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生的品种好坏我会不知道?你们兄弟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再说你们跟以希从小玩到大耶,又不是不熟。”
他嗤了声。“妈,你真是好傻好天真,那种事往往都是熟人才会做的。”
“是哦?可是你们三个从小玩到大,要怎样早就怎样了。啊就算有怎样那最好,反正我和人家爸妈早有共识,以希一定是嫁来咱们张家啦,你不理人家也没关系了啊,反正她现在跟你哥那么好,把他们凑成一对也很好,我就早点当阿嬷,哈哈哈!”张妈妈笑得好开心。
早点当阿嬷?她真的喜欢大哥吗?因为想跟大哥亲近,所以上来台北?他心思有些浮,突生的焦躁令他站不住,他换了个站姿,目光不经意被面前墙面上一个小小的、红带褐的点给吸引了,他盯着那一点。
“张启瑞,就这样说定了喔!”张妈妈说。
说定什么啊?他回神,掀唇道:“可以叫看到鬼自己找房子住,现在独居的女生很多,台北也有很多专为单身女性设计的套房出租,管理做得很完善,看到鬼自己住没问题的。”真让看到鬼上来住,见了面不也太尴尬?
“你们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嘛,跟你们住大家有个照应,又省房租。”张妈妈打了个呵欠。“唉呀不管啦,反正我跟以希她爸妈都讲好了,他们也很同意,所以以希星期日就会上去,你去车站接他,等她订好车票了我再告诉你到站时间。我很困,要来睡了,再见!”喀啦一声,挂电话了。
“……”什么跟什么!他根本没答应好不好!
“启瑞,发什么呆啊?”一只大掌拍上他肩头。
张启瑞收起手机,看着来人。“高检。”这行业做了几年,也认识不少检察官、法医和警察。
高检察官瞄了瞄闪光灯不断的房里,问道:“你看过了?”
“嗯。里面看起来是第一现场,死者像是拿刀砍自己,不过……”他指着墙面上那个小点。“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血迹,而且死者应该有吃了什么药,不晓得是自己吃的还是怎么样。”他说法含蓄。自己服药的话应该会有药罐,目前倒没发现;如果是把药罐藏起来或是带走的话……那就不像自杀了;而如果他的猜测无误,可就有得查了。
高检察官靠了上去,凝视几秒,随即听他扬声问:“这里采证了吗?”
张启瑞见鉴识人员和警察从房里走了出来,他转身往客厅走去。
“瑞哥,你去哪?”阿坤喊着。
“回公司补眠。”看起来没那么快需要用上他。
“那我怎么办?”
他越过警方拉起的封锁线,脱了鞋套,道:“在这里等啊。检座验完后看他怎么说,需要搬时打电话回公司叫我。”他需要补个眠,让头脑清晰一点,然后他得打个电话回老家给老木,抗议“看到鬼”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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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以希看着往来的路人,再看看手机上的显示时间。
启惟哥应该没忘记她今天要上来吧?张妈妈说会让启惟哥来车站接她的……也许他还在忙走不开?外科医生很忙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就再等等吧。
将手机握在手里,她低着脸,看着自个儿的鞋尖。
也不知道那人知不知道她今天上来?知不知道她会和他们一起住?如果遇上了,他看到她会有什么反应?而她该怎么做?像以往一样低头假装没看见?但现在可是要住进人家的房子,怎能装作没看见。那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眨眨眼,她忽然眯眸瞪着那突然出现、抵着她凉鞋鞋尖的黑色皮鞋。视线往上,是条黑色窄版西裤,看得出包覆在合身西裤下的腿有多结实修长;目光再向上瞄,是件已有些发绉的雪白衬衫,衬衫袖口挽起,两条麦色手臂就扶在腰间;她目光再移,看见线条刚毅的下巴,然后是张唇角微扬、似在笑着的薄唇。
那样的弧度……她一颤,扬睫先看到的是对方眉心中央那道特别深的深褶,随即对上了对方的眼——怎么会是他?
“你——”她瞪大眼,张着嘴。
“果然是看到鬼。”见她那副惊诧的模样,张启瑞冷哼了声,自语般的。
他说了什么了?见他薄唇掀动,她却没听清楚,张嘴,欲问:“你……”
张启瑞拉下她一只耳机,瞪着她问:“你是笨蛋啊?”
“……”她瞪大眼,有些困惑的。
“戴着耳机,我在那边喊了老半天你听得见吗?”他指了指他停在黄在线的车子。方才车子一开过来就见着她东张西望的,他降下车窗喊了她好几声,她不但一点反应也没,还把脸蛋低下,他只能暂时停车,迅速下车过来。
“啊?”陈以希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再挪回来,还未从见着他的诧讶中回过思绪,根本没听懂他意思,她只是压下喜悦,道:“你……路过这里吗?好巧。”
他两手交抱胸前,胸口肌肉因此而略往中央靠,胸膛便显得更精硕厚实。“谁路过这里!我不管是去公司还是回家,都不顺路好不好!”
不是路过这里,那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是……
见她一脸怔愣,他眯眸,道:“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也是我老木逼我来的,别以为我喜欢。我可是从公司赶来,等等还得回去上班,我忙得很。”瞄了眼她脚边的行李袋,他皱起眉。“行李就这样?”
陈以希这刻才弄懂他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不确定地问:“你是来接我的?”
“我来接陈小胖的。”他抬眸,表情略有不耐,嘴唇还是弯弯的弧度。
那个凌晨接到妈的电话,他事后打回去表示不愿意让她住进他和兄长共住的地方,但妈却说哥已同意,也会去接她;怎料中午又接到妈打来的电话,说哥下午要进手术室,他只得想办法抽出一点时间过来。
第1章(2)
陈小胖……听闻那久违的、只有他才会那样喊的绰号,她愣了半秒后,拉下另一边耳机,收着MP3和耳机。
他以前老喊她小胖,仿着“天方夜谭”那部卡通里的九官鸟喊主人的声调。那时候只觉得他好烦,可现在却发现原来她是这么想念他喊陈小胖的语调。
只是为什么会是他来接她?张妈妈明明告诉她是启惟哥来接的呀。该和他说什么才好?她还没想到,他就出现了,现在心跳好快,脸颊也好热,感觉就像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窜似的。
半晌,她总算找回声音,看着那正弯身提起她行李的男人。“那个……启惟哥很忙吗?”出口后就后悔了,她明明不是想问启惟哥的。
张启瑞直起身子,扯扯唇。“你还真有礼貌,对于一个在上班中赶着来接你的司机,你不问他好不好忙不忙,倒先问起他兄长。”
她看着他,粉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想解释什么,又不确定解释是否是正确的选择,只得顺着他的话,问:“你很忙吗?”
他忍住翻白眼的动作。“我刚不是说我还要进公司,我很忙了吗?”傍晚的天色映得他性格的脸庞很是好看,金芒镶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是这样的令她心动。
见她还在发傻,张启瑞很是不耐。“可以走了吗?我的车停在黄在线,要是警察来开单,你要帮我缴?”他提起她的行李袋,往车子停放处走。
行李这么轻?他以为她会带很多行李上来,毕竟她不是只住一天两天就会离开,所以他跟公司借车,怎料她这一袋行李这么轻巧,他根本不需要开车的。
陈以希见他转身,急忙将耳机和MP3收进侧背包,跟上他脚步。
“你东西带这么少?不是忘在火车上了吧?”他掏出车钥匙开锁。
“不是。就带衣物过来,日常用品那些想在这边买。张妈妈说启惟哥有说你们的房子什么都有,叫我别带太多东西上来。”她盯着他的衣袖。方才面着他,只觉他穿雪白衬衫很是好看,但现在走在他右后方,她才瞧见他右上臂那片白色衣料不知沾上了什么污渍。
喔,所以就他一个人傻傻地以为她会带很多东西上来,还为此特别跟公司借车。张启瑞沉着脸,道:“上车。”
他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却一顿,长眸瞪着副驾驶座,片刻,余光瞄见身侧女子正要进入车内,他砰一声关上车门,侧眸瞪视她。“谁说要让你坐这里的?”
“……”陈以希微张唇。他开车门不是要她坐这里吗?
“坐后面。”他打开后座车门,将她的行李袋扔了进去,转身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
我知道你看到我了。
张启瑞皱了皱眉,打了方向灯,将车子驶进车道。
谢谢你没有让她坐进来,她看起来满重的。
车里很凉,凉得让她轻颤了下,空气间还有股味道很奇特,像消毒水,可又带了点腐坏的气味,不是很好闻。陈以希想开口问,可气氛沉静得有些古怪;两个明明从小玩到大的人,现在见了面却老是这种情况,很是让人感到无奈。
我没恶意,只是想请你帮忙。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陈以希愣了半秒,想起那音乐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她翻出手机。“喂?”
“以希,张妈妈啦。”
“啊,张妈妈。”陈以希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开车的男人,却不期然与他的目光在镜面里交会,她心口一跳,收回视线。“张妈妈找我什么事?”
“你到了没?启瑞有没有去接你?”张妈妈有些急性子,接着又说:“本来说好是启惟去接你的啦,结果他临时有台刀要开,人走不开,所以我叫启瑞去接你,你有没有看到他?”
原来是这样,她还纳闷为什么是他来接她。“张妈妈,他有来接我。你放心,我现在坐在他车里。张妈妈要跟他说话吗?”
“不要!”回得很迅速。“那小子很爱碎碎念,讲的又都是那些有的没的五四三的,我才不要跟他讲话。他有接到你就好啦,啊你就安心住下。”
“我知道,谢谢张妈妈。”她微笑着。
“好啦不跟你讲了啦,我要去煮饭了啦。启瑞要是欺负你你再打电话给我,不然你也可以跟你爸妈讲,再让他们告诉我。”
她又瞄了瞄后视镜,开车的男人这次没看她。“不会啦,张妈妈放心。”
“那再见!”喀啦一声,张妈妈挂了电话。
陈以希愕然地看着手机。张妈妈的个性可真豪爽有趣。
她微微一笑,侧眸看着车窗外。远处那栋高耸的建筑物就是101吧?在这里就能看见了吗?她好奇地盯着车窗外的街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面容看向驾驶座的他。
请你帮我化妆好吗?
陈以希看着他右上臂那片布料,上头不知道沾到了什么,褐色的,印得他右上臂衣袖都是,好像还黏着什么,那让他的衣袖看上去有点恶心。她看看他,再看看他的衣袖,他难道不知道他衣袖脏了吗?
听说你和你老板的技术都很好,不只会化,也会缝会补。今天是你去把我带走的,所以我想请你化。
不知怎地,陈以希就是觉得他那片衣袖让她看了很不舒爽,忍不住想去擦;心念一动,她翻出包包里的面纸,手就探了过去。“你的衣袖好像——”
“陈小胖你不要碰我!”张启瑞正要变换车道,不经意在后视镜里瞄到她的举动,出声喝斥。
来接她之前,他才去桥下搬移疑似跳河自杀的尸体,阿坤那小子动作不够细心,移动时大体碰到了他右臂,泡烂的皮肤就黏了块在他袖上。这衣服是要丢的了,他打算下班后再处理,却没想到被她瞧了见,还试图拿面纸擦。
他也不是不让她擦,但衣料可是被尸体碰过,肿胀的腐肉免不了都是细菌和病毒,要是她抵抗力差或是身上正好有伤口,碰到了他衣袖上的病毒而感染,那可不是好玩的。她又不像他,一天到晚在接触尸体,自有一套保护方式;而他常在那样满是细菌和病毒的环境下工作,身体的抵抗力自然也较强。
陈以希手僵在半空中,错愕地看向后视镜,男人却在对上她目线时匆匆挪开视线。她垂眸,缓缓收回自个儿的手。
不要碰他……也是。那个除夕夜之后,她就该知道他对她很反感。对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你怎么可能会让对方碰你呢!她收回面纸,又看向窗外。
胖小姐也是好心想帮你擦掉我黏在你衣服上的皮。
“你不应该在这里。”张启瑞突然开口,语声不轻不重,却教后座的陈以希听了难受。
他果然是讨厌自己的,所以才会这么凶,因为他不希望她搬去和他们住吧?
他今天来接她也是很不得已的吧?他不是说了他很忙的吗?他在忙碌中还要拨时间过来接她,难怪他会说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因为听说你很会化,我只是想请你帮我烂了的地方补好,再帮我化个美丽的妆,你答应我,我就会离开。
这是呷好逗相报?“你这么突然出现,会造成我的困扰。”号志灯一跳,张启瑞踩下煞车,双目直视前方。
陈以希闻言,缓缓看向后视镜。张妈妈电话中说了是启惟哥走不开,才叫他过来的,他一定也很莫名其妙吧?上班上到一半突然接到要过来接她的电话,他对公司应该很过意不去……
“对不起。”她突然道了歉,又讷讷开口:“造成你的困扰真的相当抱歉,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工作。”
张启瑞一顿,抬眸看向后视镜,她的目光正透过镜面盯着他,带了歉疚的。
她误会了?他皱了皱眉,却没说话。难道要他解释他是在跟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阿飘说话?那是他过来接她前才去桥下搬走的大体主人的灵魂。
胖小姐误会你是在跟她说话,你不跟她解释一下吗?
“胖小姐?你话真多,不讲话会死吗?”他不耐地应了声,气恼的是那句胖小姐。她跟陈以希很熟吗?熟到可以讲人家胖了?这鬼也真莫名其妙!装什么熟啊!
我已经死啦!唉,胖小姐又误会了,她以为你嫌她话多、嫌她胖。
他皱了皱眉,抬眸时,正巧撞见后座的她停留在后视镜里的视线,她表情有些受伤;而下一秒,她调开目光不再看他,那扭头的姿态好像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令他莫名气恼。
我知道你们业界都叫你瑞哥或阿瑞。瑞哥,请你帮我,我不想肿胀着脸,丑丑地离开,我生前是美女,死后也要是美女。
那当初跳什么河!张启瑞最讨厌接到自杀的案子。不懂爱惜生命,死后他却还要尊敬亡者?乱七八糟!好烦!一个陈以希已令他心烦了,现在又蹦出这个自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