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不管是拍广告、主持节目或是演戏,他可以全方位帮你规划。”
“还有?”
“还有什么‘五不坚持’,他说可以再谈。”
“五不坚持?”赵晨曦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是我用来拒绝他的理由啦!他叫它五不坚持?挺有创意的。”
“是哪五不?”利瓦伊阳好奇。
“不应酬,不代言,不玩游戏,不谈私人话题,不和名嘴同台。”赵晨曦一口气说完,又特别叮咛:“不可以说出去喔,不然姐会被公干。”
“我绝不会说出去。”利瓦伊阳立马承诺。
“嗯。”赵晨曦点点头,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这件事原本只有我、梁老板和Chloe三个人知道,现在又多了一个你。Chloe是我前助理,已经嫁到国外,不用担心。梁老板和我当然是不会说出去的,所以这机密如果被第五个人知道,你知道的……”
利瓦伊阳觉得不妙。“玫瑰姐,你刚刚应该先问我要不要知道。”
“我对工作伙伴一向推心置腹,”赵晨曦笑得特别和蔼,“签约都是签形式的。”
利瓦伊阳下意识又瞥了一眼后视镜。签约签形式?脑海中不期然浮现那条赵晨曦口中“推心置腹”的条款——
“乙方应对甲方之一切尽保密之义务及责任,若雇佣关系因故提前终止,乙方仍受本条款所约束;若乙方违反本条款之约定,甲方得径行解除雇佣关系,并向乙方请求一切损失赔偿及惩罚性违约金新台币贰千万元整。”
“下次再有这种价值两千万的秘密,麻烦玫瑰姐先提醒一下。”利瓦伊阳苦笑。
“OK。”赵晨曦点点头,脸上露出“姐就是这么的宽大”的笑,“姐也不想赚这种钱。你月领30k,不吃不喝也要活得够长才还得完这笔钱,姐不想造孽。”
这个世界,总是需要一点规则才能运作,虽然她觉得利瓦伊阳应该不是那种会到处说长道短的人。不过有鉴于国外保镳、保母退休后向媒体爆雇主料的案例层出不穷,丑话还是先说在前面比较好。
第1章(2)
利瓦伊阳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其实这些条款也还好嘛!”
“是啊,咱们自己人当笑话说说,自然无事。”他一开口,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想淡化机密色彩是吗?也对,两千万的秘密,对领30k的人来说太沉重了。
“不应酬是对的啊!作家应该专心创作,哪有时间应酬?”利瓦伊阳又道。
“是啊。”赵晨曦点点头,“到时候饭局价码流出来,一看姐是排倒数的,太没面子了。”
利瓦伊阳嘴角抽动一下,又道:“代言风险大,万一出事还得负连带责任。”
“是啊。”赵晨曦又点点头,“姐的脊梁骨一向很硬,如果有人要害我下跪磕头道歉,我必回送他一箱汽油弹。”
利瓦伊阳嘴角又抽了一下。“不玩游戏很应该啊!玫瑰姐又不是走搞笑路线的。”
“丑化自己来娱乐大众,姐还没那么佛心来着。”
利瓦伊阳点头附和,又道:“隐私是基本人权,不需要在电视上公开。”
“是啊!砍倒樱桃树和打破水缸救同伴的故事,都被别人先讲去了。”
利瓦伊阳怔了一下,笑了。“不和名嘴同台,不消费自己,也不消费别人,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每次看到电视上名嘴排排坐,我都觉得好笑。”赵晨曦一副事不关己的悠哉,“学生要打小报告都还知道要私下来,这些人是怎样?都出社会了反而不懂得保护自己,在媒体上公开议论人,不等于是告诉人家:‘活靶在这,把箭往我这儿射吧!’姐没练过金钟罩铁布衫,这人形箭靶的工作,姐就让贤了。”
利瓦伊阳笑出来。“玫瑰姐真是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如何?这秘密值得上两千万吧!”赵晨曦得意道。
“值得!”利瓦伊阳笑道,心服口服。
真的,他心服口服。虽然30k距离两千万看来是隔着千山万水,但他也不至于这样就被吓到。他好奇的,是她真能抗拒名利的诱惑?听了她这番玩笑话后,他相信她是真的。
世上初尝名利滋味便野心勃勃的人多不胜数,趁着当红想大捞特捞的人也比比皆是;然而依过往经验,这些人往往都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栽了跟头,最后搞得灰头土脸,再重操旧业。赵晨曦这几年一直都顶着畅销作家的头衔,却始终谨守分际,在旁人眼中看来也许可惜,他却佩服她的睿智。
光冲着这一点,就算是当她的书僮,他也甘愿。
车子经过夜市外围道路,赵晨曦下意识脸贴车窗,不胜依恋地望着那黑夜中的温暖诱人灯光;不过当利瓦伊阳问她要不要买点东西吃时,她不假思索就说不要。
只要想起那停车的麻烦,她的食欲就全没了。
“没关系,吃宵夜对身体不好。”她自我安慰,“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电视屏幕有放大效果,顶着个大饼脸上电视,太伤害观众的眼睛了。”
“夜市好玩吗?”利瓦伊阳问。
“好玩啊!”赵晨曦顺口道:“你没去过吗?”
“去的次数不多,”利瓦伊阳停了一会儿,“而且我退伍还没多久。”
“真的?”赵晨曦有点惊讶,在台湾还有人不去夜市的?“夜市超好玩的,有玩的也有吃的,虽然我都只吃不玩……唉!可惜现在不能去了。”
“为什么?”
“因为时间,还有……”还有没伴,不过这事就别提了。
“夜市有什么好吃的?”
“可多了。”赵晨曦如数家珍:“超大鸡排、大肠包小肠、卤味、生炒花枝、臭豆腐、蚵仔煎、可丽饼、章鱼小九子……应有尽有。”
“那刚刚那个夜市玫瑰姐去过吗?有什么好吃的?”
“喔,那个夜市有一家卖红豆饼的特别好吃。”赵晨曦咽了一口口水,“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学姐在这附近兼家教,有一次回来的时候买了六个红豆饼请我们这群同寝的学妹吃,从此大家一试成主顾,学姐每次去上课,都得扛一袋红豆饼回来。”
“现在这家店还在吗?”
“还在。网络上有人推荐,不过我是好久没吃了。”
“听玫瑰姐这么说,我也好想吃了。”
“唉,希望这辈子还有机会吃到。”宣传期她没空,非宣传期她宅,对她来说,把时间用在吃喝玩乐上是一种罪恶,欲望要节制节制。
车子冋到了赵晨曦所住的大厦,利瓦伊阳在地下室停好车,帮赵晨曦拿包包,陪她搭电梯上楼。
“玫瑰姐,你要不要换一下大门密码?”在赵晨曦按密码时利瓦伊阳忽然道。
“为什么?”
“玫瑰姐一直用生日当大门密码,其实有点危险。像玫瑰姐这样的名人,只要上网google一下,很容易就能找到你的生日。如果遇到有心人士跟踪你,知道你住在这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我不会改密码。”赵晨曦觉得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无聊,“而且改了密码,我怕我会记不住。”
“房东没有给你使用手册吗?”
“没有。房东太太有帮我重设了密码,其它的她都没说。”
“这是方便她管理,但对房客来说却存在着危险性。不然,”利瓦伊阳征询她同意:“我可以帮你改。”
“你会用这种锁?”据她所知,密码锁在台湾不是太普及,一般都是新建案才^曰使用。
“喔我家也是用这种锁,所以我略知一二。”
“好,那你帮我重设,”既然有安全考虑,那确实该改,“你不会弄坏吧?”
“放心,密码锁都差不多。”利瓦伊阳笑了笑,“玫瑰姐要改什么数字?这种密码锁,可以输四到八个数字,数字愈多愈安全。”
“哇!原来还可以输到八个数字。”她一直都只输四个数字,“车牌可以吗?”
“不行。如果车子被人锁定,一样有风险。”
“那身分证号码……不行,房东也有我身分证复印件。”她有点伤脑筋,“设什么号码好呢?”
“可以设其它人的生日。”利瓦伊阳一本正经,“譬如说心上人……”
赵晨曦白他一眼。“这才是你想改密码的动机吧?”
“身为玫瑰姐的助理,我以为这也是我应该知道的。”他眼中带笑。
她就知道!八卦是人的天性。“你好歹也跟了我两个月,如果有这种人,除非我有哆啦A梦的百宝袋,能把他藏在里面。”
“嗯。”他嘴角弯成弧形。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赵晨曦脑中灵光一闪。用他的生日来当密码,就能扼止他的想象不当蔓延。
“玫瑰姐要用我的生日当密码?”他一脸惊讶,随即有点自尊受伤地抱怨:“我好歹也是个男人……”
她睨他一眼,她还怕他咧!做她弟都嫌小了。“你应该知道,这种密码锁有安全装置。”
“嗯。”他点点头。所谓的安全装置,其中之一是在屋里的人可以设定取消密码开门功能;亦即她在家时,他没法用密码开门进来。于是乖乖地报了出生年月日。
“喔,你是天蝎座。”她下意识道。
“我以为玫瑰姐早就知道了。”他报名的时候缴交过身分证件。
赵晨曦有点心虚。“哎!我不信星座的。”
事实上她信,大学有段时间还很疯,疯着研究自己和谷哲安配不配;直到她在“爱情运势大好”的那一天和谷哲安分手……
从此以后,星座运势就成了她的拒绝往来户。
“玫瑰姐确定要用我的生日当大门密码?”他作最后确认。
“放心,在你离职的那天,我会立马删掉,换成下一个助理的生日。”
“很应该的。”他连连点头,不争不吵,然后教她怎么样重设密码——
“这边有一个小按钮,把它按下去,再输人新密码,然后按*字键,这样就可以了。”
“好。”赵晨曦试了好几次,确定无误。
“玫瑰姐,你要不要把密码存进手机里?这样如果你忘了,可以看手机。”
“OK的啦!”赵晨曦自有一套记忆方法,“反正我记得你比我小四岁,推一推就成了。”
“不是四岁,是三岁八个月。”他认真强调。
“就差四个月,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她失笑。
这就是年纪的奥妙。年轻的时候,急着四舍五人;上了年纪以后,只想无条件舍去。不过不管急或不急,年纪就是年纪,半点不由人的。
送走了利瓦伊阳,赵晨曦往床上一躺,感觉快累翻了。
不知道其它作家的生活是怎么过的?不过她知道,她的生活绝不像“欲望城市”里的专栏女作家那样多采多姿:经常参加party,和朋友聚会,周旋在不同的男人间,桃花开不完,却抱怨始终找不到真爱……
这两年她的生活已经走上了一种简单的规律——每年下半年出书,上半年写书;上半年蛰伏,下半年出来活动。没有所谓的朝九晚五,却需要更坚定的意志来自我管控。
偶尔,她会出席一些公开活动,像与读者的茶聚、咖啡聚,公益活动的邀约,或是电影欣赏的座谈会等等,总是不脱艺文活动的范围。她不是不知道参加商业活动能带来丰厚收入,但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擅长。
就像今天,她在镜头前看似泰然自若,事实上为了这些“演出”,已耗费她太多身心能量。
从控制体重、设计造型、挑选服装到创造话题,每一项她都亲力亲为,搞到后来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作家,还是营养师、造型师、设计师、八卦杂志编辑……
她所期望的职业内容,是单纯的专心写作,但时代风气走到如今的地步,为了多卖几本书,她除了跟随,也别无它法。
赵晨曦哀怨完了,重新振作。快速卸妆、沐浴,正在吹头发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喂,妈。”是她妈来电。
“小曦儿,在做什么?”她妈问。
“刚洗完澡在吹头发,”她先给她妈提个醒儿:“我今天累死了。”
“怎么了?”
“今天一整天都在录像,刚刚才回来。”希望妈放过她,别再提不该提的事。
“喔……”她妈的声音果然很感兴趣,“录什么节目?”
“一个是人物专访,下个礼拜天晚上你们可以看。还有两个是厂商置入的节目,我去的目的都在打书,内容乏善可陈。”她一向诚实。
“喔……怎么都是这种节目呢?”她妈的声音明显透着遗憾,“你怎么不去参加那种帮人作媒的节目呢?”
她妈果然不放过她。“人家我就算去,也是当专家。”
“专家专家,自己的八字都没一撇呢!”她妈完全没把她“累死了”的暗示放在心上,“明年你都三十啦!每天在忙什么……”
“我不要跟你说了,我要睡觉。”她真火了。
“唉!你以为我爱念?你爸也操心,只是他不说……”她妈搬出她爸,祭出亲情攻势,“如果那里没机会,放假就回家,这边的阿姨、邻居都很热心要帮你介绍,有医生、会计师、工程师、教授……”
“我要挂了。”她真的不要再听下去。
“好啦好啦!每次讲到这个你都是这种态度。我打来是告诉你,我又帮你寄了一些菜上去,你记得到管理室去拿。”
她妈挂了电话。
唉!早点说重点不好吗!一定要把她逼到发火,连个“谢”字都来不及说。
亲情,有时候还真沉重。
她吹完头发,打电话去管理室问,保全说有她的包裹。她到管理室领了包裹,上电梯回到十六楼,在家门前按下密码。
“哔——”电子锁非常不给面子地发出一声“闯关错误”的警告。
喔!是了,她输成了旧密码,Sunny刚刚才帮她改了密码。
她回想了一下,重新输人八个数字,公元年加月加日,再次闯关——
“哔——”电子锁又响了。
她糗了。还好现在时间晚了,邻居都待在家里,没人出来。
她刚刚到底输了什么数字?Sunny比她小四岁……三岁八个月,所以她不至于输错他的出生年;他是十一月出生的天蝎座,这个应该也没错。那是日期输错?
她努力回想,记忆却像若即若离的女朋友,态度暧昧不清。她想,八成是她妈那通搅局的电话,让她丧失了短期记忆。据说生气会让脑细胞衰老,连带地记忆减退,她现在就是活生生的人体实证。
她记得Sunny是十几号出生的,但是是十几号?她已经输错了两次密码,如果再输错一次,电子锁就会封锁十五分钟,并发出警报通知屋里的人;如果她没能在电话铃声响完前回到屋里接起,合作的保全公司就会派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