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费他过去不时就大于笔请客,要是把那些钱捐给流浪动物,猫猫狗狗还会对他摇尾巴、撒娇,表示感谢。
切,无情无义的家伙们!
他拿起啤酒又灌了两口,面对一桌香味四溢的好料也无心再吃了。
见他起身要离开,老板过来算账,“总共两千一百二十元。”
他掏出皮夹,心一突,里面已经没有大钞了!
而他一向不放零钱在皮夹里,付账也都很豪气的说不用找,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不久前搭出租车过来时,他很憋屈的收下了司机找的零钱。
这时,皮夹内的零钱不小心掉出来,几枚铜板滚落一地,他连忙弯下身捡。其中一枚滚到几步距离处,他追着铜板,就怕它掉进一旁水沟洞。
第4章(2)
“副总?”头顶上,传来一道带着怀疑的噪音。
蹲在地上捡铜板的他,抬起头,倏地一惊。
“真的是副总!你怎么……”钱晶心的表情比他还惊愕。
他出门消费几乎都是刷卡,皮夹只放大钞,连百元钞都不屑拿,更遑论是零钱,每每她替他买东西,他都阔气的掏千元钞给她,强调不用找。
可是此刻他怎么会置身路边摊快炒店?身上穿着与他品味完全不搭轧的宽松运动服,还蹲在地上捡零钱?!
“那个,我出来运动,顺便吃宵夜。”霍镜光站起身,拨拨微乱的浏海,朝她呵呵笑,随即扬起手,朝她帅气说道:“拜,我回去了。”转身离开时,他心里却一阵发窘,怎么就偏偏被她撞见他的落难狼狈样。
“先生,你还没付账!”老板急忙上前捉住他,就怕他吃霸王餐。
霍镜光当下真是窘到最高点,他的皮夹只剩几枚铜板,根本无法付账,点餐时,他压根忘了要先注意皮夹里还有没有现钞。
他转头看还站在一旁的钱晶心,眼下只能放下自尊,向她求援。
“钱助理。”他忽地客客气气叫唤她。
嗯?钱晶心愣了下。“对了,总经理秘书今天通知我,叫我暂时不用当副总助理,那副总保重,拜了。”她学他帅气的扬个手,转身要走人。
原本才对他有一咪咪改观,但他在办公室开趴事件,令她再度认定他一无可取,若无工作上的交集,她不想理会他。
“等等。”一见她要走,霍镜光不免紧张,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钱晶心不自在的想甩开他的手,他却将她拉到一旁,低声央求道:“借我钱。”
“欸?”她眨眨眼,怔愕。
“小姐,你男朋友想吃霸王餐,你要替他付账,还是我报警处理?”理平头、穿吊嘎、手臂刺青的老板,面露一抹凶气问道。
他这摊子还没人敢吃霸王餐,刚才这男人点菜叫酒很豪迈,要付账竟龟龟缩缩的,没钱还想在朋友面前装阔,他最看不惯这种人。
“我不是要吃霸王餐,只是忘了不能刷卡。”霍镜光神情窘迫,急着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他女朋友。”钱晶心则是神色淡然的申明。
“所以你不替他付账?好,那叫警察。”老板直接做出决定。
“等等。”霍镜光紧张制止老板打电话报警,“再等一下。”
他忙将钱晶心再拉到一旁,不得不向她尴尬坦承被父亲和大哥断了一切金援,约朋友出来想借点钱,怎知个个逃之天天,害他点了一桌酒菜才发现没现金能付。
“帮我垫一下,我会还你。”与其被误认为是吃霸王餐送警局,他宁可向她借钱。
“多少钱?”钱晶心原本无意借他钱,但见向来高傲的他竟如此卑微,不免对他的处境有些同情,勉为其难出手帮忙。
可是听到他消费的金额,她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来路边摊也能花这么多,真有他的!
她走向他方才的桌位,看着满桌几平未动过的菜看,皱了皱眉。“你们才几个人,叫这么多盘,十个人都吃不完,这些啤酒也都没开啊!她转头,态度客气的询问老板,“不好意思,这些啤酒可以退吗?”她不喝喝啤酒,带走也没用。
“喔,只开一罐,其他就不算钱。”老板报出另一个消费金额。
钱晶心掏出钱包付账,笑咪咪地又问:“老板,这些菜可以打包吗?”
“当然,就是看他们点这么多又不吃,有够浪费食物,害恁爸更不爽。老板一改面对霍镜光的凶相,对她客气的哈哈笑。
“不用打包,我没要带走。”霍镜光对她轻声说道。虽然没吃很浪费,但外带他也不会吃,何况还这么多。
“你不要,我带走,但钱样一要还我!”钱晶心无法接受有人这样浪费食物,也无法接受他向她借钱不还,所以都说得清清楚楚。
霍镜光撇撇嘴,无奈重申届时会一块不少的把钱还她。
钱晶心拎了几袋打包的好料,务实的她觉得捡了便宜,这些拿回去冰冷冻库,要吃时再加热,可以省下好几餐的费用。
霍镜光心情闷闷的转身离开,走到马路旁,打算招出租车,这才又意识到他没钱!
他不禁又想到现实面,今晚要去哪里过夜?该不会凄惨到露宿街头吧?
他可以透过韩森替他订饭店,可以用对方名义申请的副卡消费,可这么一来大哥肯定也会知道,不行,他必须装穷、装落魄,装到底!
他叹口气,转头,望着朝公车站牌走去的她。
眼下他能投靠的对象,只有她了。
“喂,你家有空房间吧?”
正在确认公交车到站时刻的钱晶心,听到熟悉的嗓音传来,有些惊讶,转头一看。她以为他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跟到她身后的?
“你家有空房间吧?”霍镜光又了问一次,“租给我。”
记得听她提过,过去长年跟外公外婆同住,房子是外公所有,三年前她外婆病逝后,因外公行动不太方便,为了能让外公得到妥善照护,她让外公住赡养院,她则是一有空就去探视。
“嗄?”听到他的要求,钱晶心瞠眸错愕,认为他在开玩笑。
霍镜光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再告诉她他现在连个人住处、霍家别墅,甚至副总办公室都不能去了。
“我哥超过分!竟连我身上的手表、衣服、鞋子都被逼着换下,只能换穿这套像老人穿的运动服,有够丢脸。”他拉拉宽松的土灰色上衣,忍不住向她抱怨大哥的狠绝。
钱晶心闻言颇感意外,总经理竟会对他做出这种处分,不惜让他流落街头?
“副总既然没钱,又要怎么跟我租房子?”她笑问。心下不免对他的处境又冒出一抹同情心。
霍镜光掏出皮夹,倒出仅剩的现金,拉起她的左手,将几个铜板塞给她。“这是订金,剩下的先欠着,我是霍二少,不可能真的一贫如洗。”言下之意就是,这只是暂时的。
钱晶心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六十六元,不免愕然,回想方才他蹲在地上捡零钱的情景,实在难以想象他先前可是连百元钞都不屑拿。
他是真落难,还是假落难啊?
不过不管如何,一如他所言,再怎么说他身为霍二少的身分不变,即使让他赊欠,她也不用担心日后拿不到钱。
“我那里是有间空房,先前外公外婆住的,就当雅房租给副总,一个月收你三千,包水电。”钱晶心马上做起交易。
房间空着也浪费,但她不会想特地出租给陌生人,现在是看他这么可怜才破例,刚好借机增加一点额外收入。
“这么便宜?”霍镜光不免讶异她的仁慈。“好,成交。”
一跟她达成协议,暂时有落脚处令他松口气,随即走到路边要招出租车。
钱晶心步上前,一把将他高举的手拉下来。
“你家很近?走路可以到?还是你自己开车?”他不解的问道。
“我没车可开,我家走路也走不到,要坐公交车。”
“可以搭出租车吗?费用记下,日后会还你。”他又举起右手要拦车。
她再次拉下他的手,没好气的教训道:“你如果有钱搭出租车,就把刚才的餐费先还清,我可没那么多钱能借你挥霍,你现在是落难王子,要奢侈浪费去找别人投靠。”
面对她的训斥,霍镜光只能撇撇嘴,认分的跟她一起等公交车。
“你家还没到?”霍镜光忍不住问道
公交车开了好几站,两人好不容易下了车,她带他走过一条街道,又拐过另一条街,愈走愈远离喧嚣,两旁已不见商店亮着的招牌,仅有几盏路灯映照。
这会儿,正爬上一段陡坡,夜色愈暗,她家却还没到。
“快到了,上坡后再走三分钟就到了。”钱晶心转头看向跟在她身后,垂着双肩、微微喘着气的他,揶揄道:“才走这么一点路你就走不动了?看来你平常都没在运动,太没用了。”
“我有上健身房运动。”被她一刺,霍镜光猛地抬起头看向她,认真强调。
他随即抬起长腿,刻意跨大步,朝她匆匆越过去,虽是上坡路段,他加快步伐,远远走在她前头。
见状,钱晶心不禁莞尔,他很孩子气欸!
不久,总算走到她的住处,一栋老旧的五层楼公寓,没有电梯,而她住五楼。当他一跟她踏上公寓狭窄的楼梯,便有不好的预感。
他不该找她这个小老百姓租屋借宿。
等看到即将暂住的环境,霍镜光不禁蹙眉,喃喃抱怨,“这么小的房间要租给我?还没冷气……”
她住的地方比他以为的还贫乏,屋龄少说有三十年以上,屋况老旧,屋内空间狭小,仅两房一厅一卫一厨和一个小阳台,而且没有冷气,非常闷热。
“你以为是要住五星级饭店吗?不满意就请尊驾离开。”钱晶心没好气地回道。他不想住,她绝对不会勉强。“订金还你。”她拉起他右手,将先前他给的六十六元铜板塞还给他,并作势请他离开。
她轻易要赶人,令霍镜光紧张了下,若她不收留他,他今晚恐怕要去公园喂蚊子。
“我又没说不住,订金给你。”他拉起她右手,将几枚铜板又放回她手心,却忍不住喃喃道:“我说的是事实,这房间比我主卧附设的浴室还小……”一见她脸色微愠,他马上堆起讨好的笑,改口道:“感恩大德收留,这么小而美又温暖的房间,我愿意付五千元租金。”
眼下也只有她能让他赊欠,若得罪她,他的处境会更凄凉。
钱晶心抬眸看他一眼,因他违心之言,内心忍俊不禁,对他方才的抱怨完全不气恼了。
她先把家里的备钥给他,又拿出一套外公的干净衣裤,让他当睡衣换上。
“这是什么?俗毙了!”霍镜光皱眉,拎起一件松紧带短裤和吊嘎瞧一眼,面露一抹嫌弃,将衣裤推还给她。这比他穿在身上的运动服还要俗。
“不穿是吧?那你洗完澡给我穿回原本衣裤睡觉,在这里不准裸睡。”钱晶心闷声警告。
见她又变脸了,他不敢再有异议,不甘不愿的接过衣物,快速洗完澡后,无比委屈的换上这辈子不可能穿的衣物。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堂堂霍二少,竟会有沦落“贫民”的一天……
第5章(1)
翌日,钱晶心将早餐买回来,霍镜光拿起一个检视,不免脱口道:“馒头夹蛋?这什么?看起来比连锁早餐店的汉堡还阳春……”
“不吃拉倒。”她抢过他手中的塑料袋,完全不勉强。
“我又没说不吃。”他又拿回她夺去的食物。自己刚才只是对没吃过的食物有疑问,不是真的要嫌弃。
之后见他将她买来的馒头加蛋和一杯豆浆都吃完,她笑问道:“好吃吧?这可是巷口王伯伯自己做的手工馒头,Q弹有嚼劲,我吃了十几年,比连锁早店的汉堡更便宜又营养。”
“嗯,不算好吃,勉强能入口。”他刻意说得机车。
即使吃起来顺口,大少爷的他还是不能轻易称赞这种阳春贫民食物,就算伪落难,在她眼前还是要伪装几分公子哥的傲气才行。
“不满意也得算钱,一份馒头夹蛋加一杯豆浆,再加一成跑腿费,算你四十元。”被他挑剔,她刻意算得仔细,拿起一本记事本,写下赊欠名细。
霍镜光睐她一眼,不由得吐槽,“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对钱精心计较。”但其实他一点也不在意那一丁点零钱。
“我跟你这种毫无金钱概念、挥霍无度的公子哥当然不同。”钱晶心也吐槽回去。“不过,若副总介意,我是可以请你吃一顿早餐。”她表示大方,拿起笔要划掉先前记的帐。
是昨天他自己强调不会在这里白吃白住,占她便宜,除了房租,吃用等开销要她一笔笔记清楚,之后会一块不少的还给她。
她跟他除了上司下属关系,并无私交,算不上朋友,若是朋友,她自是不计较这点钱。
“不用划掉,要记就记清楚。”霍镜光可不想欠她什么。“果然是钱精……”
“你不也是人如其名。”钱晶心忍不住道:“自恋自负,在镜中只看见自己的光。”因为他拿起茶几上一小圆镜在审视自己,还拨整一下浏海,先前他在浴室盥洗也摸了好久。
“照镜子本来就只看见自己,难道还会看见别人?”他反问。
“我照镜子,不会只看到自己的脸。”钱晶心回道。
“难不成,你有阴阳眼?”霍镜光抬眼看她,故作惊恐。“我看到的不只是自己,还会想到辛苦养育我成长的外公外婆,和生养我的妈妈……提到己过世的外婆和母亲,她神色一黯。
“怎么略过你爸?”他不禁好奇探问。
之前已大概得知她的家庭状况,她父母在她小时候离异,她跟母亲同住,后来母亲发生意外过世,她被外公外婆收养照顾。
“提到他,我只会怨怼。”她每天照镜子想到的至亲是存着感恩和怀念,但对父亲,她始终不能原谅。“他跟你很像。”她看着他,面露一抹愤慨,数落道:“没担当、没肩膀,不工作,只吃软饭,还抛家弃子……”
“喂喂喂!这样指桑骂槐太过分!”霍镜光严重抗议,“我怎么可能跟你爸一样?撇开我的外貌绝对优势不说,我更不可能吃软饭。我现在窝在你这里,是不得己的权宣之计,我绝不会白吃、白用你的,之后会全数奉还,外加一笔酬谢金。”
“你花用的钱,完全是家里供给,自己没赚过半毛钱,跟吃软饭意思差不多。”钱晶心不客气的又道。
“我哪没自己赚钱?我可是……”一被她揶揄,他差点脱口道出自创事业的秘密,但连忙又闭上嘴。
“你怎样?”
“没怎样。”霍镜光撇撇嘴,故意自暴自弃地道:“就算你借故刺激我,我也不会认真在公司做事。”
他可没忘记她是受父亲指示安插到他身边的眼线,要紧盯他力图振作,即使现在他不用再进公司,但借住在她这里,她仍可能向父亲或大哥通风报信,他还是要继续装废柴。