一下,“你保证吃饭时不会乱说话?”
“你准我说话,我才说。”他说得俏皮,但也认真。
“唔……”她思索片刻,“那好吧,你可以一起吃饭。”
听见她这么说,他简直像得到什么天大的恩典,几乎要脱口喊出“你是我的女神,你是我的皇后”这样的话。
当然,他没这么做,因为那实在太幼稚,不只不符合他的年龄,也不符合他的身分。
于是,他压抑住狂喜,力持镇定地道:“那晚上见了。”
“嗯,那就这样……”她话声温柔又柔软,“我挂电话啰,再见。”
“嗯,再见。”他说。
确定电话那头的她已经挂断电话,他兴奋得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振臂一挥。
“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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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未到,意匠已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办公室。在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这居然是当老板的唯一好处——迟到早退都不必填单子。
回到家,贵子正亲自在厨房里张罗着晚餐,而保二郎则是在客厅里看园艺杂志——这是他近年来培养的兴趣之一。
“爸,我回来了。”他说。
保二郎放下杂志,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么早?”
“是啊。”他没多做解释,直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ㄟ?”正忙着的贵子发现他,惊讶地道:“怎么这么早?”
“今天是周末嘛!”他话锋一转,“好香,害我肚子都饿了起来。”
“香什么香?你晚上不是有事情,不在家吃饭?”她睇了他一眼。
“那个约会取消了。”他说。
“是吗?”她微怔,然后抿唇一笑,“那也好,晚上英希回来吃饭,你也好久没见她了吧?”
他努力ㄍ—ㄥ住脸上不自觉的笑意,假装自己毫不知情也毫不惊喜。“嗯。”
“你先去洗个澡吧,我想……”贵子看了看流理台上摆着的小钟,“她七点前就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