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内心窃喜,几分得意尽露脸上,勾着他的胳臂,紧贴着他说:“别气了,您的心意娇儿都知道、都明白。”
邢天与看着她,眼底满是歉意,“娇儿,委屈你了。”
“不,我知道您尽力了。谁教他是皇上,而您只是个王爷呢。”
“他不该如此对我,我为了他可说是尽心尽力。”他语带不满及怨怼。“飞鸟尽,良弓藏,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范娇儿见缝插针,挑拨离间道:“如今乐亲王被眨南方,唯一威胁着皇上的就是您了。”
他脸色一变,“我对皇上绝无异心。”
“但功高震主呀,谁不知道皇上的帝位及江山是您帮着稳下来的,论才能,您一点都不输给他呢。”
“我们是亲兄弟。”
“也许这么想的只有您。”范娇儿说完,假意惊慌地掌了自己一个嘴巴,“娇儿该死,不该说这种话,我绝不是在挑拨您跟皇上的兄弟情谊,只是舍不得您吃亏委屈……”
邢天与将她拢入怀中,“傻娇儿,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偎在他怀里,范娇儿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天与,您明白我的心意就好了,我啊,一直担心您不信我。”
“为何这么想?”
“因为我爹在政争时是支持大皇子的……”她扬起脸,眼角泛着泪光,“所以当初您要纳我为妾时,还以为是要拿我当人质。”
“傻娇儿,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宠溺一笑,“我是因为对你倾心已久,才向皇上要求纳你为妾的。再说,你爹在政争最后已转而归顺皇上,还让他担任议政大臣,我怎么会拿你当人质去要挟他呢?”
“真的?”她内心止不住的狂喜。
“当然是真的。”邢天与点了点头,在她脸上印了一吻,“我决定了,今年的年宴,我要带你进宫。”
“咦?”范娇儿瞪大眼,难以置信,“可宫中内规规定,参加年宴必须带正室出席啊!”
“我会带岑语默出席,可内规没言明不能连妾室一起带上。”他在她鼻子上轻轻一拧,“赶快做件漂亮的衣裳吧!”
隔日,范娇儿再次返回娘家,未等人通传,她便往父亲的书斋闯。
看到她,范汉新眉头一拧,“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爹,这次您可真要好好夸奖我了。”她难掩得意,语气十分兴奋。
“夸你?”
“是啊,爹。”她喜不自胜地说:“邢天与要休了岑语默。”
闻言,范汉新一愣,“真的?”硕亲王要休了王妃可不是件寻常的事呀,可他怎么没听见风声?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皇上没准。”她脸上掩不住笑意。
范汉新有些疑惑,“既然皇上没准,你为何还如此欣喜?”
“因为他为了此事跟皇上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呀。”
听她这么一说,他想起了这几天在宫里听见的流言——邢天修跟邢天与在御书房争执。难道他们兄弟俩吵的就是这件事?
“爹,邢天与因为此事非常不谅解皇上,他还说今年年宴除了岑语默,连我也要一起带上呢。”范娇儿眨着大眼看着父亲,期待他给她一句赞美。
“真是如此?”范汉新十分惊讶。邢天与真的西跟邢天修撕破脸?
他总遗憾没有儿子,可这女儿似乎也没教他失望。再说娇儿若不是女子,还担当不了这迷惑邢天与的任务呢!
“娇儿,若邢天与真的跟皇上还有岑家杠上,你可是最大功臣。”范汉新说。
“一点都没错。”突然,书斋后的藏书室传来男人的声音。
父女俩一个震惊。范汉新没料到“那个人”会出声,而范娇儿则根本不知道书斋里还有别人。
一名身着青衫的男人自后面走出来,面上堆笑。“娇儿,你做得太好了!”
范娇儿看见来人,整个人呆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惊慌失措地跪下,“娇儿见过乐亲王,不知王爷在里面,娇儿失礼了。”
邢天乐驱前扶起她,“起来!起来!真是辛苦你了,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娇儿不敢有半句虚言。”她低着头,语气恭敬。
“所以邢天与真的要休了岑君山的女儿,还为此跟邢天修起争执?”
“是的。”她颔首,“娇儿进硕亲王府一年有余,邢天与确实对我宠爱有加,几个月前,岑语默还因为郁郁寡欢而病得差点丢了命。”
邢天乐微怔,“竟有此事?”
“确有其事。”范汉新说:“这在宫里早已传开。”
脸上浮现一抹微笑,邢乐天满意地看着范娇儿,“看来你是真的把邢天与迷得晕头转向了。”
“邢天与终究是个男人。”范汉新一笑,“若他真为了娇儿而跟邢天修起了冲突,咱们倒是可以见缝插针,离开他们的兄弟情谊。”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邢天乐十分赞同。
范娇儿一听,立刻自告奋勇地担下任务,“王爷,这事娇儿会尽力而为的。”
邢天乐转头看着她,眼底满是激励与赏识,“娇儿,拜托你了。”
她眼中黠光一闪,自信一笑,“娇儿定不让王爷失望。”
※※※※
邢天与那天说要休妻,但事情却再没下文。
裴美乐松了口气,她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他明明是一个囚禁她身心的坏东西,她却一点都不想离开他。
此时已是年节前夕,好一阵子足不出户的她终于决定外出走走,邢天与虽不让她跟许寻香等人联络感情,也不准她再带她们出府,但并没有限制她不准出府。
她闷坏了,也不想每每踏出房门就担心会碰到范娇儿,于是尽管天上还飘着小雪,她仍带着梨儿跟小贵出府。
主仆三人来到大街上逛了一圈,裴美乐回程时买了一些热腾腾的豆沙包子,准备待会儿让梨儿跟小贵送到安乐苑去。
才付完帐,有个人走了过来,“大娘,给我两个豆沙包子。”
她听那声音有点耳熟,不自觉看了一眼,“窦副教头?”
“美乐姑娘?”窦啸天见了她,脸上立刻漾起笑意,“真是太巧了。”他边说边看向跟在她身边的梨儿跟贵儿,微微露出失望的表情。
裴美乐没错过他的表情,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单纯的感情呀!不过打了两次照面,竟如此难以忘怀,仔细一看,他跟许寻香真的很登对,只可情,许寻香是邢天与的侍妾,虽无夫妻之实,却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忖着,她不禁为两人感到遗憾及难过。
“美乐姑娘,在下冒昧问一句……”窦啸天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腼腆地问:“寻香姑娘可有娘配了?”
“呃……”惨了,真的是爱到卡惨死,唉,这莫非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再见难忘吗?
她该不该告诉他事实,让他死了这条心呢?可是这对有情人难道真的完全没有可能吗?如果邢天与愿意放手,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邢天与要怎样才肯放人呢?她根本不得宠,又还在挨罚中,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当是个屁,自己去求情肯定得不到好结果,唯一有可能改变他心意的范娇儿又绝对不可能帮这个忙,早知如此,她实在该好好跟范娇儿培养一下感情的。
“美乐姑娘?”见她发愣,久久都没回应,窦啸天疑或地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裴美乐猛地回神,“寻香她……她还待字闺中。”她终究不忍灭了他的希望之火。可是这样对吗?她明知不可能。
怎还能给他这种虚幻的希望?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悔了。
第6章(2)
“真的?!”窦啸天难掩欢喜,旋即警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敛起笑意,“让美乐姑娘见笑了。”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她不忍许寻香就这么独守空闺,虚掷青春,也不忍教窦啸天美梦破碎,她真心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可事实是残酷的,她根本无能为力。
“美乐姑娘,那能否告知在下你家住何处,好让在下择日拜访,向令尊令堂提亲?”窦啸天严肃地问。
“咦?”她一惊。择日拜访?提亲?妈啊,古代人的动作怎么这么快,他才见过许寻香两面,连话都没说上呢!
见她瞪着两只眼睛,像看见怪物般瞪着自己,窦啸天有些失望,“不成吗?”
“不,只是……呃,不需要这么急吧?”她笑得尴尬,“你跟寻香都还不了解对方,不觉得——”
“美乐姑娘,”窦啸天目光一凝,神情严肃地打断了她,“你曾经有过那种虽然素昧平生,却有种‘众里寻他终得见’的感觉吗?”
好个众里寻他终得见,天啊,她都被他的真心及痴情给感动了。
“我对令妹就是那种感觉。”窦啸天坦言道:“我窦家虽非富贵人家,但身家清白,三代都为朝廷办事,我的俸给虽不多,但足够养家活口,绝不会让令妹吃到半点苦头。”
看着深情又认真的他,好一会儿她才支支吾吾地说,“这事太突然了,我……我恐怕得先禀报家父,所以……”
“在下愿意等!”他对着她爽朗一笑,“如果美乐姑娘能在令尊面前替在下美言几句就更好了。”
“我,我尽量。”裴美乐干笑着,“啊,我得走了。”
“窦啸天拱手作揖,道:“若事成,美乐姑娘可到就捕处给我送个信,我等姑娘的好消息。”
“……喔。”她点头,赶紧拉着梨儿跟小贵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梨儿终于忍不住了。“王妃,您怎么可以答应他?”
“是啊,许美人可是王爷的侍妾呢!”小贵满脸忧急。
“王爷不爱她,甚至没碰过她的侍妾呢!”裴美乐气势不足的回答。
“就算到死都是个处子,许美人还是硕亲王的侍妾啊!”梨儿不能理解,亦不能认同她的处理,“王妃,会出乱子的。”
“我、我不忍心让他美梦破碎嘛。”
“您该告诉他实情,教他死了这条心。”小贵说。
“我知道,可是寻香好像也对他有意思。”
梨儿一脸严肃地问:“王妃该不是觉得他们两情相悦,所以想帮忙吧?”
“我是很想。”她诚实点头,“可惜我没那个能力。”
“王妃可万万不能有这种荒谬的想法,就算您行也不能做。”梨儿语气坚决地阻止,“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梨儿说得一点都没错。”小贵深表赞同地力劝她,“王妃,这件事您想都不要再想了。”
她们两人虽然跟她亲近,但向来谨守分际,不敢有半点无礼冒犯。如今却如此严厉的警告她,裴美乐不得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也对,这里不是平等自由、男女平权的二十一世纪,这么看来,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
自从得知范汉新府中有神秘贵客后,邢天与便派人日夜监视,终于确定藏在书斋里的贵客便是私自离开南方封地的邢天乐。
但他没打草惊蛇,因为他想知道邢天乐进京除了范汉新,还接触了什么人,可十多天下朳,邢天乐并未离开过范府半步。
经过那次政争,邢天乐想必也变得更小心冷静,比起皇兄跟他,邢天乐是个冲动的人,当年他想夺位时若不是过于急躁,等不及想在邢天修回宫时暗杀,也不会露出马脚,反教人抢了先机。
那之后,皇兄将他遣送至南方,不只没对他抄家灭族,还给了他封地及卫队,已是仁至义尽。
然而,看样子邢天乐并未感谢皇兄的仁慈及忍让,反倒利用皇兄的平和善良,假藉各种名义养精蓄锐,意图再起。
上次,他因为拗不过皇兄,只好眼睁睁看着皇兄纵虎归山。可这次,他要紧紧抓住邢天乐的辫子,让天下人都看见他有着什么样的贼心贼胆。
一次谋反,皇兄还能因为只弟情谊而选择原谅;二次谋反,就算皇兄能释怀,恐怕黎民百姓、文武百官也难以再容忍。
年前,关外数族遣了使节进京觐见,邢天修在早朝时接见了他们,并允他们说明来意。
使节们此番上京,为的正是希望能开放放境,允许他们的族人入关活动,并将猎区及屯垦区扩及人止关外。多年前,关外数族联军侵扰人止关失败后,便签下了和平条约,言明要退至人止关外百里之远,若要越界,得先向人止关守军报备并获得书面允许后,方可越过警戒线。
但这两年,关外长期缺粮,猎物减少,因此各族才会派出使节前来求见,并请求得到修改部分条约的特许。
可当他们一在朝堂上提出要求,立刻遭到数名臣子及武将们以“有引狼入室之疑虑”为由反对。
使节之事,原先是在邢天修跟邢天与的计划之外,但邢天与认为这是一个混淆敌人视听的机会,早在前天晚上密会皇兄时,便已商量过对策。
因此就在数字重臣及良将反对之际,他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启禀皇上,”邢天与上前,“臣认为有修改当年和平条约的必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惧惊地看着他,包括范汉新。
“硕亲王,”议政大臣之一的郭净现难以置信地问:“您何出此言?”
在所有人的急中及认知里,邢天与向来是个行事谨慎的人,开放边关、修改条约是何其严重的事情,他怎会赞同?
“是啊,王爷,此事非同小可!”老将军傅严花白的长眉一拧,“关外数族侵扰我边关多年,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驱逐至人止关外百里,如今怎能纵放他们越过界线,靠近边关?”他跟关外数族有过多年的交锋经验,深知那些马上民族是如何剽悍善战,虽然如今已被驱离,但当年守军也吃过他们不少闷亏,死伤无数。
“郭大人、傅老将军,”邢天与有些高傲的看着两人,“我国乃泱泱大国,陛下又以仁养治国,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如今关外数族缺粮饥荒,我国放宽规定,让他们能在较肥沃之处捕猎屯足有何不可?”
“王爷,这是引狼入室啊!”郭净砚说道:“若他们再次集结并侵扰边界,甚至渗透入关,将会后患无穷。”
“正是如此。”傅严续道:“王爷的岳丈及舅子是人止关的守将,难道王爷不担心两位将军的安危?”
“武将执掌兵符,本就该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这是他们的天职,就算是牺牲了也是光荣,难道就因为他们是本王的姻亲,便要特别维护?”邢天与唇角一勾,语带揶揄,“傅老将军昔日在战场上杀敌,军足以骇目,有‘常胜将军’之称,如今许是年事已高,胆子也变小了。”
闻言,傅严脸色丕变,“王爷,末将为保国护主,向来肝脑涂地,无所畏惧。从前是,现在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